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花柳纏身夢嫣一場

這是百花仙館裏一間極隐秘的屋子, 屋子裏一燈如豆,一張破爛的木床上躺着一個女子, 散發着惡臭, 她身上穿了一條纏枝牡丹紋錦裙, 猶然能看出在她當紅時那“五陵年少争纏頭,一曲紅绡不知數”的盛景。

她叫夢嫣, 是一個被花柳纏身,被嬌奢兒拍死在沙灘上的老花魁。

她還不到二十歲, 已經被稱“老”了。

等她徹底咽氣,龜奴就會用涼席一卷把她扛到亂葬崗上胡亂挖個坑埋了。

不是曾經把她寵若珍寶的媽媽狠心,也不是樓裏姐妹不念舊情不管她的死活,實在是, 這花柳病是她們這個行當裏女子的噩夢。

生怕被沾染上毀了自己。

死的終将死去, 活着的還要繼續生存下去。

賈蓉賈薔薛蟠被賈琏強制看了夢嫣的身子,此刻正扶着牆嘔吐,聽聲兒仿佛快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了。

賈寶玉也吐了, 臉色煞白,淚流滿面。他不是嫌棄夢嫣,他是真的吓着了。

“二哥,我們救救她吧。”賈寶玉忽然跑過來兩眼期盼的望着賈琏。

“你懂醫術?有起死回生之能?”

賈寶玉的臉又白了一分, 呆呆無言。

“公子們,走吧。”老鸨嘆氣道。

“我這裏倒有一個方子, 不知效驗,死馬當活馬治治吧, 權當是謝她獻身警示我這幾個弟弟的酬勞。”

“不管是什麽方子,但凡有,還請公子不吝賜下,逼到那個份上只要能掙命哪怕是□□她們也願意吃的。”老鸨媽忙忙的道:“若湊巧見效,公子便是我們這些殘花敗柳的福神了,我們定為公子供奉長生牌位,一日三炷香,願您萬福萬壽,身康體泰,吉祥如意。”

“月奴,快去準備筆墨紙硯。”老鸨媽生怕賈琏改主意似的,連忙推搡了身邊的小丫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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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機靈,撒腿就跑。

倒不是老鸨媽慧眼識珠,以為賈琏是什麽神醫,更不是賈琏王霸之氣爆發,人人見他都是好的,而是真真死馬當活馬醫。

在這八大胡同,哪怕是江湖上賣狗皮膏藥的打起專治花柳之病的幌子來,都有姐兒願意買,有病的吃藥,沒病的防身。

病魔面前人人平等,誰知道下一個得病的是你還是我。

不消片刻,月奴便領了兩個梳花苞頭的丫頭過來,兩個丫頭擡着一張炕幾,炕幾上筆墨紙硯齊備。

“公子您請。”老鸨媽讨好的笑道。

賈琏并不拿喬,提筆揮毫,不一會兒一張藥方便成了。

他賈氏一族雖短命,但一代代積累下來實在存下了許多東西,雜七雜八什麽都有,都存在一個古墓裏,他将将記事時就被領着去看過,後來爸死媽跑,他被孤兒院領養,直至大學畢業以後準備重操祖業時才又去了那座古墓,他記得這藥方是在一本古籍中記載着的,他只在當時整理古墓藏書時看過一眼,效果如何他就不知道了。

“果真要用這方子時先讓大夫過過目。”賈琏道。

“嗳,謝謝公子。”老鸨媽經營這一行久了也懂得一點這方面的藥理,眼巴巴瞅了幾眼,雖不知究竟效果如何,但卻看見了裏頭熟悉的幾味藥,知道這不是賈琏糊弄她的,她就打從心底裏高興起來。

“我觀公子行為舉止,言談穿戴,定出自書香世家,世代簪纓之族,家裏藏書似海,您給的方子怕是有來歷的,老奴定妥帖收着不讓人知道。”

“散出去也無不可,我這裏沒有敝帚自珍的規矩。”

老鸨媽聽了又連連說了些恭維奉承的話,便引着賈琏往前頭去,并笑道:“公子看上哪個姑娘了,除了奢兒,老奴都盡心給您安排,這是老奴的一點子心意您莫要取笑才是。”

賈琏笑着一指臉色蒼白似鬼,走路都發飄的賈蓉等人,“我這些弟弟們怕都是無心無力了,我讓他們看夢嫣姑娘只為了警示他們色欲節制,取之有道,但看他們這副樣子別吓出病來就阿彌陀佛了。”

老鸨笑道:“公子放心,以老奴的經驗小公子們過些時候就忘了。”

“二叔,我若從此不舉就是你害的。”賈蓉哭喪着臉道。

賈琏笑道:“我還想帶你們去南風館瞧瞧呢,你們可知,和女子比起來,男男之間更易得病,那病比花柳更兇惡,花柳病尚有一線生機,得了男男那病便是不治之症了。”

賈琏稍微一想便又笑道:“我和你們這樣說吧,打個比方,咱們的身體之所以健康是有一個無形的神時時刻刻護衛着,時時刻刻對抗着外界的病魔侵襲,而那種病卻能殺害我們身體的神,當那種病魔殺死我們身體的神,我們的身體就是外界病魔的美食,慢慢的就會被病魔蠶食,最終全身潰爛而死。”

HIV損害的是人體免疫系統,人體免疫系統一旦被破壞,各種病症便會接踵而來。

老鸨媽忙道:“公子竟連這個也知道,老奴在這個行當裏久了才知道的,曾親眼看過一個,哎呦喂,真真吓死個人。”

賈蓉賈薔薛蟠紛紛捂嘴再次扶牆,這一次吐無可吐,胃裏一抽一抽的泛酸,難受的他們個個俊臉慘白。

賈寶玉呆呆的,還沒從夢嫣那裏回過神來呢。

賈琏笑道:“潔身自好,病魔也就遠離了,你們如今知道也不晚。”

“二叔,求你別再說了,我們再也不敢胡來了還不行嗎。”賈薔因嘔吐太過眼圈都紅了,看起來楚楚可憐。

賈蓉薛蟠兩人相互攙扶着走過來,薛蟠道:“二哥,我服你了,咱趕緊走,往後再也不來這等腌臜地了。”

老鸨媽讪笑,臉上下不來,“這病也不是那麽好得的,再者說,來我們百花仙館的豪客們也大有奔着好戲曲來的,并不只為了快活。”

“我呀,也只能幫你們到這裏了,你們要是知道好歹往後自然知道怎麽做,你們要是不以為意又或罵我多管閑事,就痛快的咱們撂開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了。”

話落,賈琏展扇一笑,大步就往前走去。

賈蓉賈薔對視一眼,急忙追了上去,笑嘻嘻的讨好。

薛蟠也不甘示弱,忍着空空如也的肚腹一聲一聲的喊“二哥”,那嘴甜的膩歪死人。

賈寶玉回頭望了一眼夢嫣所在的小黑屋,掏了掏自己的袖袋,摸了摸自己腰上挂的荷包,最後拽下白玉環交給老鸨媽,道:“我琏二哥既然給了你治病的方子,你千萬要給她治,我今兒出來沒帶銀子,這塊白玉環倒還值幾個錢,你拿去換銀子,萬望對她好些,請個婆子照顧她。”

“小公子心真善,願您長命富貴,文星高照,三元及第……”老鸨媽喜滋滋的接了,吉祥話不要錢似的往寶玉身上砸。

寶玉一聽這些急忙忙就追着賈琏跑了。

老鸨媽忽的想起什麽也忙忙的追上去,“公子,還不知你們是哪家的呢,萬望留下姓名。”

前面依舊熱鬧,彼時戲臺子上又換了曲目,臺下的豪客們卻換了一批,這一波人個個腰間配刀,兇神惡煞,圍攏着中間一個穿一襲紫色錦袍的公子,在他大腿上坐着嬌奢兒,嬌奢兒一臉厭煩,那公子卻是一臉讨好。

“奢兒,我在鑼鼓胡同給你買了一座三進的宅子,你聽話就搬進去吧,我可以向你起誓,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世子妃,我再不會沾惹家裏那起子木偶死魚。”

嬌奢兒冷睨水盛,“你怕是還想死的更快些。”

“死在你身上我願意。”話落就笑着把嬌奢兒打橫抱了起來,擡眼就看見了站在戲臺子後面的賈琏等人。

水盛放下嬌奢兒,冷下臉道:“他們就是那幾個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想進你閨房的東西?”

嬌奢兒挑了把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懶洋洋的“嗯”了一聲。

“來人,給我往死裏打。”水盛冷笑。

賈蓉急了,嬉笑着上前作揖,腰杆子一弓到底,“誤會,都是誤會,我們是寧榮兩府的子弟,今兒來就是見見世面,不曾碰過奢兒姑娘一根頭發絲,我們這就走、這就走,不敢誤了您的好事。”

“原來是姓賈的破落戶,我當是哪家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和我争女人。打,給我狠狠的打!”

賈琏合上扇子猛的一捅賈蓉的腰眼,賈蓉一個踉跄往前撲去發出“啊”的一聲驚呼。

“腰杆子給我挺直了,跟你說了多少遍了。”

“且慢。”賈琏不知何時右手食指中指間夾了一張黃紙符,“我見你陰陽二氣失衡,我心善幫你一把吧。”

話落,兩指一彈,符紙就往水盛頭頂飛來,剎那,火焰騰起,水盛慘叫。

“快救世子!”

水盛的常随眼疾手快抱起旁邊一個梅瓶,拔出鮮花往地上一扔,舉起梅瓶就往水盛身上澆水。

誰知卻全然無用。

衆侍衛把水盛澆成了落湯雞,可那火卻始終不滅,燒的水盛滾地慘叫。

賈琏挑了一把椅子坐定,賈蓉賈薔薛蟠賈寶玉四人躲在他身後,賈蓉吓壞了渾身發抖,賈薔眼中有火光跳動,薛蟠拍手叫好,賈寶玉呆滞。

“把那妖人拿下,是他做的法!”

衆侍衛一齊湧來,持刀威懾,賈琏卻輕輕搖動竹骨扇笑道:“我明明是救他,你們怎麽不識好人心呢。是不是,嬌奢兒姑娘。”

嬌奢兒冷冷盯着賈琏。

“究竟是嬌奢兒還是蛟蛇兒,軟弱無骨的花魁啊,男子怎能不愛你。”

賈琏又對水盛的常随笑道:“知道你們世子爺身上為何着火嗎?”

“少說廢話,快滅火,我們世子爺有個好歹,你們寧榮二府都要陪葬!”

“我那符叫日火符,只有失了陽氣,陰氣過剩的人才會着火,等着吧,等把過剩的陰氣燒完了火就滅了。若不信,你用手去碰那火焰試試,一點燒不着你。”

常随心裏也覺這火詭異,試探着碰了一下火焰,然後猛地抓住水盛的胳膊就把人攬在了懷裏。

“世子爺,世子爺您沒事吧?”

水盛破口大罵,“混賬東西,你被燒試試!”

“修行不易,你距離化蛟龍只有一步之遙,何故混入青樓吸人陽氣?”賈琏長眉微擰問道。

嬌奢兒不語,雙拳緊握,死死瞪着賈琏,仿佛在遲疑究竟殺不殺人。

可是“蛟龍”二字聽在在場衆人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尤其是老鸨媽。

“公子,話可不能亂說呀,你吓糊塗了不成。”

“哦,我果真是亂說嗎,蛟蛇兒姑娘,你給自己取名字也太不用心了。”

這時水盛身上的火熄滅了,水盛怔愣,摸了摸自己,随後暴跳而起,“休要妖言惑衆,今兒我非打死你不可,你信不信本世子哪怕把你打個臭死,你滿家子姓賈的也不敢吭一聲!”

“我信。”賈琏嘆息,悠悠然輕笑。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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