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兩顆腦袋靠在一起,  劉促将他最新知道的消息與最近走得比較近的同學分享。

“聽說今天下午會有解剖課，有觀摩的機會，你去不去？”

既然是法醫學，自然是免不了解剖屍體這個被很多人不太能接受的學習內容。

上基礎解剖課的時候,  大體老師（注1）他們也見過。

并不值得劉促這态度。

這次與他們平時上基本解剖課還不一樣,  不是經過福爾馬林浸泡過的大體老師，而是真正的解剖新鮮屍體。

他們年級低,  暫時并沒有機會親自上手去操作解剖。

一般都是老師和研究生,  加上大四大五的本科生一起做,  而低年級的只能先在旁邊觀摩。

一直到當了實習法醫,  才會在投入到正式的工作中之後，常規地接觸到解剖工作。

像現在,  林希他們才是大二的學生。

別說沒有機會，真正上手進行解剖,  就連觀摩，想要逃避也不是不行。

比如,  應淮這種全科皆挂的人。

劉促倒不是膽小的人,  也不是第一次觀摩。

只是上次他第一次觀摩之後，實在也留下了一點談不上心理陰影的不舒服。

那次他在老師切開屍體肚子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吐了。

在開顱的時候，又吐了一次。

那種不适應，劉促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麽,  不止是對屍體的害怕。

所以這次，他又想去，又有些猶豫。

看到林希,  他才想到眼前這個人,  別說實打實地解剖現場,  剛轉系過來，就是更普通的基層解剖課都沒上過。

做成标本的心肝脾胃腎都沒見過。

直接來這一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他們班級群裏傳的消息，林希肯定是不會錯過的。

“去啊，你不去？”

林希反問了一句。

在他的印象裏，劉促一直是一個特別熱愛法醫工作的人。

就算他後來結婚生子，他老婆似乎對他這份工作并不滿意，多次勸他換工作，他都沒有答應。

最後他們的婚姻關系破裂，林希猜測，工作也有可能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

所以，現在林希十分不理解，劉促現在的表情是什麽意思。

不想去？

劉促明顯猶豫了兩秒，然後還是點了一下頭。

“機會難得，去。”

話是這麽說，臉色看着已經有點白了。

林希後知後覺，才發現了他這個大熟人的異狀原由——

這是在害怕？

林希簡直一時之間有點不能想象。

行吧，就算是“師父”也有年輕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的時候。

兩個人說了幾句話，劉促把林希打包的幾個包子全吞下了肚。

吃飽了腦子裏氧氣全跑到胃裏消化食物去了，倒沒有空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正好上課時間也到了。

林希打開書本，開始投入到課程之中。

解剖課是在下午，劉促和林希約了一起去。

兩個人差不多時間去了解剖室，觀摩的人不少，他們去的時間早，還搶到了個好位置。

和林希他們挨着的人是他們班上的同學，叫吳俊蔚，要熟不熟的關系。

林希現在還沒有完全和班上的混熟。

不過看到同學，他還是點頭示意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吳俊蔚之前沒怎麽單獨和林希說過話，這個時候，他像是閑聊一樣，開了口。

“你第一次觀摩解剖吧？”

林希點頭：“……嗯。”

其實不是第一次。

吳俊蔚像是安慰同學：“其實也沒有什麽的，你別太緊張了，第一次不小心吐了也沒事，你自己留意一下，別當場吐出來影響老師就行，要吐去外面。”

這大概算是同學間的好心提醒？

林希謝了對方，到底不怎麽熟，也就沒有再接話。

見他這樣，吳俊蔚便也閉了嘴，和旁邊的同學說起了別的事，不時還笑上兩上兩聲，看着十分輕松。

吳俊蔚這人吧，和應淮正好相反，應淮穩拿了倒第一，這位是遙遙領先的正第一。

就算稱不上那些一流名校裏學霸中的學霸，至少在他們系裏也是個人物。

沒再等林希多想，關教授他們便走了進來。

解剖課開始，對于觀摩的低年級學生來說，不少人還是很緊張的。

林希處在其中倒是還好。

反而有一種熟悉感。

劉促的臉色随着解剖開始就有些不對，逐漸變得慘白，然後慢慢開始變青。

不過好在白着青着，也似慢慢習慣了下來中，不像有些同學那樣，到一半就跑出去吐了。

直到開顱，劉促才又像是再次卡死在了這一點上，捂着嘴跑了出去。

林希全程沉浸在解剖之中，直到被他撞了一下，才回了一點神。

看着跑出去的背影，林希又收回了視線。

要幹這職業，這總要他自己去克服。

而且，從未來來看，劉促克服得挺好的，給他點時間就好了。

回頭的時候，他的視線落到了吳俊蔚臉上，發現這位雖然沒有回頭，但是一邊嘴角往上斜着上揚了兩分。

怎麽看着這個表情，都該叫作不屑與嘲諷。

林希在重生前漫長的一世裏，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人，甚至因為他的工作，見得還不少。

這類人不管是錢還是有才，反正應該不是特別有德。

大概是林希的注視停留得有些久了，吳俊蔚察覺到他的視線，也回頭看了他一眼。

兩人的視線一對上，這一次林希沒有錯過對方眼裏一閃而過的排斥。

看來是被人讨厭了。

不過，好像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林希移回了視線，繼續看着最後的解剖工作。

關教授是個很會教學的老師，一邊解剖，一邊講解。

順便也會對旁邊的學生提問。

林希聽得認真，不時點頭，不知怎麽就落入了對方的眼中。

對于這位轉系而來的學生，關教授很有印象。

不僅是人聰明，學業出色，還有對于他會轉來他們專業的好奇。

“林希同學，第一次觀摩解剖，有什麽看法嗎？”

關教授直接點了名。

這也不奇怪，他們這位關教授平時就是這個樣子，估計就是林希站得近，被他看到了。

林希頓了一下，搖頭，說：“暫時沒有，關教授。”

關教授以為他是怕自己說錯了，鼓勵道：“沒事，就把剛才我說的，以你的理解說說看，你才轉專業過來，說錯也不礙事。”

又被催了一遍，林希再說自己什麽也不知道，就顯得很說不過去了。

他便只好将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

“死者手腳和身體看不到約束傷，口鼻腔和內髒均正常無損傷，胃內容物主要是米飯和西紅柿、芹菜，米粒還成形，胃呈充盈狀，食物剛進入十二指腸，死者是在末次進餐後兩小時左右死亡，主要損傷為顱骨凹陷形骨折，對應部位腦挫傷、顱內出血，是十分明确的對沖傷，應該是摔跌所致，大致可以判定為意外死亡。”

林希說得不緊不慢，語言簡練，把剛才在解剖過程中關教授說的信息抓着重點整合起來，給出解剖結果。

說完，便拿眼看向關教授，等着他的點評。

關教授也是大出意外，從這個學生第一次面對解剖面不改色開始，他就已經覺得對方心理素質很不錯，至少有幹這行的潛質。

等他說完，這個評價立即又加了分值上去。

這是塊料。

關教授心情不錯，也就在表情上流露了出來，他對着林希點了點頭，便就着他的回答，将此次的解剖和死亡原因，給學生們更加仔細地分析了一遍。

一場解剖幾個小時，講解完，關教授便離開了。

觀摩的學生也挺累，還有幾個吐得不行，離開的樣子或多或少，顯得有點萎靡。

劉促和林希走在一起，有氣無力地說：“今晚我不想吃肉了，不，這半個月都不想吃……林希你是正常人嗎？第一次看解剖，就一點都沒有不适？”

林希不好說重生前的事情，只能說：“我看到一些視頻教材，有心理準備。”

視頻教材他也确實看過，跟着劉促學法醫知識的時候，最開始也就是看視頻。

一開始劉促覺得他是開玩笑的，也覺得他只是普通人的好奇，直接給他看了一組視頻，想吓他一吓，直接就讓他滅了那份心。

可惜，林希是真的喜歡這個工作，雖然第一次看視頻，讓他不舒服了好一陣子。

他忍着頭皮發麻的感覺，多看了幾次之後，也就慢慢适應了。

劉促這才發現他不是鬧着玩，随着林希和他聊得多了，他也願意多說幾句，又指點林希去看一些專業書。

慢慢兩人一個教一個學，成了默契。

重生前的林希漫長的一生，別的沒有，就是錢多，他爸媽給他掙的，加上他自己工作、投資得的，沈怡靜雖然和他做了真結婚的假夫妻，但是她和孩子根本不願意花他的錢，他也就沒有別的開銷。

後來他捐了大部分給相關部門，他便也成了劉促辦公室的常客。

真正的解剖，除了沒有真正參與，也是現場觀摩過很多次。

劉促對于林希的回答，只能用天賦異禀來解釋。

“你太牛了，大佬，以後你是我大哥。”

看視頻，和現場哪能一樣，不光是視覺上刺激，還有現場将死屍打開之後的各種味道，一般人就是第一次殺雞殺鴨都會覺得不适，更不用說是看着一個人被解剖了。

林希完全沒有辦法解釋，只好任由這個誤會繼續下去。

晚飯自然是吃得清淡，兩個人在食堂裏點了兩份炒青菜。

吃飯的時候又遇上了吳俊蔚，他和另外兩個男生與林希他們隔了兩張桌子坐着。

這幾個人可能倒是看着沒有受到什麽影響，照樣吃雞吃鴨，高談闊論。

只是看了一眼，林希就收回了視線。

對着晚飯并不是很有興趣的劉促突然貼了過來，對林希說道：“聽說吳俊蔚不想當法醫。”

嗯？

林希疑惑看他。

劉促說：“當法醫多辛苦啊，就算順利找到工作，也是一天到晚面對各種屍體，雖然說是鐵飯碗，但是工資也有限，他應該是想考研讀博，最後留校當教授。”

在高校當教授，可不比基層法醫輕松多了。

林希一想，便知道了吳俊蔚為什麽對他們這些人有敵意。

也是正常，留校的機會可比出去找工作更小。

自然競争也更激烈。

劉促給林希使了個眼神，兩人也就都心知肚明了。

林希搖頭，這又和他有什麽關系，他沒準備讀研，本科畢業就準備就業的。

根本就沒将吳俊蔚放在心上。

而被他放在心上的那個人，最近的日子過得完全是順風順水。

應淮有音樂天賦，以前他自己是沒想真的去混娛樂圈，去參加比賽也是玩票性質。

一旦真動了念頭，那便完全不一樣了。

活動一個接一個地上，熱搜一個接一個的買。

反正應淮也不差錢。

就算這樣的手段現在已經顯得老套，只要是在網上多沖浪幾年的人，都能看破。

且有一部分人特別反感這種營銷。

不過也有人閑着沒事被激發了好奇，或是逆反心理去看一眼的。

應淮要的就是這一眼。

他有自信，他的歌能抓住大部分人的審美。

果然，他的粉絲量簡直像是坐火箭一樣往上沖。

一夜爆紅這個詞，就是印證。

也是在這樣的聲勢下，應淮他們接到了近期最火的一檔歌手類競技比賽。

現場直播形式，每周一期，“8+1”名歌手同臺演員，同時由現場聽衆和網絡觀衆實時投票打分，得分最低一分直接淘汰。

這“8+1”的模式，就是由首發8名歌手，加上最新一名由網友投票選出的踢館歌手組成。

踢館歌手，是任何人都可以報名，經過節目組資格初審，再放到網上，由網友投票。

當然所謂的報名，一些過倆是節目組為了節目質量自己找上門去的。

節目已經辦了十幾期，一些熱門的歌手都已經參過了比賽。

一時之間，在人選的選擇上突然票數就開始分散了。

應淮他們這個叫“未來”的樂隊組合，因為最近的人氣，就這樣被投票到了第一名。

收到節目組的邀請函，也協調着拍了視頻素材。

應淮和楊亦辰最後進行歌曲的選擇，至于趙沓還在旁邊激動得抖腿。

趙沓：媽媽，這回我真要上電視了！

這麽大個比賽，足夠他幾天睡不好了。

秦威和杜濟兩個知情人旁觀着，眼紅得都快要燒起來了。

竟然真讓他們做到了！

秦威則是掐着自己的大腿，在心裏大罵：果然是狗富二代，有錢多得沒處花，直接砸出了一條星光大道！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除夕快樂~

新的一年，大家都健康平安~

注1：大體老師是醫學生們對醫學教學用的遺體捐贈者的尊稱。

本人不是法醫專業，相關法醫知識是網上找的，大家看看就好，并不嚴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