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得救

當刺目的陽光完全投入眼底時，我竟然有些雀躍，原先死亡的恐懼都被我忘到了北，只餘下見到外邊天光的興奮。

當時我想，哪怕我下一瞬便會被陽光打散魂體，我能看一眼外邊光明的世界，也是幸福的了。

海水将我的身體湧上海面，我看到陽光離我越來越近，而我的身體也漸漸地因接觸到陽光，散化成煙，我想完了，這樣下去，我豈非連外邊的世界都見不到，便要灰飛煙滅了。不成，我好歹也是黃泉之主的親子，我怎麽說也得死得光彩，于是，我就奮力地往有光彩的地方游了上去……我真懷疑我的腦袋被獄門夾壞了……

烈陽高照，海水起伏，當我從海底游到人間的世界上時，我歡呼雀躍，若非深處海中，我就要蹦起來了，可惜我高興還沒得多久，身體一輕，便看到自己的骷髅體在火辣的陽光下，快速地蒸騰成煙，一點一點地銷蝕，再然後……

“咦？怎地這骷髅見不了光。”

溫柔的話語猶如一枝火箭釘在了我的身上，霎那，我全身都沸騰起來了。我凝注着視線望去，只見天與海之間，一身白衣的男子背光站在飛劍之上，徐徐向我飛來，當他的陰影籠罩在我身上擋下陽光之時，我的身體停止了蝕化。

我高興地揚手大呼：“快救我快救我！”只要不見光，我便能繼續活下去，凝聚身體。

那男子似乎有些疑慮，站在飛劍上很久都沒有動作。而我卻等不了了，哪怕沒有受到陽光直射，只消有熱量輻散入我體內，我也會有可能灰飛煙滅，只是時刻長短問題罷了。

我将手揚得更高，大聲呼喊：“快救我快救我，我……我定好生報答你，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嗤，”我似乎聽到了那男子的笑聲，繼而一溫和的聲音便拂入了我的耳中，“你能拿什麽給我。”

拿什麽給他，我被這問題愣住了，在黃泉地獄多年，我要什麽別人都給拿來給我，但放我這兒沒多時，我就給破壞得個幹淨，因而我手上還真沒什麽可送出去的東西，這會兒被他如此一問，我就語塞了，想了半晌，都道不出個可信的答案來。

陽光愈來愈大，我的身體也快熬不住了，現今全靠着縮在他身體的影子下保命，于是，不知可是被太陽燒壞了腦子，還是腦袋沒醒神過來，我就這麽着，閉眼一喊：“我拿我的清白給你！”

我想，當時那人的臉色一定很好看……

那人還是救了我上來，看到那只伸向我的手時，我就失了神。在黃泉地獄多年了，我見到的手要麽是骷髅手，要麽便是失了生氣的枯手，即便是我爹的手都滿是厚繭，一點兒也不好看。因而這還是初次見到如此漂亮的手，筋骨分明，修長有力，只有淡淡的繭子，我心神一晃，鬼使神差就重重地握了上去。

對方似乎被我的舉止吓住了，連飛劍都晃了一晃，就在他失神的檔口，我借力一躍而起，跳到了他的飛劍之上，但這一動作，使得我直接接觸了陽光，身體急速地煙滅。

便在這時，一樣東西迅速地包裹到了我的身上，身體一涼，煙滅停止了，我側首一看，只見自己從頭到尾被一件衣裳裹住，隔絕了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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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欣喜地拊掌，轉首正要感謝，卻瞬間醉了雙眼。我在黃泉地獄沒學過什麽東西，想描述一人的容貌都深覺詞窮，那人很美，是我人生幾百年中，見過最美的人類，明明是個男子，卻不失女子的美貌，嘴角微微揚起，哪怕不笑，也給人溫和近人之感。

我看着他失神了，不自禁地就贊了一聲：“你真美。”

他顯然被我說的話愣住了，半晌嗤嗤地笑了起來：“從來沒人這麽誇我，你是第一個。啊，不說了，你不能見光罷，我帶你到我房內暫避罷，不然一會兒你便得消失了。”

我的心都記挂在他的臉上了，連話都聽不入耳，木木地就點了點頭，也不知自己應了什麽。

入了他的房內，他将罩在我身上的衣服取了下來，套回了自己身上，笑着問我：“你是從黃泉地獄來的？就我所知，黃泉地獄裏出來的，皆是有一定道行的，守着雙樹島如此多年，我還是初次見到不能見光的不死魂靈上來呢。不過說來也奇怪，一般不死魂靈均是有了一定道行，方能言語，可你卻是反過來的，好生奇怪。”

我被他這話噎得，當時就想反駁一句我會言語是因我天生帶有黃泉之主後裔的靈力，但話到嘴邊，我又給吞了下去。對方雖面容和善，但不知人心好壞，我不可随意洩露自己的身份，于是我拍了拍自己的胸骨，昂首挺胸：“那是因我天賦異禀！”

那人又笑開了花，我嘟囔地問他：“有那麽好笑麽。”

他笑着搖手跟我道歉：“嗤，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笨……啊哦，如此呆的不死魂靈呢，你真有趣。”

他當我沒聽到那一個“笨”字麽，我不滿了，雙手抱胸，把鼻頭昂上了天，反将他一軍，我說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對一不死魂靈不設防的人類。

他笑着按到了我的頭上，說我這小身體板，又沒啥靈力，能讓他防什麽。

我氣鼓鼓地就是握着拳頭揮了揮：“我好歹也是活了百年的不死魂靈，雖然我個頭矮，但我氣力卻是很大的！”

他笑得更歡了，摸着我的骷髅腦袋道：“你若有一日死掉，那一定是笨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