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拍賣會舉行前的一個小時, 顧之行四人已經到達了現場。
經理人在一遍詳細介紹展品,顧之行不停地打着哈欠。
李寒山倒是頗有心情地觀賞着,并且時不時還能應和幾句。
周玦和點P依舊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兩人站得十分遠, 沒有半分想欣賞的意味。
點P因為實在受不了這個氣氛,便直接轉身走了,“我先回坐席了。”
待他走後,顧之行終于道:“找人看住了嗎?”
“嗯。”李寒山又點頭,瞥了眼周玦,又道:“他應該也跑不了。”
顧之行這才點頭, “別到時候又溜了。”
周玦在一旁十分認真地解釋道:“我沒有,我上次去追周如曜沒追到而已。”
“但你上次沒回來。”
李寒山揭穿他。
周玦黑眸中透着疑惑,回複道:“可是我沒有找到周如曜, 就不能把他帶回來,我也不能回來。”
李寒山:“……”
他看向了顧之行,“你的程序有問題。”
顧之行:“……我的程序是完美的,肯定是你不會用導致出了問題。”
李寒山:“我就說了你應該記住用if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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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之行:“java男, 真下頭。”
李寒山:“……”
顧之行又打了個哈欠, 不太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 道:“好了, 阿玦你也回坐席盯住周如曜吧。”
打發走了周玦,顧之行才又道:“翁姐剛剛發信息說在路上了, 計劃不出錯的話應該沒問題。”
他們的計劃非常簡單, 先讓翁蓉與周玦點P敘舊并透露這次只打算拍一件展品, 然後馬上為周玦拍下展品送給他。之後在點P以為自己又被遺漏時, 翁蓉再次拍下一件送給他, 這一次務必讓周如曜ver點P版感受到自己從未被遺忘抛棄的感覺。
李寒山點頭, 想了會兒又道:“你前幾天為什麽把我删了,在當時情況下我的推論是正确的。”
“我怎麽知道你能把我——翁姐的女兒認成是阿玦,阿玦女扮男裝這事兒你不覺得可笑嗎?”顧之行顯得十分匪夷所思,又道:“你怎麽不幹脆說我是女扮男裝?”
李寒山微微蹙眉,将顧之行的話代入了下當時的情景,幾秒後,他道:“确實有點荒唐,對不起。但是在經歷了這麽多離譜的事情後,我很難不覺得荒唐才是常态。”
顧之行:“……”
顧之行:“這次拍賣會你的預算是多少?”
李寒山:“這些展品有一部分是我的,要給他們拍下來的兩件也都是我的,左手轉右手罷了。”
顧之行:“那就行,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回坐席吧。”
顧之行李寒山坐在點P右側,而翁蓉坐在點P與周玦中間,這樣的位置讓五個人都顯得有些尴尬。
尤其是翁蓉本來就對周如曜周玦缺少關注,周玦不愛說話,現在的點P又在莫名驕矜。拍賣會剪彩到開幕儀式再到現在開始,五個人之間氣氛十分尴尬,安靜地仿佛是五個陌生人吃火鍋被店裏安排拼桌一樣。
但是無論翁蓉是多麽讨厭周昀添,因為周昀添多麽無法接受自己周玦周如曜的出生,但她似乎終究還是很難完全當着兩個人的面就這樣一言不發沉默下去。
于是翁蓉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們長得越來越像了。”
李寒山:“……”
顧之行:“……”
周玦:“……”
只有點P冷哼了一聲,似乎毫不驚訝翁蓉能說出這種話來。
即便李寒山從不懷疑自己的智商與理智,但在此刻他仍然忍不住疑惑這到底是不是一種幽默的談話技巧,很快的,李寒山就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翁蓉又說道:“你們今年也該高考了吧,有沒有什麽有意向的專業啊?”
周玦淡淡地道:“我們是雙胞胎,而且,今年高二,你們搞學術的是不是都不用帶腦子上班?”
李寒山默默移開了頭,實在看不下去這母慈子孝的一幕,低聲跟顧之行道:“我以為周玦只是跟周如曜關系不好。”
顧之行道:“因為他不認為他們是家人。”
李寒山面上顯露出了些疑惑,很快就又明白了,在那種成長環境下也确實很難培養出親情來。嚴格說起來,這種環境下能周玦和點p這種畸形的性格反而正常,周如曜這種快樂到傻逼的人才像是異常生物。
翁蓉被周玦拆穿,臉上卻沒有半點尴尬,或者說她其實也沒有那麽在意。于是她便又挑起了新的話題,“我這次打算拍一件展品帶走,明天一早的飛機,之後就不會回來了。”
周玦黑眸裏是純粹的了然,甚至沒有什麽情緒波動。
點P卻攥緊了拳頭,面上浮現了嘲諷的笑意,“這還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說是這麽說着,嘴唇卻咬得發白了,“拍一件展品哪裏夠啊,作為永別的禮物我把整個場館都拍給你怎麽樣?”
顧之行:“可是這裏是國家劇院耶。”
李寒山:“……”
點P:“……”
點P恨恨地盯了一眼顧之行。
翁蓉表現得倒是很平靜,只是道:“這麽多年不見,你怎麽讓周昀添那個栽種養成這樣了。”
“您當初沒養過我們就別說這種話了。”點P冷冷一笑,“我爸好歹還一年見好幾回呢。”
說實話,翁蓉很想給點P一拳,因為他現在看起來跟早些年的周昀添沒什麽兩樣,但她還是忍了下來,“明明小時候你的性格還不是這樣的。”
點P眼睛猩紅,“您說笑了,我打出生以來就一直這個樣,您現在裝模作樣什麽。”
李寒山聞言,連忙開始打圓場,“這件展品挺有意思,你們感興趣嗎?”
顧之行也捧哏,“是啊是啊,我從沒見過這麽有意思的。”
一旁無視一切外在幹擾的周玦看向顧之行,話音認真,“我可以拍給你。”
顧之行擺手拒絕,只是道:“接下來的東西應該蠻有意思的,看看吧。”
點P似乎已經發洩得差不多了,沒再一張嘴就是火藥味,而翁蓉也還記得自己答應李寒山與顧之行的事,便也沒說話,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再次回歸一種陌生人拼桌的尴尬的安靜。
沒多時,他們內定好需要翁蓉拍的展品便出現了。
“這是十九世紀H國皇室擊劍賽中由奧利達王子使用的劍,經過專家鑒定,這把劍使用了當時最先進的鍛造技術以及珍稀金屬材料制成。在世界第二次大戰中被S國帶走,此後下落不明,直到十年前才出現在拍賣會中……”
拍賣師進行了一段冗長的介紹,但懂行的人都知道,這把劍的收藏價值并不大。一是當時H國皇室為了戰時□□一直在喊與民衆同進退的口號,這把劍從材質到外形都是一抓一大把。其次是奧利達用過的劍現存就有五六把,佩劍更是高達九把。
果然,二十萬起拍的東西過了許久也只有三四人舉牌,眼看就要以二十四萬價格成交。這時,翁蓉舉牌了,她喊道:“三十萬。”
場館內頓時一片安靜,衆人不禁回頭看向翁蓉。
在座格外并不是沒人出得起這個價,只是終究覺得不值得而已,起先舉牌的人思索了幾分鐘,不再追加。
拍賣師敲錘。
下一項拍賣品開始進行拍賣,翁蓉沒看周玦,話音平淡,“生日也快到了吧,這把劍送給你,周玦。”
周玦沒什麽反應,只是“嗯”了聲,似乎沒什麽特殊感覺。但另一邊的點P卻顯然不是如此,他幾乎要将自己的拳頭攥得發白才讓自己強忍着沒有露出不體面的神情。
顧之行只得心裏暗暗想:兄弟,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點P幾欲說些什麽,卻始終沒有說,一直沉默着。
好在,另一件需要翁蓉拍的展品也很快出現了,拍賣師語氣激昂地介紹道:“白綠翡翠精雕樹枝玉佩一枚,成色晶瑩剔透,産自民國時期,出自民國四大玉雕師之手劉成茂之手……”
這下,會場倒是熱鬧了些,很快的,十五萬的起拍價陸陸續續漲到了二十五萬。
翁蓉再次舉牌,“四十萬。”
一下加了十五萬,這次會場的人又忍不住側目了,只納悶翁蓉到底是什麽來頭。
因為這翡翠成色也并不很好,它的收藏價值主要來源于玉雕師的名頭以及它前主人是個小有名氣的軍閥這點。四十萬這個價雖然并不超出它的價值,但這翡翠的成色注定它後續的市價不會上漲太多。
一個舉牌人猶豫了下,繼續叫價,“四十三萬。”
翁蓉舉牌,“五十五萬。”
一下子又加了十二萬,頓時,會場的人都不再關注翁蓉了。他們心中已經認定這要麽是來炒的,要麽就是哪個土大款的情兒。畢竟,這些都只是小玩意兒,大頭可都在後面呢。
開價四十三萬的人悻悻收了手,翁蓉再次成交。
翁蓉放下牌子,看向了點P,道:“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點P微怔,但幾秒後,他卻又露出了點嘲諷的笑,“他練擊劍,你就買劍。我呢,你實在是不知道我喜歡什麽,随便拍塊玉敷衍我,居然還能露出這種得意的樣子。”
李寒山:“……”
顧之行:“……”
翁蓉:“……”
你他嗎怎麽這麽多事啊?
翁蓉很難不像把面前這個兒子扼死,但是畢竟血濃于水,畢竟他心理陰影,畢竟自己當年的确是忘了。翁蓉深呼了口氣,道:“你不是最喜歡樹枝了,當年你抓——”
“我喜歡樹枝?你可不可笑啊?”點P突然笑出了聲,眼睛發紅,聲音沙啞,“我在你眼裏是什麽?是弱智?是小孩子?我就算是小孩子的時候我也從沒喜歡過,這種謊話你也說得出來?”
話聽到這,翁蓉是真的繃不住了。
她本來就看着姓周的煩,這次好不容易讓自己纡尊降貴關懷關懷孩子,還他媽關心出錯了。
翁蓉一下了冷了臉,“周如曜,幼兒園少接你一次能讓你記到現在?”
李寒山沉默了幾秒,輕聲道:“雙胞胎少接一個确實還挺難讓人遺忘的。”
顧之行試圖圓場,“少一個嘛,就像一次性筷子有時候也只會給一支,是吧?”
她冷漠的臉上表情認真,可以看得出來她在認真敷衍。
但翁蓉沒有接茬,反而也很是義憤填膺,“我當時滿腦子都是數據的事情,去幼兒園随便領了一個帶走了,我怎麽知道漏了。”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這種借口你也找得出來?”點P低笑了幾聲,笑裏帶着點不屑和痛苦,“那你給我改名的時候你又改怎麽解釋?”
【周如曜臉色蒼白,薄唇微微發紫,黑眸顫動。他永遠無法記得,因為他辜負了翁蓉的期望,翁蓉便認為他辜負了曜這個字。于是翁蓉用着近乎羞辱的方式幫他改了名,說他辱了這個名字,卻還有冠冕堂皇地認為既然他不是太陽也只能像太陽。多麽可笑,在被改名那天,他痛苦地抛出了家門,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滴滴答答的雨聲打在他的臉上,卻冷在心裏。周如曜在雨中狂奔,少年的憤恨與怒火化作低吼,在不知名的小巷中,他狠狠捶打着一旁的柳樹,任由手掌流血發腫。這一刻,周如曜發誓不再相信任何一個人,也發誓絕不再對任何一個人有期望,更不會産生愛這種感情。他從此,就只是一個在絕望與黑暗中沉淪的少年。】
AI女聲快速地讀者這麽一段話,生怕語速不夠快就會讓音畫不同步似的。
李寒山和顧之行直接聽傻了,兩人互相對視,腦中浮現的只有周如曜(已黑化版)在雨中又跑又鬧又哭又喊的場面。
李寒山:“忍住,別笑了。”
顧之行:“我沒——噗嗤——哈哈哈不是,我沒有,是你在笑。”
李寒山:“我沒有,我只是一直都在微笑。”
顧之行:“你的嘴角比微笑的時候多兩顆像素,你在狂笑!”
李寒山:“……”
他們各自忍住笑,試圖再次投身進讓點P與翁蓉冰釋前嫌的偉大行動裏,但點P剛剛的話顯然已經激怒了翁蓉。
翁蓉甚至顧不得這是拍賣會,用着幾乎低吼的聲音道:“要不是阿行為了讓你恢複正常我甚至不想見到你們,如果有人想當你們的母親,那一定不是我,因為沒人會想給人渣生下一對小孩并且還要治療心理病,浪費寶貴的科研時間。”
她吼完後,聲音也冷了不少,看向了顧之行,“別再聯系我了,應付他們真的很煩。”
翁蓉話音落下,拎起手包直接起身離席走了,坡跟鞋敲擊着地板咔嗒作響。
點P癱倒在座椅上,手指微微發抖,眼睛裏是濃烈的恨,“連她都是你們聯系的?很好,你們既然如此,也別怪我不離開了。”他說着,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這裏不也挺好的麽,你們永遠,永遠別想再見到他了,我不會離開的。我要讓你們親自感受,什麽叫做恥辱與痛苦。”
點P站起身來,似乎想要做些大動作,卻在瞬間身體晃動了下有些站不穩。
在衆目睽睽下的争吵爆發得如此突然,尤其是還是這麽勁爆的內容,連安保都愣住。但是眼看着有人要動手了,安保立刻回過神沖過來想要制服點P,而在他們準備按住他的瞬間,點P卻已然昏厥過去。
安保隊長皺着眉對着對講機說了幾句,又看向李寒山:“先生,你們現在已經嚴重影響了拍賣現場的秩序,請你們現在離席。”
李寒山與顧之行都在扶點P,周玦見狀道:“等他醒來我們就走,因為現在不方便移動。”
安保皺眉,“暈倒了就去醫院,請你們離席。”
理論上的确如此,但問題是點P這個暈倒,多半是因為周如曜的意識在蘇醒。
李寒山起身,從口袋裏拿出了拿出了一份證件遞過去。
安保接過看了眼,臉色頓時變了,面上帶着笑模樣,“好的好的,您先讓朋友休息下,我們這邊會提供一些飲料與點心的,醫護很快就會過來的。”
打發走了安保後,李寒山與顧之行将點P扶上座椅。
沒幾分鐘,在三人的注視下,點P緩緩蘇醒,然後露出了個無語的表情,“這個逼的記憶好怪。”
看來的确是周如曜了。
顧之行松了口氣,道:“他被徹底激怒了,看起來想要徹底占據你的身體。”
周如曜聳肩膀,“唉,那咋辦嘛,我是真沒轍了。”
“得從長計議。”李寒山揉了下太陽穴,話音裏透出點疲憊,“感覺事情越來越糟糕了,但我們甚至沒有找到最關鍵的突破點。”
周玦乜斜着黑眸瞥着周如曜,冰冷的臉上浮現出點嘲諷,“我看你是淋雨把腦子淋壞了,周辱曜。”
周如曜正想頂嘴,黑眸一轉,又道:“總之,還是随機應變吧。”
他看向李寒山,“最糟糕的情況,你知道怎麽做。”
李寒山食指動了下,垂下黑眸,喉嚨裏溢出了聲“嗯”
顧之行深呼了口氣,她拍了下周如曜的肩膀,道:“如曜,你會活在我心裏的。”
周如曜:“……?”
周如曜實在是不想沉浸在這種氣氛裏,岔開了個話題,“連點P都能擁有展品,我跟阿行就不能拍兩件你付錢麽,大不了再還給你。”
顧之行點頭,“我也要拍。”
李寒山:“……你們真是,行。”
他頓了下,又叮囑道:“接下來的十三件都是我的,你們可以用高價拍,我自己付。但不能拍太高,不然稅率太高了。”
顧之行與周如曜齊齊比了個OK,周玦卻道:“阿行,我也可以給你拍。”
周如曜撇着嘴巴搖頭晃腦鹦鹉學舌,“嗚嗚阿行我也可以給你拍,嘔。”
周玦冷冷地看着周如曜。
周如曜昂着下巴,耀武揚威,得意洋洋。
這時,拍賣師剛好介紹道新的拍賣品:“這件來頭就大了,這是由我國知名……起拍價,八十萬。”
顧之行立刻舉牌,清了清嗓子。
顧之行:“兩百萬。”
周如曜:“六百萬。”
周玦:“八百萬。”
顧之行:“一千萬。”
周如曜:“一千三百萬。”
周玦:“一千七百萬。”
李寒山:“……?”
李寒山微笑着咬碎了牙齒。
蹬鼻子上臉是吧?你們他媽的!
距離拍賣會過去了三天,盡管周如曜一得到身體掌控權就立刻跟他們聊計策,但這依然無法阻止點P的腳步。
就在今天,周如曜的公寓門口停着一列列私家車,這是來幫點P搬家的。
點P從那天拍賣會後做的第一個決定就是,徹底搬回老宅,并且還要打算轉班。看來,他是打算徹底占據周如曜的身體留在這個世界了。
李寒山與顧之行進入了周如曜的公寓,點P正坐在沙發上看書,仆人來來往往搬着東西。
顧之行從未有這麽強烈的要失去摯友的感覺,因此,她只是站着靜靜看着這一切。
李寒山試圖在與點P交流,但點P不管不顧的姿态着實讓他這個所謂的縱橫家陰謀家束手無策,最後他又搬出來了關明月,“你就真的要放棄你原來世界的關明月?”
“是又如何,無論哪個時空的明月,都終于是明月。”點P放下了書,屬于周如曜的那張臉露出點陰戾的意味,“再說了,這裏不是更好麽,你也好,顧之行也好,周玦也好,你們甚至都不再是我的競争對手了。而且周家,我也勢在必得,我能做得比原來這個世界裏的周如曜好幾百倍。”
點P的态度十分堅定,随後他又道,“倒是你們,不如擺正下姿态。我不僅不是你們認識的周如曜,還不是那個會心慈手軟念舊情的周如曜。畢竟,我們沒有舊情,但最近可有不少舊怨。”
這一刻,李寒山知道起碼現在是沒辦法說服他配合他們了,甚至,他以後有可能還必須親自對他下手。不過他向來是個過分理智也是個會被顧之行評價為“不把人當人”的人,于是他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态,并且開始策劃起了之後的事情。
李寒山微笑了下,他靠近了點p,黑眸微垂,低低的話音如春風似的溫和,他道:“不要太樂觀,不然只怕是白事要辦在紅事前了。”
說完,他十分果斷地轉身,伸手握住顧之行的手腕,“走吧。”
顧之行沒走,她道:“讓我告個別。”
李寒山點頭,松了手,“嗯。”
顧之行卻并不看點P,也無搭話的意思,只是兀自上了樓。她和周如曜互相有彼此的所有鑰匙,因而她上樓便直接開門進了儲藏室。其實他們的儲藏室都一樣,都塞滿了一塊兒搞到的石頭樹枝貝殼和亂七八糟的東西。在儲藏室的正中央,挂着一幅巨大的相框,上面是她與他和周玦的合照。不過這幅相框,周玦在的那一角被周如曜直截了當地反折起來藏住了。
顧之行走過去摘下畫框,剛動手摘下,點P與李寒山便也站在了儲藏室門口。
點P冷笑道:“這東西你想要我差仆人全給你,反正也是要扔的。”
顧之行沒說話,她對這個不是周如曜的人實在沒什麽欲望講話,連多看都不想。她拆下畫框,拿出了相片,在這一瞬間一截樹枝掉落。
李寒山扶額,“怎麽這裏也有樹枝。”
顧之行聳肩,“這是他抓周抓的,他覺得不好看但是因為有紀念意義就沒扔。”
就在這時,李寒山手機震動了起來,他看了眼點P,又對顧之行道:“我出去接個電話,很快就回來。”
他說完,轉身下樓去接電話了。
點P瞪大眼睛,幾乎是氣笑了,“抓周抓出來個這個東西,也難怪翁蓉會拿個翡翠樹枝糊弄,可笑。”
他說完又眯着眼嗤笑了下,然而腳步卻也走了過去,伸手就要搶過它,“照片帶走,這個東西必須給我讓我毀掉,我不能容忍我的人生裏出現這種可笑的東西。樹枝?哈哈哈,廢物。”
顧之行一時不察,被他一把按到牆上,只見他聲音沙啞,黑眸裏是勢在必得,“我既然要在這裏重新開始了,就絕對不允許出現任何污點,這亂七八糟的樹枝算是什麽抓周。”
顧之行很是費解,“你要重新開始跟樹枝有什麽關系?”
點P薄唇勾起三分笑意七分嘲諷,嘶啞着嗓子道:“它配不上我,乖,給我。”
顧之行:“……?”
你還挺遵守你二流言情三流男主的人設,連抓周這個也要使勁立人設是吧?
顧之行給整無語了,她擡起腿正想給他一腳去,卻聽見李寒山慌亂的聲音,“你在幹什麽?”
接着,李寒山一把拽起點P的衣領将他扔在一邊,卻不料點P剛好已經握住了顧之行手裏的樹枝。他往後一摔的瞬間,樹枝抵在地上直接“咔嚓”一聲碎掉。
“草,你他嗎——”
顧之行罵了一句。
李寒山微微蹙眉,神色微怔。
兩人還未繼續說話,便陡然看見那根小樹枝化作了金色的粒子緩緩消失在空氣中,與此同時一陣狂風突然刮入房子內将點P的衣服都吹了起來。沒幾秒,點P身體周圍發出了一陣淡淡的光芒,随即光芒黯淡。
顧之行:“草,他在發光,趕緊許願。”
李寒山:“……?”
因方才幾番動作,本子也從顧之行口袋裏掉了出來。
風嘩啦啦吹動那個記載着劇情的小小筆記本。
最後,風也停止,光也消失,點P,不,或者說是周如曜緩緩睜開眼。
周如曜道:“我感受不到了他了。”
顧之行愣住了,“你回來了嗎?”
“回來了,好兄弟。”周如曜扶着地板起身,錘了兩下自己的胸口,一臉崩潰,“他媽的,應該結束了吧?”
李寒山沉思了幾秒,“應該是,這和他之前突然出現的場景一樣。”
顧之行将照片遞給周如曜,“你怎麽還把周玦塗黑了。”
周如曜冷哼一聲,一邊收起捏着照片,一邊彎腰撿起本子,“他直接把我剪掉了。”
李寒山再次深深呼出一口氣,疲憊的精神終于得到片刻的緩解,“事情解決就好,但我不明白為什麽他會糾結于那根樹枝,為什麽抓周的樹枝會讓他消失,又是為什麽你抓周會抓到樹枝。”
周如曜很無辜,“我怎麽知道啊,這個人身上是有點大病的,媽的我嗓子好疼啊,這人是不是直接用喉管說話的啊?”
三人說笑着下了樓,周如曜下樓第一件事就是用仆人還沒搬走的飲水機噸噸噸喝了幾大杯水。他潤了潤嗓子,一臉舒服,“嗨呀,舒服。”
顧之行也躺在了還沒搬走的沙發上,“我好累,我要睡了,我真不想再折騰了。”
李寒山也直搖頭,“我也……”
周如曜:“對了,你剛剛問的,我抓周根本沒樹枝,是我沒抓爬出去撿到的。”
李寒山:“……?你是狗嗎?”
顧之行:“那這樹枝為什麽起了這麽大作用啊?”
周如曜:“這我就真不知道了。”
李寒山:“本子,剛剛翻頁了。”
顧之行:“對哦,趕緊看看!”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別催了。”周如曜嘩啦啦翻着本子,看了幾頁後,整個人便僵住了,“不是,我再看清楚一點。”
幾分鐘後。
周如曜沉默着,黑眸滿是憂傷,話音中是純粹的困惑,“你們要的答案我找到了,但是我不理解。”
李寒山:“什麽答案?”
周如曜:“筆記本說,他是那個時空的氣運之子。到我身體裏的原因是他的憑依之物不小心被毀掉了,而這個東西是影響人生氣運的東西,所以毀掉的瞬間他的靈魂開始在所有時空裏尋找有憑依物且沒被毀掉的周如曜的身體。所以他才會穿越到我身上。”
顧之行:“汽運之子,你家還搞物流啊?”
李寒山:“……?”
李寒山:“這裏說的憑依物是抓周的東西?”
周如曜:“對,這個好像是他們時空特有的說法。”
李寒山:“這不科學。”
顧之行:“你就不允許人家時空開了控制臺權限。”
李寒山已經被這個世界擊打無數次了,這次,他只是短暫的失語了下,甚至沒有情緒起伏。他理解了,他理解了這個荒唐的世界,他與世界和解了。
顧之行:“因為我們這裏沒有憑依這個說法,所以你沒事,有事的只有他?”
周如曜:“對。”
李寒山:“所以他的憑依物怎麽毀掉的?”
周如曜:“被阿行吃掉了。”
顧之行:“……?”
李寒山:“……是什麽東西?”
周如曜:“不好說。”
李寒山想了下,突然又覺得是什麽并不重要,畢竟這一切都這麽混亂了,無論點p抓周抓的是什麽他都不意外了。
李寒山:“你直說吧,我覺得我已經沒什麽不能接受不能理解的了。”
顧之行:“就是,你說吧。”
周如曜:“他抓周抓的是,喉寶。”
顧之行:“……?????”
李寒山:“……?????”
我理解你媽
李寒山想,他注定不能和這個荒唐世界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