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扔出
背有彩羽曰翡翠,雄赤曰翡,雌青曰翠,出郁林。
翡翠原是鳥名,靈動活潑,色彩豔麗,而後那種異邦上供來的玉石也被冠以這兩個字,從鳥變成玉石,意象卻未發生大改,仍給人輕盈剔透,活潑豔麗之感。
但現在,一個身長九尺再加一尺滿身盔甲的男人,說他叫翡翠。
這感覺,就好像突然告訴衛彎彎,她家門房王老頭真名叫王嬌花一樣。
驚悚,滑稽,還有點忍俊不禁。
當然,這種微妙感受,衛彎彎自己獨自咂摸就行,自然不會傻乎乎地當着人面說出來。
明面上——
衛彎彎微微一愣之後便驚呼:
“哇,翡翠!”
“這個名字好,好适合你!我喜歡!”
要不是兩手還抓着人家手,衛彎彎似乎恨不得雙手鼓掌以示激動!
……就很浮誇。
于是被她以如此浮誇的方式稱贊的人,什麽也沒說,卻用那雙翡翠似的眸子輕輕瞄了她一眼。于是便什麽也都說了。
衛彎彎:……
衛彎彎開始檢讨自己。
拍馬屁最重要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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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舌燦蓮花,不是華章斐句,而是真誠,是發自內心的感嘆,所謂馬屁拍到深處,你就分不出我是說真話還是拍馬屁,因為既是真話,又是馬屁!
現在的衛彎彎就欠缺了那麽一點兒真誠。
衛彎彎深刻檢讨。
其實再一想想,翡翠這個名字用在他身上,好像也不算太奇怪?
衛彎彎死死盯着他翠色的眼睛,看着他滿布猙獰,卻依然可以看出膚色白皙,鼻梁挺直的臉,嘴裏再咂摸着“翡翠”二字……忽然發現,似乎越來越能夠接受他叫翡翠,翡翠就是他這個事實。
那雙翡翠色的眼睛,那張殘破的臉,似乎都與翡翠如此相稱。
衛彎彎知道,翡翠比白玉堅硬,但脆性大,因此更易碎。
她祖母曾經有一只翡翠镯子,不小心摔了後,原本光滑漂亮的圓镯瞬間支離破碎,再也拼湊不起來。
衛彎彎看着眼前這這張殘破不複原貌的臉,就想起那只摔碎了的翡翠镯,不再如完好時漂亮完美,但是,摔碎了的翡翠,依舊是翡翠。
不是瓦礫。
衛彎彎深吸一口氣,看着眼前人的目光由熱切讨好轉為平靜。
“翡翠。”
她叫道。
眼前人不回應,甚至似乎被她看太久,突然別開了臉。
衛彎彎锲而不舍,又叫了兩聲。
“翡翠!”
“翡翠!”
聲音一次比一次響亮。
眼裏的光芒,也一次比一次閃亮。
“這個名字真的很适合你。”她眼裏放着光,越說越興奮般,抓着他的手臂左右搖晃,雙腳都不安分地在小馬紮上搖搖擺擺,把小馬紮踩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比宣明适合,也比躍淵适合。”
“決定了,以後就叫你翡翠!好不好,翡翠?”
那張臉靜靜地又扭了回來。
看着衛彎彎。
“……”
好吧,翡翠不說話。
翡翠是塊愛沉默的翡翠,動不動就以沉默回應衛彎彎的興高采烈。
就像此時,他什麽也沒說,只低着頭看她,嘴唇抿緊,清晰冷峻的下颌線也繃緊,刀鋒一般,而那雙翡翠似的眼睛——
衛彎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為什麽她總覺得那眼睛裏有一絲失望?
對她的失望?
可怎麽可能?
她的馬屁拍地不夠好不夠真誠嗎?
前面浮誇的表演不說,後面她可是十足發自內心地贊嘆啊!
衛彎彎深覺自己一顆真心被辜負,更覺得這人怎麽這麽難讨好,如此真心的馬屁都不喜歡。
果然,翡翠再漂亮本質也是石頭,很硬很硬的石頭!
衛彎彎暗暗腹诽。
很硬的石頭低頭,看着随着他的沉默,衛彎彎臉上的光彩越來越暗,原本彎彎翹起像小船的嘴角也向下撇,然後,自以為他沒發現似的,偷偷瞪了他一眼。
很硬的石頭:……
半晌,正當衛彎彎覺得不行,哪怕是再硬的石頭她也要再接再厲把他給拍開時,石頭又主動開口了。
“除此之外,你就沒有別的話想說?”
?
話題瞬間跳躍,讓心思還集中在“他到底想聽什麽樣的關于他名字的馬屁”的衛彎彎恍然回神。
然後她就激動了。
“當然有。”
“我想見陳起!”
衛彎彎目标堅定,不忘初心,一聽有機會就立刻舊話重提。
……
這一次,翡翠——雖然他死硬死硬的,但既然是發自內心的想法,衛彎彎還是決定,以後就叫他翡翠了——又沉默了好久好久。
好在,現在的衛彎彎啥都不多,就是時間多,耗得起。
等了半晌,終于聽到他開口:
“見他做什麽?”
這下換衛彎彎不說話了,眼珠子也溜溜轉。
她覺得他明知故問,見陳起做什麽,還用她自己說?她爹她娘送她來這裏,總不能是送她來散心的?
而作為陳起的心腹,衛彎彎不相信翡翠不知道。
“若是為衛家,就算了。”
看吧看吧果然知道,明知故問真讨厭。
等等,算了?
衛彎彎猛地擡頭瞪他。
翡翠絲毫不為所動:
“難道你以為,見到他,他就會為你改變主意,放過衛家?”
“——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