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屋中氣氛壓抑無比, 那引起這一切的兩人臉上還都笑着，屋裏的人卻都覺得背後冒出了一絲冷汗。
打破這個一觸即發氛圍的是之前那出門的男子，他匆匆趕了回來。
“大當家的, 确認過了, 是咱們的人。”
顏血鯊原本一直端着茶, 聽到這話後，手中的茶杯被他直接捏碎了。
“哪家的？”他冷聲問道。
那男子低聲回了話：“是三當家那邊的人，昨日得了三當家的命令, 去了雲來客棧……”
顏血鯊一聽到雲來客棧, 眉頭便緊緊蹙起。
這個老三是怎麽回事？不是說了‘寒秋閣’和‘雲來客棧’，是絕對不能招惹的嗎？
林六輕笑一聲, 若有所指道：“就是昨日對我指手畫腳，還被我打出去的那個三當家嗎？”
她這話一出, 顏血鯊的表情更加難看了。
“喊三當家的過來一趟……”
那男子臉色也不大好，表情糾結的說道：“大當家的，今日是‘采珠日’，三當家的去了那邊，得後日才能回來……”
顏血鯊聽後，深吸一口氣。他擠出了一個十分難看的笑容，對着林六說道：“你也聽說了吧？等老三後日回來, 老夫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這态度，還真是夠敷衍的。林六心中嗤笑一聲, 嘴裏卻道：“既然如此, 那後日我再來一趟吧。”
說罷，她直接起身朝外頭走去。
【啊……咦？宿主, 你這樣就走了嗎？】系統很吃驚林六竟然就這麽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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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還留在這兒蹭飯嗎？”林六冷笑道：“這顏血鯊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吧。”
【額……】系統有些無語：【我還以為你要做些什麽呢？】
“這個不着急。”林六對系統說道：“把馬車搞來, 咱們先回去吧。”
【好的。】系統不懂為什麽, 但還是按照林六的指示開着馬車過來接走了兩人。
至于裝了那四個大漢的客棧馬車，一會兒血鯊盟的人自然會還回去。
驚蟄和林六一路沉默着離開了血鯊盟的地盤，等确定周圍沒有血鯊盟的人之後，這才開始交流起來。
“六姑娘，你說人的态度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變化呢？”驚蟄回憶了一番當年顏血鯊那和善的笑容，在對比今日那副作态，只覺得心裏堵的慌：“當年的顏大當家，對待我們這些武林小輩時，态度很是和藹，還願意花費時間指點一些小輩的功法不足之處。”
林六也不懂，她剛想安慰一下有點被打擊到的驚蟄，就聽到系統在自己耳邊鬼叫道：【卧槽，宿主大大，你知道我聽到了什麽嗎？】
“聽到什麽了？”林六看了眼逐漸遠離的血鯊盟，開口問道：“總不會是那群人八卦了一下我們為什麽不受待見的原因吧？”
【……你還真猜對了。】系統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我聽那邊的人嘲笑咱們，說咱小門小派不懂規矩，竟然讓兩個女娃上門來讨說法，這簡直就是不把他們血鯊盟看在眼裏雲雲……】
林六輕笑一聲，轉頭問驚蟄：“說起來，當時你們這行人裏有多少姑娘家得到指點了？”
驚蟄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認真的回想了一番。這一回想，她就有些尴尬了。
“六姑娘，我們那一行……沒有師姐師妹。”說完，她意識到自己話中的缺漏，便有說道：“我因為一些緣由，一直做男兒裝扮……”
呵，果然是該死的性別歧視。林六心中明悟，對血鯊盟的好感度已經跌破了臨界值。
“看來，變的不是顏血鯊的态度，而是你的性別。”林六嘆息一聲，看向也回過神來的驚蟄，忍不住說道：“我看你武功比那個顏血鯊強多了，這武林不是向來以實力說話的嗎？”
“确實，但是女弟子的實力和男弟子相比，總是會差上……”驚蟄下意識說出的話語在林六似笑非笑的表情中，被卡在了嗓子眼裏再也吐不出來。
她是女子，卻自小就被當作男子養大。
往日，她和其他同輩一樣，總覺得谷中的師姐師妹們成天就愛鼓搗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寧願拈酸吃醋也不練功長進，實力低微還動不動就拿自己女子身份說事……
身邊人都說，女子天生便是如此矯情，她們壓根就不适合這個江湖……
但她也是女子，為何她能壓着同輩所有弟子打？
驚蟄恍惚間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她張開嘴想說些什麽，最後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
答案是什麽？她其實很早前就知道了。為什麽她不必男子弱，因為她接受的是和那些男弟子毫無二致的教育……
林六姑娘說的沒錯，武林确實是靠實力說話。但……武林之人，也默認女子不在此規則之中。
他們會說女子的家世背景，會說她的容貌長相，會說她引得多少青年才俊競折腰，也會說她富有名聲心地善良，最終說的，是她花落誰家又是否誕下合格的子嗣……
總歸，沒人讨論女子的武功是否高強，天賦是否極佳，仿佛這武林之中就沒有實力高強的女子一般。
仔細想想，武林之中那些聲名鵲起的女子們，又有哪一個不是因着她們是某位男子的妻子、母親、弟子、姐妹亦或者紅顏知己？
更甚者……當年哪個只差一線便登頂武林成為天下第一的月斜芳，而今在江湖人口中，也不過是一個為愛癡狂的女子而已。
人們記不住她當年打敗了多少男子，實力有多強。也記不住當年的武林因為恐懼她的存在，硬是給她添了一個劍魔的稱號。
他們說，江湖沒有女人的位置，從來都是如此……
馬車的咕嚕聲很有節奏的回響者，驚蟄只覺得心中沉悶無比。
往日因為是以男子身份行走江湖，許多事情她都沒有直觀感受。但而今跟随在林六身邊，只是因為換了一個性別，那和藹可親的前輩就換了一副嘴臉……
實話說，她很受震撼。以致于此刻她的腦中思緒混亂無比，也頭疼不已。
最終，驚蟄收斂起心裏的雜念，對着林六問道：“姑娘，接下來咱們去哪兒？”
林六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她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放在案幾上畫着小圈圈：“驚蟄，你能打聽得到采珠坊在哪兒嗎？”
既然顏血鯊敷衍她，那她就自己去調查的了。這個面子她給過，人家不要，那就怪不得她不講規矩了。
驚蟄的想法和林六一樣，反正該講的理都講完了，既然血鯊盟的不想講理，那就索性不講了吧。
“姑娘，我去打探一下。”驚蟄說完，也不等林六反應，人就自己溜走了。她想要出去一個人靜一靜，有些事情，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哇……小姐姐的動作好利索啊。】系統發出了今日的感嘆。
現在馬車裏只有林六一人，她也懶得撐住架子，現在索性整個人靠近了柔軟的引枕堆裏。
“統子，知曉天地可以引導我去找采珠坊嗎？”林六問道。
【宿主大大，我們的任務指引是需要開啓了地圖的。】系統将林六的地圖調出來，指着被戰争迷霧遮住了的那部分說道：【你看看，你現在的這個馮河城地圖，還有這~~麽多的地方沒有開啓呢。】
林六深深地嘆了口氣：“行，如果我家驚蟄沒有收獲的話，那我就找時間出去溜達一圈把地圖全開了。”
系統很欣慰：【宿主大大，你要重視我們的地圖功能啊，要知道我們有好多功能和地圖都息息相關呢！】
“知道了知道了。”林六閉上眼睛：“統子，我去空間裏練會兒功，你幫我盯着點。”
【今天的宿主大大依舊是勤奮的宿主大大呢。】系統很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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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趟出去打探消息，驚蟄去了很久。等太陽下了山後，她才回到客棧，同時也帶回來了采珠坊所在地的位置。
林六看到她袍腳處有些水漬，猜測她應該是過去了一趟水邊。
“你去查看過了？”林六将準備好的暗色系衣服交給驚蟄，驚蟄也不客氣，接過後就換上了。
“嗯，我本來打算找一下那個三當家，只是采珠坊建立的地點需要坐船才可到達。”她不擅水，輕功也只能離岸不遠，于是只能無功而返了。
“明日，我看能不能弄到一排竹筏。那地點離河岸太遠，輕功實在是到不了。”驚蟄說這話的時候眉頭緊蹙：“可惜我去晚了一步，不然就可以混入今日接送采珠女的船只一同進去。”
“離岸邊有多遠？”林六來了興趣。
“大概有七八裏寬。”驚蟄回道：“那地方水流端急，我聽漁家說他們哪兒又叫水鬼拐，河底暗流無數，尋常的船家壓根就不敢走那處。一般的烏篷船也很難安全渡過，只有血鯊盟的大船能全須全尾的來去。”
說完，她又補充道：“只是我登高處挑完時，看到了那采珠坊四周建着哨塔，想要悄無聲息過去，怕是很難了。”
林六點點頭，問道：“餓了嗎？先吃點東西吧。”
立春和雨水早在一遍等着呢，聽了林六的話，連忙将菜上好，四個人開開心心的吃完了晚飯。
而隔壁的隔壁，何李氏抱着自己的乖孫孫，心中還在思索着如何賴在林六這兒繼續吃香喝辣。
就在她暢想着美好未來時，耳邊冷不丁的傳來幾聲瓦片碎裂聲。小孫孫正捧着肘子啃着呢，被這聲音吓了一大跳，直接就被一塊肉給噎住了。
何李氏趕忙給人又拍胸脯又喂水，總算是讓他吞下去了。
她有些惱怒的看向了房頂，卻又沒膽子出門一探究竟。何李氏想着昨夜那女子利落的身手，原本不安的心也逐漸平穩下來。
她怕什麽呢？反正血鯊盟的人連個娘們也打不過，她只要帶着小孫孫安心的住在這裏就行了。
再說，要真出了事，她只說自己是被哪個胖女人拐來的便是了。何李氏這樣想着，繼續心安理得的哄着小孫孫吃香喝辣。
而院落之外，立春和雨水都有些惆悵的看着消失在夜色之中的林六和驚蟄的背影。
“唉，真希望哪天我的功夫也能高到可以和姑娘一起出去行俠仗義的地步。”立春嘆了口氣：“現在只能留在原地，這感覺真的太難過了。”
雨水笑着搖搖頭：“咱們還是早點休息吧，姑娘她們一時半會兒肯定回不來，等回來了，咱們得好好地伺候着。”
“你說得對。”立春點點頭，兩人手拉着手，一起回了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