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晉江獨家發表
當日回宮後,李熠一直沒怎麽開口說話。
十方怕他接連受到打擊會一蹶不振,沒敢讓他自己待着,帶着他一起去了霁月居。
裕興着人備了酒菜,擺在了霁月居外頭的亭子裏。
十方坐在李熠身邊,見少年一臉悵然,不由生出了幾分心疼。
少年人情窦初開便受了這樣的打擊,心中定然頗為苦澀。
“你心裏若是難受,可以喝一點酒。”十方開口道。
李熠看着十方,開口道:“兄長,你說要留住一個人,怎麽就那麽難呢?”
十方只當他是在說那三個人,便安慰道:“兩個人的事情,是要講機緣的,殿下與他們無緣罷了。”
“茫茫人海有那麽多人,既然讓孤遇到了,又怎麽能說沒有緣分?”李熠問道。
十方看着李熠開口道:“殿下,人這一輩子總要不斷放下,許多事太執着只會自苦。”
李熠眼眶一紅,将目光從十方身上移開,道:“孤放不下,試過了許多次,可是做不到。”
十方嘆了口氣,萬萬沒想到太子殿下短短幾日之內,竟然已經用情如此之深了!
只不知道,是對三人中的哪一個……
“兄長,那日你說不必守戒,若是孤讓你喝酒,你會為了孤破例嗎?”李熠朝十方問道。
十方目光落在酒杯上,開口道:“若是我喝了能讓你好過些,破個例又何妨?”
李熠看着他,問道:“若是破別的戒呢?你也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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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想了想道,“若是你高興,我自然願意。”
十方雖然修行多年,但在許多事情上并不執着。若是他早已出家,自然要守戒,可他如今尚未受戒,若是喝個酒吃個肉便能“渡”李熠過了苦海,倒也是功德一件。
“修行之人不打诳語,兄長這話孤今日可記下了。”李熠開口道。
十方見李熠面色稍稍好看了些,笑道:“只要不是傷及衆生的事情,你只管提便是。”
十方說這話時,語氣中盡是縱容和寵溺。
李熠對他這神情很是熟悉,幼時十方待他便一直如此。
無論年少時的李熠多麽淘氣荒唐,十方都會無條件的縱容他。李熠想要什麽,十方都會給,少年曾對這份縱容深信不疑,還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失去……
直到十方離宮之後,他才發覺自己從來都不曾擁有過對方。
以往所有的陪伴和寵溺,在失去後都成了折磨人的利器,不偏不倚戳在心口最疼的那處。
在那些年裏,李熠甚至都不能聽到十方的名字。
只要一想起這個人的好,他心裏某個地方就疼得厲害。
“兄長,只要有你在,孤心裏就不覺得難受了。”李熠開口道。
十方見他目光中染上了淡淡笑意,心中這才不由松了口氣,暗道太子殿下這執着倒是來得快去的快。
念及這幾日的經歷,十方自己也頗為感慨。
他在寺中數年不曾回來,對京城的人和事都早已變得陌生。
此前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朝臣們給太子殿下提的議親人選,竟會如此亂七八糟。得虧李熠如今脾氣好了,若是放在從前少不得要找這幫人的晦氣。
“孤想開了,若是找不到合心意的人,便算了。”李熠開口道:“将來大不了去清音寺出家當和尚,還可以和兄長離得近點。”
十方無奈道:“別說氣話。”
李熠很想說,既然你可以去清音寺修行,我自然也去得。
可這話質問的語氣太明顯,李熠便忍住了。
“其實想想人生在世又有誰能真的得償所願呢?”李熠開口道:“這幾個人雖說不完美,至少長得尚算順眼……孤若是将他們娶進了東宮,大不了也學着他們出去逍遙快活,誰也不吃虧。”
十方被他這話吓了一跳,見他面上帶着幾分玩笑,這才反應過來他在說氣話。
不過竟李熠這麽一提醒,十方倒是想起了什麽……
“今日咱們去過的那個地方,我一直覺得有些奇怪。”十方開口道。
李熠收斂了神色看向十方,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十方又道:“我雖許多年不在京城,卻也知道京城上有教坊司,下有青樓,專養小倌兒的地方也有不少。但今日那個地方,既不在鬧市,又不在花街,竟窩在那樣一個不起眼的巷子裏,怎麽看都覺得奇怪。”
李熠點頭道:“孤倒是聽說過,有一些暗娼會散布在民間,偷偷做那樣的生意。可暗娼大多都是三三兩兩,像這樣開門做生意,還要價那麽高的,倒是從未聽說過。”
十兩銀子的價碼,能去得起的都是有點身家的貴公子。可是那地方烏漆嘛黑的,想來不會比花街那些青樓好到哪裏去,為什麽會有人花那麽多銀子去那種地方?
十方和李熠對這方面的事情都知之甚少,兩人一時倒也猜不出究竟來。
但經十方這麽一提醒,李熠也覺得那地方怎麽想怎麽不對勁……
尤其他們在那裏碰到的那個陌生人,那人看着十方的眼神太複雜了。
雖然只有一個眼神,但李熠如今回憶起來對方,依舊忍不住心生警惕。
當晚回到東宮之後,李熠便将霍言聲叫到了書房。
書案上擺着三章畫像,以及湖邊那青年贈給李熠的那副畫。
李熠目光落在那副畫上,伸手輕輕撫過畫中的自己和十方,目光中隐隐帶着一絲笑意。
“殿下,這三個人您是如何打算的?”霍言聲開口問道。
“金夕,陳遙風,燕長生……”李熠依次看向那三幅畫,開口道:“這個金夕花裏胡哨,仗勢欺人,除此之外有別的本事嗎?”
霍言聲忙道:“此人看着脾氣不大好,不過本性倒是不壞。那日他是付了那飯菜的銀子才走的。”依着規矩那夥計弄灑了菜,銀子本該算在夥計頭上。
“仗着有些身家罷了。”李熠目光看向中間那人,目光帶着幾分遲疑。
霍言聲不等他開口問便道:“陳遙風平日裏閑散慣了,在湖邊不止畫畫,還喜歡給人算命。”
“畫倒是不錯。”李熠目光又落在畫着自己和十方的那張畫上,片刻後開口道:“明日着人将這幅畫裱好,放在孤的寝殿裏。”
霍言聲忙應是,而後又道:“最後一個燕長生,人很機靈仗義,在江湖上頗有些人脈,就是好色了點……”
李熠目光掃過三人畫像,片刻後開口道:“暫時都留下吧。”
霍言聲聞言忙點了點頭,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
那份名單是數月前就送到了東宮的,裏頭列着的是推薦給太子的門客名單。不過李熠似乎對培養門客一事并不熱衷,名單放了許久他也沒給個準話。
直到前幾日,李熠讓霍言聲給那名單裏的人都編了個勳貴出身的名頭,又将淩知淵的名字加在了最前頭……
再然後,太子殿下親自出宮去見了這三人……
這些門客雖出身複雜,不像科舉出身的人那般“清白”,但能被推薦到東宮的,自然各個都有幾分本事。霍言聲此前還替三人捏了把汗,生怕李熠誰都看不上,卻沒想到他一口氣将三人都留了下來。
“明日讓燕長生來見孤一面。”李熠開口道。
這燕長生便是愛好“捏腳”的那位。
“是。”霍言聲忙應了,待李熠又吩咐了幾句什麽,他才退下。
次日。
李熠本是吩咐了霍言聲将人帶到東宮見一面,但臨了他又變了卦,将見面安排在了宮外閑置的一處宅子裏。
那叫燕長生的人見到李熠後吓了一跳,認出了李熠便是昨日壞了他“好事”的人之一。當時他險些被吓出病來,朝李熠和十方罵罵咧咧說了好些不入耳的話。
“燕某有眼不識泰山,請太子殿下責罰。”燕長生跪在李熠面前朝李熠行了個大禮。
李熠自然不會同他計較此事,示意人起來,道:“孤有話問你。”
燕長生聞言忙老老實實起身,垂首立在旁邊等着李熠問話。
“花街有那麽多養小倌兒的地方,為什麽你要去那裏?”李熠開口道。
燕長生忙道:“那裏玩兒的花哨,比小倌兒館裏更有滋味。”
李熠瞥了他一眼,燕長生忙又補充道:“不敢欺瞞殿下,燕某早些時候便覺察那處不大正常,如今常往那處跑,不止是為了消遣,也是想查出那裏的貓膩,到時候投靠太子殿下也好送殿下一份見面禮。”
“多久能查清楚?”李熠問道。
“一月……不,半月便可。”燕長生道:“若是可以,請殿下予兩個幫手給燕某。”
李熠看了一眼霍言聲,開口道:“讓金夕和陳遙風協助他,此事若是順利,結束後你們便來東宮跟着孤吧。”
“多謝殿下,燕某定為殿下赴湯蹈火。”燕長生道。
“另外還有一個人,你幫孤查一查他的底細。”李熠開口道。
李熠腦海中閃過那人盯着十方時的目光,冷聲道:“查清之後不要打草驚蛇,第一時間告訴孤。”
“是。”燕長生忙道。
李熠沒繼續在宅子裏逗留,吩咐完了燕長生便離開了。
兩人從宅子裏出來後,李熠朝霍言聲道:“你派人盯着點,孤不信任他。”
“殿下放心,這三人屬下都派了人盯着,不會出纰漏的。”霍言聲道。
李熠聞言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那‘捏腳’的地方你也派人盯着點,防止他們真有什麽貓膩。”李熠道。
“是。”霍言聲猶豫了片刻,開口問道:“殿下,來日他們三人到了東宮做門客,十方師父若是認出來他們怎麽辦?”
李熠目光一滞,沒有回答。
霍言聲又道:“咱們這麽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要騙十方師父到什麽時候?俗話說紙包不住火,日子久了……他早晚會看出來的。”
這些日子,李熠的所作所為霍言聲都看在眼裏。雖然李熠從不朝他解釋,但霍言聲跟着李熠多年,再加上這些日子看李熠待十方的态度,他猜也猜到了七八分。
但都說強扭的瓜不甜,他家太子殿下如此勉強将人留在身邊,早晚是要出事的呀。
霍言聲對李熠忠心耿耿,這些日子可沒少替李熠着急,今日也是沒忍住才順口提醒了一句。
李熠聞言頓住腳步,轉頭看了霍言聲一眼。
他那目光倒是沒有刻意帶着淩厲,幾乎算得上是很平靜了,
可那抹平靜落在霍言聲眼裏,卻覺鋒利無比。
“你這是在指責孤嗎?”李熠開口道,“還是在教孤做事?”
霍言聲:!!!
要死了,入戲太深,差點忘了太子殿下從前是什麽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