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眼前的情景大大的超出了兩個人想象, 這般粗暴行徑被抓包,周玦沒有半分心虛。他的黑眸裏透着些純粹的疑惑,“怎麽了阿行?”
被強行按在地上的周如曜像一條瀕死的魚一樣掙紮着身體, 嘴裏似乎在罵着些什麽, 而鉗制住他的周玦旁若無人,态度自然。
李寒山壓下內心情緒的起伏,微笑着輕聲道:“這種姿勢可能會讓他窒息的,你先起來吧。”
“他這不是還沒窒息。”周玦的語氣顯得十分理所當然,“等窒息了再說吧。”
被壓在地上的周如曜低聲吼道:“有本事弄死我,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周玦低頭打量了下他, 喉間溢出點不屑的笑聲,他膝蓋愈發用力。
周如曜因吃痛又喊了幾聲,嗓音幾乎破音了。
無論面前的人內裏是誰, 顧之行都沒辦法旁觀下去了,她走上前喊了聲,“周玦。”
周玦與她對視了幾秒,眉頭微微蹙起, 最後他松開了手起身。整個過程裏他一言不發, 面色仍然顯得冰冷且不近人情, 但卻總讓人感覺他其實在隐忍着什麽情緒。
周如曜狼狽地起身, 一邊拍着身上的灰塵一邊放着狠話,“今天的事情我都記住了, 你們給我等着,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他說完狠狠用手捶了下桌子, 眼神愈發陰戾, 最後拂袖離開。
周如曜負氣走到了教室門口, 腳步又頓住, 回頭看向他們。
三人一言不發,誰也沒什麽話想說,也怕說什麽會刺激到這個目前看起來精神不太穩定的人。
【周如曜站在門口等了幾秒,見他們居然沒有話說,薄唇勾起三分冰冷笑意,如星子般的黑眸幾分不屑幾分置氣。他喉結微動,菲薄的唇微張,如美酒般醉人的聲音吐出一個尖酸刻薄的話音,“哼。”随後,他再次轉身,剛剛還被按在地上被捶的背影在此刻顯得十分器宇軒昂,從背後一看便覺得此子非池中物。】
一道ai語音在顧之行與李寒山耳邊将周如曜的一舉一動以2.75倍速進行播報,并且一字一句,抑揚頓挫,而且永遠不知道在哪裏停頓。他們愣在原地,直到語音随着周如曜的轉身而消失。
李寒山的世界觀再次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仿佛昨天撿到的貓今天就在晚上十點打開擰開家門并且衣衫不整醉醺醺地辱罵啥比領導同事搞內卷,同時還坐在門口抽煙說一輩子就這樣沒有詩與遠方也不是不能活下去。
顧之行也進行了瞳孔的地震來禮貌性地表達了不平靜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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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寒山恍惚了幾秒,“你聽到了嗎?”
顧之行:“我聽到了,一個哼字怎麽能尖酸刻薄呢?!”
李寒山:“……這不是重點。”
周玦似乎沒有聽懂他們的話,并沒有插話,他只是抿着唇站在一旁看着顧之行,似乎等着她發現他。
顧之行顯然也沒有忽視掉這道視線,轉頭看向了周玦。
李寒山在一旁看着兩人,破覺得有些稀奇。因為他們身上的氣質其實頗有些相似,看着都是鋒芒過盛性子淡漠的主兒。但顧之行身上的鋒芒更像是綻放的銀輝,盛到能源源不斷使人去信服與追随。
但這位周玦……
李寒山掃了兩眼,收回了視線。
周玦卻更像是僅在等待着出鞘,等待着被使用的劍。
顧之行道:“你先回去吧。”
周玦沉默了幾秒,才應了一聲,“嗯。”
“冷靜下來。”顧之行的聲音顯得格外冷淡,“克制住你的情緒。”
周玦垂眸,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攥着,微長的黑發都仿佛失去了光澤。
顧之行道:“擡起頭。”
周玦擡起頭,薄唇被咬得有些發白,眸光暗淡。
顧之行蹙眉,“吃藥。”
周玦從口袋裏拿出一瓶藥,塞了幾顆囫囵吞咽下去。
顧之行又蹙眉看了看,漂亮淡漠的臉上顯得有些不耐,她伸手捏住他下巴,“別用舌頭壓着藥,給我咽下去。”
她因為不耐,動作也并不輕,周玦略微蒼白的臉很快就被捏得有些發紅了。
但周玦并不在意,他只是有些頹頹地張開嘴把舌頭下的藥卷出來,當着她的面咽下去。
顧之行這才松開了手,“現在回去吧。”
周玦看着她,垂着眼睛,好一會兒才道:“好,阿行。”
他轉身走了,動作十分幹脆,昂首闊步,仿佛剛才被人盯着吃藥的人不是他一樣。
李寒山看完了全程,愈發感覺到迷惑。
兩人今天經歷了一系列事情,似乎彼此都感到無言,就這樣走到了校門口。耽誤的時間太久了,夕陽只能看見一小邊殘影,天空一片火紅,映得來往的學生身上都顯出了油畫般的質感。
準備分別時,李寒山還是沒忍住出聲問道:“周玦,他跟你的關系是?”
顧之行顯得有些奇怪,“朋友,很難看出來嗎?”
“不,我覺得你們相處的氣氛很奇怪。”李寒山直言道:“剛才他看起來情緒很不好,但你的态度卻并沒有和緩。”
顧之行了然,“你覺得我對他太過于頤指氣使了是嗎?”
李寒山笑了下,沒說話,他并不擅長指責他人,尤其是這人還是顧之行。
顧之行想了下,道:“他有很嚴重的情緒病,是遺傳病,具體表現你也知道。”
李寒山顯得有些驚訝,“遺傳?”
“嗯。”顧之行點頭,又道:“而且他發病的時候伴有強烈的偏頭痛,必須服用專門的藥物克制,剛剛我讓他吃的就是。不過他一直有點諱病忌醫,所以我才會讓他張嘴。”
李寒山沉默了下,“對不起。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出判斷顯然對你很不公平。”
顧之行毫不在意,道:“我倒是不太介意,畢竟你跟他也沒什麽來往,不知道很正常。”
她頓了下,又道:“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即便看起來像是我在仗勢欺人頤指氣使,但是他只是在執行命令而已。如果你阻止他執行命令,反而會讓他更加失控。”
他們的相處委實有些奇怪了……
李寒山一時間想不到其他形容詞,在心裏嘆了口氣。
即便他有諸多好奇,但聽到這裏他也知道再繼續問下去便是很沒有界限感的事情了,于是說:“我知道了。”
顧之行略顯疑惑地看向他,反問道:“你怎麽不繼續問了?我還準備了很多顧之行往事準備跟你說。”
李寒山把心理想法和盤托出,“再多問很沒有界限感。”
顧之行更疑惑了,“你開始問的時候,已經很沒有界限感了。”
李寒山微怔,“什麽?”
“你以前會問這些嗎?”顧之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比如問一對朋友的相處為何是這樣的問題,你以前應該會覺得跟你無關吧?”
李寒山語塞,腦子裏卻情不自禁回想了起來,将所有事情理了一遍後他卻無法否認。
這一刻,他感覺到有些不舒服,這是一種自己在被潛移默化改變自己卻毫無察覺的不舒服。
李寒山試圖冷靜下來,但越這麽想腦子越亂。
始作俑者顧之行才不在意他是否腦子亂,輕巧地扔了句“我回家了”便轉身走了。
李寒山站在校門口,直覺心被這清風吹得有些煩躁。
直到車子停在他面前。
李寒山才不得不承認一件事。他或許,的确,應該是,在內心已經認可了顧之行,或許還有顧之行的贈品周如曜。也正因此,他才會在這麽多事件中始終沒有放下他們獨自解決,才會開始對他們過往的經歷開始感興趣。
秋風卷下枯樹上僅剩的幾片樹葉。
李寒山搖下了車窗,享受着這幾分清涼。
夜晚十點半,顧之行下意識給周如曜發了條信息。
[阿行下次一定行:速來雙排坐牢]
[阿行下次一定行:滾過來]
[曜:?]
【對方已開通好友驗證】
顧之行:“……”
草,忘了此周如曜已并非彼周如曜了。
顧之行扔下手機,走了幾步打開門看了眼隔壁的公寓。
燈是暗的。
周如曜應該直接回了本家。
顧之行嘆了口氣,也沒心情打游戲了,回到了公寓抽出了一本書開始看。
她看了會兒,又覺得有些看不下去。
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開始煩着她。假如,假如最壞的結果是,周如曜再也回不來了,那怎麽辦?這對顧之行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家裏沒人打掃了,沒人叫她起床了,也沒人陪她一起玩了。
顧之行手指點了下桌面,面上顯出了幾分不耐。
她正想去洗個澡冷靜之時,卻突然聽到了手機的震動聲。
顧之行低頭,只見如曜兩個字跳動着。
她微微蹙眉,接起了電話。
此時的另一邊,李寒山心情卻也并不好,剛剛夜跑回家。
他回家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便接到了一個讨論組電話,發起人是顧之行與周如曜。
周如曜……?
李寒山剛接通電話,只聽見電話那頭傳來顧之行的聲音,“李寒山你進來了嗎?聽得見嗎聽得見嗎?”
李寒山點頭,“怎麽了?”
顧之行道:“如曜好像短暫的恢複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