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兩個人到底還能帶來多少幺蛾子。
李寒山挂掉請假的電話後, 內心也只剩下了這樣的疑惑。
他扶住額頭,在房間來回走了幾步,黑眸疲憊。
幾分鐘後, 李寒山頓住了腳步, 薄唇抿了下,轉身就離開了房間。
二十分鐘後,私家車停在大廈門口。
李寒山透過車窗,一眼就看見了顧之行與周如曜一人手裏拿着一個甜筒,面對面絮絮叨叨說這些什麽。
他打開車門,下車走了過去。
李寒山走到他們面前, 又掃了一眼他們身邊,“趙一一呢?”
“等下啊。”周如曜用另一只手抽出手機看了眼,道:“這個時間的話, 應該在學編程。”
顧之行咬了兩口冰淇淋球,又接着道:“為什麽非得在這裏說話,還要我們也請假。”
“你們在學校也不學習,在哪裏說話有區別嗎?”
李寒山反問。
“有。”顧之行語氣堅定, “在學校更有氛圍。”
李寒山:“……算了, 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吧。”
周如曜三兩口解決了手裏的甜筒, 拿出紙巾擦擦嘴巴和手, “那走吧,附近就有快餐店。”
沒多時, 三人在KFC落座。
Advertisement
顧之行一邊拿出手機掃碼, 一邊問道:“你看起來好着急。”
“就是啊, 這有什麽好着急的。”周如曜點頭, 又用手推了下顧之行, “阿行, 給我點兒童套餐,我要玩具。”
“現在推的這套你還沒集齊啊?”
顧之行冷笑了聲,眼裏滿是得意。
周如曜嘴巴一噘,有點生氣,“你什麽意——”
“可以了,先說正事。”李寒山打斷他的話,又道:“把她扔到興趣班也只是權宜之計,當務之急是搞清楚她變大變小的契機,你們有什麽發現嗎?”
顧之行放下了手機,思考了下,“沒有,昨天她睡着了我們才去睡,今天我們醒來她還沒醒,中途她應該沒醒來過。”
“對,我今天叫阿行起床的時候,就看到她還是小孩子的樣子躺在沙發上。”周如曜嘆了口氣,手裏反複玩着剛才沒扔的紙團,“我當時還懵了下,仔細看了會兒,發現她也不像裝睡。”
李寒山眉頭擰了起來,提取到了關鍵詞,“沙發上?”
“啊,當時她非要我講故事,我就随便挑了本書念,然後她就睡着了。”顧之行态度十分坦然,“我看她睡着了,就直接上樓睡了。”
李寒山:“你沒把她抱到房間裏睡嗎?”
顧之行:“為什麽啊?”
李寒山:“……沒事。”
李寒山看向周如曜,“你有什麽發現嗎?”
“沒有。”周如曜搖頭,“但我有猜測,我猜她會不會是可以自己控制長大變小。”
李寒山挑眉,有些驚訝,卻也贊同,“我也有這個猜測,因為她現在的行徑實在是太偏離劇情了,從言談舉止包括變大變小。”
顧之行沉吟了下,道:“那我們該怎麽辦?想辦法讓她變回去?”
“一般我會建議找到她的心理訴求。”李寒山頓了下,“但現在看起來,她只是一味想要在你身邊,也一直不表露出她正常的一面,這讓我覺得很棘手。”
周如曜想了會兒,道:“那不然我們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吧?”
顧之行看向他,黑眸疑惑,“打電話給她父母嗎?”
她話音剛落,便見手機震動了下,又道:“餐好了,我去取餐。”
接着起身走了。
李寒山道:“你繼續說。”
“我們報警吧。”周如曜笑了笑,黑眸盯着桌面,道:“我們之前覺得報警沒用是因為沒辦法聯系到家人,不如現在幹脆不管了,直接讓他們官方去管怎麽樣?不說別的,光是變大變小就夠靈異了。”
李寒山再次挑眉,顯得很驚訝。
這跟他想到的不謀而合。
李寒山意味深長地看向周如曜,他或許倒也不是真的蠢。
“我回來了。”顧之行将餐盤放好,屁股還沒沾座就立刻開始拆兒童套餐贈送的玩具,“你們聊出什麽了嗎?”
李寒山看向顧之行,這個是真的。
中午時分,被編程課摧殘了一上午的趙一一已經失去了靈魂。
她呆呆地站在大廈門口,兩眼無神,小小的身子佝偻着,看起來歷經滄桑。
三人對視一眼,一時間心中生出來了些于心不忍。
顧之行:“走了,去吃飯。”
趙一一有氣無力地點頭。
或許是上了太久的課,趙一一吃完中午飯便不斷地打起了哈欠,最後直接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顧之行将她抱起來放到副駕駛,綁好安全帶,關上車門,随後坐到後座。
李寒山低聲對司機道:“去興栊區警局。”
司機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他,卻也沒說什麽,緩緩啓動了車子。
李寒山按下按鈕,沒幾秒,一道隔音隔光的屏障緩緩升起,隔絕了駕駛座與後座的空間。
顧之行打了個哈欠,也有些困,“要多久到啊?”
“導航說是要半個小時。”周如曜放下手機,開始翻筆記本,“我決定再看看趙一一的劇情,看看我們有沒有遺漏什麽關鍵信息。”
他翻着翻着,突然驚呼了一聲,“草,內容變了!!”
這一聲驚呼将兩人的困意趕跑,顧之行立刻直起身湊過去,李寒山也微微睜大了眼睛。
三人湊在一起開始看筆記本。
周如曜情不自禁開始低低念了出來,“趙一一重生了,帶着能随時變形變身的系統重生了。上輩子趙一一靠着這個金手指賺得盆滿缽滿,這輩子重生,她被上交給了國家。一覺醒來,趙一一成了國家特異局最出色的特遣業務員,公務員編制、退休金、五險一金樣樣具備。隐藏國內的特務被她的化身騙得團團轉,持刀殺人的綁匪被她的化身感化放下屠刀,連嘴巴密不透風的犯罪分子都能被她的化身逼得張開嘴巴。眼看着C國治安蒸蒸日上,趙一一叉腰:又是保衛國家的一天!”
周如曜:“……”
李寒山:“……”
顧之行:“……”
許久,周如曜伸出手比了個手勢,“格局打開了。”
李寒山:“這怎麽還有系統,我不理解,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情況。”
“她是可以随時變身嗎?”顧之行有些不解,拿過筆記本想研究一下,淡漠的眸子顫動了起來,“草,變了,又變了!你們快看!”
衆人探頭,然後看見了更加讓人震撼的東西。
小小的本子上突然懸浮出來一個聊天框。
[編輯暮二木:這本書違規了哦~
叫我蘇三少:????文名文案哪裏出問題了
編輯暮二木:主要是上交給國家這個題材不能寫了呢~
叫我蘇三少:為什麽啊??
編輯暮二木:因為國家不需要這些奇怪的東西哦,國家相信科學哦~
叫我蘇三少:那我寫了好幾萬啊……
編輯暮二木:建議趁着沒V再開一本吧【可愛.jpg】
叫我蘇三少:……
編輯暮二木:加油哦~]
聊天框逐漸變透明消失,本子上的文字瞬間消失,浮動的字立刻填充出來了新的東西。
“上交給國家的題材不能寫了,本文暫時停更,後續可能會重修或者坑了……”
周如曜:“……”
李寒山:“……”
顧之行:“……”
顧之行模仿着周如曜的手勢,“格局變小了。”
李寒山的腦子一片空白,他覺得蒼白的文字已經無法變大出他現在的崩潰了,于是他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
他開始抱頭。
周如曜滿臉茫然,黑眸同樣顫抖了起來,顯得他如今也十分無助和震撼,“不是,我們已經在路上了,怎麽就這樣了啊?”
他話音剛落,車子便一個急停。
前車的司機敲了敲隔板。
在崩潰邊緣的李寒山按下按鍵,隔板滑落。
司機道:“剛剛天上突然掉下了一塊大石頭嘞,周圍好多車子堵在這裏了,我們要換條路嗎?”
李寒山的話音顯得支離破碎,“大……石頭?”
司機點頭,“對嘞!”
李寒山:“……”
他面無表情地道:“回去吧,回補習班。”
接着,李寒山按下按鈕再次搖上隔板,再次抱住腦袋,精神崩潰。
顧之行與周如曜對視一眼,不知道怎麽安慰這個人。
顧之行清了下嗓子,湊近李寒山,輕聲道:“你沒事——”
她話音頓住,對周如曜招了招手,揚了下下巴。
周如曜會意。
兩人貼在一起,悄悄湊近李寒山,只聽見他極輕的呢喃,“對話、石頭、小說……0、1、1、2、3……這難道是一個低維世界?F(0)=0、F(1)=1、F(2)=F(1)+F(0)、F(3)=F(2)+F(2)……如果是,那麽高維高級智慧的新世界在哪裏?有新世界嗎……”
周如曜:“……”
顧之行:“……”
大廈門口,三人帶着睡眼惺忪的趙一一準備上樓。
李寒山沉默不語,臉上的微笑蒼白而脆弱,顯出他如今搖搖欲墜的精神狀态。
顧之行與周如曜實際上也有點頂不住這接二連三的狀态,但倒也沒李寒山這麽誇張,畢竟李寒山本人是保持着恪勤匪懈,律己慎獨的理性思維成長至今。
上了幾步臺階,顧之行嘆了口氣,道:“你們上去吧,我想抽根煙。”
“我也。”周如曜停下腳步,看向李寒山,“你一個行嗎?”
李寒山看了眼他們,又跟游魂似的,牽着趙一一繼續上樓。
兩人對視了眼,一起下樓抽了根煙。
周如曜:“他還好嗎?他都開始念叨新世界了。”
顧之行:“我覺得他再這麽下去很難不出家。”
周如曜:“說不定會開始學禪傳教。”
顧之行:“拜托,他是我們之間最聰明的究極理性生物,怎麽也不可能——”
她話說一半,一群行動匆忙的人便狠狠撞過她肩膀然後沖上了樓,一句道歉也無。
兩人對視了眼,頗有些奇怪,全然不知道這群人的目的地正是趙一一所在的大廈四樓。
李寒山看了眼顧之行他們發過來的課表,又擡頭看了眼門牌號:407
少兒英語,407
就是這裏了。
李寒山拍了下趙一一的背部,又看向門口迎接學生的老師,道:“趙一一,在名單裏嗎?”
他話音剛落,便陡然看見一大群穿着黑色的制服沖了過來,一人迅速按住老師,大聲喊道:“警察!都不許動!在場人員全部不許動!現在嚴打主科補習班!”
李寒山:“……”
幾個警察走了過來,一人問道:“你是學生家長?”
另一人也搭話,“沒事,我們主要查補習班,家長學生沒事的。”
李寒山松了口氣,正想回答,一擡眼看見顧之行與周如曜慢悠悠地上了樓,然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幾秒後,顧之行表情悲恸地大喊道:“李寒山!我就跟你說了不要老說什麽新世界!!”
周如曜握住拳頭,神情崩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變成這樣!”
李寒山:“……”
一旁的警察立刻看了過來,方才神情和藹的表情頓時消失。一把将李寒山按住,一道聲音響起:“新世界?我們懷疑你涉嫌傳銷傳教,恐怕你們要跟我們走一趟了。”
李寒山:“……”
他兩眼無神地看向他們,已經麻木了,心中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浪。
三個人連帶着趙一一最終在警察局喝了兩個小時的茶。
當他們出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天色微微泛黃。
顧之行:“誤會,誤會,兄弟。”
周如曜:“我們也是二進宮的好兄弟了,別介意這麽多。”
李寒山:“……”
趙一一安靜乖巧地站在一邊,不說話,也不哭鬧。
她的表情同樣滄桑。
三大一小就這樣凄涼地站在警局門口,清風吹過,吹得三人愈發沉默,也吹得三人心中愈發愁苦。
李寒山沉默地崩潰了。
不能上交,不能報警,不能去補習班。
這天地間,究竟有何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