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一 誓言

《鎮山河》拿到了十一的檔期。

看着網上報紙上各種評論,楊旸摸着下巴沉思狀。

秦煥朗從廚房端出新嘗試做的鮮花餅,樂樂一見他,叼起磨牙棒逃之夭夭。

看着眼前混着花瓣的米糊糊,楊旸嘗試着吃了一口。秦煥朗默默看着他,伸手拿起碗,起身開始喊樂樂。

虐待完樂樂,秦煥朗把面糊盆子放回廚房,看了眼盯着電腦大笑的楊旸,轉身到角落。

電話撥通之後,秦煥朗難得謹慎小心的壓低了聲音。

“準備好了?”

對面聲音也不大,只是細細說着,秦煥朗邊聽邊點頭。

楊旸打電話定了十張票,想了想,跑下樓來。

一轉身他就看到秦煥朗縮在角落,突然興起,他踮起腳尖,貓一樣慢慢蹭過去。

遠遠地,就聽到秦煥朗在跟誰打電話,聽得不甚清楚。隐約中只聽到一個晚上,煙花表演什麽的。

楊旸豎起耳朵聽了半天,正琢磨着呢,秦煥朗電話一挂,轉過身來,兩人打了個照臉。

楊旸吓了一跳,眨巴眼睛,看着秦煥朗臉色有點變。讪笑着。

“老秦!你在幹嘛!還藏起來打電話!”

盯着楊旸看了又看,直把對方看得差點沒縮起來,秦煥朗扯起嘴角冷笑一聲,擡手就往楊旸腰上的癢癢肉去。

“你還學會偷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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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偷聽了!明明是你自己悄悄貓在這裏!哎呀癢啊!”

“你還學會先發制人了!”

“明明是你心虛!癢啊癢啊。”

被抱在懷裏撓癢癢,楊旸又哭又笑,一怒之下,吧唧一口咬在秦煥朗脖子上,這才把嚣張的大灰狼制服。

鬧了一會,跑去廚房刷了碗,楊旸跑到二樓,秦煥朗坐在大沙發上,靠着骨頭造型的抱枕,慵懶地躺着。

輕柔的音樂在房間裏響起,陽光從窗簾間隙穿過,在地上照出一道道金色的痕跡。

把水果盤放在茶幾上,楊旸依着秦煥朗躺下。

翻了個身,楊旸摸摸自己肚皮:“吃飽睡睡飽吃,偶爾想起來,會覺得自己活得太舒服了!”

“活得舒服不開心?”

秦煥朗懶懶道,伸手将胳膊放在楊旸胸前身上,手一下一下捏着楊旸的手腕。

“就是偶爾想起,覺得自己幸福得——就像在做夢。”

楊旸右手橫在胸前,被秦煥朗捏着手腕玩,左手順便就搭在秦煥朗大腿上。

手下身後,都是人體溫暖的存在,軟乎乎的沙發,輕柔的音樂,燦爛的陽光,楊旸只覺得,眼前這一切是上輩子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也許是曾經渴望,擁有之後,便格外珍惜。珍惜過了,更患得患失。楊旸低頭看着秦煥朗比自己大一圈的手掌,看着對方淡青色的血管,腦子一熱,低頭就咬了上去。

秦煥朗也察覺到了楊旸似有似無的不安。他看到他會在自以為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偷偷打量自己。用一種滿足又哀傷的表情。

久病成良醫,秦煥朗自诩自己現在也是觀察、玩弄人心的高手。他察覺,自己的小羊在不安。

不安于現在的生活,不安于現在的感情。

不是不在乎,更不是不愛。就是太在意,所以更害怕失去。

自己有必要,給對方一個,最鄭重的承諾了。

聽到身邊人呼吸漸漸平和下來,已經陷入睡眠,秦煥朗微微側頭,仔細看着楊旸。

睡夢裏,他也帶着一絲輕愁。

“別憂心,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

低頭親在楊旸額頭,秦煥朗如是說。

楊旸午睡醒來,秦煥朗不在身邊。坐着發了一會呆,他擡手用手掌拍拍臉頰。

“矯情去死啊!矯情去死!”

噼噼啪啪拍了自己一通,楊旸活力十足站起身來,看了下時間,回睡房換好衣服,去拿票送票。

他也有點小心思,終究是自己參與的電影,還有秦煥朗投資。他希望能得到更多更好的肯定。看到網上報紙上一些隐晦的批駁,直接影響到了他的心情。盡管自己似乎馬上進行了調節,心底還是有些陰影。

秋高氣爽,陽光燦爛到了極致之後,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楊旸發覺自己有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也許是生活得太好,幸福太多,他心裏漸漸開始不安。

明明不應該去亂想,但忍不住不想。

明明不可能發生,他忍不住去假設。

兩個男人在一起,終歸有違倫常,超出世俗。現在能堅持,能滿足。以後怎麽辦?

看着秦煥朗病情幾乎不再發作,氣色也越來越好,楊旸心裏打着小鼓。

這麽優秀的人,和這麽平庸的自己在一起,會不會是一個錯誤?現在還幸福滿足,十年二十年以後呢?

這麽平庸的自己,怎麽配得上優秀的你……

難以遏制帶着抑郁的心情,楊旸把手裏的電影票送了個幹淨。

天色漸漸晚了,他站在路邊。人們或者步履匆匆,或者成雙成對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故事。

走在十字路口,楊旸突然不知道往哪走。

在外邊溜達了幾圈,回到家裏,秦煥朗居然沒在家。楊旸一摸口袋,掏出手機一看,六個未接來電,他趕緊回撥過去。

新興的彩鈴聲裏,男歌手撕心裂肺唱着愛你,楊旸感覺心跳得速度跟着歌聲在起伏。

電話通了,秦煥朗低沉的聲音響起。

“到家了嗎?吃過飯了?今天打你電話,肯定是改成靜音忘記調回去了吧。”

“恩,到家了,剛吃呢。難怪我覺得今天好安靜。”楊旸一手接電話,一手忍不住去扣牆壁,一邊嫌棄着自己矯情,一邊又滿心期待,想多聽對方關切的問候自己。

秦煥朗公司有事出差,要到九月二十九才回來了,挂斷電話,楊旸上樓,撲倒在床。

兩人同居一室睡一個被窩,呼吸間,似乎還有那人的氣息。男性的味道萦繞鼻尖,楊旸眯起眼睛,結果就這麽睡了一晚。

早上起來,呆愣了好一會,楊旸突然一躍而起,打開電腦登qq。

昨天傷春悲秋瞎矯情,他忘記跟編輯聯絡了!

果不其然,編輯的憤怒隔着屏幕都透露了出來,楊旸尴尬着解釋,一時間把情緒給丢了個幹淨。

最愛的人不在身邊,也沒了撒嬌的對象,楊旸一邊碼字一邊寫小論文,忙得不亦樂乎。等他從學校跑回家,秦秘書開着車等在門口了。

“啊?”

楊旸愣愣地看着秦秘書,對方一身休閑西裝,穿得那叫一個帥氣潇灑。

“啊什麽,不記得今晚是第一檔了?”

秦秘書搖頭,看着眼前的大齡青年,這麽多年過去,往事還歷歷在眼前。

當年那個被自己少爺抱着拐來的小孩,多年後雙眼依舊明亮如星。

被秦秘書一提醒,楊旸“噢”了一聲,開門扔包轉身關門動作潇灑一氣呵成,跳上車,他臉上忍不住興奮。

秦秘書瞄了楊旸一眼,帶着慈愛和欣慰的笑容,直把對方看得汗毛倒立,這才轉過頭去,專心開車。

萬盛劇院上演第一場,七點整,觀衆已經進場得差不多。楊旸站在影院門口,看着大幅的海報。臉上帶了一點粉。

“海報怎麽樣?”

楊旸好容易忍住激動:“太棒了。”

他興奮地看着秦秘書,整個人都洋溢着開心:“之前看到小圖,就覺得每個人都好帥氣,非常有個性。我沒想到,看大圖,會這麽生動。”

進到影院,楊旸貼着牆走到前排,秦煥朗拿着一支筆和一沓文件,坐在前排。似乎感覺到了楊旸的視線,他轉過頭來,沖着楊旸露出笑容。

楊旸捂住胸口,低頭摸了過去。

“你吃過晚飯了麽?”

“吃了,你呢?”秦煥朗伸手牽住楊旸,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簽個字。”

楊旸“嗯”了一聲,低頭接過筆,看也不看,就在秦煥朗手指着的地方簽名。幹脆得讓秦秘書和秦煥朗都一愣。

太、天然了……

秦秘書捂住臉,不敢去看處心積慮了好久的自家boss的臉。

秦煥朗嘴角抽了抽,把文件和筆遞給秦秘書,拉着楊旸坐下。

“你心怎麽那麽大?什麽都不看就簽?萬一是什麽不好的東西你怎麽辦?”

楊旸微微側低頭,手指摩挲着秦煥朗的手心手背:“反正,我也只有你和我自己。”

秦煥朗噎了一下,影院的燈光全部熄滅了。

一時間,一片靜谧。只有人的呼吸聲,還有彼此握在一起的雙手。

電影開場從天上翻滾的雲層開始,雲層翻滾着,薄薄的一片雪花緩緩飄落,落在白皚皚的山頭。随着春風融化,順着春水流動,一路蜿蜒奔走。踏山涉水,彙聚在河流裏,沒入人間。

山水人間聯系了起來,故事裏的人,開始着自己的故事。

平凡的人在自己美好的國度裏過着簡單幸福的生活,直到生活的平靜被打破。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是站着死,還是趴着生?

是茍延殘喘,國破山河滅,還是一腔熱血滿心志氣,碧血薦軒轅。

不同的人,到最後都殊途同歸,選擇了讓自己不後悔的那一條。

七少爺死了,但是他耗盡心力換來的救命藥在陳骁手中,連帶着無限希望,即将穿透黎明前最後的黑暗,破曉來臨。

屏幕上,陳骁牢牢抱着懷裏可以說滿是鮮血的箱子,坐在汽車裏,漸漸奔向遙遠的彼方,東方,天色漸明。

風從東方來

水流向西處

家還在家麽

家在心裏呀

山河城依舊

燈花照故人

歌聲低低響起,逐漸大了起來,連着铿锵的調子,響徹全場。影院的燈光亮起,字幕打出。不知道是誰先鼓掌,楊旸回過神來,秦煥朗溫柔地擦去他臉頰上的淚。

“怎麽哭了……”

楊旸笑了下,噴出個鼻涕泡,一手尴尬地捂住鼻子,他正要去衣兜裏拿紙,秦煥朗已經拿出一張遞他。

“我是感動的……”

看着楊旸又哭又笑,秦煥朗嘴唇微微動了下,左手伸進衣兜。

“突然發現自己簡直又蠢又矯情。”擤完鼻子,楊旸看了眼身邊漸漸散去的人群,低頭小聲道。

“前幾天,我可能是精神有點萎靡,有點找抽。今天看了電影,突然覺得,能幸福的活在現在,能跟你在一起,自己簡直太幸福了!我還想東想西,簡直自尋煩惱。”

“不是你的問題。”

秦煥朗湊到楊旸面前,直視着對方。

不管過了多久,這傻乎乎的咩仔,前世今生都一樣,被自己直視了,會先呆愣一下,然後害羞的低頭。

伸手捏住楊旸的下巴,秦煥朗一字一句道:“會讓你不安,那肯定是我的問題。我只有你,你是我唯一的摯愛,如果我都讓你不安,那一定是我的錯。”

在楊旸發愣的時候,秦煥朗拉起他:“走,外面可以看到煙火。”

“啊?”

楊旸匆匆把鼻子再擦了擦,将髒兮兮的紙巾丢進垃圾桶,跟着秦煥朗走出影院。

廣場裏,站了好多人,人和人之間有距離,或者親密無間。今晚這一刻,他們都在擡頭看天空,看盛開的煙花璀璨。

“其實,比起煙花,我要給你的東西更好看。”秦煥朗趁車天黑人多煙花引人注目,湊到楊旸耳邊呢喃道。

只是這麽一句話一個動作,楊旸心跳如小鹿撞。

自己的左手被牢牢牽着,秦煥朗似乎拿出了什麽東西。

煙花在空中爆裂,火樹銀花帶出長長的尾巴,天幕中開滿芳華。

楊旸感覺自己左手無名指上被輕巧紮實的套進一個環狀物,右手也被塞進一個小小的東西。

那麽小,卻比什麽都沉重。

“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你,我把我自己都給你。楊先生,你願意為我套上這一輩子的誓言指環麽?”

人群中歡呼聲不斷,夜空裏煙花爛漫,楊旸慢慢回頭側身,雙手慎重地為微笑着的秦煥朗戴上指環。

手指送開的瞬間,楊旸聽到秦煥朗長長的喘了一口氣,忍住眼中的酸澀,他好奇的去看對方。

秦煥朗別扭的把頭扭到一邊,直到楊旸扣了扣他的掌心,才把頭湊過去輕聲道。

“我剛才,就怕你一激動跑了,或者呆了……甚至,對我這種行為嗤之以鼻。”

“為什麽……會想到這個……”

“因為,我怕你覺得我不好,跑了啊。”

秦煥朗輕聲道,煙花在空中燃燒,一時間大地亮如白晝,每個人的臉都能被看清。拉起楊旸的左手和自己的放在一起,兩人手上的指環,一摸一樣。

“你看我怎麽好,我也看你很重要。剛才讓你簽的,是皖西集團股份贈送協議。以後,我就是給你打工的人了,土豪,不要放棄我啊。”

楊旸手指縮了一下,繼而伸直,牢牢的,握在另外一只戴着戒指的手上,執着、肯定。

“前幾天,我還在忐忑,這幸福太突然,怕自己會失去。”

楊旸晃了下手,擡頭看着夜空中的煙火:“我怕自己跟不上你的腳步,我怕成為你的負擔累贅,你那麽好,值得更好。不過今天我懂啦。你反正被我套牢了,這輩子,都是我的啦。以後誰來跟我搶你,我就用你給我的錢換成硬幣,砸死對方!”

秦煥朗噗嗤一聲,笑意怎麽也掩飾不住,最終在人群歡呼的時候,大聲笑了起來,就算笑得身體亂晃,也沒有放開牽着楊旸的手。

這手啊,他可是要牽着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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