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住他,不讓這具軀體繼續冰冷下去。

葉英的眼睛動了動,不過微睜,又重新阖上。

幕十二

黑暗中,他能聽見許多人跑動的腳步聲——四周很冷,空氣沉重地壓抑着呼吸,夾帶着血的味道。

好像是有人在叫他。自己像是被人抱了起來,然後腳步聲又愈發響了……每一聲都被無限放大,敲在耳畔。頭不禁疼了起來,腦中又回蕩起隐約細碎的笑聲。笑聲太細,已聽不出是笑是哭。

什麽都看不見——入目的是他早已習慣的黑暗和寂滅,空無一物。

我在想什麽呢?他問自己。是在想很久之前的小事情,還是家人年輕時的模樣,又或者是劍冢的灰霧……那都是很多年前看到的景色了,有些記不清楚,有些則悉數忘了。

偶爾他會有現在這種心情,卻沒有細究過,此時此刻的心境,到底是喜是悲。

随便誰都好,不管對還是錯,告訴我這是什麽……

耳邊的隆隆聲越來越大,吵得人心煩。

不要吵了啊……

他試着搖了搖頭,可身軀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樣,完全沒用感覺。

——不要吵了……告訴我……

那巨響如潮水,終于将他淹沒。

他不斷地沉入水中。多少次以為這是水底,可轉眼之間,又墜入更深的所在。

驟然一瞬間,所有的聲響,煩雜,悉數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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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沒有了。

黑色的水中,他能感到被壓抑在胸口的呼吸慢慢微弱。

什麽都寧靜了下來。

————

一把劍從鵝黃衣襟下滑了出來,落在了地上——但情況混亂,沒有人去管它。

————

揚州城幾乎所有的略有名氣的大夫,都在今天日出十分被人叫醒,然後帶上了一輛輛馬車。

旁邊都是軍人,铠甲上有天策的紅銅紋章。這些士兵将大夫們帶上了船,路程迅速,十分倉促。

而人沒有被帶多遠——他們在揚州城外的七秀坊下了船,随即又上車,不過半刻就到了一處別院。院子裏人來人往,每個人都面色凝重,行色匆匆。

人都被帶上回廊,到一處卧房前。卧房內彌漫着濃烈的藥味,大多都是清涼解毒的藥物,不斷有藥煎好,然後送入屏風後。

葉英昏迷了将近一個時辰,雖然還有微弱的氣息,可是皮膚已經浮起了淡淡的青色,不斷冷下去。已經是春季了,屋內仍搬入數個炭盆,才能勉強緩住體溫。

這件事情已經傳信回了藏劍山莊,大概還沒到中午,就有不少藏劍弟子過來,說奉二莊主之令帶莊主回去,日後自然會和将軍要說法。這話其實已經說得很委婉了,李承恩卻沒放人——雪琉天既有自信這毒別人解不了,那麽解藥肯定只在他的身上。葉芷青已經下令引去綠楊灣的水,将水下被炸毀的石室重新開掘出來。如果能在雪琉天的屍首上找到解藥,或許還有一線之機。

這次來的只是些弟子,說明留人的緣由後,暫時還是把人緩住了。可就在李承恩剛打算去看葉英的時候,門外有侍衛說,藏劍山莊二莊主一行人已經到了碼頭。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裏是七秀坊,本以為葉晖一是分不開身二是有所顧忌,來的應該是葉蒙,怎料怕誰來誰。

李承恩咬牙,挑了一波最能抗的去碼頭纏住葉晖,自己則直接趕去綠楊灣。只有他能最快找出雪琉天屍體的位置——在武林中但凡和藏劍山莊有交集的,都會接觸到葉晖。倘若今天他不能在葉晖見到葉英前弄來解藥,天策府從此可以被拉入藏劍山莊的黑名單了。

綠楊灣那裏的竹篁已經面目全非,都被毒物弄得枯萎凋零。他和葉英落水後,天一教從密道出現,纏住了岸上的士兵。但李承恩留下的指令仍然有用,日出之際,工兵隊果斷将整個池底炸開。此時那裏的池水已經被引得差不多了,顯露出底下慘不忍睹的石室。

屋內的布置大多被水沖散,可寝臺的地方還是沒有變。李承恩很快就找到了那裏,讓人啓開巨石——如果不出意外,雪琉天的屍首就在下面。他只希望解藥若在那,不要和屍體一起被壓成齑粉。

別院那不斷有士兵過來彙報,說快擋不住了。葉晖這次明顯火了,再硬攔下去,藏劍山莊恐怕就要動手搶人。

李承恩問,說了解藥的事情沒有?

士兵道,該說的都說了,二莊主說人可以留下,但他現在就要見到大莊主。

信上只說葉英中毒昏迷,沒有說嚴重到什麽程度——中什麽毒,昏迷了會不會醒,都是完全不一樣的。設身處地,李承恩大概也能體會,只能讓人盡力拖住葉晖,然後這邊拼了命地找解藥。

那塊石頭總算被起了開來。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下面會是血肉模糊的屍體,怎料擡起來後,底下什麽都沒有。

“怎麽可能……”

李承恩跳了下去,仔細查看——石頭上有血跡,而下面的确沒有屍首。

有人說,是不是被水沖到角落了?但屍體給壓在下面,應該是沖不走的才對。

事情頓時又僵住,這已經不止是解藥的問題了——李承恩環顧四周,沉吟片刻,說,給我找到一具骸骨,頭骨或是其他,不管哪部分都可以。

人群在石室中散開,分頭找尋。可無論怎麽找,屍體,骸骨,什麽都沒有。雪琉天和那具白骨就好像憑空蒸發,不見了蹤跡。

“将軍,那人會不會沒有死?”

“吾親手将他半個腦袋削下來,看石頭壓下去的。”

越說越亂。李承恩帶人幾乎找遍了周圍每個角落,卻一無所獲。

那邊又傳,說葉晖已經到了別院了,一間間房間搜,估計馬上就能找到。

“這裏繼續找——時間那麽短,肯定會留下線索。”他到了岸上,直接讓人牽來馬。“不管找到什麽,直接送來別院。”

已經将近中午,再拖一分,葉英情況就兇險一分。人是自己拖來七秀坊的,帳卻不會直接和自己算,這才是最麻煩的事情。

馬到半路,又有別院那邊士兵過來傳信——李承恩估計是葉晖已經把人找到了,示意他不用說。但那士兵臉色很奇怪,掉了頭拼命追他的馬。

“二莊主已經見到人了?”

“實在……實在擋不住,但——”

“不怪你們,這件事情我和他解釋。”

“不……”馬背颠簸,話又說得急,小兵差點咬到舌頭,“不是的——”

李承恩現在心裏一團亂,沒心情聽他結巴。但那小兵加快馬速,急追而上。

“剛才——剛才有人送解藥過來了!”

青花馬嘶鳴一聲,馬上人晃了晃穩住馬身,難以置信地轉過頭。

“……你說什麽?”

“剛才……”小兵深深喘了一口氣,臉漲得紫紅,“大夫都在房裏煎藥,然後有人在門口見到幾只白狐貍……那狐貍一竄就沒影了,其中一只嘴裏叼了個瓷瓶,上面綁了封信,說瓷瓶裏是解藥……”

“那麽大夫看過了麽?”他拉住小兵,一時覺得像是在做夢,“不,上馬再說。先回別院——”

“藥已經給葉莊主用下了。”

小兵頓了頓才敢繼續說,剛說完就把頭低下了。

“将軍……那時候,人好像快……然後所有的大夫都沒辦法了,解藥也看不出名堂,就……那個什麽馬當什麽馬醫了。”

他看李承恩面色不對,也不敢再說。

那來路不明的藥是真是假不能确定,就孤注一擲給葉英用了——

倘若是假藥,那麽現在葉晖也應該見到人了。

是活是死,全看那瓶藥。

————

“此藥為真,請放心。

此事雖過,但某未死。來日方長,或許有再會之日。

當今風雲變化,待下次重逢,已難料敵友。今朝留葉莊主一條活路,來日相逢,或因緣弄人,為自己多留一分助力。

望統領謹慎。

雪琉天”

信紙上寥寥數行,已是塵埃落定。

雪琉天未死,行蹤不明。天一教的據點雖然被發現,但線索也就此斷絕。

“所以這次,也算是滿盤皆輸吧。”

他合上信紙,嘆了一口氣。

葉英坐在榻上,手中捧着一杯藥茶,還在騰着熱氣,将他的臉微微熏紅。

“他究竟是什麽時候加入天一教的,這一點才是關鍵。”

“天一教是個很古老的組織。要坐到長老的位置,并非十幾年就可以辦到的。”李承恩看向窗外,人們來來往往忙碌,将東西搬上馬車,“雪琉天用的蠱術,之前從未見過……也許他一開始就是天一教的人。高深的蠱術是需要血脈的傳承的,天一教極其注重血統,也許這一支越族,在更早的時候就與它有了牽連。”他看了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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