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方美色
黎洛栖僵了僵小臉,眼睛轉向手裏的兩顆大蘋果,“那,我給夫君削幹淨皮?”
她說話聲音小心翼翼,生怕這個神經病又不樂意。
“削幹淨皮啊?”
黎洛栖點頭,生怕他說“不”,人已經起身溜出去:“夫君等等我,很快就好。”
門房“吱呀”一聲,驚起了細微的塵埃,仿佛沉浸已久的冷天裏,忽然冒出了一絲活氣。
黎洛栖把蘋果削幹淨皮後,又切成了小塊,端到趙赫延面前,一臉期待地等他吃下去。
趙赫延捏了小塊送進嘴裏,剛咬下去,那眉頭果不其然就蹙起來。
黎洛栖盯着他看,“可以嗎?”
“酸了。”
她端着盤子的手緊了緊,真想全都蓋到他臉上!
“因為是青蘋果……”
“倒了。”
黎洛栖:???
“這一塊是另一顆蘋果的,你嘗一下……”
趙赫延沒理她,執起書繼續看了起來,仿佛他剛才那句話就是命令,沒有商量的餘地。
黎洛栖從房間裏出來,此刻月上柳梢,冷風吹得她不由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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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世子還是不吃嗎?”
黎洛栖的心情比這青蘋果還要酸,進了東廂房後,人就盯着這些蘋果看,一芍有些嘆氣:“世子好不容易想吃一口蘋果,結果還是不能如意。”
“他說酸了……要麽我們把蘋果沾點糖?”
一芍搖頭:“世子不愛吃太甜的。”
“那澆點乳酪?”
一芍:“世子不愛吃太膩的。”
黎洛栖雙手握拳想罵人,她就不信調不出趙赫延想吃的味道,反正把這些蘋果倒掉是絕對不可能!
“一芍,我們去廚房搬個石磨回來!”
一芍:???
“哈?”
月歸開門進來送藥的時候,趙赫延聽見院子外傳來幾個家仆的聲音——
“少夫人,放在這裏可行?”
“少夫人,您當心點啊!”
“您要麽讓廚房來做吧……”
月歸把房門一阖,屋外的聲音頃刻消散。
“世子,您的藥。”
月歸将藥湯放上矮幾,卻見趙赫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外面是什麽聲音?”
月歸頓時一愣,自從世子從戰場上回來,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對自己的傷都不上心的,今兒怎麽關心起外頭院子的動靜。
“是少夫人把廚房的石磨挪到扶蘇院裏,咱們有一間小廚房,少夫人就幹脆把竈臺都收拾幹淨,不過少夫人不是要做飯!她說就是活絡下身子骨,沒那麽冷。”
說到這,月歸緊張地看了趙赫延一眼,“您罰了少夫人三日不得吃飯,廚房也不敢送膳給她。”
看吧,大家都很聽您的話。
趙赫延沒再說話,端過一旁的藥送進嘴裏。
月歸直到走出世子房間,還有些恍惚和難以置信,今晚的世子爺居然乖乖把藥都喝、完、了!
他忍着雀躍的心情進了廚房,就見沈嬷嬷在那裏板着臉給竈臺掃灰,月歸忙道:“沈嬷嬷,世子爺把藥都喝進去了!”
沈嬷嬷掃灰的動作一頓,眼睛都亮了起來,而對面的黎洛栖正在給竈臺肚子點火,聽說趙赫延自己把藥喝了,先是一愣,但旋即就松了口氣,這個人總算懂事了點,但轉念又想到,他怎麽不讓自己進去喝藥了?
在柴火點燃的時間裏,她心裏的思緒就繞了幾圈。
“少夫人?”
一芍喊了她兩聲,見黎洛栖盯着竈膛的火光出神,以為她是冷了。
“小心熏着眼睛。”
“無妨。辛苦大家了,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沈嬷嬷雖然慣常板臉,但動作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吩咐家仆把院子裏的小廚房收拾幹淨,但對黎洛栖唠叨了三遍,不能在扶蘇院做飯!
她喏喏地點頭,等人都走了,這才走到擦洗幹淨的石磨邊,把削成塊的蘋果放進去磨汁。
“少夫人,這個辦法行得通嗎?”
黎洛栖盯着面前的幾杯蘋果汁,也沒底,但她這個人有恒心,遇到難事必定要淌過去心裏才舒服。
趙赫延的卧室永遠比她的東廂房要暖和,因着清淺的草藥味,黎洛栖本來緊張的心情緩和了些,看到他仍舊端着那本書看,心裏倒沒來由生出些憐惜,這樣一個男人不該囿于病榻之間,而該立于獵獵戰旗之前。
“擱噠”
矮幾上放了個托盤,上面擺着六杯琉璃盞。
趙赫延轉眸看去,就聽黎洛栖說道:“我把青蘋果磨成了汁,第一杯是原來的味道,這一杯裏放了半勺白糖,第三杯裏放了一勺,第四杯放的是蜂蜜,第五杯裏加了一點饴糖,第六杯,混了一半的花茶。”
男人斜蜿入鬓的劍眉微挑,放下了手裏的書,“從一更天磨到了二更天,我都讓你吵得睡不着了。”
黎洛栖心頭一跳,擡眼看他:“廚房離這裏很遠的,夫君怎麽會聽見?”
她試圖解釋,但趙赫延看她的眼神仿佛在說:看你怎麽試圖狡辯。
“那正好……你還沒睡……”
趙赫延目光落在琉璃盞旁邊,“這是什麽?”
“噢,因為果汁味道不同,喝了一杯後吃點松果,這樣喝第二杯時就不會受前一杯味道的影響。”
趙赫延大概是累了,懶得叫她滾,便真的端起了第一杯琉璃盞,黎洛栖眼眸清亮地看着他,透明斑斓的琉璃盞貼上男人微薄的唇角,送進舌腔時,潤濕了一點唇,一下便豔麗開來。
黎洛栖看着男人滾動的喉結,一時間有些出神。
感覺這蘋果汁就算不好喝,看他喝進去也是好。
趙赫延喝完了第一杯,黎洛栖想問他怎麽樣,卻見他捏起了一塊松果送進嘴裏,這沉默的反應——估計是不好喝了,畢竟蘋果原來就是酸的話,磨成了汁也酸,不過沒關系,第二杯就甜了。
她看着趙赫延端起了第二杯,喉結一滾,喝完了。
“夫君?”
趙赫延還是沒說話。
如此,黎洛栖看他喉結滾過六回了,還沒得他一句點評。
她忙了一晚上,眼看都三更天了。
如果趙赫延還說不好吃的話,那她再也不想理他了,雖然她清楚自己是個沖喜小娘子,工作就是讓她的夫君好起來,可是就像石磨一樣,你再怎麽捂,人家也不會開花。
她失魂落魄地将托盤端起,就見趙赫延手背壓在了托盤邊沿。
黎洛栖動作一僵,擡眸便撞上他黑漆漆的瞳仁。
“不是說,想看我身上的傷嗎?”
男人笑時,徹骨矜寒散在眉睫。
黎洛栖不會動了。
趙赫延擡手,将掩在腿上的被衾掀開,僅僅這個動作,就足夠讓黎洛栖心跳發麻了。
被衾下的男人穿着一襲靛藍色瀾袍,卷草暗紋爬滿衣擺,她覺得這個畫面有些熟悉。
“衣服這麽好看?”
趙赫延看她的目光饒有興味。
“嗯,我坐花轎到侯府的時候,有一個人也穿着這身衣服來接我,他說,是你弟弟?”
話音一落,男人臉色覆了一層寒霜,瞳仁深冷,“還記得他啊。”
黎洛栖想了想:“當時你不出來拜堂……他差點就要抱大公雞……”
她一時開心就什麽都說出來了,突然發現趙赫延氣場有些不對。
“夫君?”
“若是跟他拜了堂,你就不用進我扶蘇院,後悔了嗎?”
趙赫延的話涼得黎洛栖後脊發冷。
“可我是來給你沖喜的,關他什麽事啊……”
趙赫延握着被子的手發緊,青色脈絡凸顯,只是頓了兩息,男人的眉眼忽然勾了道笑,不知在想什麽,這般落在少女眼裏,卻已是無方美色。
“傷在左腿上,自己掀開看。”
他倚在床頭,唇角帶黠,這一句輕輕的話落在她耳畔,帶了幾分頑稚,讓黎洛栖真的覺得,趙赫延可以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