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壽辰

傅成書陪着傅家老爺子從樓上走了下來。一身唐裝的老爺上了年齡, 滿臉皺紋,但精神旺盛, 耷拉下來的眼皮下, 眼神精明。傅家的舊産業到現在還沒有倒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功勞。

顏汛還是很小的時候見過他一次,對他沒有一點印象。但是一見到老爺子從樓下下來, 還是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為了配合剛才的“腳不怎麽疼”, 顏汛走得并不快,到了跟前,乖巧地叫了聲,“爺爺。”

傅成書忙過來扶了顏汛一把, 讓他在最近的一個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而老爺子對顏汛的問候只是點了點頭,也沒特意搭理顏汛, 兩步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

劉淩晨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他和三叔交換了一下神色。三叔沖他點點頭。

劉淩晨與三叔是有個計劃的,沒成想半路殺出個顏汛,顏汛又刁又潑,他們還有些猶豫。但是看這樣, 老爺子對顏汛似乎也談不上好感,這讓他們又添了勇氣與信心,決定按計劃進行。

老爺子一落坐, 三個叔伯便跟着圍坐在周圍。劉淩晨與三少爺因為有計劃在身, 也在旁邊落坐。

輩分低的年輕小輩對老爺子還是有點敬畏,就躲在外邊的草坪上,一邊說話, 一邊時不時地透過落地窗往裏邊看。

因為是有備而來。三叔先向老大, 傅成書的大伯遞了一個眼色。

“爸, 今天是你壽辰,我們本來不想說這事的,但機會難得。成書也在,幾個孩子也在。您看你,這七、八個孫子也都大了,畢業的畢業,找工作的找工作。我說這話你不愛聽,我們名下的這些企業和成書的帝國比起來,就是個家庭小作坊,人家那裏都是搞科研,國家投資,每年淨利潤幾百億,我們這夕陽企業,房地産,好不容易拿了地,現在房價跌了又賣不出去。本來就是在走下坡路,關門歇業是遲早的事。我們幾個老的老的,也不指望什麽,可孩子們不能這樣啊。我們要讓孩子學學東西,以後能獨當一面。可是成書倒好,把這幾個表弟當成仇人,連公司都不讓進。”

大伯說着看去看傅成書,“你爸不成器,你不認他也就算了。我們也沒得罪你,是不是?你就放個話,這幾個兄弟你管不管?

好家夥,這鴻門宴一出一出的。

顏汛對自己的老公無比心疼。

爺爺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腿。這都是自己的兒孫,都是自己的血脈。但是他知道傅成書是只獨狼,離開這個窩之後,就不可能再回來。

他現在能來,也不過是看在自己的面子。

“我沒有義務管他們。但他們想進公司,我也沒攔着。公司每年都有招聘,他們可以去應聘。”傅成書不鹹不淡地說。

“看看,又來這。你在家裏給我打官腔呢。”大伯氣得翻白眼。

顏汛其實也挺奇怪,為什麽傅成書對自己的家族別說沒有什麽感情,而且好象還厭惡着什麽。

他只是從趙來嘴裏,以及第三方知道,傅成書父母在他十六歲的時候便離異。雖然判他跟了他爸,但十六歲的傅成書覺得自己已已算成人,就此搬離了傅家,開始了輝煌的創業之旅。

三叔這時說話了。“我覺得成書說的不錯。”

大伯一個眼神瞪了過去。

“主要是成書也沒有後代,以後這麽大的企業該留給誰呀?小汛他又是演藝界,對這東西也沒興趣,是不是?你說他那麽大的産業,身邊都是外人,以後也必然會落到外人手裏啊  ”

老爺子沒說話。

果然,這就是傅成書為什麽不願帶顏汛見他的原因。老爺子雖然對傅成書好,但是思想守舊,還是覺得有個後代好。

說到這兒,三叔看了顏汛一眼,“小汛,要不你回避一下。我們商量一些事情。”

在他們旁若無人自說自話的時候,傅成書一直沉着臉面無表情,就在他要出言反駁的時候,聽到他三叔忽然把話題扯到顏汛身上,居然不自覺地笑了笑。

他想起顏汛說的話:他就愛和人鬥。

但是顏汛這次居然乖乖地點了點頭,就這樣站了起來。

傅成書頗覺意外,他家的小可愛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就見顏汛一腳邁出去,身子一歪,“老公扶我出去。”

傅成書輕聲一笑,向顏汛走了過去。

大伯急了,“我們和成書有話要說。”

“可是我腳受傷了。”顏汛十分委曲。

“那成書你扶他出去站會兒,就趕快地進來。”大伯忍耐地說。

“可我也站不住。”顏汛說。

“那你想怎麽辦?”大伯額頭青筋直跳。

“我要成書先送我回家。”顏汛扭頭對傅成書說,“成書,我好累,你先送我回去好不好?”

傅成書點頭。

傅成書送顏汛回去?這一去一來,就得兩個多小時呀。別說說話,連飯點都趕不上了。

“有什麽話不能當着人面說。”老爺子終于看不下去了,發了話。

“我這個提議主要是為了我們傅家以後的昌盛繁榮出發,沒有絲毫的私心。”三叔說着又看到顏汛一眼。他還是有些心虛。

他咳了一聲,“我手下有個員工,他們夫妻也十分恩愛,但是也沒有孩子,可一年後他們有了一個孩子。”

“那是領養的?”大伯問。

“不是,是親生的。男的也沒有出軌,和女的還是十分恩愛,現在特別幸福。”三叔覺得自己不用那麽心虛,他的确是好心,“現在有些機構提供這種服務,只要向他們提供精子,就可以了。”

除了老爺子,別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顏汛雖然知道,但一張小臉,還是氣到發白。

“顏汛,你從大局出發,給成書留個後。”

“居然有這種方法,這是什麽高科技?”老爺子去問傅成書。他明顯很心動。

“現在很多人弄的。小汛你不會連這點心胸都沒有吧?”三叔說着,轉向劉淩晨,“這是我兒子的男朋友,如果他們以後真成了,他也不反對這個要個孩子。”

爺爺這時終于懂了,他的目光犀利地落在了顏汛的臉上。“小汛你怎麽看?”

顏汛看起來像是一坨糯米面捏成的,看着非常可愛,還有讓人心疼。

這個糯米團說,“爺爺我能說心裏話嗎?”

爺爺點點頭。

傅成書的大手拍了拍顏汛的背,這是對他的支持。

顏汛站了起來,手指着三叔,“你年齡比我大,你是我老公的三叔,我也尊稱您一聲三叔,但你說的話,我只能形容您為老不尊,而且用心險惡。”

顏汛變臉如同翻書,讓所有的人都始料不及。

在場的都是他的長輩。德高望重衆星捧月的爺爺就不說了,其他的都是叔伯兄弟。

劉淩晨驚呆了,他在自己成人禮上領教過顏汛的無法無天,他以為他是仗着傅成書,沒想到他在自家爺爺的壽辰上也如此膽大妄為。

“這個顏汛真是.....”

“顏汛,你怎麽這麽對我爸說話。”三少爺是驚呆了。他沒和顏汛接觸過,但一直以為他是個乖寶寶。

三叔當着衆人的面,被一個小輩這樣□□裸的羞辱臉,臉紅得像豬肝一樣,手指着顏汛直哆嗦,“你你在說什麽?”

“說你用心不良,其心可誅。”顏汛說。

“我我這是為了傅家。這麽大的産業,不能喪送在你的手裏。”三叔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如果是別人的話,我還可能相信是好心辦壞事,但是三叔.....你說這話,我就有理由懷疑你的用心。”

顏汛這句話成功地引起了在坐的好奇,連老大都想知道為什麽顏汛說老三用心不良。

顏汛接着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三叔您也沒在自家公司上班,而是在前景良好的IT公司任總經理。而您之所以能得到這個位置,是由于前總經理觸犯了法律,然後被公司開除,才把您提拔到了此崗位。”

顏汛現在所說都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三叔面有不屑。

“可是,在座的爺爺伯伯叔叔,可能不知道前總經理到底觸犯了什麽法律,就此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這位前總經理也是位男妻,可是有一天他抱回了一個小孩,說是自己收養的。小孩十分可愛,為此,他還大擺了酒席,請了同事一起慶賀。可是并沒多久,一封檢舉信送到了總公司。經公司派人調查,孩子并不是他收養的,而是他的親子。當然也不是出軌,但和出軌一樣惡劣。因為他委托一家海外代理公司,借腹生子。因為這個經理觸犯了法律底線,被公司開除不說,也受到了行政處罰。”

這個事大家都只知道前半部分,卻不知道後半部分,顏汛說得流暢理順,三叔也沒有出言反駁,看來他所說的确有此事。

而在這個故事背景的前提下,三叔在提出這個方案,就不能不讓人多想了。他的用意到底是什麽?

“真有這回事?”老爺子看向老三。

“可能是有吧,我也不是太清楚。”老三說。

“三叔你怎麽可能不清楚呢?當時這事被捅出去就是因為有人揭發,之後因為這個揭發,警方也還端了這個橫跨全國的網點。為此,這人因檢舉有功還被獎了十萬塊錢呢。”

顏汛臉上露出天真的笑容,他确定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三叔臉上,才說,“三叔被授予見義勇為獎,沒有對大家說過嗎?這個寫檢舉信的不就是三叔你自己嗎?”

這事兒顏汛之所以知道的那麽清楚。是剛才他的警察粉絲,順便把三叔的光輝事跡給他講了一遍。當然,警察并不知道他們家的鬥争,只是當作光榮事跡給提了一嘴。

三叔擡起手,往額頭上擦了擦,才發現自己是在擦汗,這個舉動更顯得他無比心虛。再一擡眼,都是一雙雙看笑話的眼睛。三叔的熱血湧了上來,

“是又怎麽了?就是我揭發的。可是這又有什麽,成書又不一樣,他是我侄子,我還會害他?”三叔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三叔,我以小人之心猜測一下您的意圖。您提出了這個計劃,是兩手準備。一是成書不接受這個計劃,你就可以以公司後繼無人的名義,在爺爺面前把三少爺塞進成書的公司,第二個就是如果成書接受了這個計劃。那麽就是一個天大把柄落在了你的手裏。就相當于你掌握了雷的引子,而哪一天引爆,全就看你的心思。”

三叔好幾次想插嘴打斷顏汛,但是顏汛伶牙俐齒,言語清脆,根本讓他無法插進只言片語。

“老三,你真這樣想?你這樣做,不是斷了我們傅家的後路。”大伯驚怒道。

“你血口噴人  我根本沒想這麽多。”

三叔氣得頭發暈,卻有無計可施,他無奈轉向傅成書,“你不管管你的媳婦,就這樣讓他目無尊長污蔑長輩。”

傅成書只是一言不發,嘴角挂着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卻冷冷冰冰,如同刀刃。三叔的臉像是深深地被割了幾刀。

老爺子冷飕飕的,看着三叔。他的确有着兩面性,一方面,他疼傅成書,傅成書是他最看好的孫子,所以他不遺餘力的培養他,而另一方面他确實很遺憾,傅成書娶了一個男妻子,後繼無人。

在老三提出這個方案的時候,他不是沒有考量。

但是沒想到這個提議後面,居然包藏着如此大的禍心。如果真如他所願,傅成書因為這個污點,相當于在他的事業裏埋上一個定時炸彈。一旦引爆,催毀的不僅是傅成書,而是他的振興傅家的念想。

“老三,去向成書道歉。”老爺子冷飕飕地發了話。

老三還想說什麽,觸到老爺子耷拉下的眼睛,到嘴的話又憋了回去。

劉淩晨無奈氣怒,這個顏汛,怎麽每次他都能翻盤,占上風。為什麽每次他都是輸家。

“這個顏汛也太大膽了。你們也怕他?”他慫恿三少爺。

三少爺年少無知,經不起激将,“爺爺,你怎麽別人說兩句話你就相信了?我爸是你的兒子,你不信他,你信一個外人?”

“這裏誰是外人?”大伯教訓這個混小子。這話不僅得罪了顏汛,連傅成書都已經得罪了。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家裏的保姆領進來了兩個人。兩人都是夾克西裝。

一進來,就亮出了證件。兩位警察叔叔。他們手裏還扭着一個人。剛才給顏汛遞名片,也就是這個非法組織的漂亮女主管李小蘭。

李小蘭不停地掙紮叫嚷。劉淩晨已傻了眼,三叔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警察很客氣,說話很直接,“不好意思,我知道今天是傅老爺子的壽辰,但是我們收到舉報,這裏有非法組織人員。我們已經追蹤她很長時間,接到舉報後,我們第一時間出警。現在要将她帶回去。”

如果說現場是個鍋,那個這個鍋不僅炸了,而且炸飛到天上了。

“這個非法組織早在五年前已經被取締,現在他們把總部移到了海外,在各地分散活動。但我們警方始終沒有放棄,一直在跟蹤打擊。這個叫李小蘭的就是負責這邊的業務的頭頭。她是被誰帶過來的?還是自己混進來的?”

三叔臉色都白了,老爺子的八十歲壽辰,突然來這一出,“我不知道她是誰呀,都是這小子給安排的。”

三叔一指劉淩晨。

“叔,你怎麽能這樣啊?警察叔叔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被騙的。”劉淩晨也懵了。這個計劃是他和辛楓一起商定的。這人也是辛楓聯系的。“我帶她過來也是您答應的。”

“你可給我閉嘴。”三叔這個時候只想撇清自己,“我怎麽知道她是誰。”

“三少爺你給我說句話呀。”

只可惜三少爺也不是靠得住的人,現在一看警察叔叔過來了,兩腿都軟了。他哆哆嗦嗦地說,“我怎麽知道你找的人有問題。你是不是故意想害我們呀?”

劉淩晨就覺得兩眼一黑。

在他們吵吵嚷嚷中,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是誰弄來的,把他們都給我一起帶走吧。”

三叔與三少爺一口咬定他們并不知情。警察問了幾句話,知道事情的前後原委,就把劉淩晨與女主管一起被帶走了。

劉淩晨也是從小被慣到大,成人後就成了藝人,也是被捧着生活,哪裏受過這種驚吓。“你們不能對我這樣,我要找律師。哥,不能不管我呀,你和我爸關系這麽好,你給我講講情。”

傅成書依然沒有絲毫表情,像平常那樣。任何風吹草動都挑不動他的一絲一毫情緒。

現場都是冷汗涔涔。每個人的心裏都起起伏伏,感慨萬千。心裏像是起了無數個漩渦。

而這個漩渦的中心人物就是顏汛。

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報的警。

那個小警察跟他無比熟悉。甚至他知道的一切可能就是這個小警察給他透露的。

這個18歲的少爺真是膽大包天,無法無天。在爺爺80歲的生辰上,毫無顧忌。不動聲色,就解決了兩個隐患。

而且這種絲毫不念情分,絕情的作風,比起傅成書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這位少年暗中解決了這一切,搞掉了劉淩晨!解除了自己的後顧之憂之後,依然頭發軟軟的,眼神無辜,用天真的語氣還在問傅成書,“老公,劉淩晨會怎麽樣?”

“可能也要拘個幾天吧。”

“他爸,會不會很傷心?”顏汛其實心裏在嘀咕着。

“自作自受。”傅成書淡淡地說。

大伯二伯都擦擦額上的冷汗,心裏忽然有些慶幸,慶幸這個顏汛了娛樂圈,而不是進了傅成書的個公司。如果他進了公司的話,行為作風可能更加幹脆,絲毫不留情面。

一個傅成書已經夠他們受得了,再加上一個顏汛,那完全就是不可能任務了。

大千金鳳凰男老公也有着自己的想法。顏汛出生比他還低,或者說要低得多。他的家庭只是工薪階層,而顏汛就是個管家的兒子,卻被寵上了天。

鳳凰男老公想到這裏不僅心頭火起。

“你們傅家就是狗眼看人低。”

大千金氣暈了,“我們是狗,那你和狗結婚的是什麽?豬狗不如?你這個狗東西還想pua我是不是?”

鳳凰男本想借此機會,打擊打擊大千金,但一說話,連口才都差很多,不由把一肚子的抱怨又咽了回去。

這個顏汛可真厲害呀,他怎麽能把傅成書給牢牢地抓住到自己的手裏的?

鳳凰男不禁認真地觀察顏汛的一言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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