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博弈
溫墨再一次發燒了。
他蒼白的臉頰帶着不正常的陀紅, 發燙的身體深深陷進了暖軟的被子中,仿佛被削去了刺的紅玫瑰一般,沒有任何的尖銳, 徒留下脆弱而不堪一擊的美麗。
醫生小心翼翼地處理着他肩上的傷口, 兩個助手配合着打消炎針,尖銳的針頭刺入那雪白的小臂肌膚中, 将透明的藥液推入體內,而床上的人沒有分毫反應。
套房內的氣氛一直維持着一定的低壓靜谧。
終于處置好Omega, 醫生垂目斂眉走了過來。
“霍先生, 您的傷……”醫生眼觀鼻鼻觀心,低聲詢問。
霍衍冷冷看了他一眼,光着膀子坐在了沙發上, 醫生忙上前為他處理。
Omega終于有了一絲動靜,他低聲說着什麽夢呓, 霍衍并聽不清楚,但他看見了那眼角折射的光芒, 很快,淚珠滑落, 沒入耳鬓的發根之中。
霍衍陰鸷又惱怒地瞧着他。
醫生終于處理完了霍衍肩傷,領着兩個助手很快告辭離去。
霍衍仍坐在沙發上, 他繼續端起了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在藥物的作用下,床上的人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他眼角的淚痕還未幹,但已經不再說夢話, 他睡了過去, 眉目溫柔, 安靜得像個沉睡的娃娃。
許久,酒瓶空了,霍衍終于站了起來,他面無表情撈起大衣,頭也不回地出了去。
四月末,《OMEGA人群權益保護法》經過層層的修訂,終于正式頒布,至此,Omega族群至少在法律層面上擁有了同AB族群一樣的地位。各大Omega聚集的風俗場所包括軟鄉已被全部取締,随之興建的是大量匹配Omega的學校、醫院等公建設施,五月初,孟進正式就任聯邦衆議院參議副主席一職,并宣布将代表廣大Omega的意願,競選下一屆聯邦政府總統。
社會看似漸漸安定下來,但被破壞的平衡并不會那麽輕易達到新的自洽,不信任的情緒充斥着整個社會,連beta族群也因這場巨大的變革被裹挾進了一場默默的角逐中。
事實上,alpha與Omega的自殺率仍高居不下,一方面,經過百餘年的生殖選擇,Omega的人口數量已經遠遠不夠匹配alpha族群,雖因戰亂的緣故,人口統計系統尚未完全恢複,但根據現有的數據也可測算一個大概的數字——聯邦至少有六千萬的alpha匹配不到高契合度的Omega;另一方面,很多Omega寧願選擇獨身,也不願為alpha付出任何,這部分人員在風俗業從業者中的比例尤為高,同時,這類人群也是自殺率最高的群類之一,有心理學家專門進行過調研,但最終報告不知因為何故并不曾進行過披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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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嚴峻的情況下,曾被嚴令禁止的腺體切除術又以一種默許的态勢重新回歸醫療系統。畢竟社會的發展需要穩定,在官方的立場上,維·穩勝過一切,在這個基調下,別的立場自然允許一定的讓步,而就alpha個體來說,與其受躁狂症的折磨痛苦死去,倒不如切除腺體,用減短壽命、偶有不适的代價換取餘生的喘息。這也是一種無奈之下的選擇。
同時,人口生育中心開始大量産出Omega嬰兒,聯邦政府專門成立了一個組織機構,以負責這些Omega的生長撫育以及未來權益。當然,管轄權已被O權組織全面接收。
至此,社會漸漸進入了一種并不平衡的“平衡”,人們的生活在明面上已漸漸恢複了正常,至少社會的犯罪率在下降,各大城市的戒·嚴也開始慢慢解除,聯邦好像再次從動亂中脫身出來,開始走上了正軌。
但顯然,風暴的醞釀從來都是潛藏在平靜的表象下。
耶稣在受難。
斑駁的十字架上,神子的四肢被殘酷地釘在其上,鮮血淋漓,浸濕大地,但神子仍低垂着眼眸,悲憫地俯瞰世人。
孟進的目光從那張油畫上收了回來。
“溫墨并不是一個物品,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我們Omega的同胞,任何條件都不該違背一個Omega的意志及人身自由為代價。”
孟進昳麗的面目多了幾分凜然,“這是我們O權最原始的初衷,一旦違背了它,那麽,我們所有的努力都将成為笑話。”
耶稣的眼神仍舊慈悲,孟進與之對視着,“我以忠以上帝的名義發誓,絕不用任何一個同類去交換利益。”
張謙嘴角浮起一絲譏諷。
孟進并不在意,只正了正臉色道,“小墨現在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我們根據他的意願讓他選擇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張署長,我認為您也應當尊重他——除了這個條件,其他的我們都有商量的餘地。”
張謙沒再說話,或者他已經意識到沒有任何争取的必要性了,他揚了揚手,秘書上前,将文件遞給他,張謙幹脆利索刷刷刷地在文末簽署了自己的大名。
張謙站了起來,禮節伸手,平靜道:“孟主席,合作愉快。”
孟進唇角一勾,跟着站了起來,握住了他的手,“合作愉快,另外——”
他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預祝新婚快樂。”
“謝謝。”
張謙神情淡然,微微颔首致意,旋身離開。
與會的衆人漸漸離去,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孟進一人,他重新坐了下來,姿态悠閑地點了一支煙,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油畫裏受難的神子,緩緩吐了一口煙,“上帝……”
他輕蔑地笑了,“上帝早就死了。”
夕陽西下,風從遠處湧來,吹起了一層細密的涼意。
一輛黑亮的小車早已等候那裏許久,在保镖的護衛下,張謙上了車,秘書也跟着坐了進去,他低聲道:“署長,依舊沒有任何目标的蹤跡。”
張謙清冷的目光落在遠處的飛鳥,他靜默了很久,道:“繼續找。”
基地。
肅穆的會議室內,霍衍坐在正中,聽取着例行的述職報告,他的神色一貫冷峻肅嚴,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大權在握的alpha,無人可以撼動他的地位。
夜裏依舊是聲色犬馬的應酬,但他顯然心不在焉。
他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機,目光盯在一處,似在考慮着什麽,神情漠然,眉目冷淡。
他是應酬的主角,但顯然沒有人敢上來打攪他。
許久,霍衍站了起來,他手随意揣進褲兜裏,神色平靜往外去了。
當他再次回到那個雲上金屋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後,下午的時候,醫生已經特地報告過Omega的身體狀況,并用心地補了一句,“其他方面……也不用擔心了。”
霍衍并不在意的樣子,甚至陰冷地盯了一眼那醫生,可把人唬得不輕,但晚上的時候,他的車出現在那個奢華的地庫。
專用的電梯将霍衍送上了最高層,大門打開,他大步流星走進套房。
微風浮動,送來一絲初夏的氣息。
Omega背對着他站在落地窗邊,他穿着米色的絲質睡衣,雙手抓着窗沿,墊着腳遙遙看着外面的雲層,那一瞬間,霍衍莫名有了錯覺,仿佛那薄薄的肩胛骨即将生出一雙翅膀,便要飛走了似的。
霍衍的眼神驟然暗沉,他疾走幾步,一把扯住他的小臂,從窗邊拉了下來。
他看見了Omega臉上迷茫的神情。
霍衍喉結動了動,冷着一張臉解開他睡衣的一顆領扣,毫不憐惜往旁邊一扯,他肩膀上的傷口已經脫了痂,留下了一圈淡粉色的痕跡。
霍衍一把将他抱起,毫無意外地放在了床上。
他雙手撐在他腦袋旁,面無表情盯着他,而後勾下腦袋,埋進他胸口深深吸了一口。
溫墨毫不留情一腳踹了過去,霍衍早有準備,冷笑一聲順勢抓住他的腳腕,重重往身下一扯,但溫墨顯然沒有那般輕易拿捏,一扭身翻了出來,二人又開始在那一張床上摔打起來。
但這次,霍衍顯然放了水,對于Omega的瘋狂攻擊也不生氣,甚至故意讓着些,間或指點他如何有效地攻擊自己。
“我教你,”霍衍控着他的下巴,嘴唇貼着他的耳廓道,“你的動作應該更迅速些,膝彎,肋下、頸側,都是極其脆弱的地方。”
溫墨如他所言一個肘擊,霍衍閃避,一把控住他,“不對,你得再找準點。”
溫墨咬牙,雙腿飛速環住他的脖子,借力狠狠地往後一絞,二人齊齊卷着被子滾到了地上。
乒鈴乓啷的幾聲,床頭櫃的擺件摔在了地上,迸濺了一地的碎片。
霍衍護住了他的後腦勺,稱贊,“真是聰明的Omega。”
溫墨喘着氣掙紮着,眼神狠厲又冶豔。
霍衍真是心動得不得了,他本就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荒了半個月,渾身的熱血早被這個Omega全數調動起來,再不肯配合他了,一把扣住。
溫墨嗚咽一聲,他終于不再掙紮,只咬着唇,眼睛微紅,“給我一些希望。”
他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臂,盯着他,“你得給我一些希望。”
霍衍什麽都沒說,只堵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