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雷陣雨
一含收拾完廚房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兩人都起得很早,又忙活了小半天,現在困意襲來,便各回各的房間補覺去了。
迷迷糊糊的睡到五點鐘,一含起床看了一會兒電視劇,因為已經入秋,才六點半,外面的天色便黑了下來。一含關上電腦,來到客廳,看天都黑了,便拉上窗簾,打開燈,現在她一喘氣都是濃濃的大蒜味,就在她坐在沙發上放空自己時,金浩哲也走了出來,他微微皺眉,便慢慢向沙發走去,一含怕他坐自己身上趕忙說道“我在這。”,金浩哲淡定的坐在一邊說道“我知道,這麽重的大蒜味”一含不服氣道“你也吃了大蒜呀。”金浩哲不理她,而是摸索到遙控器打開電視,財經新聞剛剛開始,他坐在那裏靜靜的聽着。
一含最不喜歡看財經新聞,因為她自認為自己沒有經商的頭腦,沒有投資的眼光,最主要的是她沒有那財運,所以看着看着她就坐不住了,嘴裏的大蒜味又讓她覺得難受,想到牛奶能去除大蒜味,便去廚臺那裏熱牛奶,她看了看金浩哲的背影,心一軟便給他帶了一杯,她把牛奶杯放到金浩哲面前沒好氣道“給你牛奶。”
金浩哲聽到牛奶兩個字,眉毛微微上揚,他接過牛奶杯,一含緊接着說道“燙。”,金浩哲低聲說了句“謝謝”,一含翻了個白眼,坐到沙發另一邊,她不太能吃燙的東西,就使勁的吹呀吹,希望牛奶能涼的快些,結果都吹得眼冒金星,她看了看金浩哲,他把牛奶杯放到了茶幾上,估計也是覺得燙吧。
看他認真聽新聞的樣子,一含慢慢又露出了花癡臉,他就這麽坐着不說話,真應了那句安靜的美男子,他的雙眼雖然黯淡無光,視線方向也是微微向下,但是他并不像別的盲人那樣眼珠亂轉或者是露出大片的眼白,一含因為好奇也曾經上網搜索過,原來導致失明的原因有很多,有些盲人如果不是眼睛本身出了問題,他們的面相是和常人無異的,除了視線對不上,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金浩哲的眼睛依舊深邃迷人,看來應該不是眼睛得了疾病吧。
她正猜測着,外面忽然傳來雨滴拍玻璃的聲音,一含來到窗前輕輕撩起窗簾看向外面,白天還陽光明媚的,現在卻下起雨來,不過天氣預報确實說過今天有雷陣雨,憋了一天原來是晚上下,一含放下窗簾回到沙發上嘀咕道“外面下了好大的雨。”,金浩哲沒有理她,一含無趣的撅了撅嘴,輕輕喝了一小口牛奶。
好不容易等新聞演完,一含終于可以看別的節目。她調了好幾個臺才找到好看的綜藝節目看了起來,金浩哲也跟着聽聲,就在兩人都聚精會神的看節目時,一道閃電劃過,緊接着屋子的電器便都滅了,一含懊惱的說道“停電了!”,剛說完,轟隆隆的雷聲響起,金浩哲身子顫抖了一下,看來他是被這響雷吓了一跳,一含來到窗前,把窗簾掀了個小縫往外面望去,外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來整個小區都停電了,看這架勢,一時半會兒是不能來電了。
一含失望的放下窗簾抱怨道“整個小區都停電了。”,金浩哲站起身“那就回房睡覺吧。”,一含趕忙喊住他“別走,聊會天吧,我剛睡醒,剛吃完飯,實在是不能再睡了。”
金浩哲冷冷的說道“那你回屋玩手機吧。”
一含可憐兮兮的說道“手機沒電了,而且,屋裏好黑,我有點害怕。”
金浩哲想了想,沒有說話,而是又坐了下來,一含高興的往沙發那走,卻不小心磕了一下,差點撲在金浩哲身上,金浩哲本能的把身子往後傾問道“怎麽了?”,一含一邊揉着腿一邊坐到金浩哲身邊,想了想又換到金浩哲另一邊,讓自己對着窗戶的方向,她龇牙咧嘴的說道“腿撞沙發上了,好疼。”,說完她又看了看金浩哲,窗外的大雨和烏雲完全遮住了月光,屋子裏很黑,一含瞪大了眼睛,也無法清楚的看清金浩哲的表情。
金浩哲冷冷的說道“誰讓你不小心些,活該。”,他靜靜的等待着一含回嘴,他連要回的話都想好了,誰知道一含突然靠近他,還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就在他皺起眉頭要責問一含時,耳邊突然傳來轟隆隆的雷聲,雷聲一過,一含立馬松開了手,金浩哲只覺得喉嚨一緊,還好現在屋子裏黑,要不然一含就該看到他因為害羞而紅透的耳根了。
金浩哲磕磕巴巴的問道“你、你幹什麽?”
一含自然的回答道“好亮的一道閃電,我猜這一定是個響雷,怕你害怕。”
金浩哲無奈道“害怕?你當我…”,還沒說完,一含又捂住了他的耳朵,果然又是一個響雷,一含松開手關切的問道“沒有吓到你吧”,金浩哲苦笑一下回答道“你是說雷聲,還是說你.”,一含放下手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好心沒好報,剛才看你驚了一下,怕你害怕,你以為我願意捂你耳朵呀。”,金浩哲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怎麽會怕打雷。”
兩人沉默了一小會兒,一含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金浩哲輕輕嗯了一聲,一含試探着問道“聽你爸爸說,你是出了意外才失明的是嗎?”
金浩哲料到她是要問這個,從他失明以來,有好多人都問過他這個問題,而且每個人問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看來這洛一含也是憋了很久才敢問出口,雖然回答了很多次,但每次提起來,他內心深處還像被刀紮一樣,這種失去光明的痛苦,直到死的那天,恐怕都是無法釋懷的。
他刻意讓語調輕松些道“十二年前出了場車禍,醒了就看不見了”,雖然是簡短的一句話,但一含自然知道這對于當時二十一歲的金浩哲來說是種怎樣的打擊,她心裏酸酸的,只覺得很心疼金浩哲,雖然他有時候冷冰冰不講理,說話還氣人,但是她還是能包容他,畢竟任何人遇到這樣的變故,脾氣都會變得古怪的吧,何況是這麽帥的人。
金浩哲側耳聽了聽,并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他輕聲問道“你、你還在嗎?”,一含嗯了一聲,外面又來一道閃電,一含又馬上捂住金浩哲的耳朵,金浩哲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雙手摁下道“我真的不怕打雷,別把我當小孩子,只是突然有這麽大的聲響,沒有準備而已。”,金浩哲的雙手一直握着她的手腕,一含的臉竟紅了,她有些害羞的說道“我、我不捂你耳朵了,你松手吧。”,金浩哲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趕忙松了手,兩人都覺得氣氛有些尴尬,又似乎有些暧昧。
一含不喜歡讓自己身處尴尬之中,她輕咳一聲,蜷起腿,雙臂環着小腿,頭枕着膝蓋,轉向金浩哲這邊問道“那可以給我講講那場車禍嗎?”,金浩哲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很好奇嗎?”
“嗯,很好奇,我問你,你也可以問我呀,如果你不想回答,那就算了。”
金浩哲輕輕嘆了口,緩緩開口道“那年,我在美國讀書,我們幾個要好的同學都剛剛獲得研究生的錄取通知,大家都很高興,于是相約去另一位同學家開party慶祝,那個同學家的別墅位于山頂,雖然地方偏了些,但是周邊都是牧場,環境很好。本來打算白天去的,可是白天我們幾個在寝室研究項目,一轉眼就到了晚上,老大趕忙開車帶我們過去,那天下着大雨,去別墅的路上有一段盤山道,之前我們去過一次,所以,就算下雨也沒有刻意減速,我們四個人在車裏說說笑笑,還一起唱歌,就在開到最陡的地方時,一輛卡車突然快速從對面開過來,老大趕忙急打方向盤,結果,我們車就滾下了山,我當時只覺得天旋地轉,接着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就躺在醫院裏,剛開始迷迷糊糊的,都沒反應上來眼前是一片漆黑,還以為是天黑而已,等後來身上傷好了些,才知道,我看不見了。聽護士說,我們過了一天才被找到,找到時,一車四個人,有兩個已經沒了呼吸,我還算是比較幸運的,雖然頭部受了重創,但好在醫生醫術高明,沒留下別的後遺症,但是因為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視神經受損,這輩子都無法恢複光明。”
一含心疼的問道“剛失明那段日子,很難過吧。”
金浩哲抿了下嘴唇平靜的說道“每一天都很難過,只是那段時間更難過一些,我爸帶我訪遍名醫,什麽方法都試了,最後可算是能看到些光亮,雖然還是什麽都看不見,但總比一片漆黑的好,只是當時很茫然,很絕望,感覺自己變成了廢人,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要依靠別人。”
一含聽出了金浩哲的辛酸,她故意用輕松的語調鼓勵道“可是我看你現在也很好呀,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做,還能自己出門,而且,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你看不見。”
金浩哲知道她是在寬慰他,嘴角微微上揚道“不用安慰我,這些年,這些話,我聽過好多了,我起初也不是這樣的,是後來去的盲校特意矯正的盲态。”
一含佩服道“一般人受到這麽大的打擊,都會一蹶不振吧,你能重新振作,還創立了公司,真的很厲害!”
金浩哲搖了搖頭慚愧道“我哪有那麽堅強,剛得知視力永遠無法恢複那陣子,我整整三個月沒有出門,期間,還做過傻事,不過被我爸發現,把我救了回來,我每天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直到有一天,家裏響起敲門聲,我爸打開房門,有個人喊了我一聲,我才算是重新活了過來。”
“是誰呀,帶給你這麽大力量?”
“是當時跟我同坐車的好兄弟,John,那場車禍,只有我們兩個活了下來,我以為我是最慘的,但John更慘,他高位截癱,腿不能動,兩只手也不靈活,那段時間,我都沉浸在悲傷中,完全沒有想過他,但他卻惦記着我,身體剛好一些,就來找我,鼓勵我,還約我一起繼續學業,他那個樣子,每天都還樂觀的活着,還要費心來逗我開心,硬是要陪着我去盲校學習,逼我走出家門,融入社會,我就跟着他,他當我的眼睛,我當他的腿,我在盲校學了大半年,白天學美國的盲文,晚上學中國的盲文,還學會了使用電腦和手機,那段時間,我睜開眼睛就開始學習,一方面是因為John,一方面是因為,我停下來,就又會開始哀傷。大概過了一年左右,我們兩個重新回到校園,繼續我們的學業,我本來學的是金融管理,但是我一直對計算機也很有興趣,John也一樣,因為我們兩個都變成了殘疾人,所以更多的時候是研究一些方便殘疾人使用的軟件,慢慢的便接觸到了醫療輔助器材。畢業之後,我們都被美國一家很知名的醫療器材研發公司錄取,直到五年前,那家公司想要打開中國市場,我便回到中國創辦了現在的聚星醫療輔助器材代理公司,做國外知名醫療輔助器材的代理,幫他們打開中國市場,同時,也成立研發中心,研制核心技術,為更多的殘疾人提供就業機會,而John就在美國那邊繼續幫助我,我們兩個約定好,一定要努力堅強的活下去,完成我們四個人共同的夢想”
聽金浩哲說完,一含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很難過,明明是很勵志的故事,但她就是覺得很難過,她情不自禁的拍了拍金浩哲的肩膀說道“回國創業的時候也很難吧。”
金浩哲嘆了口氣說道“你怎麽問的都是我最艱難的日子啊,剛回國的時候因為有之前在國外認識的朋友,選地址什麽的,都還好,只是在公司創辦的第二年,因為我一時粗心,沒有仔細了解一家公司的産品性能,只是單純的聽對方詳述産品數據,就簽了兩年的代理合約,結果,那家公司的産品一上市就遭到用戶投訴,要求退貨,我們想聯系那家公司,可公司的老板卻不知所蹤,我才意識到,自己是上當了,那公司老板就是想撈一筆就跑路。他們公司解體了,而我們作為代理公司,需要支付大筆的賠償費用,這一賠償,我公司差點就倒閉了,不過還好有John幫我聯系另一家公司,讓我簽訂兩年的代理合約,幫我渡過難關。從此我就長了記性,所有的合同都要有盲文版,而且都要在多家律師行的監督下簽訂。”
一含不解的問道“你那麽難,你爸爸都沒有幫你一把嗎?”
金浩哲的臉一下冷了下來道“他根本不同意我回國,所以我也沒打算能得到他的幫助,就算再難,我也沒想過求他。”
一含聽出了金浩哲對金正霖的怨念,她柔聲道“可是,你爸爸跟我提起你的時候,很自豪呢。”
金浩哲沉默不語,一含知道他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便話鋒一轉道“我問完了,你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金浩哲沉默了一下問道“你為什麽一直沒有結婚?”
一含一愣不滿的說道“你要不要問這麽直接啊,我也想結婚,可我總得遇到可以結婚的人吧。”
“那你認為什麽樣的人可以結婚,得是有錢人嗎?”
“總是要遇到合适的吧,有錢當然很好,畢竟我已經過了戀愛大過天的年紀,總是要現實些吧。不過,沒錢,但是知道去拼搏,也是可以的呀。”
金浩哲輕蔑的哼了一聲道“果然還是愛錢的吧。”
一含聽到立馬回嘴道“那你那麽努力,不也是為了賺錢嗎。”
金浩哲冷冷的說道“不跟你一般見識,但是我告訴你,做我的妻子,一定要守本分,不要有別的什麽幻想。”
一含生氣的說道“剛才還聊的好好的,你怎麽這麽會破壞氣氛呀,你不用跟我強調這些,我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不過,我也醜話說前面,雖然你讨厭我,可是我們還是要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所以,你、你、你不可以…”,說到這,一含竟說不下去了,金浩哲追問道“怎麽不說了,不可以什麽?”一含小聲嘀咕道“不可以在外面有女人,但是我又覺得,你不喜歡我,可能是有心儀的女生吧,所以我不想說下去了。”
金浩哲聽出了一含語調中有絲哀傷,其實兩個人已經相處了一個星期,雖然他在刻意保持着距離,但一含在他心裏還是有了些分量,他低聲說道“我沒有別的女人,要是有別的女人,我是不會答應跟你領證的,但是日後說不準,畢竟,我女生緣很好的。”
一含聽他這麽說,撅了撅嘴道“長得帥就可以這麽嚣張麽,唉,要是我長得美,是不是也早嫁出去了。”
金浩哲逗趣的說道“可能是因為你的長相,所以才成剩女了吧。”,一含不服氣的怼了金浩哲胳膊一下,這一下還真疼,金浩哲咧着嘴揉着胳膊說道“你說你一個女的,怎麽這麽愛動手,這樣可不行啊。”
一含嘀咕道“跟你熟才跟你動手麽。”
金浩哲一本正經的說道“可是你這樣的舉動,對于心有邪念的人,是容易引起誤會的。”
一含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以後,我只怼你,不怼別人了。”
金浩哲一臉無奈道“為什麽要怼我,就不能和平相處麽?”
一含哈哈的笑了起來,金浩哲也忍不住笑了,一含接着問道“你長這麽帥,在學校的時候,應該有很多女生追你吧?”
金浩哲認真答道“你确定要問這個問題,我怕我說出來,你又會怼我。”
一含倒來了興致追問道“我要問呀,我最喜歡聽這種八卦了。”
金浩哲想了想說道“确實有很多女生對我有好感,但是,不是有好感,就會有感情的。”
“那你之前談過多少個女朋友呀?”
金浩哲想了想“三個,其實還有一個,不過應該不算是女朋友,就是挺有好感的。”
這時冰箱響起了啓動的聲音,客廳的燈也亮了起來,一含興奮的喊道“來電啦。”,說完便蹬蹬蹬的跑回了房間,金浩哲有些失落的低聲道“這麽快就來電了。”,說完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剛走幾步,一含又回到了客廳,她喊住金浩哲“你幹嘛,還沒聊完呢?”,金浩哲不解的回過身說道“來電了,還要聊嗎?”
一含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說道“聊天跟來電有什麽關系呀,你還沒說完呢,快坐下!”
金浩哲又坐回到沙發上問道“那你剛才怎麽跑回房間了?”
“我給手機充電呀。”
金浩哲哦了一聲,一含又開始了八卦采訪,不過這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兩個人說的話比這一個星期說的都多,一含感謝這場雨,讓她能更了解眼前這個人,而金浩哲也感謝這場雨,讓他能暫時放下他的僞裝,可以小小的展露一下自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