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行你上
在人生的前十八年,燕秋回一直過得順風順水的。父母都是教師,在他成長的年代裏教育理念算是先進的,自由的愛好、和睦的家庭氛圍讓許多小夥伴都羨慕不已。在讀書一方面他算不上勤奮,但是也基本能滿足父母的期望。從升入初中開始一直在重點學校,直到最後考上大學,來到了省會城市。
他原以為終于可以遠離父母的視線,肆無忌憚地揮灑青春。卻不知天有不測風雲,僅僅開學兩個月,父母便在相攜出游時因為飛機事故遇難。從此他再也不敢回去那個曾給他無數溫馨回憶的家鄉,寧願一個人留在大學的城市,置房安家。
似乎父母仍然在,只是他沒有撥通那個號碼。
而現在呢?他也離開那個地方了嗎?被雷劈死,還是地/震?為什麽他是如此自然地……從這個人身上醒來?
燕秋回右手緊緊抓着門框,滿腹驚疑。他沒有發現因為他的力道,手指已經把木門框穿了五個洞。
“晏秋,你還沒有去上早課?”忽然,一個洪亮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燕秋回僵硬地轉過頭去,只見一個面色紅潤卻胡子花白的男子就站在離他僅兩步遠的地方。他身上穿的也是一樣的黑白長袍,唯一不同的是領口處繡了金邊。
多麽怪異的組合。看他的臉色和挺/直的身形,只有三四十歲的樣子。可是往上看到他深皺的眉頭和白得發亮的胡子,似乎最少也有五十多了。而且為什麽這麽個大男人走起路來卻是悄無聲息的?燕秋回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仰頭望了他兩眼才發現自己身高竟然還不及他胸膛。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的身體。
對方顯然也在打量他,又道:“雖然掌門師兄給了你選擇的自由,但是你還是應當勤快點。光有天賦是遠遠不夠的,要想在修仙一途上走得長遠,一定要時時反省自己……”
男子面容嚴肅,語氣中也略帶不滿。
“我……我今天不舒服……”燕秋回想起《上神》原本就是類似修真的小說,裏面的人個個都是奔着仙途去的,當然都要修煉。可是作者顯然不會把筆墨浪費在早練的內容上,所以他實在是一頭霧水。當然也不敢說現在就過去,被訓得只能吶吶地回應。
他現在連走一步,都怕露出破綻。
這樣唯唯諾諾的态度倒是讓男子微微驚訝了,低頭審視了他兩眼,道:“既然不舒服,就休息一天吧。”
正說着,院子裏又有人走了進來。燕秋回正要避開眼前這人的視線,很自然地就把目光投了過去。
來人顯然也是這個門派的,身上依然是一樣的服飾,領口繡着金邊。他也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後朝兩人走了過來。
Advertisement
“雷師兄,又在教訓小晏?你也太嚴肅了些,既然師兄已經答應過了,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小晏,你臉色這麽差,回去好好休息吧!師叔會再好好勸勸你雷師伯的。”
他口中的“雷師兄”聽了他的話,原本已經舒緩下來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魏師弟,掌門師弟這般放縱晏秋,你也功不可沒吧?門內諸多弟子哪個不是勤加修煉,為何他就要特別對待?”
燕秋回聽得腦子嗡嗡作響,也不知該說些什麽。耳邊還回響着他們口中一個“雷師兄”一個“魏師弟”,語氣間也全是針鋒相對。
既然他穿成了晏秋,那身邊的人都該跟他有關系才對。雷師兄、魏師弟還有他們口中的掌門……
驀地想通這一環,燕秋回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看來他杠杠地就是炮灰沒錯了,雖然不太記得眼前這兩人的名字,可是主角在玄東門時最常出來打醬油的除了大師兄晏秋,就是這兩個家夥了。
“魏師叔誤會了,雷師伯剛剛讓我進去休息,并沒有讓我出去練功。”記起這一點,燕秋回忙裝得比方才還虛弱幾分,在一旁小聲解釋道。
從他們出現時起,他的頭就隐隐作痛,到現在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了。按他隐約的預感,如果沒有事情阻止他們,這兩人恐怕能在這裏争辯上好幾個時辰。
他聲音雖然不大,但修煉之人警惕時連幾裏外的細微波動都能發現,何況是近在眼前的人?
魏宗展聞言看了雷賀一眼,道:“想不到雷師兄也開竅了。既然如此,大家心意一致,何不早說?”
他外露的氣質、容貌乃至說話方式都與雷賀十分不同。要說雷賀身形聲音都是典型的粗漢子,他就像古時的文士,衣裳沒有一絲褶皺,說話不緊不慢,音量也是非常适宜。但是說出來的話,每一句都能把人堵得死死的。
雷賀聽了他的話也只是盯了他一眼,轉頭朝晏秋道:“明天若有好轉,記得準時去早練,給師弟師妹好好做個榜樣。”
說罷,雷賀不再多言,大步離開。他來這裏只是為了檢查弟子們居住的院落,接着還要去早練場監督,也不可能多耽擱。
魏宗展目送他離去,又關切地看着燕秋回道:“小晏臉色不太好,可需要什麽丹藥?”
“不用了,謝謝魏師叔。”燕秋回額頭沁出一層冷汗,半個人都靠在門上。
魏宗展覺得有些奇怪,但想到平日他對誰都是一臉冷冰冰的模樣,又很快撥開腦子裏的其他念頭。
等他也離開,燕秋回終于撐不下去了,靠着門邊喘了口氣,然後往屋裏走去。頭痛欲裂,他真的要躺下來好好休息一番了。
會不會醒來之後,又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呢?抱着這個念頭,燕秋回一瘸一拐地走回床邊,幾乎是立刻就倒了下去。
剛才那兩個人還在的時候,他就覺得似乎有人在自己腦海裏催眠,意識模糊腦仁作痛,潛意思裏他就覺得一定要快些去睡覺。
果然剛沾床沒多久,他就陷入了沉睡。只是這一次的夢境有些奇怪,他清晰地看見一對穿着古代華服的男女坐在美輪美奂的大廳裏,身後奴仆成群,只是他們臉上的神情都不太對勁。
為什麽他們明明與父母的容貌不同,他心底卻有那種強烈的感覺?
夢中的畫面像鏡頭閃過,燕秋回這才發現他們面前還跪着另一個女人。她哭得梨花帶淚,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片刻之後那男人就要伸手把他扶起來,坐着的女人一鞭子卷過去,差點把兩個人一起抽了。
然後是許多雜亂而且無法解釋的畫面,有高朋滿座張燈結彩,也有庭院冷落伊人憔悴。人影交錯,最初只有那三個成年人,後來漸漸多了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而似乎只是在夢境中的燕秋回也覺得自己越來越冷漠,心境急躁,就好像……那裏面的一切都是真身體會。
最後,一場令他心生戰栗的沖天大火燒去了一切。巍巍城堡化作灰燼,裏面的人全都不見影蹤。他被領着一直一直往前走,前面只有另一個黑色的身影。
景色越來越眼熟,直到有人把他領進院子裏,告訴他這是他以後的房間,燕秋回才頓悟過來。接着身上一輕,他發現自己已經睜開了眼。
頭痛的感覺已經舒緩許多,燕秋回捏了捏額頭,剛才是怎麽回事?當再次開始回想夢境,他才發現那根本就是晏秋的真實記憶!
《上神》裏晏秋雖然是玄東門的大師兄,亦是同輩中天賦最高的人(在主角的尚未顯出威力前),但是縱觀全書,他就是個炮灰到不能再炮灰的——只在小說剛開始出現過,可以說是主角的第一塊踏板石。這樣的小角色作者自然不會費心幫他想什麽身世劇情,只提了最關鍵一點:他出身萬宣城名門,乃是家中嫡長子。原本該是天之驕子,可惜父親薄情,後來因為母親去世,更不受二夫人待見。幸而舅族中有資質較高的修仙者,無意中路過萬宣城,遂把他帶走,送到玄東門中修煉。
這麽輕描淡寫的一筆,表現出的也是他平日的孤傲和對待同門師兄弟的趾高氣揚,充分襯托了被欺負的主角的可憐無助。
只是想起方才腦海中的那些片段,燕秋回也有些無語了。這時候身體原主的記憶似乎已經完全與他融合,所有過往的回憶也成了他現在腦海中擁有的回憶。
這人根本也是個小可憐好嗎!!!父親不愛,母親倒是出身名門又把他視作眼珠子,可是先是被自家丈夫和小妾惡心得難受,後又因病早逝,根本給不了他什麽有力的庇護。
于是在那一家子的冷暴力之下,誰還能陽光可親得起來?惡性循環的後果就是在門內也不受師弟妹的待見,性子越長越陰沉。
燕秋回都要哭了,如今是多少歲來着?他記得這個小炮灰才十六七歲就被主角弄死了啊啊啊!
他在現代明明還有大把年輕的歲月,為什麽會來到這裏?拯救世界走上人生巅峰?這明明是主角的任務啊!
活該你嘲笑別人 no zuo no die,現在完全是you can you up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