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信徒
張謙回想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大抵是不會想到他會在某一天,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困境。
說到底,張謙并不是個拎不清的人。
他雖是沒落将門出身,但憑着優越的個人資質,他以絕對優異的成績從那所頂級的聯邦高等軍事院校畢業,并獲得霍氏家族的重用,他毫無疑問是聯邦最讓人矚目的精英——但一個Omega輕易地擾亂了這一切。
半個小時後,酒店的前臺接到了一條指令,過十分鐘後要接待一位VIP客人。
能夠讓這家帶有軍方背景的頂尖酒店劃分為VIP的自然非富即貴,很快,特殊通道開啓,一雙人影沒入其間。
等從專屬電梯上來,張謙黑沉着臉一把将人拉了出來,溫墨順勢摔在了一張偌大的床上,他咬了咬唇,怨怪似得看着張謙:“好痛。”
張謙牙根聳動,又是這樣的眼神,赤*裸裸的,吐着毒信子,讓他發熱,讓他瘋狂,讓他明知是毒藥,卻也一樣甘願飲鸩止渴。
他鐵青着臉大步跨了過去,單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像要弄死他一樣用力按在了床上。
可溫墨沒有半分掙紮,只是柔順地看着他,張謙胸膛劇烈起伏,驀地,他骨節分明的手掌驟然放開,一下堵住了他的唇。
戰争結束還沒有兩年,但中心城已幾乎恢複到了戰前的繁華,至少表面上。
高聳入雲的酒店下方是川流不息的車流,他們快速的穿梭于城市間的脈絡,陽光普照,一切生機勃勃,充滿了向上的正面的力量,此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知道酒店最高層的那間客房裏發生着什麽。
甚至連飛過的鳥兒也看不見。
但其實駝色的窗簾關的并不是很緊,漏了一道極細的光進來,灑在那張雪白的臉蛋上,那是這個客房唯一的光亮,這使得他那張漂亮的臉充滿了神性的意味。
光與暗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隐藏在光亮後的污穢越重,那張雪白漂亮的臉顯得愈是聖潔,像受難的耶稣,又像割肉飼鷹的釋迦摩尼——他仿佛在布施他的信徒。
但誰能信呢,一個Omega而已。
21起alpha連環被殺案的進展仍還是處于停滞不前的狀态,但很顯然,這并不是調查小組的能力問題,戰争剛剛平息,人口戶籍系統損毀嚴重,亟待重建,在茫茫人海中揪出幾個未知身份的嫌疑人自然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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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查明這件聳人聽聞的案子雖重要,但霍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在準備最近參議會選舉,将自己培植的親信植入議員團顯然比一件連環殺人案更為重要,但也因這樣特殊的節點,所以霍氏漠視Omega人權的新聞又被作為污點被翻了出來——失勢的政敵們自然要捉住每一個攀咬的機會。
切實的負面早已被霍氏壓了下來,剩下的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但即便如此,對一個正在鋪路的政客來說,也是令人頭疼的事情。
霍衍剛從s城回來,又一整日待在會議中心開了幾場重要的會,出了大門,霍衍的臉已是黑得可怕。
霍衍不高興,那麽溫墨便有讓他高興的義務。等折騰了溫墨一宿,霍衍終于睡了個好覺。
醒來的時候,陽光正好,溫墨正拿着挂燙頭細心地熨他的襯衫,他身上的棉質家居服松松垮垮的,神色溫柔。
“累不累,”霍衍抓了抓頭發,不滿地,“讓管家做就好了。”
他打了個哈欠,坐了起來,順手點了只煙。
溫墨見他醒了,立刻放下手上的東西,為他倒了杯溫水,“我喜歡熨,”他笑着又補了句,“這是您的衣服。”
他的笑容一概的柔軟。
他拉開了窗簾,讓外面的陽光徹底灑進來,室內頓時明亮起來,霍衍煩躁了幾日的心情終于有了片刻的寧靜。
“過來。”霍衍喊他。
溫墨便立刻過來了,半跪在床邊仰頭看着他。
霍衍猛吸了一口煙,而後一把按住溫墨的後腦勺将嘴裏的煙盡數渡給他。
溫墨被嗆得咳了起來,拿手背捂着嘴,一張臉憋得通紅。
霍衍大笑,許久,他停了下來,突然發問:“怎麽發情期都不說?”
他剛問出口,便發現自己的問題有些混蛋,一個omega的發情期據說長達一周,短則也有三四天,他怎麽可能為了一個omega放下手頭的工作。在那一瞬間,霍衍第一次意識到,在alpha易感期抑制劑誕生百餘年的如今,針對omega的抑制劑卻并沒有任何的研究。
這一切當然都符合邏輯,即便是多年前,那個omega能用信息素控制高契合度的alpha的年代,為了保證生育率,omega的發情期也是不允許人為幹預的,更不用說如今這個年代,有哪家科研機構願意做這種沒有利益的研究。
【霍長官圈養的omega情人因為發情期沒有得到安撫,休克進了醫院】這樣的無聊新聞當然值得被政敵拿來大做文章,但霍衍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溫墨這樣能忍的人,居然也熬不過,想來這發情期确實難以忍受。
霍衍皺了皺眉,正待說什麽,手臂一重,溫墨投進了他懷裏。
“對不起先生,”溫墨目色中帶着不安,顯然知道了霍衍為何問詢發情期,他低聲道,“是我不好,給霍家添了麻煩。”
霍衍捏了捏他的臉,“怪你作什麽。”
他又抽了口煙,眼中露出些不屑,“不過是那些O權人士作祟罷了。”
溫墨嘆了口氣:“那些人,慣會喊口號罷了。”
霍衍眯着眼,“口號當然要喊,聲音不大怎會被大衆注意到,只可笑的是O權組織連帶幕後推手無一是Omega,倒個個為Omega當起家來了。”
溫墨沉默片刻,說:“他們真壞。”
霍衍被他的話逗笑了,“壞什麽,若這些手段叫壞,那你男人可比他們更壞上百倍,哼。”
霍衍的笑容仍還挂在臉上,但眼神顯然冷了下來。“一群鬣狗。”
“我真想能幫你做點什麽,”溫墨很認真地說,他嘆了口氣,語氣又暗淡下來,“可是,我太沒用了。”
霍衍一愣,朗聲笑了起來,笑得厚實的胸腔都在微微顫動,他笑容終于慢慢淡了下來,他盯着溫墨,像是考慮什麽事情,許久,他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好,我就讓你幫我做點什麽。”
溫墨眨巴眨巴着眼睛,顯然有些不明白他的話,但霍衍顯然開心了很多,他掐滅了煙,狠狠親了溫墨一口。
當夜,霍衍召集了幾個軍方的高層,他坐在主位,徑直切入了正題:“對于軍方安全中心的副官,你們有什麽合适的人選。”
語音剛落,會議大廳裏的氛圍明顯變得不同,安全中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半年前,副官這個位置空了後,好些人都盯着這處缺,但霍衍一直沒有發話,直到今晚。
不等幾個高層表達意見,霍衍已經再次開口了,“我有個人選,不知你們覺得如何。”
當溫墨的名字出現在會議廳,果然引發了一陣騷動,張謙皺了眉,看了眼霍衍,很快,他又迅速別開了。
這個人選的問題,霍衍顯然不是來找他們商量的,他只是通知這個事情。
“如何?”
他毫無情緒的褐色眼睛掃了一圈會議桌,那陣騷動漸漸平息下去,寬敞的會議室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霍衍終于笑了,“很好,那就這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