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念可成佛,一念亦成魔。

與道門不同,佛門和魔門淵源頗深,既是相互克制,也可以互相成就。淨涪佛魔同修,走的就是相生一道,而如今這源自他化自在天魔主的天魔氣與來自諸天佛陀、菩薩的佛光以淨涪為戰場對峙厮殺,演化的卻是相克的妙理。

雖然淨涪走的是佛魔相生一道,但這相生與相克恰如太極陰陽,是為一體兩面。此刻它們在淨涪面前演化佛魔相克妙理,對淨涪也有莫大的好處。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淨涪先得要有足夠開悟的資質,以及足夠決斷的膽量。

畢竟眼前這兩股力量來頭不小,本源層次極高,內中更是深藏道韻,不論誘惑力還是渲染力都非同尋常,一個不小心,淨涪的道就雜了。

個中兇險,淨涪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但......

頭上有閘刀。哪怕閘刀依然封在刀閘裏,而且旁邊也還有人,不怕閘刀随時落下。可閘刀就擺在那裏,誰知道刀閘什麽時候破開,旁邊守着的那人又是不是時刻留神?

淨涪不能去賭他化自在大天魔主什麽時候失去耐性,也不會去賭自己在佛門能得到幾分護持,他能去做的,也是唯一能夠去做的,就是把握住一切機會增強自身。

唯有己身強大,才是真正的無憂。

自淨涪佛身和魔身相繼将心神投入天魔氣與佛光的對峙碰撞之後,淨涪本尊在外鎮守半日,确定一時無恙之後,才從定境中轉出。

彼時恰是清晨,天邊一抹朝霞爛漫揮灑,山側薄霧蒙蒙,随雲氣蒸騰,又在那一片初初越過山頭照落的陽光中消散,升入雲層中去。

見外間天色正好,淨涪難得地沒有準備早課,只略一整理衣袍,就下了雲床,推開門,站在屋門前,看着遠方的晨光出神。

側旁的淨音察覺到隔壁淨涪這邊的動靜,從淨室裏往外張望一陣,又仔細想了想,到底沒有出門來,将這一片晨初的清靜和生機讓給了淨涪。

淨涪倒沒注意到這些,他只站在自家屋門前,看着這天,看着這雲,看着這順着山脈錯落的寺院,聽着這山風吹過院中菩提樹,聽着遠方寺中弟子朗朗的誦經聲。

撲在面上的風漸漸散了那一份清涼,灑落在面上的日光也慢慢褪去橘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炙盛的熱。

淨涪慢慢地閉上眼睛。

修行,該持如覆薄冰心,行勇猛精進道。可何時該勇進,可是該謹慎,卻全乎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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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涪默然半響,忽地擡起手,手指輕輕向前一拈。

須臾風起,一片碧綠濃翠的菩提葉悄然飄來,又在淨涪擡手的那一刻,被他拿在手裏。

淨涪睜開眼睛,看了這片菩提葉一陣,笑了。

那笑容甚是清淡,似乎并沒有夾帶多少屬于淨涪的情緒,卻也讓心有所感往這邊看來的淨音跟着笑了起來。

剎那間,心胸驟然開闊,似見天地寬廣,世界無邊。但不知為何,卻又不會因寬廣天地間唯己一人獨存而覺茫茫無定,飄搖難安。

淨音一時察覺,臉上的笑意更甚。

淨涪擡手将手裏的那片菩提葉收入袖中,又看了一眼漸漸爬升的太陽,側身向着旁邊淨音的方向合掌一禮,笑着轉身回屋。

淨音從雲床上下來,一振袖,也是雙掌合十,笑着對淨涪的方向回了一禮。

淨涪入得屋中,也沒坐上雲床,而是先簡單梳洗收拾過自己,才來到佛龛前,拈香禮拜,然後取出一側的木魚,開始完成他今天已經遲了的早課。

這世間是非道理太多,連淨涪自己一時都混沌了。但他剛剛才想明白,那其實沒什麽必要。

世間事,其實也都逃不出一個成王敗寇。

淨涪若敗,則萬事俱休,随風散化,不必再提,而淨涪若勝,便是超凡入聖,無所顧忌。

想得再多,也是無用。他該做的,也是能做的,唯有守定本心,然後拼一個成敗存亡。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秖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

“......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以是義故。”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一日早課完成,淨涪停下手中木魚,複又将手上的佛珠帶回胸前。随後他想了想,轉手一托,取出一個袖珍的九層玲珑塔來。

這座玲珑塔塔身呈厚重莊重的紫青色,塔上除仿似自然生成的紋路之外,再無甚雕飾。沒有塔鈴,沒有垂鐘,沒有鎮獸,樸實無華。

然而将這一座玲珑小塔放到耳邊,細細聽聞去,卻又有陣陣誦經聲入耳,清靜祥和,安定自在。

這座玲珑小塔,卻是由昔日白骨玲珑塔轉化而來的紫青玲珑塔,也是淨涪本尊的本命靈寶。

淨涪将這座玲珑小塔托在掌中,細細摩挲,再次仔細且慎重地檢查這座紫青玲珑寶塔中生魂的狀況。

昔日鑄就那座白骨玲珑塔中的萬千生靈如今已經盡數上了第二層,部分也已經到了第三層,甚至還有兩人入了第四層。

也就是說,基本上而言,這座紫青玲珑寶塔中的生魂基本已經補全了自身破損的魂體,基本可以經受得住輪回的接引,可以轉生了。

淨涪觀望過紫青玲珑塔後,開始慢慢盤算起來。

由佛身和魔身那邊的進展來看,自身修行情況暫且算是穩定,只要那位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主兒沒動作,他這邊就暫時不會有什麽問題。而既然如此,那些積壓了多年的舊事,也能抽出空閑來處理了。

母親沈安茹和弟弟程沛現下在鴻聞界安元和那裏,一時不用急忙。畢竟景浩界如今只是初定,許多地方都還是爛攤子,亂糟糟的,來不及收拾,也抽不出人手來處理,還不如就暫且讓他們待在鴻聞界那裏呢。

說起來,景浩界大亂初定,世界本源受損嚴重,最重要的,其實還是先補全世界的本源。

世界本源若是能夠補足,世界天道壯大,自然也就能夠重塑世界規則,調理世界內部元氣,使天地俱安。

不過這對左天行來說,怕就不是一個好消息了。

淨涪想了想,笑了一下。

竟頗有幾分惡劣。

不過沒多久,淨涪便就将這件事撇開了。

畢竟對于現下的他來說,左天行已經算不得什麽了。

而補全世界本源......

淨涪開始着手細算。

其實無非開源節流。

開源一時半會兒是開不了的了。他和左天行手上的天地源果都已經交出去了,手上一個也沒有,要開源怎麽開源。而且經早先那位天魔童子那麽一搞,景浩界的天地胎膜其實也是有些破損了的,景浩界若要從虛空混沌中攝取更多的混沌元力補足天地,只怕也是難。

那麽就只有節流了。

而節流的話,開辟景浩界冥府應該可以算是一個吧......

開辟景浩界冥府這個念頭,已經在淨涪心頭紮根很久了。真要追根溯源,那似乎要從他猜測到景浩界時間回溯開始。

因為景浩界世界重塑,時間回流,這個世界的生死輪回規則簡直亂成一團,難以梳理。

新生的孩童自諸天寰宇的地府中源源不斷地吸引死魂轉世投胎,可死在景浩界那場重塑大劫中的生靈也被困死在這個世界,由那所謂的重塑大陣牽引,想要回歸自己的肉身,或重新孕育,或直接承接原本的記憶重生,因人而論,因時而異。

新魂與舊魂各自争搶,就算分出了勝負又如何,勝者和敗者哪個願意甘心?

這番魂魄争搶間生出的怨恨,不是沖着天地去,又能去找誰?

更兼之那天魔童子布下的重塑法陣确實很有幾分威能,景浩界世界內時間混沌,規則錯亂,基本全靠景浩界世界天道鎮壓,由世界自己死撐,牽引了景浩界世界天道的大部分意志,又一直誤導世界天道,使它無力梳理規則,更是導致世界本源進一步損耗流失。

可以說,但就這混亂的輪回一項就已經在将景浩界推向歸墟了。更別說還有其他......

這個中的慘況,淨涪只是自己在心底想一想,便覺得頭疼。

幸而,這些都不需要他來忙碌。

不過饒是如此,淨涪也不能完全放開手去。

畢竟,這個世界孕育他,支撐他成長,又将他從那場重塑大劫中保下,讓他得以擺脫混沌,抓住一線生機。

它也是他的母親。

而他,即便在這些年來也做了不少動作,也絕對不能稱得上補還。

淨涪垂眼沉默一陣,卻是轉手将手中的那座紫青玲珑塔收好,自己從蒲團上站起來,來到佛龛前,從佛前取出一枚小小的銅鐘。

銅鐘只一節小拇指大小,并不別致,輕易就能讓人忽略了去。

淨涪将這枚銅鐘取在手中,靜靜看了一陣。

半響後,他将這枚袖珍銅鐘放回佛龛裏,重又供奉在佛前,自己回到蒲團上坐下,轉入定境中,認真推演。

在沒有一個明确且切實可行的方案之前,還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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