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是啊, 留下來吧。”青江咂巴兩下嘴,很是贊同道,語氣中隐含不舍。

席常月側目, 掃見青江還撐得鼓鼓的腮幫子,随後他收回視線,轉臉便與一直看着他, 似在等他回答的越則關再度對視。

“可是……”

席常月一句話剛起了個頭, 另一旁的青江這會剛好把嘴裏的糕點咽下,就一邊打斷他、一邊繼續扒拉碗碟裏面的點心,“還可是什麽呀,留下來留下來。”

被他這略有些孩子氣的話逗笑, 席常月眸光微閃。

他自然有他的顧慮。

留在這裏……憑什麽,僅憑那株萬年邪苓草嗎,可前輩為他做的那些,又豈是一株萬年邪苓草可以比的。

這一次前輩不僅為他撿回了一條命, 還有那顆大還丹……

席常月斂下眼,不再同越則關對視。

夠了,這些已經足夠多了。

越則關目光微垂,落在席常月半斂下的眼睫, 那睫毛黑而濃密、長而卷翹, 像是想到了什麽, 正微微顫動着。

鼻梁往下, 薄唇此時沒了血跡的覆蓋,亦顯出了原本的淡粉色澤,只是眼下正微微抿着, 看得出他是在思考着什麽。

又有什麽是值得席常月所顧慮的。

不用越則關多做思索便能輕易猜到他的想法, 同時也令越則關心中悄然湧起一抹疼惜, 這種情緒放在他身上是十分難得的。

越則關神色愈發緩和下來,他又一次重複了先前的話,“留在這裏。”

只是這一次,在席常月再度擡首朝他望來時,越則關接着補充了一句後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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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本座的弟子。”

一句話,叫在場的另外兩人一齊陷入呆滞。

席常月略微睜大了眸子,眼中閃過一抹不确定。

而一側的青江手中剛拿起咬了一口的糕點從手中滑落,骨碌碌滾到了桌子中央,他也瞪着眼,瘋狂吞咽口水。

主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作為他的弟子。

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青江眨巴眼,又去看席常月。

席常月則是雙目緊緊地盯着越則關,似乎想要看清楚對方面上的神情,不肯放過一絲一毫。

越則關任他打量,待席常月定定看他半晌後,他方才擡了擡手,屈指在席常月額間彈了彈,低笑道:“本座說過……你值得最好的,便好好待在霧隐門吧。”

越則關半點不覺自己的話有任何誇大的成分,而這話落在青江耳朵裏,他也顧不得再繼續震驚下去,連連點頭道:“對對對,霧隐門就是最好的,主、門主也是最好的。”

席常月沉浸在越則關提出的那句話中,久久無法回神。

直至夜深人靜時,席常月身着一件白色裏衣仰面躺倒在榻上,他望着頭頂的帷幔,依舊有些出神。

前輩要收他當弟子。

他……又有師尊了。

席常月盯了帷幔半晌,眼睫上下眨動着,直到眸子緩緩阖上,他方才動了下唇,一句呓語從齒縫間輕輕吐出。

“師尊……”

***

翌日,天蒙蒙亮,席常月便從夕照殿出來,沿着山脈往峰頂而去,随着越來越靠近峰頂上那座大殿,他的心跳也變得越來越快。

席常月此來是想确定。

确定前輩是否真的要收下他。

席常月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再次拜師,但在聽到越則關提出此事的一剎,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心動了。

前輩要當他的師尊了。

當他的師尊。

席常月光是想想,心口就止不住地微微發燙。

思及此,他腳下的動作也愈發迅速了起來。

他想快一點,快些确認。

再快一點……

見到師尊。

懷着滿心的喜悅,席常月行至主峰上的那座大殿,立于殿門前倏地又變得踟蹰起來,心底莫名開始湧起一股慌張與膽怯。

然而這種情緒并沒有在席常月心中持續太久。

因為他剛站到大殿前不久,殿門便自發朝兩邊大開了起來。

席常月心知這是前輩知曉他來了,正猶豫着要不要直接進去,但當他撩起眼皮時,眸光中霎時映入的身影令他突然頓在了原地。

越則關就站在大開的殿門處,正直直朝他看過來。

席常月張了張口,卻聽越則關率先開口詢問他,“怎不進來?”

說話間,席常月對上了後者那雙略帶了些許笑意的桃花眼。

越則關上下看了看他,眉峰稍稍挑了起來,接着朝他走了過去,低低的笑音随之響起,“就這麽着急來見為師?”

話落,越則關已行至席常月跟前,揚起手在他耳頰邊碰了碰,将席常月兩側因為來時太過匆忙而稍顯淩亂的發絲捋順。

末了,一字一句叮囑,“不要急。”

席常月仰起臉,越則關擡起的那只手上寬大的袖擺拂過他的面頰,他開口:“我……”

越則關笑了聲,“不必說,為師明白。”

這自稱已然代表了一切。

越則關昨日說的句句是真。

席常月心中微暖,終是低低喚了一聲,“師尊……”

“我在。”

越則關擡掌在他發絲間壓了壓,“為師在。”

果然,青江說得很對。

小可憐……越則關在心中默默嘆了嘆,昨日他的決定沒有做錯,這小家夥就該早早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哪還會受那許多苦。

·

兩世以來,這是席常月首次感受到何為溫情,這一聲‘為師在’像是遲來的溫暖降臨到了他身上,席常月只覺心中仿佛觸動了什麽開關,一瞬間湧起無限委屈的情緒。

師尊。

師尊,這個才是他的師尊。

席常月眼眶微澀,眸中像是被一層朦胧覆蓋着,眼前仿佛有些模糊了。

落在越則關眼中便是——他的小徒弟受委屈了。

在席常月微動了動身子往前靠去時,越則關已先他一步将人攬到了懷裏。

什麽都沒說,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

席常月閉上了眼睛,“師尊。”

越則關:“嗯。”

“師尊……”

“為師在。”

又是這三字入耳,席常月鼻端驟然一酸,眼眶中的水汽在這剎那奪眶而出,他啞着嗓子,又喚,“師尊。”

越則關耳尖一動,聽到這略帶哭腔的聲音,心頭緊了緊。

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越則關想不出理由,卻也知道,或許自己把這小家夥留在身邊才是對其最好的補償。

想罷,越則關擡起攬着席常月後腰的那只手,一下一下輕拍着席常月的肩背,動作生疏卻又不失溫柔,“為師在……為師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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