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舒小姐可看不見什麽李公子, 她早在李公子還未靠近梅苑的時候就率先離開了。”連衣帶着書城,仿似書中走出的溫潤公子,文質彬彬地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舒清晚咽下早就在心裏準備好的回複內容, 神情微愣地看着門口突然去而複返的連衣。

自從連衣帶着貢品進來裴家酒樓開始, 她的一顆心都挂在連衣的身上。

她看着連衣禮貌地和自己打招呼, 穩妥地處理交接事宜,最後打算提前離開時, 和她的目光接觸,都帶着未有絲毫越矩的疏離表情。

她的心裏不知怎的,生出一大片莫名的失落。

她何嘗不知道今天這種場合會出現的鐘七七,簡直就是一場提前備好的鴻門宴。

她不是沒有勇氣獨自面對, 只是當她看見連衣就這般安适如常地和所有人告辭, 閑暇自在地帶着書城離開, 她心裏隐着的輕薄苦澀就這樣毫無阻攔地傾瀉而出。

當她做好獨自面對這場毫無遮擋的羞辱風暴時, 連衣帶着滿身太陽的暈光踏進大廳,踩在她的心上, 仿似神祗下凡而來。

猶如那一年,孤苦無依的自己,待在潮濕陰冷的陷阱裏, 就在對生還無望之時, 從陷阱的邊沿處突然探出的可愛女孩,她像上天派來的仙女一般,對她露出她從未見過的美好笑容。

那個女孩像道光一般出現在她的生命裏, 将她生命裏的所有灰暗之路都照亮了。

鐘七七微訝, 但很快反應過來, 又心生一計:“阮公子怎的知道舒姐姐并沒有見過李公子?”

“我記得你也是提早離場的,莫不是舒姐姐是和你一起離開的?”

鐘七七的話成功讓整個場面的氛圍降到了冰點, 現場鴉雀無聲,每個人都豎起耳朵,等着接下來的這場好戲開場。

連衣仿似無意地笑了兩聲,漫不經心道:“怎麽?鐘小姐的消息如此蔽塞的麽?你沒聽說過阮某人前幾天的花邊緋聞嗎?”

鐘七七滿眼警惕道:“什麽緋聞?”

連衣找了個距離舒清晚最遠的椅子,擺出平時在家的懶散樣子,坐出一副風流纨绔的坐姿。

Advertisement

她斜躺在椅子裏,一只腳跨在了椅子扶手上,慵懶道:“你沒聽說嗎?坊間傳聞,阮某人之前帶回家一個無人見過的貌美女子,與她纏綿一天一夜,然後三天三夜未曾下床......”

連衣說這些話的時候,她根本不敢看舒清晚的方向,她生怕自己不小心看了她一眼,所有的謊言都會無所遁形。

但她剛剛說的這些也并非她自己的個人杜撰,而是她從書蝶那裏聽來的。

那時她身體剛好沒多久,正在院子裏曬着太陽,就見書蝶撸着袖子氣鼓鼓地走進來,仿似剛剛和人幹了一架。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有群奴婢不知從哪裏聽來的謠言,說她前幾天卧床睡了三天,是因為和禮監生辰日那天帶回來的女子有關。

之後越說越是離譜,說她是因為和那女子纏綿一天一夜,然後體力不支才卧床三天。

書蝶氣不過,便和那群奴婢打了一架。

連衣聽到這則謠言的時候,站在院子裏靠着假山笑了好幾個小時,硬是氣得書蝶端來了苦藥她才停止。

當時她以為這則謠言只是聽過笑笑罷了,沒想到今天卻可以拿出來搪塞這些“看熱鬧不怕事大”的人。

連衣自爆桃色新聞之後,在場的男人都露出“我懂你”的表情,甚至有好事的人追問道:“阮兄,原來這件事情是真的啊?我還以為是別人誤傳呢。”

連衣好整以暇地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比珍珠還真!”

一貫喜歡湊熱鬧的舒清彥,也嬉笑道:“我原想着阮兄是個不食風月的,應當不喜歡這樣的事情,沒想到倒是我們想錯了。”

舒清彥說着與旁邊幾個纨绔子弟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了出來。

連衣擺弄着自己的衣袖,裝出幾分色胚的表情:“舒兄這話就說的不對了,怎的?阮某人就不是男人了嗎?就不能和你們有一樣的喜好?”

旁邊的好事者擠眉弄眼道:“阮兄好興致,這一天一夜的滋味......很不錯吧?”

不知怎麽的,連衣突然就想起冰泉邊被舒清晚強吻的場景,她驀地感覺嘴唇有些被強吻過的酥麻感,耳尖一燙,就忍不住想要擡眸去看舒清晚的方向。

結果她用餘光偷瞄舒清晚的時候,發現舒清晚竟然也在看着她,還看地光明正大,只是她的眉頭又微蹙起來,看着自己的目光好像都能燙人。

連衣清了清嗓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有點發虛,她稍微收起自己那吊兒郎當的模樣,磕磕巴巴道:“滋......滋味嘛,你們......你們也懂得的,只是現在當着小姐們的面,各位仁兄,咱們還是收着點吧。”

鐘七七的臉頰早就燙紅,眼見那一群男人的話題越聊越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她又羞又惱道:“你說你.....你跟個什麽人那個什麽,這關舒清晚什麽事?再說了,說......說不定那個女子就是舒清晚呢?”

連衣不緊不慢道:“這個女子怎麽會是舒小姐呢?如果她是舒小姐,那麽你們去後院的時候為什麽看到的是李公子而不是舒小姐呢?”

她見鐘七七滿臉狐疑,她繼續解釋道:“而且阮某人可是在你們返回這裏的時候,才離開的酒樓。”

鐘七七半信半疑道:“你空口無憑,有什麽證據,你分明很早的時候就離開了前廳,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誰知連衣突然目光一凜:“我有證據!”

“書城,去酒樓後院把看管馬車的仆役叫來!”

書城領命而去,連衣看向上座一直默默無言的裴言楓,站起躬身一禮:“裴兄,請問我家丫鬟書蝶是什麽時候跟你說我身子不适的呢?”

裴言楓的表情并沒有太多變化,依舊和煦平靜道:“大約是剛剛酉時的時候。”

連衣又問:“那你們去後院,在梅苑裏看到李公子的時候,是什麽時辰呢?”

裴言楓如實回答:“申時過去半個時辰,還未酉時。”

連衣再次躬身道謝:“謝謝裴兄告知。”

連衣剛謝完沒多久,書城就将後院的仆役領來,那仆役見在場這麽多公子小姐,吓得彎着身子,不敢支起身子來。

裴言楓溫言道:“你可是後院看管馬車的仆役?”

“回公子的話,是小的。”仆役立刻哆嗦着跪在地上,他不是沒有見過這麽大的場面,而是現在這個場面看起來很明顯氣氛不對,他唯恐自己說錯什麽話,然後遭了殃。

裴言楓語調緩和,未有太多情緒:“禮監大人生辰那日,你可曾見過阮公子?”

仆役大着膽子擡起頭來,看了連衣一眼。

連衣回以一笑,吓得仆役再次低下了腦袋:“見過,阮公子到後院來領取馬車,小的便将馬車牽出酒樓,然後親手交給阮公子了。”

“那是什麽時辰?”裴言楓在連衣問他時間的時候,便已經明白連衣要做什麽,所以他也不繞彎子,直接了當地幫連衣問出口。

仆役低着腦袋思考了片刻:“大約是已經酉時了。”

鐘七七迫不及待追問道:“你怎麽知道那個時候是酉時,說不定是申時還不到酉時呢?”

仆役惶恐地把腦袋低地更低了些,支支吾吾道:“小的......小的那個時候,送阮公子出去的時候,見對面的......的紅青樓的燈亮了起來,所以就知道那個時候是酉時了。”

裴家酒樓在拂煙城相對繁華的主街上,連着主街的是無數條通往別處的小巷子。

酒樓對面的其中一條小巷子盡頭,有一家規模不大的妓院,是平民老百姓消費的起的青樓,相當于現在市井之地的紅燈區,價格便宜,貧富皆宜。

鐘七七氣急敗壞道:“你怎麽知道對面的紅青樓燈亮就是酉時,說不定它提前了呢?”

仆役紅着臉,羞赧着吞吞吐吐道:“因為......因為小的......小的經常......經常有經過那裏,所以久而久之就知道了......”

仆役的話剛剛說完,現場的男人們都哄堂大笑。

雖然仆役說得不明顯,但他的意思現場的男人們都心知肚明,他定是經常去往那家青樓,所以對那家青樓的事情了如指掌。

裴言楓輕咳兩聲打破尴尬,繼續問道:“那當時,阮公子可是單獨一人?”

仆役再次擡起頭來,偷偷看了連衣一眼,然後怯生生道:“不是......不是一人,阮公子他......他還抱着一個女子。”

鐘七七瞬間來了精神,她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女子?那他抱着的是誰?你可曾看清,可是對面的那個舒小姐?”

仆役擡頭認真地看了一眼舒清晚,繼而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不管當天的真像是什麽,事情走到這他也只能硬着頭皮一挺到底,否則要是不小心透露了什麽,他丢了飯碗算是輕的,若是得罪了權貴,可能連小命都保不住。

他想着就立刻否認道:“咱們酒樓的規矩小的是懂得的,小的當時看清了,那女子不是舒小姐,但那女子小的看的眼生,一時也想不起來是哪一位姑娘了。”

仆役果然是見過大世面的,他的話說的很有水平,即表了忠心,又幫了連衣,最後還把目标轉移到了“姑娘”兩個字上。

而這酒樓裏的“姑娘”千千萬,有登記在冊的,也有外面請進來的,根本無從查起。

連衣心裏提着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她恨不得伸手給仆役點個贊,大贊對方的契約精神。

雖然她知道她上次把舒清晚包地足夠嚴實,就算扔給她親哥也不一定認地出來,但她心裏不免還是擔心仆役當時有認出來點什麽,更怕仆役最後會屈于鐘七七的怒火,轉而指認舒清晚。

還好仆役頂得住,硬生生把最後一條線索給引沒了。

鐘七七怒火中燒,她幾步向前,用力地踢了仆役一腳:“你這下賤的奴才,你分明在說謊,你是不是收了阮林一的好處才這樣說的!”

仆役被踢地倒在一邊,然後又迅速跪好姿勢,俯身惶恐道:“小的沒有收阮公子的好處,小的說的都是真的,親眼所見,小的絕對不敢欺瞞公子!”

裴言楓眼見鐘七七又要出腳去踢仆役,及時阻止道:“好了七七,咱們不過是找他問個時辰,他該說的也說了,你就不要為難他了。”

裴言楓說完,朝仆役揮了揮手:“好了,你且下去吧,這裏沒你什麽事了。”

仆役用力一拜,利索地爬起身來,轉身逃也似地小跑離開了。

--------------------

作者有話要說:

舒清晚:連兒,你帶回的女子不是我嗎?原來你是這樣的連兒,你竟然想跟我纏綿一天一夜,然後三天三夜不下床......

連衣:不是......你聽我解釋。

舒清晚臉頰微紅,抿了下唇:也不是不行......

連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