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57相思意

靈堂上,氣氛突然變得十分凝重起來。

蘇灼負手面對靈堂,衆人只看到他的背影,送客之禮很是明顯,但此刻在場的其他家族之人卻根本不打算離開。

這次好不容易逮着個機會能得到蘇家的秘法,他們豈能輕易放棄?

況且現在蘇家只剩一個蘇灼,一個蘇灼?能被他們放在眼裏?

于是王家主站了出來,他是青龍王家,一直都是四大家族之首,其他人或多或少會給他一二的臉面。

只見王家主咳嗽了一聲,對着衆人說道:“蘇家遭逢大難,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蘇侄兒,我們都是為了你好,知曉你此刻心裏不好受,我們也不會跟你計較什麽,只是該幫的,我們也都還是會搭把手的。”

另外兩大家主也交換了一下目光,也紛紛點頭說道,“沒錯,四大家族缺一不可,自是不能此刻就抽身而走。”

“我們明白此刻蘇侄子你眼見蘇家主離世後情緒浮動大,但也要保重身體,其餘事,不如就交給我們處理吧。”

蘇灼聽着,心裏卻一片冷意,交給你們?交給你們,就等同于把蘇家放在你們面前,仍由你們瓜分!

于是他不說話,目光卻是下意識的放到了身前的那口冰棺上,因為那裏面躺着的,是他的父親蘇如慕。

他忍不住的想,他父親是否也會想到今日結局?

那日蘇如慕從對他出手時,又能否想到就在不久後的今天,躺在這裏的會是他自己?

自裁?

他父親不會是一個甘願自裁之人。

蘇如慕的死,不會只是這麽簡單,一定曾經發生過什麽,畢竟,蘇如慕是死在封印魔神的深淵前的,光是這點,就很難相信蘇如慕是自裁的。

蘇灼手指微動,然後側頭,他高傲的擡起下巴,目光之中一片的冰冷,他當然知道在場的人是為了什麽,但他不會退讓的,“幾位伯父當真不肯離去?”

他要讓對方看到的,是他的決心。

到底都是四大神獸之後,缺一不可,蘇灼不怕這群人會對他出手,因為他們不敢。

王家主神色微微嚴肅幾分,他好言相勸,誰知蘇灼半點不留情,那他們也沒必要再客氣了,語氣也變得有些凜冽起來,“蘇侄兒,原先看在蘇家主死者為大的份上,這才沒跟你計較,你蘇家,本就欠我們一個解釋,若非你蘇家作孽太重,豈能引來天譴?竟還試圖拉我們一同落水!”

說完,其他兩大家主立刻就明白了意思,一身的威壓立刻就放了出來,“再者,蘇家主的身份,怕也有待考究,此事,難不成你蘇家還能隐瞞下去麽!”

那日蘇灼浴火之禮過後,深淵前的朱雀石碑光芒亮起,原本都暗淡了數年了,四大家族之人或多或少還是彼此之間有點感應的,他們發現,跟蘇家斷絕多年的感應,在那一刻,突然就連上了。

蘇家的蘇灼,的确是朱雀之後,他們也感受到了朱雀的火焰氣息。

那麽作為蘇家的家主蘇如慕,為何就沒有這般的感應?

蘇如慕執掌蘇家幾十年,那石碑上都沒有光亮,雖對方能夠使用南鳳令,但為何那南鳳令卻又要跑到蘇灼手上?

這一切的一切都幾乎在指向一件事,那就是蘇如慕的身份,絕對并非表面所看到的這般,也不是說蘇如慕就并非蘇家的人,只是懷疑蘇如慕的血統,或許不純。

王家主想到此,更是不懼,畢竟蘇家的把柄他抓住的可不止這一樣。

他也不怕蘇灼守着蘇家不交出秘法,因為那南鳳令,還在他的手上。

南鳳令是蘇家世代傳下來的神器,也只有南鳳令才能讓蘇灼跟其他家族一同繼續加重深淵的封印。

如果蘇灼想要拿回南鳳令,就必須要交出蘇家的秘法!

當然,這件事他不會光明正大的說出來,有些交易,本就是見不得光的。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聯合其他兩大家族逼迫蘇灼,只要蘇灼氣焰消了下去退後一步,他就可以再暗地跟蘇灼交易,讓蘇灼把秘法交給他,他必定可以再扭頭勸說其他兩大家族。

到底這事鬧開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王家主的算盤打得挺好,但沒想到的是,蘇灼更狠。

只見蘇灼抽出霞光劍,劍氣立刻彌漫在大殿裏,分神後期的威壓也毫不客氣的釋放出來。

他雖修為不如其他家主,但氣勢上卻很是冷冽。

“無情道?”王家主感受到這股氣息,眉頭忍不住的皺起。

蘇家的後人,修的是無情道而非劍道?

那這些年蘇灼拜入劍尊門下,學的又是什麽?

蘇灼手持利劍,面無表情,他一字一句說得極其清晰,“出手吧。”

“蘇侄兒,你又何必如此偏激。”王家主覺察到了幾分不妙的氣息。

蘇灼卻半絲都未退讓,氣勢反而更加強勢,“今日,要麽諸位就殺了我,朱雀一脈徹底滅絕,蘇家也自然任由諸位掌控,要麽,就請各位立刻從我蘇家出去,我蘇家雖落難,但一草一木都不可切割!”

蘇灼就是仗着他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朱雀一脈滅亡,這才敢放出狠話。

并非一定要将關系鬧得如此僵硬,其他三大家族的确也會竭盡全力将他捧上蘇家的家主之位,但今日三位家主态度之強硬,擺明了就沖着蘇家的東西來的。

他若接受了這一時的好意,相當于就是把整個蘇家都送出去。

人心莫測,這點蘇灼在上一世就體會得很清楚了。

更別提這幾只都是老狐貍,虧本的生意,沒人會做的。

四大家族壓根不像外界傳言那般,他們只要表面關系和睦,血脈順利延續下去,魔神不出,那麽私底下欺壓一二其他家族又如何?

這些年來,蘇灼也曾聽過不少四大家族裏傳出來的醜事。

小輩之間的競争鄙視也很是嚴重。

世人敬重四大家族,因為知曉是他們背負着守護修真界的職責,世代都在鎮壓魔神,但在這份敬重之下,四大家族卻開始各種打壓多方勢力,妄想着一脈獨大。

甚至還幹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不是沒人知道,只是他們不得不選擇隐忍下來。

但現如今,四大家族連連失去威信,修真界裏不服者衆多,其實他們的地位早就岌岌可危,但可笑的是,現在的他們,還在內鬥。

還想着掌控蘇家?

真欺他蘇家沒人?若他蘇家沒人,遭殃的怕最早的就是四大家族。

蘇灼的話一出,在場所有的臉色都變了變。

而三管家望向蘇灼,他雖看不見,可他能夠感受出來蘇灼此刻的強硬。

三管家卻覺得欣慰,他拖着這條茍延殘喘的命,就是怕若他也死了,蘇灼獨留在世就該被欺負了,在他的印象裏,少爺從來都只是一個孩子,只是沒想到的是,那個一向沉默安靜的少爺,也有了幾分血氣。

這才是蘇家,才是真正的朱雀後人。

于是三管家上前一步,彎下腰,“諸位請,蘇家下人少,就不送了。”

白家跟歸家紛紛看向王家主,王家主眯起眼睛看着蘇灼,他還在做最後的決定。

蘇灼的這番話的确讓他意外,他沒想到的是,蘇灼竟能如此的态度決絕,是仗着只有他才是朱雀後人嗎?

若非如此,但凡蘇家還能再找出一個後人,他們也不可能處于如此被動的地步上。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的是,蘇灼說得沒錯。

他們的确拿蘇灼無可奈何,只有這一根獨苗了,蘇家不能滅。

想到此,王家主一甩袖子,轉身便走,他走了兩步,側過頭,“那就請蘇侄兒好好準備,待到接任家主之位時,給在場所有人一個交代!若是給不出,也別怪我們幾位叔伯不留情面!”

白歸兩家對視一眼,也憤憤而離。

等到所有人都從大殿裏出去後,蘇灼才緩緩收回劍。

三管家上前一步,低聲喊道,“少爺。”

蘇灼吐出一口氣,仿佛早就猜到了今日之事,于是他閉了閉眼睛,“他們不會走遠的,甚至不一定會出仙山。”

“有些死侍應當還能用,老奴去召喚一二過來。”

“三管家。”蘇灼叫住了他。

三管家對着蘇灼彎下腰,蘇灼看着他說道,“那些死侍傀儡陰氣重,蘇家怕也是因此才遭天譴的,只留下一些應急,剩下的,帶父親入葬後我打算全部超度。”

三管家停頓了一下,然後彎了彎腰,這才轉身出去。

蘇灼又将目光放到了那冰棺上,很是疲倦的擡起頭,然後吐出一口濁氣。

其他三大家族的人的确從蘇家出去了,但卻跟蘇灼猜測的一樣,并沒有離開仙山,只是全部都遷移到了山下而已。

三管家挑挑揀揀的,終于挑選夠一百名死侍尚且還能用,其他的死侍都全部堆在一起,如同什麽垃圾一般,遠遠看去像一座小山,散發着腥臭,沒有靈氣支撐他們的身體,很快他們的身體就會腐爛的。

那一百名的死侍聽從三管家的安排在蘇家裏面修修補補,整整一天一夜,終于将這個蘇家勉強恢複得還有兩分以前的奢華模樣。

但損壞的地方依舊多,山上殘留的靈氣不多,即便蘇灼放了兩條靈脈進去,卻依舊稀薄。

他也在整理蘇家的東西,尤其是藏書閣,裏面藏着的,是蘇家世世代代保存下來的各種秘籍功法,這些絕對不能被外人拿去。

但可惜的是,蘇家的封印大半都被破壞掉了,就連護仙山的保護罩也消失了,不知道多少人可以随意進進出出,東西肯定是少了很多,但好在最重要的玲珑寶塔還在。

到底是認血脈的,除了蘇家的人也沒其他人能夠進去。

除此之外還有就是祖墓,祖墓到底有先祖守護,反而是受到損害最少的,至于蘇家其他的一些財物,這些蘇灼倒不在乎,千金散盡還複來,況且這些身外之物也根本不重要。

只要蘇家還在,後面就能慢慢再積攢回來。

等三管家勉勉強強把如此殘破的蘇家紀錄了個大概給他的時候,蘇灼正在思考蘇如慕下葬的事。

蘇如慕是僞朱雀血脈,即便進了祖墓,也肯定不會被裏面的先祖們接受,而且蘇如慕能不能葬入主墓也是個問題,可能上一秒他安置在了祖墓裏,下一秒那群先祖們就能把蘇如慕的骨灰給揚了。

他能看得出來,那群先祖們很是不喜僞朱雀一脈的人。

也對,誰會原諒那個害得他們不能入輪回,還差點葬送了整個蘇家的半神呢?哪怕是他留下的僞血脈之人也是如此。

于是,蘇灼只能退而求次,他沒将蘇如慕葬入祖墓,而是将蘇如慕的骨灰奉入了蘇家祠堂之中。

蘇家也有祠堂的,只是過往蘇家的人并不重視,畢竟有祖墓在,祠堂這種形式東西可有可無。

這也是蘇灼能想出來最好的折中辦法了。

為人子,他已拿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他想,蘇如慕會理解他的。

他仍記得他還幼小之時,是蘇如慕貼心照顧着他,時常與他逗樂,甚至更久遠的記憶裏,蘇如慕還願意在寝殿裏趴下,然後讓他騎在背上,自己當做馬兒爬行。

那些零零散散的畫面,一點一滴的都湧入了蘇灼的腦海裏。

他沒有忘記的。

蘇如慕進入祠堂的那一晚,蘇灼跪在靈牌之下,整整一晚。

三管家安排好了家中大小事務,然後來到蘇灼身邊,他看着蘇灼,跳躍的燭光之下,他那張有些俊雅的臉,更像蘇如慕了。

“少爺,我讓死侍們整理好了的家中物品,損失嚴重,但重要的幾處殿宇有封印,都未被人進出過。”三管家說的是,是蘇家數代先祖們攢下來的積蓄。

蘇灼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另外此次蘇家除了留下的一百死侍外,其他的三萬多死侍都無法再用了,我們,需要更多的人手。”三管家遲疑着說道。

蘇家這些年來,本就家大業大,之前光是奴仆都上千,更別提好幾萬的死侍,然而這也才堪堪管理下來。

如今只剩這一百死侍,完全沒法将整個蘇家再重新管理好,那些情報、家業、勢力都需要一一去打點,如今的死侍,根本不夠用。

除非蘇家只留栾天閣,其他之地全部縮減下去,舍棄所有,只保本家。

但這樣一來,蘇家在修真界的地位,哪怕在四大家族裏面的地位,都會大幅度降低。

蘇灼垂下眼簾,他之前從未管過家族之事,對于這些事的确不是太了解,沒想到會如此複雜。

好在三管家老練,現在還能勉勉強強過下去,但這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我明白了。”蘇灼此刻仿佛依稀知曉了為什麽蘇家之前會重用傀儡了。

三管家看向靈堂上的靈牌,他彎着腰,看不清神色。

此時的他很清楚,那個由蘇如慕執掌之下的強大蘇家已經不見了,留下的這個蘇家,搖搖欲墜。

蘇家想要再恢複到以往的強盛時期,将會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而且這次天譴落在蘇家,外界傳言太多,蘇家的名譽如今也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這一切都需要一個強大的人坐鎮蘇家才能度過去,然而這個人,卻也同時需要承受太多的風雨。

三管家沒想到會變成今日這樣,蘇如慕到底是如何忍心将這一切都放在蘇灼肩上的?

留下這樣一個蘇家,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不是一向最疼愛蘇灼了麽?

“少爺,家主不該這麽對你。”三管家如此說道。

蘇灼目光閃爍了一下,“三管家,今晚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裏,他是我父親,我該為他守靈。”

三管家見此,低下頭緩緩從祠堂裏出去。

他身上還有很多事要處理,蘇家的事太複雜,也太多了,以及,其他家族的人都還守在山下沒有離去。

內憂外患之中,或許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了當年那個強大的蘇家,真的不見了。

而蘇灼此刻也不是不知道這些,他也知道要将蘇家抗起來有多難,但再難也不得不抗下去,因為這是蘇家。

此刻燭光搖晃,暖黃色的火苗跳躍着,像是心髒一顆又一顆震動。

蘇灼跪得筆直,他安安靜靜跪着,祠堂裏面什麽聲響都沒有,一片的寂靜。

這一夜,蘇灼都沒有閉上眼睛,他看着祠堂之上蘇如慕的靈牌,這讓他的感情十分複雜。

他的确不明白蘇如慕為何要這般做,又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才會自裁在深淵封印前。

四大家族以前又到底謀劃過什麽,蘇如慕曾經告訴他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如今他跟其他三大家族的關系變得緊張起來,其他三大家族必定不會短時間內接納他,說不定四大家族還會陷入很長一段時間的僵硬期。

那麽,難道這才是蘇如慕想要看到的?

想要看到四大家族決裂?

蘇灼不明白,他的确不明白。

縱使把這些事情都放在一邊,其他事蘇灼也不明白。

比如一向疼愛他的父親,為何要将他送去臨淵仙宗,而在他從臨淵仙宗回來後,又為何要将他逐出家門。

明明他才是朱雀後人,他是真的,蘇灼吐出一口氣,神色有些疲憊。

“父親,你可能不知,我曾很是敬重于你。”

安靜的祠堂裏,蘇灼輕聲說道。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又很輕,仿佛随風而散。

此刻蘇灼腦海裏回想的,竟還是孩童時的那些時光。

他記得的,他小時性格不像這般,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驕縱,因為那是蘇如慕一手縱容出來的。

是的,蘇如慕縱容他,幾乎到達了溺愛的地步。

只要他要的,蘇如慕就一定會給他,只要他想的,蘇如慕就一定會滿足他,他自小無母,最親近之人便是蘇如慕。

在他的心中,蘇如慕始終占據着極其重要的一部分。

直到上一世,他被臨淵仙宗送回家中,他也親眼看到他的父親,是如何一步又一步的遠離他。

在衆目睽睽之下說他并非蘇家的子嗣,冰冷着神色将他趕出家門。

那時的蘇灼什麽都不懂,雖然那些年他跟蘇如慕關系疏遠了不少,但在他的心裏,對方仍是他的父親,他始終是信賴着自己父親的。

“父親,那日驗血,我曾期盼過你能拉着我的手,告訴我這世上只有我是你的孩子,我們才是血緣一脈。”

“可直到一切結束,我都沒能等到你看向我的目光,然後你說,‘逐出’。”

“我曾想過,你或許從未将我當做你的兒子,你只是需要一個血脈延續之人,那個人可以是我,也可以不是我。”

“我記得的,那日你冷漠的神色,仿佛我于你而言,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仿佛數年的父子之情只有我當真了。”

“現在我明白了,我也再不會奢求任何不該奢求之物了。”

蘇灼擡起頭,他看向蘇如慕的靈牌,仿佛終于将多年壓抑在心口的那抹怨氣都吐露了出來。

在臨淵仙宗之時,他最多被人排擠議論,劍尊也只當沒他這個人罷了。

但回到家中後,他才真正明白被親人叛離是什麽滋味。

那才是真正斬斷蘇灼最後一絲念想的根源。

他敬重了數年的父親,不認他,他不禁想問,這數年的父子之情到底算什麽?

是因為他沉默寡言,所以就可以被忽略輕視嗎?

而這一世,他還來不及問清楚,蘇如慕就離開了。

留下這樣的一個蘇家放在他的肩上,他不禁也想要問問蘇如慕,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是他做得不夠好?還是不夠信任自己?

那這數年來,到底把他當成什麽?

沒想到的是,他上一世的師徒之情太過淡薄,這一世的父子之情,更加淡薄。

蘇如慕已死,這世間再也沒有蘇如慕了,他沒有父親了,再也沒有了。

無論是不甘還是複雜,無論是怨恨還是敬重,此刻都沒有了任何意義,他想要知道的答案,或許這一世都得不到了。

因為蘇如慕死了。

蘇灼目光微動,眼眶處濕潤一片,最終低下頭,閉上了雙眼。

從這一刻起,蘇家只有他了。

蘇家還需要他,他是唯一的朱雀之後了,他還不能停下。

等解決家中瑣事後,他還要去找到上一世的沈笑天,然後将命勢搶回來,接着再進入祖墓之中開啓第三扇門,看能不能找到下半部無情道功法,再利用雀血翎羽達到半神修為。

蘇灼不敢停下來,一步都不敢停,因為他總感覺,修真界将會發生天翻地覆的災難。這種預感讓蘇灼很是不安,一直以來,蘇灼都未曾徹底安心過。

他太清楚弱肉強食這個道理了,如果他沒有足夠自保的能力,那麽此刻的他,便是仍人宰割的魚肉。

如果他沒有突破到分神修為,那麽今日在靈堂上,他連一戰之力都沒有,甚至連出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他弱小,弱小到幾乎別人動動手指都能制服他。

想到此,下意識的想到了臨淵仙宗裏。

因為此刻的臨淵仙宗,裏面還有着一位半神的流光仙尊坐鎮。

一位半神,足夠護起整個宗門的安危。

流光仙尊說曾經見過他,可他沒有任何記憶。

難道說,流光仙尊跟蘇如慕會有些什麽聯系嗎?

如今蘇如慕已死,太多的事情都找不到答案了。

而且流光仙尊對他的态度,似乎也有些怪異,甚至給他一種有些不适的感覺。

那麽,流光仙尊會不會背地裏也在謀劃着什麽事情?

那他的師尊呢?

他的師尊能夠順利出關嗎?

那日天譴落下,他師尊是為蘇家抗的天譴,原本他可以不管的。

想到此,蘇灼神色十分複雜。

“師尊——”

他垂下眼簾,忍不住低聲喊道,似乎這樣就能感到一兩分安心。

重回這一世,他很清楚如今的師尊并非之前那個劍尊。

這個師尊,對他很好。

他明白的,雖然偶爾師尊也會有些奇怪的念頭,但這并不妨礙對方的确是對自己很是上心。

蘇灼嘴唇動了動,仿佛在說着什麽,只是他的語氣太輕太輕了,剛剛出口就消散在了空中。

而遠在臨淵仙宗的劍峰,玉竹林裏。

雲塵在竹屋裏面猛的擡起頭,他睜開雙眼,眼睛竟是豎瞳,還是冰藍色,像是在寒冰之中盛開的藍色妖冶花朵。

他拿起寒光劍,身形剛動,便是一口鮮血吐出。

此刻他的真氣極其紊亂,不僅是真氣,劍氣也很是躁動。

他原本是要好好休養的,可他放心不下。

當日的事他記不太清了,就記得他帶着蘇灼回了劍峰,然後就被一道強大的氣壓給封在玉竹林裏面,有聲音傳來讓他安心靜養,随後就帶走了蘇灼。

這些日子他勉強恢複了一二修為,但神智卻迷迷糊糊,并且被封在玉竹林裏根本出不去。

他甩了甩腦子,似乎這樣終于清醒了一些,于是他拿起寒光劍再次朝着外面的封印刺去。

“嘭嘭嘭——”

劍氣跟封印相撞,發出一大片爆炸聲響出來,而雲塵又被封印反噬,“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摔到在床上。

寒光劍也落在一旁,上面的光亮暗淡了下去,天下第一劍尊,此刻虛弱的躺在床上,滿頭的青絲落下,莫名帶着幾分悲嗆之意。

他還從未這般狼狽過,可他是甘願的。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指尖動了動,真氣又亂了。

雲塵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仿佛看到蘇灼就在眼前,他想要擡手,可只有指尖能夠勉強動了動。

他說道,仿佛帶着一兩分委屈。

“清鶴……疼……”

作者有話要說:  雲塵:老婆我好疼,老婆我要吹吹親親抱抱舉高高。

流光仙尊:老婆別聽他的,這家夥是妖獸,皮糙肉厚的,你先吹吹我,我心可疼可疼了

雲塵:你哪來的老婆?

流光仙尊:那你哪來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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