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悲慈母痛放啼哭蛇

“蛇嬰, 永遠只長身軀不長智慧,當它足夠大時吞噬的便不止是嬰幼兒的靈魂了, 此物魔性潛能極大, 留在陽間只會害人, 我勸夫人放手。”

“你胡說,它從沒害過人, 我絕不會讓你們害了它!”話落壽山伯夫人猛的抓起太陽精火籠就使勁撕扯起來,火焰頓熾, 灼的壽山伯夫人痛苦的呻吟,可她牙齒緊咬死不松手。

太陽精火對人體雖然造不成實質性的傷害,卻會給人同等灼傷程度的痛感,她死不松手無異于把雙手放在火上燒, 平時手指被小小的燭火燎一下都會疼的下意識縮手, 她能忍受這樣的痛不知支撐她的是怎樣的精神和毅力。

王熙鳳看着都替她疼,下意識的回頭看賈琏,誰知賈琏已經不在那裏了。

王熙鳳一愣忙追了出去。

“二爺, 二爺你怎麽就走了呢?由着她毀壞你那金籠子嗎?”

“毀便毀了吧。”賈琏笑道。

“那你這幾日的功夫不是白費了,我天天看你坐在太陽底下編柳條,臉上曬得往下淌油,我死勸活勸你都不聽, 如今終于把那蛇抓了你又輕輕放過了,圖的什麽?”王熙鳳瞪眼, “我白替您不值了。”

賈琏展扇一笑,慢條斯理的道:“還沒完呢, 等着吧。”

“神神叨叨的,我卻把壽山伯夫人得罪死了。”王熙鳳一陣唉聲嘆氣,“這才攬了一個回頭客,原本還想着賺些口碑呢,如今也不能了。”

“我觀你印堂泛柔光,必有好事降臨,耐心等着便是,急什麽。”

“你說的好聽,我的嫁妝都填在這裏頭了,一個弄不好我血本無歸,咱們一家子只憑那點子月例銀子能夠做什麽的。”

“別急別急,事緩則圓,我早為你算過你虧不了,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必将成就一番事業,尊為玉容堂主人,往後為夫就靠你養了。”賈琏含笑對王熙鳳作揖。

王熙鳳笑道:“何論往後你現在也是我養着的,只你身上這件雨過天青色罩紗便抵你一個月的月例。對了,說起月例這個月的銀子還沒發呢,也不知二太太弄什麽鬼,我有嫁妝撐着也不急等那銀子花,只苦了三個姑娘。

探春惜春我管不着,只往迎春妹妹那裏送了二兩銀子,說起你那個繼母,我那個好婆婆,真真是死摳門,迎春雖不是她生的不也是她的女兒嗎,她又沒生養,對迎春好些還能虧死她,二兩銀子都舍不得給。還有琮兒,每見他一眼都是黑眉烏嘴的,迎春是姑娘她不重視,琮兒怎也不見她籠絡在手裏為以後結個善緣,真真不知她怎麽想的。”

“她不管自然無善緣可結,你管了善緣便是你的,好了,別抱怨了,今日定然無客人上門了,咱們一塊回去吧,壽山伯夫人肯定不待見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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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見就不待見吧,她帶着邪物來我的玉容堂我還沒罵她砸我的門面呢。”王熙鳳晦氣的“嗨”了一聲,又嬌嗔嗔的抱怨道:“早知做生意要這樣忍氣吞聲的我才不上你的當呢。”

賈琏笑道:“你現在收手也不晚,這座五進的宅子一賣你也就回本了。”

王熙鳳啐他,“你氣我是不是?”

“冤枉,我這不是心疼你嗎,誰給你氣受你記得把我叫來,我替你罵回去。”

王熙鳳忍不住噴笑,“死樣兒,若果然依你我還不如及早關門大吉,免得得罪了親朋我沒臉做人。”

“你看你,究竟是想做生意呢還是不想呢?”

王熙鳳氣不是笑不是,嗔道:“我就和你抱怨抱怨罷了,我這玉容堂主人才做出一點味兒來呢。”

“我也逗你呢,我早看透你了,抓着點權利就不知道放手,弄起這玉容堂你不知多得意呢。”

“呸,你就知道氣我,氣死我你就得意了,再尋好的去是不是,哼。”

“夫人錯了,你死了我就做和尚去。”賈琏笑模笑樣學起了賈寶玉。

“呸,你才死,我要活的長長久久的,我若死了誰養你。”王熙鳳斜眼睨賈琏。

“夫人說的是。”

夫妻倆頓時都笑起來。

那邊廂,太陽精火籠被撕開了,小黑蛇嘤嘤啼哭着盤在壽山伯夫人脖子上撒嬌。

壽山伯夫人撂下一句“往後我再也不來了”就氣沖沖的帶人走了。

平兒留在玉容堂上自覺的收拾殘局,柔聲細氣的賠不是,恭敬把人送走之後安撫了玉容堂的人這才回去,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把結果禀報了王熙鳳。

“虧了你了,怨不得你們二爺說你是我的賢內助,我若是個男人就把你娶了。”王熙鳳調笑道。

“二奶奶如今跟二爺學的油腔滑調的惹人厭。”平兒回嘴,扭身做別的事兒去了。

“小蹄子,膽子越發大了。”

“還不是你縱的。”賈琏在一旁添油加醋,“平兒你就該如此啐她,二爺替你撐腰。”

平兒撇嘴哼他,“你們倆一個床頭睡的,你們倆吵嘴打架去吧,別拉上我。”說完笑着摔簾子出去了。

“你聽聽,這蹄子越發蹬鼻子上臉了。”

“要不你換個人使喚?”賈琏笑着将她的軍。

“換誰我放心,只有平兒,一心一意的對我。”

“呦,原來你知道啊。”

“呸,遲早被你氣死。”

一日時光,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不知不覺天就黑了下來。

“你又做什麽呢?”披着件翡翠金絲纏枝菊褂子的王熙鳳在賈琏身邊坐下。

“折鬼差。”賈琏沒有擡頭。

王熙鳳見他把一張紙玩出花來,又是敬服又是驕傲,沒再問什麽,而是拿起剪子鉸了一點燒焦的燈芯,剎那燈光更亮了。

放下剪子又去看跪在椅子上趴在桌面上跟着學的張妮妮,見她雖笨拙但也折出樣子來了,禁不住誇道:“怪道你總說她有靈根呢,這丫頭了不得。”

賈琏笑笑。

張妮妮一張小臉嚴肅認真,被誇了臉也沒紅,像個小學究。

“你若困了就去睡吧,今夜我們師徒是要出門的。”

“做什麽去?”王熙鳳下意識的問。

“長見識去。”張妮妮插嘴。

“嗯?”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興兒的聲音,“二爺,睡了嗎?”

“什麽事兒?”王熙鳳揚聲問。

“壽山伯府上來人請二爺,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請去一趟。”

“這大半夜的請人不是這個請法兒。”王熙鳳蹙眉。

“我們該走了。若是老太太那邊問起,你便說是驅鬼的事兒,若還要問什麽你據實相告便可。”

說完拿布袋子把桌上折好的鬼差一裝,牽起張妮妮就往外走。

王熙鳳無法兒只好令人打着燈籠送出去。

同在京城,壽山伯府也在這一片住着,騎馬很快便到了。

這時的伯爵府內已經亂套了,花園裏一條水桶粗的大黑蟒纏着一個男人嘤嘤啼哭,壯碩的男仆們有的拿菜刀、有的拿木棍、還有的拿鐵鍁遠遠的把蟒蛇圍着,卻沒有一個敢上前打的。

壽山伯夫人披頭散發,身上血痕斑斑,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喊,“黑兒,我好了,真的好了,再沒人敢打我,你快放了他吧。”

大黑蟒卻聽不懂,只知啼哭,把男人盤的吐舌鼓眼,眼看着就不能進氣了。

“你們都僵死了嗎,一齊上把它打死救出伯爺,快啊。”穿金戴銀的年輕女子跳着腳喊嚷。

見無人聽她的,她跑到壽山伯夫人跟前甩手就是一巴掌,“黑了心肝爛了肺的賤人,你看看你養的什麽惡鬼,伯爺要是死了我殺了你陪葬!”

“你才是賤人,南邊來的瘦馬,爛逼,我打死你!”壽山伯夫人的奶嬷嬷一頭拱上來就把女人拱個倒仰,摔的頭暈眼花。

“真熱鬧啊。”由管家領着進來時看到這樣幾幕賈琏就笑道。

壽山伯夫人連忙哭喊起來,“賈琏,琏二爺,都是小婦人愚蠢沒有聽你的話,黑兒、黑兒見衛之賢那畜生鞭打我不知怎麽就漲大了,昏了好多的人,不止有嬰幼兒還有大人,琏二爺求你出手吧,求你了,我的女兒也昏死過去了,我呵斥它,可它不聽,一直在啼哭。”

“妮妮,去吧。”

“嗯。”

得了令,張妮妮摘下腰上賈琏送的匕首,拔出,舉着寒光閃閃的刀就朝壽山伯夫人走了過去。

奶嬷嬷護主心切忙不疊的攔在壽山伯夫人跟前,呵斥道:“琏二爺你想對我們夫人做什麽?”

“要她一碗血罷了,又不要她的命,你急什麽。”

張妮妮把匕首往壽山伯夫人面前一扔,“你自己動手吧。”

“琏二爺,我信你!”壽山伯夫人一咬牙用裙子兜着猛一下子就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夫人!”奶嬷嬷心疼的了不得。

眼見血流的差不多了,張妮妮拿走匕首,割下壽山伯夫人包血的一片裙子兩手舉起來就走向了賈琏,一步一滴,滴滴鮮紅。

賈琏把折的牛頭馬面等鬼差一股腦倒在血綢上頭,滾了滾便念起《楞嚴經》來,“亡者神識,見大鐵城,火蛇火狗,虎狼獅子,牛頭獄卒,馬面羅剎,手持槍矛,驅入城內,向無間地獄……”

每提及一個名字,便往前扔出一個帶血的折紙,分別是蛇、狗、虎狼、獅子、牛頭獄卒、馬面羅剎。

當這些紙物落地便活了過來,身上烈火熊熊,一寸寸的變大,火蛇吐信,狗吠狼嚎,虎嘯獅吼,牛頭持槍,馬面執矛,一呼啦沖上前把大黑蟒燃燒了起來。

大黑蟒凄厲的啼哭,長尾一甩把壽山伯甩了出去,撞在假山上立時頭腦崩裂,死的不能再死。

壽山伯夫人猛的捂住自己的心口,大口劇烈的喘息,伯爵府上的下人頓時六神無主,騷亂起來。

在烈火焚燒之下大黑蟒一寸寸的縮小,直至變成了壽山伯夫人手腕子金镯子的大小,嘤嘤啼哭着向壽山伯夫人游了過去,它還想盤在壽山伯夫人的脖子上撒嬌,可是壽山伯夫人卻恐懼的尖叫,跪着爬着求賈琏救她。

“蛇嬰,懵懂無知,天真無邪,它會吞噬任何人的靈魂,唯獨不會吞噬它的生身之母。”

壽山伯夫人吓的哭喊,拿腳踢踹始終想往她身上爬的小黑蛇,“滾開,滾開,我不是你母親,滾開啊。”

小黑蛇綠豆大的紅眼睛裏淚光湧動,它聽不懂喝罵,只知嘤嘤啼哭要母親抱抱哄哄就好了。

奶嬷嬷見狀不知如何是好,看着袖手旁觀站在那裏的賈琏就跑過去磕頭,哭着道:“琏二爺,求你幫幫我家小姐吧,她也可憐,都是伯爺和那賤人害了我家小姐和小小姐啊。”

賈琏安靜聽着,又像看着冥空走了神。

原來起因是壽山伯沒有兒子,他信了毛半仙的話,壽山伯夫人生下的小女兒是天煞孤星,生來克親帶衰運,若想轉運唯有摔死天煞孤星埋在花園裏借其煞氣布一個扭轉乾坤的風水局便可官運亨通,子孫滿堂。

于是有一日壽山伯趁壽山伯夫人出門赴宴把小女兒提出來摔死在了早已挖好的風水局陣眼裏。

壽山伯夫人回來之後自然問詢小女兒去哪兒了,壽山伯便說被他舍給上門化緣的和尚了,那和尚說小女兒只有在佛門才能養大,若在富貴鄉中則會夭折,他為了女兒能平安長大只好忍痛舍了出去,還哄騙壽山伯夫人說小女兒長大以後和尚會親自給送回來。

壽山伯夫人半信半疑,背着壽山伯暗中查訪。

府中人多嘴雜,布風水局這樣大的工程知道的人自然不少,功夫不負有心人,忽一日便查了出來,壽山伯夫人瘋了一樣去陣眼裏挖,卻只看見坑裏有小女兒的襁褓,屍體卻不在,壽山伯夫人質問壽山伯,逼他把小女兒還給她,壽山伯惱羞成怒就把壽山伯夫人鞭打了一頓,此後夫妻決裂,分院而居,後來門下清客送來一個瘦馬,漸漸就把壽山伯迷住了。

原本壽山伯夫人的心已經死了,日日吃齋念佛替小女兒祈福,直至瘦馬懷孕,府上傳出只要瘦馬生下兒子就要扶正她的話,想着壽山伯的狠毒,為了自己和三個還沒長成的女兒,壽山伯夫人不得已重起了争寵生兒子的心思。

可是她的臉卻因心情長久沉郁,夜不能寐食之無味而變得粗糙難看,所以才有了壽山伯夫人去玉容堂美容的事情。

說來也怪,自從壽山伯摔死了小女兒,凡是壽山伯府生下來的孩子都得了癡傻病,這病像瘟疫,一開始還只是新生兒,後來幼年的孩子也開始得這個病,至如今府上孩子全傻了,包括那瘦馬生的,幸免于難的只剩下父母早亡被壽山伯兄弟商議好送去寺廟做俗家弟子的前壽山伯的嫡子衛若蘭。

小黑蛇是在壽山伯夫人最難熬的那段時間來到壽山伯夫人身邊的,她一見了這蛇不僅不害怕還喜歡,又見它不吃血肉只偷着吃些點心,覺得它無害便留在了身邊當寵物養着。

若非賈琏,壽山伯府上下都不會知道癡傻病的根源在小黑蛇身上。

原來壽山伯夫人氣沖沖回府之後,雖然她下了嚴令不許外傳,卻還是有生了外心的奴婢把賈琏說的話傳給了壽山伯,壽山伯駭然大怒,提着馬鞭就闖入了壽山伯夫人居住的院子,恰好看到壽山伯夫人正在和小黑蛇親昵,這還了得,邪祟果然是這賤人養的,壽山伯暴怒揚鞭就打,小黑蛇魔化,吞噬府上諸多人的靈魂暴長救下了壽山伯夫人。

“我家小姐實在無辜,她只是一個失去孩子的可憐母親,您幫幫她吧。”奶嬷嬷哭着道。

“那小黑蛇傷不了她的,只是她自己不接受那小黑蛇就是她被摔死的小女兒罷了。不過,也來不及接受了。”

賈琏話音一落,手執槍矛的牛頭馬面從烈火中走了出來。

“孽畜!”

一聲暴喝,牛頭扔搶,馬面擲矛,把小黑蛇牢牢釘在了地上,小黑蛇嚎啕啼哭,三角腦袋轉向壽山伯夫人嘤嘤求救。

壽山伯夫人吓的背過身,捂住耳朵不聽不看。

不知過去了多久,壽山伯夫人只覺風冷,慢慢的放下手就見滿園花折石亂,其他人都不見了,只有自小奶她的奶嬷嬷陪在她身邊。

她驚懼,她恐慌,顫顫的撲到奶嬷嬷懷裏,“它、它呢?”

奶嬷嬷泣道:“被牛頭馬面抓走了,琏二爺說黑兒會被投放到蛇獄中贖罪,什麽時候罪孽贖滿什麽時候才能脫離。”

“蛇獄……”

“是,琏二爺說,地府何止十八層地獄,蛇獄專為罪父母而設,要受九九八十一日萬蛇啃咬之苦方能贖清前罪,伯爺摔死了小小姐,他是要被投放到蛇獄裏去的,小小姐只是蛇獄中成千上萬條蛇中的一條。”

壽山伯夫人呆滞了片刻,倏然捂臉,淚水汩汩的從她指縫間流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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