第12章 12你做的真是多餘

小鳥的主人打定了主意想要教一教醫生什麽叫做拒絕。

雖然小鳥的內心對這個建議寫滿了拒絕,但面對自己興致勃勃的主人,它卻沒敢把抗議的話說出口。

于是它反反複複的開始在醫生面前上演“被拒絕”的慘況。

“主人,讓我給你唱一首歌吧?”

“不要,你唱的太難聽了。”

“……”到底是哪裏難聽了嘛!說人家唱歌難聽!讨厭,明明你之前不是這樣的主人!

“主人主人,讓我給你唱一首歌吧?”

“不要,我現在只想睡覺……”一邊說着要睡覺要休息的話,顧蘅一邊自己倒是哼起了歌來,一邊帶着挑釁的沖着小鳥挑挑眉,眼角的餘光卻還落在白衣異靈身上:看他的表情,到底是理解了她的示範意思沒有呀?

顧蘅倒也不是有什麽好為人師的習慣,而是她自己心裏也懷疑過,自己有一天會不會在醫生無條件的同意和包容下做出一些随意發洩情緒的事情來。

畢竟這個監獄的環境實在太陰冷,哪怕是一個正常心智的人也非常容易感覺到壓抑,所以她更希望的是醫生能成為勇于說出拒絕的平衡木,而不是一根搖搖欲墜的鋼絲。

醫生的表情在一開始看似毫無反應,但在她第N次在他面前拒絕小鳥的歌唱提議的時候,他忽然略帶隐忍的垂眸上前一步:“監獄長,異靈的天性是無法改變的。這是一切異靈存在的柱石。”

他輕嘆道:“雖然小鳥已經因為您完全符合了它的心願而自願為您戰鬥,但它的天性在它誕生的時候就已經被镌刻在了它的骨血之中。強行壓抑自己歌唱的欲望,對異靈來講是極其痛苦的事。”

他上前一步,将雙手伸向開始戰栗的武器方向,眼眸專注的落在顧蘅訝異的表情上:她和小鳥浮誇的演技落在他眼裏淺顯到可以一眼看穿他們的浮誇演技,像是一出好笑的滑稽劇。

顧蘅完全不知道醫生說的這個準則。

在前來這個監獄之前,她甚至對異靈能如何變成武器和裝備這樣的準則都一無所知。

對于他們有什麽樣的特性,她就更是盲人摸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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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這麽一說,她立刻對小鳥覺得抱歉起來,一邊在心裏連聲對小鳥說着“抱歉”,一邊把武器遞到了醫生手裏:“你要是不說,我是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醫生纖長的手指緩緩拂過鋒利的鳥喙。

也許是不經意,也許是不小心,醫生的手忽然微微一抖,顧蘅眼尖的看到鋒利的武器身上現出了一絲流動的血痕。

她一把抓住了醫生的手,果然在上面看到了被其中一根刺紮入的痕跡。

顧蘅這時候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和小鳥一唱一和的本意是想要教會醫生合理的拒絕別人,在看到醫生手上傷口的時候她的內心就被歉疚填滿了:雖然那處傷口不大,但對醫生來講,這不是純粹就是無妄之災?

她這種略帶魯莽的“我是為了你好”的行為,和人家不分青紅皂白就要輔助系異靈學會燒飯的魂淡有什麽區別?

顧蘅自責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啪”的一聲,手背立刻就紅了一小片。

醫生剛剛抓住她的手給她治療這少許的一點疼痛,就聽到面前先前還非常活潑的女孩子懊惱的說道:“唉,我以後再也不做這麽多餘的事了!”

話音剛落,顧蘅就聽到了一道低沉的嗓音:“是的,的确很多餘。”

“????”

這話是醫生你說出來的?

不是吧?

顧蘅的眼眸剛剛因為震驚而睜的滾圓,她對上醫生的眼眸時才意識到他的嘴唇沒有動,他也并沒有說出這一句話---也許相較于他說出口的溫柔套路安慰,嫌棄她做事多餘才是他真實的心聲。

行吧,新的一天,新的自我認知。

顧蘅百般不是滋味的對上醫生帶着詫異擡起的眸光,旋即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她連忙咕哝着掩飾道:“真的一點也不痛了呢。”

醫生當然注意到了她剛才轉瞬即逝的震驚表情。

他斂眉垂首,心裏卻已經百轉千回:他沒有看錯的話,女孩子臉上的表情分明是震驚。

從震驚轉為難過再被膚淺的感激蓋過,雖然她自以為掩飾的及時,但似乎她并不擅長這個,遮蓋的只能說是勉勉強強。

她的震驚是哪裏來的?

聯想到她只花了前後兩天兩次接觸就打破了血石的防禦,得到了小鳥作為自己的武器,醫生微微眯了眯眼眸:他大概猜到了點什麽。

看來,他以後得時時注意了。

不過既然她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點什麽,那麽他不做點什麽,又好像吃了大虧。

醫生這麽想着的時候,顧蘅手上的表忽然響了。

【您有新的物資補給船。請前往海岸迎接】

“物資船?”顧蘅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在短短幾天的時間之後就會得到一艘新的補給船的---之前那艘船上的物資,要是精打細算的話她分明可以吃喝上很久了。

靈氣複蘇之後,每一分物資都變得極為寶貴,尤其是可以長期存放,不怕變異和腐壞的凍幹、壓縮餅幹之類的食物,就更是成為了硬通貨。

她在确認了第一波補給之後,是萬萬沒有想到會這麽快迎來第二波補給----因此對船裏到底裝載了什麽充滿了質疑的顧蘅也沒顧得上醫生的口是心非,當下直接轉向他問道:“我們一起去看看?”

醫生颔首道:“好。”

也許是意識到了她的擔憂,他補充道:“不瞞您說,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第二艘物資補給船。”

這是實話。

醫生微微眯起了眼睛:看來她和42號異靈的狀況,對那些把她送進來的幕後推手來說,的确也是一個意外。

**

岸邊的小船已經靜靜的被海浪推上了岸。

但就在濃霧的邊緣,急匆匆趕到了小船附近的顧蘅卻敏銳的看到了翻滾的深黑色海浪裏,似乎有什麽巨大的東西,在船尾的位置一閃而過。

顧蘅求助的回頭看向醫生,手指了指小船的方向,小聲問道:“海裏好像有東西?”她仔細想想都覺得恐怖。

以那個巨物露出的一點點邊緣,她幾乎能清晰的描繪出只需要使出十分之一的力氣,那巨物就能輕易的把小船擊成粉碎。

她來的時候是被弄暈了丢在船上的,因此醒來時擡頭只能看見霧氣彌漫的上方,根本不曾見過船舷以外的光景:如果直面海中怪物,她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當時會不會驚惶失措。

以前只聽說過靈氣複蘇之後迷霧之海變成了有進無出,有去無回,所以禁止人們靠近也禁止人們下海捕撈,但直到剛才看見那個隐約巨物露出的邊緣,顧蘅才知道什麽是海中真正的秘密。

醫生微笑着點了點頭,他推了推眼鏡說道:“您不必害怕,它不會上島。”

也許是因為她的表情帶着一種哆哆嗦嗦的、惶恐的可憐氣息,醫生補充道:“您剛來的時候不是還說過釣魚嗎?如果您想要釣魚,也要征得它的同意啊。畢竟海中的一切,都是它的子嗣。”

“????”

那怪物比這個船還大的多的多的多!

是釣魚還是它釣我?

不釣了不釣了!

顧蘅搖搖頭,看那個東西已經完全消失在了霧氣深處,這才拉住了醫生的衣袍下擺壯膽道:“我們還是先去看看這次的補給船裏有什麽東西吧。”

別的東西倒都并不稀奇:除了吃喝的食物之外,還有一些加上眼熟的首飾、衣裙、照片。

顧蘅拿出其中一個相框來:照片上的夫婦和被他們攬在中間的孩子正笑的如出一轍的燦爛,根本不帶絲毫陰霾。

所有這些東西都被整理的好好的,簡直就像是在不厭其煩的提醒她,一遍又一遍的叫嚣着:這些都是你無法抹去的過往。

看着這些眼熟的東西,顧蘅原本帶着好奇的清澈眼瞳中驟然浮起了戾氣:她拿起那個玻璃相框,看着在照片上笑的一派燦爛的三個字,忽然一聲冷笑,把手裏的相框往地上重重一砸,玻璃四散裂開,有幾個小碎片刮傷了她的手。

顧蘅不管不顧的用腳踢開了玻璃渣子,用兩根手指撿起了玻璃渣裏的相片,她冷笑了一聲,忽然重重的從上方用力一撕!

邊緣本已經微微泛黃,看着就有了些年頭的照片自然經不起這樣的力道,照片從中間裂開了口子,正好把照片上的三口人分成了兩半。

顧蘅只拿起了其中的一半,一腳就把另外一半踩在了腳下,用力的碾了碾。

就在碎玻璃在靴子的踩踏下發出咯吱響聲的時候,顧蘅聽到了醫生的聲音:“監獄長,這裏有一個對講機。”

顧蘅冷笑了一聲,走過去拿起了那個東西,她稍稍頓了頓,按下了上面的綠色按鈕。

“吱呀……吱呀……”

只有電流的雜音。

醫生耐心的站在她身邊,陪着她一起等了好一會兒,但不管是滿懷戾氣想要等電話通了就把那邊的人噴個狗血淋頭的小爆竹還是純粹懷着看戲心态的醫生這會兒都只能失望了:他們等了好一會兒,除了電流的雜音外,什麽其他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顧蘅肚子裏的氣慢慢的放掉了一點,等她在濕冷的岸邊站了好一會兒之後,忍不住打出了一個涼呼呼濕漉漉的噴嚏,肚子裏的這股氣也好像随着這個噴嚏都跑光了。

女孩子吸了吸鼻子,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表現大概有些激烈---對于曾經被暴力對待過的醫生來講,也不知道會不會勾起他不美妙的回憶。

她向來是不屑和其他人多解釋些什麽的,但對着始終對她溫柔又有耐心的異靈,也許是因為對方并不是人類又毫不八卦的原因,她反而有了解釋的想法:“那是我爸我媽和我小時候的照片。是我媽去世前最後照的全家福了。我……”她稍稍頓了頓,聲音裏帶上了隐約的痛楚,“我知道他們送這個來想告訴我,媽媽也在天上看着我,但是他先對不起媽媽也對不起我,憑什麽到了我,就要為了什麽人類共同命運這種大道理去妥協?憑什麽?”

顧蘅的話雖然說的不清不楚,但結合她之前只言片語裏透露的信息,醫生已經猜到了她的家庭背景。

脆弱的女孩子是最容易被控制的。

醫生幾乎是依循本能的上前一步,并沒有對她口中的憑什麽加以評價,而是輕輕攬住她拍撫着她的脊背,放低了聲音溫柔說道:“不管您想怎麽做,只要您還在這個島上,您就是自由的。沒有人可以逼迫您去做任何事,只要您開心就好。”

“好呀,”他懷裏先前還怒色滿滿、情緒激烈起伏的女孩子聞言一下子笑了,但她卻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頤指氣使起來,而是想了想,忽然彎起了漂亮的眼睛,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以前我不開心的時候,只要能泡個熱水澡我很快就好了,既然你想讓我開心,那……我就不客氣的問了,這裏可以泡澡嗎?”

監獄長的房間裏也是沒有浴缸的。

別說浴缸了,就連淋浴也是不存在的。

洗澡只能拿水擦一擦--她先前還在糾結是不是要用看着黑黑的海水呢,現在看來或許之前的監獄長們……都是髒着的吧?

“……”

就在顧蘅以為醫生大概會乖乖的承認自己做不到、第一次說出拒絕的時候,醫生輕輕推了推眼鏡,給出了一個完全出乎顧蘅意料的回答:“如果您想泡澡的話,自然是有的。在三樓,我帶您去吧。”

“三樓?”顧蘅吃了一驚,她思索片刻才帶着踟蹰的擰眉問道,“可是三樓不都是監.禁房間嗎?”

醫生微微一笑,拉住了她的手:“是的。您跟我一起去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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