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群衆的力量不可小觑

楊旸被張美麗拔高的尖叫吓了一跳,耳朵裏好一陣嗡嗡。

羅大富沖進堂屋來,張美麗扭頭就撲他身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怎麽突然就冒了出來!你兒子都吓壞了!”

羅大富慌亂的拍拍張美麗的背,一面埋怨的看向楊旸。

楊旸沒好氣的揉揉耳朵:“大白天的你都能被吓死,你幹什麽虧心事啊?這是我家,我不在這在哪啊。”

“都換了門鎖——”

“早八百年前我就說過,這是我家,你換一把鎖我就砸一把,我自己出去了我随時還能回——別嚎了,那麽賣力就不怕吓死你兒子啊。”

張美麗瞬間噤聲,怨恨的看着楊旸,嘴裏“小兔崽子短命王八”嘀咕着。

楊旸心裏有事,也懶得跟她嘀咕,沖着羅大富道:

“小舅,我喊你一聲舅,你要是認我這個外甥,今天我們就把話掰開說道說道,你要是不認我,我們就去找幹部。”

羅大富一聽傻眼了:“這是要幹啥哦?”

楊旸沖着椅子一努嘴:“坐着說。”

羅大富帶着張美麗坐到椅子上,兩個大人跟一個屁孩子坐一起,這讓張美麗心情更加抑郁。

娘老子在自己耳邊說的話字字句句剜心,這會她看誰都是不順眼的。

“我下學期去縣城讀書了,我以後要讀大學。”

張美麗眼睛都不擡:“我可沒錢,我告訴你啊,你每個月就那麽多點生活費,只出不進的,你要讀書不要找我們。養了你這麽多年,是只豬都可以殺了賣錢了。”

楊旸低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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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想頭,你們要是願意呢,我們就這麽辦了,以後我是死是活也不用你們管。”

羅大富習慣性搓手,張美麗摸着肚子哼哼。

“現在這屋子,我還有一半的,還有半畝山地,你們要是給我現錢,我就把戶轉給你們,我也不在這住了。”

張美麗哼了一聲,她心裏盤算得好,楊旸以後去讀書,自己娃娃生下來,屋子就都是自己的了,他回來也沒地方住!半畝山地長滿了草,根本沒啥東西,拿來也沒什麽用處。

“還有我爸供銷社的崗,你們要是要的話,也有說的。”

聞言,張美麗終于擡起眼皮子看楊旸了,楊旸坐在椅子上,側着頭盯着張美麗,臉上帶着笑,怎麽看怎麽讨厭。

等了半天,羅大富先坐不住了,站起身來:“麗,我去做飯,有啥都依你。”

看着小舅舅把一切交給張美麗,楊旸心裏五味陳雜。小舅舅應該算是好男人,但絕對不是稱職的長輩,算了,自己親人緣分淺,還不如沒有,不想那麽多。

張美麗一肚子火,還是憋不住了:“你要說啥就一次說完行不?”

楊旸感受到愉悅,突然就理解了王主任他們話說一半的樂趣。

“我明說了,你們要那個崗,要麽一次給我一千塊錢,要麽分一年,每個月給我一百二。”

“你怎麽不去搶錢啊!”

張美麗罵了起來,一千塊,是自己彩禮的一倍。一瞬間她都以為這個王八崽子是故意來氣自己的了,頓時火了起來。

“對啊,我就是搶啊,你沒錢就別想啊,我出去鎮上問一問,肯定還有人樂意的,一個月工資也有三四百呢。”

楊旸撓了撓耳朵,吹吹小指。張美麗臉脹成豬肝色,看得他連連搖頭。

“小舅媽,反正我話是說了,你想想也好。以後我不煩你,你也不用看到我。”

說完,楊旸轉身進屋關門。氣得張美麗破口大罵。

倒在床上睡覺的時候,楊旸突然想起來個問題,作為一個孕婦,張美麗這麽暴躁易怒沒事跳腳,真的沒……問題吧?

第二天一大早,楊旸起床刷牙抹了把臉,到廚房看了看,鍋子裏炖着香香的豬腳湯,油亮亮的特別誘人。

楊旸喉嚨咽了好幾下,到碗櫃裏拿了個碗,打開飯缽,打了一碗稀飯,就着醋泡小米椒,唏哩呼嚕吃了一大碗,刷了刷碗出門去了。

到王奶奶家拿了小簍子,楊旸熟門熟路去了山上。

五月開始摘金銀花,7月摘的第二茬。品相不如第一茬好,但是價格也不錯。

鎮子邊山上的金銀花據說很早就有了,楊旸不知道年份,每次采摘的時候都帶着虔誠。

小山城別的不多,樹尤其多,野生的金銀花漫山遍野長着。山城人愛護樹木,樹木也給予他們最豐厚的饋贈。

這些金銀花長勢喜人,花骨朵大,芳香宜人。每年都能給鎮上的人帶來不少補貼。

其他采摘的人看到楊旸,遠遠的就開始打招呼。

楊旸家半畝山地長了不少松樹灌木,再往上就是厚厚的灌木叢,金銀花鋪滿荊棘枝條,一朵朵在晨光中微微顫動。

楊旸伸手摘花,手指蝴蝶一樣穿梭在荊棘條中,将泛白的花骨朵挑了出來,留下青色的小花簇。

一開始摘金銀花楊旸也吃了不少苦頭的,刺多紮手,取不到合适的花朵,一撸一大把,簡直就是辣手摧花。摘了一年四茬花之後,也算是練了出來。再加上翻松子菌,挖土元,楊旸的手現在巧得很。

張美麗除了做幾頓飯之外基本不管他,楊旸跟着王奶奶學會自己縫個扣子什麽的。要不是王奶奶眼睛不好使自己也不打毛衣,戴姨親手給楊旸做毛衣。楊旸倒是很有興趣學着織毛衣。

陽光躍出山頭,金色的光輝撒滿山坡林地,露珠漸漸蒸發,林中升起淡淡的霧氣。楊旸的簍子也裝滿了潔白的花朵。

攏了攏簍子,看看眼前一大片還沒摘完的花骨朵,楊旸背着簍子往鎮子上走。路過看到其他人,招手表示自己回了,剩下的采摘随意。

野生的東西現在還沒什麽人争,都講的是誰出力誰賺這份錢,相互間留點餘地。這也是小鎮人心裏的正義。

摘了花之後要晾幹,好花要晾不要直接曬。楊旸步履匆匆往家裏趕,他要把花放在王奶奶家的篾箕裏攤開,陰幹水分。

快到家的時候,楊旸看到自己家門口蹲着個人,腳步一慢。

對方雞窩頭,一個背叉,起了毛邊的運動褲腿毛紮紮的,嘴裏叼着煙,一轉頭看到楊旸,呸了一聲,站起身來。

“個王八崽子。”

楊旸見勢不妙,轉身撒開腿往鎮長家跑,邊跑邊喊:

“張小三打人啦!楊叔戴嬸救命啊!我舅媽要把我賣了啊!”

楊旸撒腿就跑,小個子跑得飛快,嗓門哇哇的,氣得張小三好險沒吐出口血來。屋子裏的張美麗把碗一丢,嗚嗚的哭。

“你他媽的別跑!給我站住!”

張小三被楊旸喊得火大,撒腿也去追,臉憋得通紅。

不跑是傻子!

楊旸氣喘籲籲,花撒了也沒顧上。

他怎麽就忘記了張小三是個混不咎,讓他掏錢不如去搗了張家老窩,沒準還能掏出幾毛。

果然是一窩的,算計小氣又沒肚量。

楊利起床之後,正端着水杯在院子裏呼氣吸氣練氣聲,楊旸哇啦哇啦喊着從門外竄進來,楊利伸手杯子就對着張小三砸了過去。

“這是幹啥了這是幹啥了!”

戴嬸拿着菜刀從廚房沖了出來,圍裙還沒摘,一臉氣勢洶洶,老母雞一樣把楊旸護在身後,惡狠狠盯着被潑了一臉熱水哎呦哎呦的張小三。

楊旸抱住戴嬸的腰,大口喘氣。

“我去摘山銀花回家就看他蹲我家門口,開口就罵我小王八崽子,我看他眼睛都是紅的怕他打我,我就跑了——”

“你這要死的!你到我們楊家鎮來橫了啊?”

戴嬸菜刀一橫,向前一步,吓得張小三連連擺手。

“沒!我沒打人,這小王八崽子找打——”

“放你娘的狗臭屁!王八崽子罵誰呢?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我老楊家的崽子要你姓張的管了?你想打?你敢打?”

戴嬸對着張小三呸呸幾聲,菜刀舞得飛起:“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剁了你的狗腿!”

張小三大清早被姐夫叫來楊家鎮,先是被自己姐姐罵了一頓,一想起楊旸開的條件,更是覺得火起。看到小屁孩子就想着先打一頓打服氣了再說,誰知道這兔崽子比泥鳅還精怪。會找幫手,弄得現在自己裏外不是人。

楊旸心裏也挺懊悔的,千算萬算,算不過無賴。本想着自己解決個事,結果還是做不好。

戴嬸菜刀一出天下安寧,三句話問出來楊旸是想賣供銷社的上班位子,戴嬸眼珠一轉,菜刀在張小三面前比了兩下。

“行,這事好說,你既然來了肯定心裏有想頭的是不?既然這樣,咱們就好好說說。”

菜刀底下好說話,張小三是服也得服,不服還得服。

被戴嬸拿刀趕着到堂屋裏去坐着了,他剛橫起眼睛去瞪楊旸,被黑着臉的楊鎮長一瞪,瞬間萎了。

供銷社這兩年其實沒過去那麽好了,等楊旸長大還不知道是個什麽光景。楊利剛才想了下,也跟楊鎮長說了幾句。

抽着煙看楊旸在院子裏拾掇金銀花,楊鎮長先開了口。

“小三,說個實話,你也不小了,正事不幹天天瞎晃——你也別跟我争,我還沒瞎沒聾。我就問你,楊旸爸那個崗,你也是想要的吧?”

張小三憋了半天,點點頭,他沒啥技術,也沒其他門路,娘老子才打得主意找二姐想辦法,本以為很輕松,誰曉得還是鬧得個個都曉得了。但是要自己放棄一個月四五百塊錢,還真是舍不得……

“你別瞎扯掰了,你要是頂了崗,一個月四五百塊錢,一年四五千,給楊旸一口飯吃,別昧了良心。不然你晚上睡得着?”

想起一千塊,張小三還是心疼:“我姐出門都沒一千彩禮呢……”

“那是你老張家摳門,你還好意思。”戴嬸端了碗剛煮好的餃子給楊旸,嘴一撇:“就你們那窮酸摳門相,張小三,你要是個男人,就硬氣點,婆婆媽媽跟個娘們似的死算計,也不怕算計得沒老婆!”

張小三被一激,腦子一熱,呼啦站了起來:“不就是一千塊錢嗎?老子又不是給不起,只要這事能成,我給一千二都成!”

“好!你說的!”楊利麻溜的跑了出來,拿着張信紙,抖抖,“簽字,走起去供銷社說道。”

艱難的咽下餃子,楊旸看着三個大人帶着張小三出門去了,抖了一抖。

人民群衆的智慧和力量,不可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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