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敗神敗北蝮蛇軍
是夜, 弦月高懸,無風, 室內微微悶熱, 蔣玉涵躺在涼簟上已沉沉睡去, 賈琏盤膝坐在榻上閉目養神,便在此時有一團五顏六色的光穿過敞開的雕花窗嘈嘈切切的飄了進來。
賈琏睜開眼望着這團光, 在它們身上他沒有看到陰鬼氣,不帶惡念, 卻給人帶來了深深的恐懼感,它們繞着蔣玉涵裸着的雙腳轉圈,發出嘈雜混亂的聲音。
賈琏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怕驚跑了它們, 豎直耳朵細細的聽, 隐隐約約便聽見了只言片語。
“快跑啊。”
“救救我們。”
“好擠呀。”
“嘻嘻,又來一個。”
蔣玉涵皺眉,嘴裏發出疼痛的呓語, 忽的他一下坐了起來抱着自己的腳就開始呻吟。
那團光像是受到了驚吓,“轟”的一下子就消失了,像是煙花在夜空中綻放時的樣子,速度卻是極快的, 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國、國師,它們又來了, 我的腳又痛了。”蔣玉涵滿面驚惶的望着賈琏。
賈琏點頭,“我看見了。”
“究竟是什麽東西?”
“執念所化的靈。”
蔣玉涵一時沒有聽懂, 迷茫的望着賈琏。
“一團生出了自我意識的靈氣。”
雖然依舊半懂不懂,但蔣玉涵沒有深究,而是急急的問,“您可有化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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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此靈以某人或者該說某些亡者的執念為生,只要完成亡者的執念,這團靈氣會自動消散的。”
“亡者?我、我沒招惹過亡者啊,也沒去過墳地義莊,怎麽就找上我了。”蔣玉涵面色煞白,被吓的不輕。
賈琏一瞥他的腳笑道:“大概你和亡者有共通之處,比如都有一雙美足。”
蔣玉涵駭然。
“它們找上你,既是想提醒你讓你逃又是希望你能救贖它們。”
“如此、如此該如何是好呢?”蔣玉涵兩眼發怔。
“你暫且住在我府上不要亂走,等我查問明白找出了罪魁禍首便好了。”
蔣玉涵急忙赤腳下地走至賈琏身邊拱手,為表感激深深一揖。
賈琏單手一扶,笑道:“今夜它們不會再來,你再睡會兒子吧,我去了。”
“勞煩國師了。”
蔣玉涵恭恭敬敬的把賈琏送出院門口,這才折回卧房,卻已了無睡意。
他靠床欄坐着,望着自己一雙腳糾結萬分。
外頭,正往榮禧堂走的賈琏心有所感忽然擡頭望天就見金光乍亮,于半空中形成了一頭烈焰朱雀展翅狩獵的虛影,片刻之後金光消散,朱雀消失。
巡邏的趙天梁摳了摳耳朵,低聲問道:“你們有沒有聽見鳥鳴聲?”
“恍惚着聽見了,莫不是哪位主子屋裏養的鹦哥?”
“到點,喂飽了後自有侍鳥的丫頭把籠子蓋嚴實了拎屋裏去放着,哪有這時候叫的,擾了主子們好睡哪個吃罪得起。”
“噓,大爺來了。”趙天棟急忙提醒。
頓時提燈持棍的巡邏隊都紛紛朝賈琏抱拳拱手。
賈琏點頭,順嘴道:“明兒要是在咱們府外頭發現什麽異常不要驚慌,收拾了再禀給我知道就是了。”
“是。”巡邏隊隊長趙天梁忙道。
“辛苦了,天一亮和二隊換班,去食堂吃一頓好的再回去補覺,夜班巡邏的補貼可有按時拿到手?”
趙天棟笑嘻嘻的道:“回大爺,都拿到手了,如今我們兩班的人都搶着夜間巡邏呢。”
賈琏笑道:“我記着你是二隊的隊長,今夜怎麽跑到一隊來了。”
趙天梁就笑着解釋道:“張材那沒出息的吃壞了肚子請了病假,天棟想着多賺一夜的補貼就搶着頂替了上來,明兒一早還是他呢。”
賈琏收起笑,淡淡望着趙天棟,“人的精力有限,你以為你是鐵打的不用睡覺嗎?巡邏隊負責的是全府上下的安危,容不得絲毫馬虎,這是最後一次,再敢明知故犯你們全家連着各親戚就會收到人事部下發的放良身契,別想着趙嬷嬷是我的奶嬷嬷我就會對你網開一面,想想賴家的下場,那還是老太太的陪房親信呢。”
說完賈琏就走了,留趙天棟僵硬的站在那裏滿頭流冷汗。
趙天梁一指頭戳他腦門上,“我說什麽來着,貪小便宜沒夠,你這毛病得改改了。”
趙天棟急忙道:“我改,我一定改。哥,大爺會不會從此厭了我,奪了我二隊隊長的職?”
“沒聽大爺說嗎,下不為例。往後你好好的別再犯就是了,大爺不是那等斤斤計較的人,再者說,大爺是做大事的人,這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他絕不會放在心上。”
王興在一旁笑道:“天梁隊長說的是,大爺絕不會把這點子小事放心上,下次再讓他碰見你們一家子連着親戚們都直接去做良人也就是了,多大事兒。”
趙天棟哼了王興一鼻子。
“行了,繼續巡邏吧。”趙天梁道。
一隊五人,把垂花門外各處都轉了一圈之後,雞就叫了,趙天梁領着巡邏隊去了垂花門,這時內宅巡邏一隊的隊長孫銀家的已經等在那裏了,按例說了一句裏頭一切正常之後就各自換班去了。
晨曦落在窗棂上,裏間的主子叫了起,服侍洗漱的丫頭們進了屋,侍鳥的小丫頭挨個把鳥籠子挂到了廊檐下倒挂楣子上,掀掉遮黑的布套子就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往鳥兒們的小瓷盅裏添水添食。
王熙鳳自打懷孕後就有些嗜睡,老太太憐惜她便不讓她再去晨昏定省,只讓她有精神了就去逛逛,連老太太都這樣說了,邢夫人王夫人也都跟着送人情。
若依以前的王熙鳳,賈琏不争氣跟在二房後頭白打工時,即便懷了孩子她也是要去陪侍讨好的,如今卻是不用了,整個榮國府都是她家二爺的了,因此她就有些放開了,一切以肚子裏的孩子為先,只在精神略好些時由丫頭媳婦們簇擁着去榮慶堂說笑玩耍,她孝順老太太的心是一成沒變的。
這會兒子王熙鳳還在床上睡覺,賈琏卻已經起床了,他不習慣被丫頭事無巨細的服侍,這會兒子正蹲在花壇子上刷牙呢。
“大爺,保安部總管單大良來回說早上在門外頭發現了一堆死蛇,不知道是哪個喪良心的扔在咱們府門口的,晦氣。”興兒低頭往地上呸了一口氣咻咻的道。
賈琏拿淺绛彩圓柱筆筒做了牙杯用,聞言喝下一口溫開水漱了漱吐在芭蕉根下就笑道:“怎麽說你們大爺我也是上頭兩個聖上的新寵,誰這麽不長眼找我的晦氣,怕不是別人扔的,是它們自己跑來找人呢,被咱們家的護宅神獸給當成獵物捕殺了。”
興兒轉怒為喜,雙手合十東南西北各拜了一圈,嘴裏嘟嘟囔囔也不知在念叨什麽。
賈琏笑道:“你做什麽呢?”
“拜神獸呢,求神獸保佑咱們榮國府萬事如意,富貴無雙。”興兒喜滋滋的道。
“行了,通知外勤部,今兒我要出門拜訪順天知府,給我備一輛馬車,幾樣咱們食堂出的好點心就行了,別的一概不要。”
“得了。”興兒轉身就去。
洗過臉,擦了一點無香的玉容膏,賈琏就坐到了飯桌前,這會兒子王熙鳳也起了,鬓也不梳,就那麽松松散散的歪在一側随手插了根金珠簪子就坐到了賈琏旁邊。
一瞅桌子上的早膳就道:“彩明,再去食堂給我買一碟子胭脂鴨脯來,今兒早上是餓醒的,做了一晚上夢就想這道小吃呢,可饞死我了。”
“是。”彩明掩嘴輕笑着去了。
賈琏就笑道:“想來是孕吐的月份過了,到了嘴饞能吃的時候了。”
王熙鳳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三絲春卷,頓覺胃口大開,自己拿起筷子就去夾,兩口就吃掉一個,看模樣有點狼吞虎咽的。
“你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賈琏失笑。
不一會兒芃姐兒牽着苒姐兒的小毛手邁着小短腿過來了,後面跟着笑模笑樣的青兒和橙兒。
橙兒是從下面新選上來的丫頭,是小紅的表妹。
“爹爹,娘娘~”
苒姐兒也跟着吱吱叫了四聲。
王熙鳳忙笑道:“快來用飯,有你愛吃的雞油卷兒和紅豆餅呢,哦,還有咱們苒姐兒愛吃的烤鹌鹑和鹵雞爪。”
青兒忙把芃姐兒抱到王熙鳳手邊的椅子上,接着橙兒就給圍上了圍兜。
苒姐兒自己跳上了緊挨着芃姐兒的一張椅子,伸着小紅毛手要鹵雞爪吃。
青兒從橙兒那裏接過圍兜也給她圍上,笑着給夾了一個放在她面前的南瓜釉彩瓷碟子裏。
賈琏放下筷子笑道:“我用好了,前頭去處理事情,你們娘仨慢慢吃。”
“爹爹再見,早點回來。”芃姐兒乖巧的揮手。
“好。”賈琏笑應。
到了前頭,捎上用過早膳的蔣玉涵,兩人就乘車先去了如意戲班,從班主那裏得知谷幽蘭已失蹤一天一夜了,現已報官,賈琏就帶着蔣玉涵直奔了順天府衙。
路上蔣玉涵喃喃的發怔,“想來他那日也不是啞了嗓子,是腳疼吧。”
賈琏聽見了也沒應聲。
魏文羨一貫勤奮,勞于案牍,得知了賈琏的來意就命書辦師爺等人一塊去查歷年來的案宗。
他做順天知府才将一年,在這一年裏頭也陸陸續續接到過三起人口失蹤案,調查過,找過,可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因不過是失蹤案,和那些殺人案,厲鬼案比起來,失蹤案就很普通了,就一直壓在那裏,現在聽賈琏說起他就仿佛看到了結案的曙光似的,把其他案子都放在了一邊全力配合賈琏查這個人口失蹤案。
查了幾乎一天,到了太陽落山時就整理出了五年來的失蹤人口宗卷,加上剛失蹤不久的谷幽蘭,整整三十八人,都是忽然失蹤的,有男有女,最大的二十一,最小的是才十四歲以打魚為生的漁女,有意思的是三十八人中有一大半是青樓女和相公館的公子。
從案宗上的相關口供看不出什麽,賈琏就提出再次走訪取證,旁的不問,就問兩個問題,第一,他們的腳是不是長的很好很美;第二,失蹤前接過什麽客。
魏文羨二話沒問,直接派了人下去走訪,因失蹤的人口大部分是八大胡同的,因此很快就問到了。
賈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失蹤的青樓男女都有一雙美麗的腳,小部分良人的腳美不美不能确定,畢竟腳一般都是藏在鞋子裏的。
第二個問題沒問出什麽有用的信息,青樓嫖客魚龍混雜,客流量也大,老鸨子們又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根本記不清,就算記清了某個人的長相,人家若故意隐瞞也不會知道人家真實的身份,除非是那種常來常往的熟客。
顯然,這個戀足癖的兇手不會那麽笨。
在得知谷幽蘭失蹤以後,蔣玉涵開始焦慮,坐立不安,時時緊跟賈琏像個跟屁蟲。
賈琏也沒嫌他煩,反而時時安慰兩句讓他寬心。
天色将晚,賈琏沒在順天府逗留,臨走時建議魏文羨查一查《蝶戀花》這部戲曲是從何處流傳出來的,又是誰興起了脫襪戲水這一幕戲,魏文羨一一應下,領着書辦師爺等人恭敬送至門口,目送馬車遠遠離去才罷。
賈琏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蔣玉涵的指引下去了修國公府所在的那條街。
玄青色軟簾上挑,賈琏望着修國公府上空露出了一抹笑。
蔣玉涵惴惴詢問,“國師,您在笑什麽?”
賈琏道:“我在笑,堂堂開國的國公府連一丁點的開國功德金光也無了,不僅如此,夜晚來臨之時,整座國公府像死了一樣,那坐在門樓子裏守門的家丁也是兩眼呆滞,不像活人倒像木偶。我已知了。”
“您知道什麽了?”
“還不能完全确定,等回去後我要問問我們家老太太修國公的家史。”
聽罷,蔣玉涵識相的沒有再問。
等回到榮國府,蔣玉涵踩着腳凳子從車上下來,望着笑呵呵迎上來的管家他忽然察覺出了異樣,和榮國府相比,修國公府顯得太死寂了,真是不對比不知道,連守門的家丁都是完全不同的。
而當他跨過榮國府偏門的門檻,那顆惶恐驚懼的心也仿佛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望着賈琏往垂花門去的背影,蔣玉涵放松的吐出了一口濁氣,那想要毀了自己一雙腳的心思就散了。
這會子榮慶堂正熱鬧,老太太用過晚膳牌瘾上來了就打發丫頭去把王熙鳳、尤氏、秦氏,并迎探惜三個姑娘都叫到了跟前,一面說笑一邊玩牌。
“等等,老太太有四個二,我們炸了!”金鴛鴦一拍手笑着道。
戴着老花鏡的老太太眯着眼細細一瞅自己滿手的牌頓時就笑了,把四個二往桌面上一扔就哈哈道:“炸!”
王熙鳳哭喪着臉道:“瞅瞅您老人家的牌,再瞅瞅我這滿手的臭牌,我還打什麽呀,平兒,快把咱們的錢往老太太那邊推推,省得鴛鴦開口要說幹了口水。”
衆人頓時大笑,尤氏連忙阻止王熙鳳扔牌,笑道:“你別忙着撂挑子,咱們兩個佃戶鬥老太太這個地主還沒完呢,我還有四個球呢,說不得最後能炸一把。”
坐在王熙鳳身邊替她看牌的秦氏就笑道:“原本你們還是能贏的,這一漏底卻是怎麽都不能了。”
衆女又是一陣笑,花枝亂顫,翠釵玉影,好不歡樂。
不一會兒站在外頭打簾子的丫頭就傳了話進來,衆人都聽見了,秦氏便起身道:“叔叔既有事問詢老太太,咱們就散了吧,明兒再玩。”
尤氏起身,和秦氏一塊告辭,從後廊子走了出去。
“咱們也走吧,去我那裏玩會兒子。”探春道。
“你們不用避,都坐在那裏聽聽,那是親哥哥,一敘骨肉私情又有什麽,等将來他就是你們的靠山,現如今不親香更待何時,狠不必弄的那樣無情。你們祖父在時,你們敏姑姑還時常出現在練武場呢。咱們家不是那等連親兄妹都不能随意相見的人家,我老人家可看不上那樣的爛規矩。”
探春笑出了聲,拉着惜春迎春又原樣坐下了。
“一進來就瞧見你們在笑,笑什麽呢?”
老太太招手讓賈琏坐到自己手邊的榻上,隔着一張炕桌就笑道:“我正和她們說規矩呢,剛開國那會兒子哪有什麽規矩,怎麽合适怎麽來,現如今新興的男女大防,倒把兄妹親情也防了進去,越發迂腐沉爛了。”
賈琏笑道:“可不是。”
“琏兒,你要問什麽便問吧,我要是知道也說給她們聽聽,也讓她們多長幾個心眼子。”
賈琏終究是被現代化社會熏染過的,因此他至今也沒學會古人的委婉,就直接道:“是關于修國公家的家史。今兒出門路過那家,我觀他家是一丁點的開國功德金光也沒留下,不僅如此,那座宅子也死氣沉沉的,像是無嗣之家,說句不好聽的,處處透着腐朽之氣。”
“修國公侯家。”老太太沉吟,歪在大紅金錢蟒靠背上思索了片刻道:“四王八公裏頭,東平、南安、西寧、北靜四郡王在打天下那會兒都是一方大勢力,後來都被當今皇室水姓這一大諸侯收為了幾用,北靜郡王那一支是水性皇族的遠親,不同宗,是建國後才又重新續了族譜連到了一塊。
八位國公,都是泥腿子,有一開始就慕名投奔了去從小兵做起的,有投奔了敵人成為名将又被水氏收服了去的,還有後來見水氏成了氣候才投奔的,咱們寧榮兩家是親兄弟,是一開始就投奔了過去的,所以建國時咱們寧榮兩家就成了八公之首,剩下六位分別是鎮國公牛家、理國公柳家、齊國公陳家、治國公馬家、繕國公石家、修國公侯家……”
老太太又細細思索了一會兒才繼續道:“第一代修國公叫侯曉明,是個屠夫,他一開始投的是另外一路諸侯,憑兩把殺豬刀在戰場上殺出了一個人屠的名號,後來和水氏對上,戰前叫陣,你曾祖父主動請纓,兩人同樣使刀,你曾祖父是一柄三尺大刀,他拿的是兩把殺豬刀,就被你曾祖父給打敗生擒了,這人是個肯識時務的俊傑,反正後來就降了,成了水氏帳下的一員猛将,不過這人心胸狹窄了點,因着敗于你曾祖父之手兩家關系始終一般。”
賈琏等人靜靜聽着,都入了神。
“侯曉明有個子承父業的好兒子,叫什麽來着,年紀大了記不清了,我模糊記着那是個極嚣張的名字,想當年他家還到我娘家提過親呢,我爹嫌他性情和名字一樣嚣張,為人臣子嚣張的都不長命,這樣的人要遠離,就婉拒了,随後我就嫁給了你祖父。扯遠了,重新說這個人,哦,我想起來了,那人叫侯揚威。”
賈琏輕笑,“這名兒的确嚣張。”
王熙鳳探春等人也笑起來。
“這人我記得最深的是他的戰績,那會兒雖已建國,但四方仍不太平,他奉命攻打南邊一個叫蛇國的國家。
對,是叫這個名兒,都是你祖父閑時講給我聽的,那會兒子他積傷成疾已不能上戰場了,他就躺在逍遙椅上閉目養神,我就剝葡萄給他吃,他吃葡萄不喜吃皮,我就給他剝皮剔子喂到他嘴裏,我一邊喂他,他一邊講故事給我聽……”
老人家像是想起了什麽美好的情景,臉上情不自禁就帶出了笑,那笑是極幸福的模樣。
賈琏不忍打擾,微垂眸子,唇角帶笑的聽着。
王熙鳳坐在下首椅子上,一手撫弄自己的小腹一邊望着賈琏,唇角亦帶笑。
迎春像是呆了,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美好的場景,膩白如玉的臉登時就紅了。
探春卻想到了那個叫蛇國的國家,究竟是什麽樣的國家才取了這樣一個名字呢。
惜春一聽葡萄嘴裏就分泌出了津液,她饞了,瞧見王熙鳳手邊的茶幾上放着的高腳蓮花盤裏有豐碩滿滿的一大提轉着眼珠瞅了瞅大人們,伸着小舌頭悄悄的就挪到了王熙鳳手邊的椅子上坐下,觑着沒人瞧她扭下一顆就放到了嘴裏。
貝齒一咬,甜甜的汁液在嘴巴裏爆開,惜春幸福的眯起了圓溜溜的大眼睛。
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接着道:“這蛇國不知道的還以為都是蛇呢,其實不是,他們就是人,只不過他們信仰的是蛇神,聽說每個蛇國的人生下來就伴着一條蛇,馭蛇的本領越高伴生蛇的毒就越毒。
侯揚威領旨去攻打這個國家,蛇國的女王就驅使蝮蛇大軍對抗,侯揚威有個外號叫不敗戰神,自然這是他侯家軍自家的叫法,咱們家以及其他人家可都不承認,小小年紀不知誰慣的他那樣嚣張,想來就是他那個大字不識一個的人屠爹了,他比他爹還狂,真不知仗的誰的勢,這樣的人我以為就是拎不清的糊塗蟲罷了,虧得有一把子傻力氣,又遇着了好時候,時勢造英雄,這才讓他們父子在八公裏占去了一個位置。”
賈琏看見老太太像小孩子一樣撇嘴禁不住笑起來,有心想提醒說您老又跑題了,但想想又做罷,由着老人家信馬由缰的說吧,這樣也挺好。
老太太自己笑起來,“又扯遠了,咱們再扯回來。碰上蛇國的蝮蛇大軍,侯揚威可是栽了大跟頭,屢敗屢戰,屢戰屢敗,那臉呦被他自己打的啪啪響,什麽不敗戰神啊就是個大笑話,那時他也真成了京都的笑柄了。
不過這人就是狠,蛇國也倒黴,他們的國家周邊都是森林,侯揚威一怒就讓人點燃了森林大火,整個蛇國就成了一片火海,人啊蛇啊都被燒死了,蛇國的女王也在那場大火災裏以身殉國了,聽去攻打蛇國活着回來的兵士們說,看見火裏化出了一條長了兩只角的火龍,火龍對着侯揚威咆哮,詛咒了他。
戰場上的将軍可不信什麽詛咒,更不信天罰,他還從蛇王宮活捉了一個蛇國聖女納為了侍妾呢,這人膽子奇大,那蛇國和咱們的風俗迥異,能馭毒蛇驅毒蟲,多有詭異之處,他竟然敢放這樣一個女人在身邊,真是上趕着作死,不僅我是這樣想的,當時京中貴婦圈子裏許多人都這樣嘀咕,不過根本沒人見過那位聖女,她進了修國公府就銷聲匿跡了似的。
後來聽說這位聖女給侯揚威生了個兒子,孩子滿月時我跟你祖父去瞧過,那個孩子啊,白白胖胖的,長的就跟年畫上菩薩座下的散財童子似的,誰抱都要,誰抱都笑,聽說打從生下來就沒哭過一聲,聽說那聖女是難産死的,究竟怎麽死的誰知道呢。
再後來就聽到了修國公的死信,那兩年修國公侯家是極倒黴的,光死人去了,那府上的白绫就沒換下來過,弄的我們這些奔喪的都心裏發毛,京裏便開始盛傳侯揚威火屠蛇國遭了蛇神詛咒,這才導致不斷死人的事情。
這事透着詭異,傳着傳着就沒人敢傳了,也沒人願意和他家來往,避他家猶如避晦氣,仿佛生怕被傳染了,慢慢的修國公府就隐退了似的,其他人家有什麽喜事喪事只能收到從那家送來的儀禮,就是不見那家的人了。”
王熙鳳這時插嘴道:“我記得三妹妹封郡主那會兒子還收到了修國公府送來的賀禮呢。”
老太太點點頭,“也不知這家現如今是個什麽章程,他們還知送禮和四王八公沒斷絕了來往,想來嫡脈還是有人的。琏兒,你怎麽忽然想起問這家了?”
賈琏沒瞞着一一說了,又道:“也只是我的猜測罷了,究竟是怎麽回事還要證據。”
老太太心頭一緊道:“今兒一早我就聽見說有人往咱們府門口扔死蛇,有這事沒有?”
“有。”賈琏道:“昨夜我從蔣玉涵院子裏出來看見護宅的朱雀神獸顯現虛影了,那些蛇定然不好這才被朱雀當成了獵物捕殺。”
老太太登時心慌意亂,坐直身子鄭重的道:“琏兒,我這心現在正噗通噗通的亂跳,這不是好兆頭,一聽到‘蛇’我就想到那個由蛇國聖女生下來的孩子了,又可能那聖女沒死,她要複仇了?不對,這不對,她要複仇,要麽找侯家要麽找……”
老太太一指上面。
“總之,和咱們家是沒什麽相幹的。”
“八九不離十是沖着蔣玉涵來的。”賈琏道:“您別擔心,有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
四個球就是Q那張牌,是不是又叫皮蛋?
各處叫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