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晉江獨家發表
盡管這個念頭在十方自己看來都十分荒謬,可除了這個可能,他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解釋。好端端的,李熠為何要将人召來這園子裏,若是有別的吩咐,又不急于一時,完全可以等回宮後再召見。
況且,十方也想不出來李熠和一個喜歡嫖/娼的纨绔能有什麽事情要說。再結合李熠今早起來時經歷的“尴尬事件”,以及他此刻的局促和心虛,十方很難不往那處想。
“哎。”十方重重嘆了口氣,心中又開始發愁了。
若是李熠性子沒那麽敏感,有些話他盡管直說便是了。偏偏在他看來,李熠面皮薄,輕易還說不得,否則只怕又要別扭得沒法見人了。
念及此,十方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能正面批評,旁敲側擊一下還是可以的。
“殿下,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許多道理想來也知道,不必我多費口舌。”十方開口道:“不過我畢竟是你的兄長,又虛長你幾歲,也算是過來人。有些話,還是想同你說一說。”
十方這語氣像極了太傅,不過他頂着那樣一張冷清俊美的臉說出這些話,非但不讓人覺得唠叨,甚至還希望他能多說點。反正李熠是很愛聽他說話,平日裏只嫌他說得少,如今見他一副要講大道理的樣子,忙乖乖在一旁聽着。
“年輕人血氣方剛沒錯,但也要學會自持,尤其你是一國儲君,更不能放任自己沉溺于……別的事情上。”十方輕咳了一聲,又道:“你如今年幼,尚未遇到能相守一生的人。若是你不能約束好自己,太過放任,将來等你遇到了那個人,一定會悔不當初。”
李熠聽他前半句話的時候,心中咯噔一下,以為十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在警告自己收斂。但他聽到後來便明白了幾分,知道十方多半是看到了燕長生,想岔了。
他本欲解釋,但轉念一想如今并非好時機,于是順水推舟地道:“兄長,其實孤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相守一生的人是誰了。”
十方聞言大驚,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本以為太子與那個人只是“露/水/情/緣”,沒想到李熠連相守一生的打算都做好了!
“你怎可……如此草率?”十方忍不住開口道。
那人放/蕩不/羁,慣常出入那樣的地方,說不定還會染上什麽亂七八糟的病,若是有朝一日他和李熠在一起了,那……十方想想就覺得難受。
一方面他懊惱自己當時不該那麽草率,答應了陪着李熠出宮去見人,早知道他應該先去見見,若是覺得合适了再讓李熠見。免得少年人情窦初開,輕易就陷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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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他又擔心李熠這麽容易動情,只怕将來所托非人要傷心。
“兄長,孤想的很清楚,并非一時草率。”李熠說這話的時候看着十方,眼底帶着一抹笑意。
十方見他如此,心裏越發難受,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勸了。
李熠又道:“兄長,方才孤正要去同你說,京城那邊有些事情,孤打算今日便回去。”
“你這麽急着回去,是……”是打算去和那人私會?
人剛走了就舍不得了,看來陷得的确很深。
十方不打算放任李熠獨自回去,怕他萬一又情難自禁,陷得更深難以自拔,便道:“我同你一起回去吧,此番本來就是陪着你過來散散心,你若是走了,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李熠想到自己回京城要面對的事情,略有些猶豫。
理智上來說,他不太希望十方跟着回去,免得卷進去。
但他尚未開口,門外突然傳來了三皇子的聲音……
“兄長,二哥,我讓他們把午膳都傳過來,咱們兄弟三個一起用午膳吧?”三皇子興致勃勃進門,一臉笑意地道。
李熠挑了挑眉,朝十方道:“好,都依着兄長的意思吧,用完了午膳,咱們便回京城。”
“回京城?”三皇子聞言一怔,問道:“咱們這麽快就回去?京城太熱了,不多待幾日嗎?”
李熠看了他一眼,面上堆起了一絲假笑,開口道:“三弟,孤心疼你,不願讓你跟着回京城受那暑氣折磨,所以只打算帶着兄長回去,你繼續留下便是。”
“二哥,你待我真好。”三皇子一臉感動地道。
片刻後他才反應過來,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
用過午膳後,李熠便和十方去朝太後辭了行,兩人一起返回了京城。
這一路上李熠面色都有些凝重,十方因為擔心李熠的事情,也有些心不在焉。
馬車到了宮門口,李熠扶着十方下了車,朝十方道:“兄長,孤先讓人送你回霁月居。”
“殿下不回宮嗎?”十方開口問道。
“孤在宮外還有些事情要辦,晚些時候孤再去霁月居看你。”李熠道。
十方擰了擰眉,開口道:“殿下是要去……見什麽人嗎?”
李熠淡淡一笑,知道十方在想什麽,便道:“兄長放心,孤心裏的人不在宮外,此番并不是去和誰私會。”
心裏的人不在宮外,難道是在宮裏?
回霁月居的路上,十方一直在琢磨李熠這句話,卻遲遲沒有頭緒。
宮裏會有什麽人是李熠會喜歡的呢?
是個侍衛還是內侍?
十方百思不得其解,但想到李熠喜歡的不是“嫖/娼”的那個人,他還是稍稍松了口氣。
李熠從宮門口換了馬,帶着霍言聲和幾個護衛一起去了京城的某處宅子裏。
燕長生所說的那個大周人,既是李熠的人動手抓的,自然是關在李熠的地方。
宅子裏的護衛見到李熠過來,忙上前行了個禮。
李熠面色冷峻,問道:“還活着吧?”
“回殿下,一直看着呢,還活着。”護衛道。
李熠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帶路,那護衛忙帶着李熠去了後院。
這宅子的後院有一處暗房,直通地下,若非知道內情的人,旁人哪怕到了此地也很難輕易發現那暗房的所在,更別說那地下室了。
如今雖是白天,但地下卻因為缺少光線,而顯得有些昏暗。
搖曳的火把雖能将裏頭照亮,卻掩不住那處的潮濕和陰冷。
霍言聲跟在李熠身後進了那房間,大熱天生生被裏頭的陰冷之氣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太子殿下,竟真的是你?”
房間角落的木架上,綁了個男人,這聲音正是他發出的。
李熠走到那人面前停下,目光在對方身上打量了一圈。此人正是那日在那個“捏腳”的館子裏盯着十方看的人,只是如今被囚禁在此,此人身上的淩厲略收斂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邪氣。
“你讓人給孤傳了那樣的話,不就是為了讓孤來見你一面嗎?”李熠淡淡地道。
“我的人都讓你盯上了,沒辦法……不得不會會你。”那人苦笑道。
李熠目光落在對方面上,開口道:“你在京城弄了那麽一個地方,為的是什麽?斂財……肯定不是,那地方收的銀子雖然多,但太過隐蔽,招攬客人只能靠着口口相傳,人數畢竟有限。”
“不為了銀子,那肯定就是為了別的了。”李熠不緊不慢地道:“你們招攬的客人雖然不多,但能出得起銀子去那裏的人,各個非富即貴,普通百姓是不會有機會進去的。”
那人沉默不語,也注視着李熠。
李熠淡淡一笑,那笑中卻帶着幾分冷意。
“是為了收集情報吧?”李熠道:“大周人最喜歡做的不就是這些嗎?”
“太子殿下,你很聰明。”那人開口道:“但是你也很大意,你在意一個人,不該寫在臉上。今日你能來見我,恐怕不是為了我和我手底下那幫蝦兵蟹将,是為了他吧?”
李熠冷冷瞥了對方一眼,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般。
“為君者,最忌諱的便是暴露自己的軟肋,太子殿下,你還是太年輕了。”那人笑了笑,又繼續道:“我很好奇,殿下是怎麽稱呼他的?十方,李舟,還是他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名字,周默?”
“十方是清音寺的和尚給他取的,李舟是你們的皇後也就是你的父親給他取的……周默這個名字,你知道是誰取的嗎?”那人朝李熠問道。
李熠似乎并不好奇,淡淡道:“他是大宴人,并沒有一個周姓的名字。”
“可他身上有一半大周人的血,殿下比誰都清楚不是嗎?”那人道。
李熠聞言并未動怒,而是開口道:“你不妨說說你的條件吧,孤想聽聽。”
那人沒想到李熠這麽痛快,當即有些驚訝,但他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知道他身份的人很少,只要你不為難我,對我和我的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可以保證他的身份永遠不會公之于衆。”那人道:“你心裏也清楚,你們真正重要的事情,從那幫整日尋花問柳的纨绔嘴裏,是問不出來的,所以我那個地方對你們大宴來說,不是什麽要緊的麻煩。”
李熠輕笑了一聲,開口道:“你說的沒錯,的确不是什麽大麻煩。”
那人沒想到李熠這麽輕易就松了口,面色不由浮起了一絲喜色。
“否則呢?”李熠又問道。
“否則,你一定會後悔今日拒絕了我。”那人開口道:“可憐了十方,他這個貴為一國儲君的兄弟,并沒有選擇保全他……”
“孤會不會後悔不一定,但你已經沒機會後悔了。”李熠輕笑一聲,淡淡開口道:“沒意思,殺了吧。”
李熠說罷淡定地朝後退了一步,一旁的霍言聲取出一把匕首,上前幹淨利索地抹了那人的脖子。
一切只發生在瞬息之間,李熠下令殺人的時候,那語氣自然又輕松,情緒幾乎聽不出任何的波動。所以那人直到被霍言聲抹了脖子,都還沒回過神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被殺了。
那人瞪大眼睛看向李熠,片刻後便沒了聲息。
李熠走到他身邊,看着他死不瞑目的屍體,面上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孤這輩子最讨厭的事情,就是被人威脅。”李熠開口道。
尤其這個人竟然拿十方來威脅他,更是犯了李熠的大忌。
李熠從地下出來的時候,被外頭的陽光晃得忍不住皺了皺眉。
霍言聲比他稍晚些出來,因為要吩咐人收拾殘局。
“殿下,接下來怎麽辦?”霍言聲問道。
“那地方估計也查不出什麽東西了,那日我和兄長誤打誤撞進去,此人早已警覺,不會等到燕長生下手的。”李熠道:“該撤走的人估計已經走了,剩下的那幫蝦兵蟹将,問不出什麽。”
雖然經過十方提醒之後,李熠及時安排了人手盯着那裏,但他們那幫人既然能在京城站穩腳跟,背後之人肯定不是吃素的,不會那麽輕易讓李熠得手。
“那此人為何不走?”霍言聲問道。
“盲目自信。”李熠冷笑道。
當然,燕長生也在這件事情上出了不少力。
霍言聲聞言怔了一下,暗道也不怪那人盲目自信,就連他都沒想到李熠竟然會毫不猶豫就把人殺了。以他對李熠的了解,那人拿十方威脅,多少會起點作用吧?
太子殿下竟然絲毫不為所動!
有那麽一刻,霍言聲幾乎要忍不住懷疑,他家殿下到底是在意十方,還是不在意?
若是不在意,這些日子到底圖個啥?
若是在意,怎麽就把這人給殺了呢?
“查是不必細查了,但什麽都不做也說不過去,随便處置一下吧。”李熠道。
他輕輕嘆了口氣,道:“着巡防營的人配合大理寺的人一起,将那個地方查抄了,确認裏頭的人身份後,只要是大周人,一律在鬧市斬首示衆。”
霍言聲:!!!
這叫随便處置?
太子殿下這舉動,不等于是直接和大周“宣戰”了嗎?
“還有,京中所有勳貴子弟,但凡是去過的,一律拿了,送到刑部挨個着人審問。”李熠又道:“看看有沒有和大周勾結的。”
霍言聲聞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問道:“殿下,這樣一來會不會惹得人心惶惶?”
“年紀輕輕整日吃/喝/嫖/賭,該讓他們‘惶’一下了。”李熠随口道。
霍言聲還想再勸太子殿下收斂些,別動作太大,屆時不好收場。
但他念及對方那日那句“你在教孤做事”便忍不住冒冷汗,哪裏還敢多說話,只能老老實實閉嘴。
只是,這一石不知要激起多少浪。
而這浪又會打到誰的身上呢……
待吩咐好一切之後,李熠才回了宮。
他入宮後沒有回東宮,直接奔着霁月居而去。
但他到了霁月居外頭,卻突然頓住了腳步,猶猶豫豫沒敢往裏走。
李熠擡起自己的手臂,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開口道:“霍言聲,你聞一聞孤的身上有血腥味嗎?”
霍言聲湊上去聞了聞,開口道:“回殿下,屬下沒聞到血腥味。
他心道殺人的是自己,太子殿下只不過站在旁邊看着,怎麽會染上血腥味呢?
然而李熠似乎并沒有被霍言聲這回答安慰到,他立在原地又猶豫了片刻,開口道:“算了,先回去沐浴再過來吧,兄長是修行之人,總不能讓他沾染了血氣。”
他說罷轉身朝東宮的方向行去。
霍言聲忙跟在李熠身後,心中卻思緒萬千。
若非今日親眼所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那個殺伐果決的太子殿下,和這個小心翼翼怕讓十方沾染了血氣的少年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