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遇到對手

黎洛栖看着一芍一副押錯題的緊張表情,想說她不是這個意思——

“櫻俪,我可算把你盼來了,今日難得趁七娘生辰聚一聚,你可莫再挂着一副臉了。”

正當黎洛栖跟一芍研究戰況時,迎面一股香氣,擡眼便見一位衣着绛色馬面百褶裙的中年婦人正握着母親周櫻俪的手。剛說兩句,似乎才看見黎洛栖,眼神朝她探了過來。

“洛栖,見過林夫人,光祿大夫家的主母。”

黎洛栖雲裏霧裏地行禮,而這位林夫人就像一個開水閘,她一說話,後面就緊跟着一串女人,有的是母親介紹的,後面就是這位林夫人說的,黎洛栖擔心自己記不住,畢竟臉都是眼睛鼻子嘴,于是就記衣飾的顏色,好在這些貴夫人都愛出挑,衣飾與旁人都不相似。

“七娘說今日隆冬天冷,正好人多可以玩投壺,我說她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麽花招,指不定一個生辰宴就要辦成出糗宴了。”

光祿大夫家的林夫人說着,身後的幾個命婦笑道:“哪有你這樣說自己親閨女的。”

黎洛栖聽着她們言笑晏晏,屬實有些尴尬,正當她跟在母親身後走時,林夫人轉了個身:“櫻俪可是我們當中的投壺頂手,就是男子都甘拜下風,想必洛栖也不遑多讓吧?”

黎洛栖輕輕地“啊”了聲,還沒反應過來,林夫人的話鋒已經轉了:“春杏,你帶世子夫人到後花園找七娘,今日的投壺賽,我又替她找了個好對手。”

周櫻俪也愣住了,開口道:“洛栖是陪我過來的,跟閨閣中的娘子并不相熟。”

“那就更得趁這個機會熟悉了,她們都年紀相當才有話說,總不能讓洛栖一個十六歲的小娘子跟我們這群主母有話聊吧。”

黎洛栖心裏想,聊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有母親在這……

“還是說,洛栖不想跟七娘她們玩?”

林夫人的話音一落,黎洛栖就知道自己避無可避了。

一芍跟着少夫人往花園小徑上走,小聲安慰道:“夫人她們可能是有話要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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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一會咱們就坐在旁邊看,只要不上場,她們的壺也轉不到咱們這兒。”

黎洛栖拍了拍一芍的肩膀,示意她別緊張。

“世子夫人,到了。”

黎洛栖轉過小徑,就見一方視野寬闊的庭院,廊下和園中三三兩兩地站着年輕麗人,在聽到春杏的聲音時,驀地轉身朝黎洛栖看了過來。

又是這種眼神,探究,好奇,發笑。

她深吸了口氣,施施然朝她們行禮。

“你就是定遠侯府的那位沖喜娘子?”

忽然,斜刺裏一道聲音有些刺耳,黎洛栖轉眸,就看到一支翠蝶銜在發髻上的少女,手執團扇朝她笑來:“不待在定遠侯府裏,來這兒做什麽?”

黎洛栖不認識她,更不能指望一芍知道——

“少夫人,這位是禮部尚書家的陳三娘。”

一芍話音在耳邊落下,噢,禮部尚書家的。

黎洛栖眉梢輕挑:“陳三娘子難道不知自己為何來這裏麽?”

陳三娘笑了聲:“七娘的生辰宴,怎麽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來。”

一芍氣得上前道:“陳三娘子請慎言。”

陳三娘冷笑地蔑了一眼:“你一個小婢女也敢放肆,主子怎麽教你的?”

黎洛栖站在一芍身前,嘴角淺笑:“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敢對外人無禮,不知府上如何教你的。”

“你——”

陳三娘還想發作,就讓人攔住了:“三娘,你自己投壺輸了,憋着氣也別往世子夫人身上撒呀。”

“就是,人家現在是飛上枝頭變鳳凰,跟咱們呀是不一樣的。”

黎洛栖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握拳,耳邊盡是一些陰陽怪氣的聲音。

“都聚在這裏幹嘛!繼續玩啊!”

這時,人群後響起一道嬌俏的聲音,黎洛栖轉眸,衆人撥開了一條道,就見一抹鵝黃色少女朝她走來,“這位就是定遠侯府的少夫人吧,我們這兒還真沒有揚州來的女子,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林七娘的話滴水不漏,背在身後的手握着羽箭:“母親說你是來與我們一同玩投壺的,不知定遠侯府的世子夫人技藝如何?”

她話音一落,四周議論的聲音更是來了興致,黎洛栖壓着眼睫笑道:“規則如何?”

“很簡單,每人各執八支羽箭,投中壺心得一分,貫耳翻倍,直到手中的箭全投完,方定輸贏。”

黎洛栖掃了眼四周圍觀的人,最後落在陳三娘身上,笑得人畜無害:“那便跟尚書府家的千金比比。”

話一出口,所有人的臉色都愣了,陳三娘冷笑道:“你方才是聽說我輸了,就挑我來比,黎娘子心機不小啊。”

黎洛栖不想搭理她,轉身讓一芍去取箭。

那陳三娘見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臉色更不好看了。

一芍把箭遞給黎洛栖時,臉色有些不安:“少夫人,這投壺咱們一次都沒練過,你一會手千萬別抖,技巧全在手腕上,再帶動手臂去投。”

黎洛栖朝她眨了下眼睛,轉身客氣道:“誰先來?”

陳三娘揚起下巴:“別說我們欺負你。”

黎洛栖執箭站在界線前,指尖掠過箭身,緊接着手腕一轉,還沒等這些貴族小姐們議論,那一柄羽箭就“哐當”一下,擲入壺心。

一芍瞳孔睜大:“中、了!”

黎洛栖神色如常,安撫她道:“小事。”

一芍想到自己剛才還拼命臨場提示,臉都紅了。

那邊的陳三娘也愣住,抓着羽箭走到紅線前,手腕在空中晃了晃,只聽“哐當”一聲。

人群中傳出一陣輕笑,黎洛栖卻沒有笑,只道:“碰到銅壺,也不算投空。”

這話直接是火上澆油,陳三娘抓着箭道:“黎娘子一個鄉野村婦,玩這等游戲自然不在話下。”

陳三娘話一出口,一旁的林七娘忙打圓場:“該輪到黎娘子了。”

一芍有些生氣:“要玩也是你們,這才第一輪,輸不起也用不着這般語氣說話。”

黎洛栖沒理會,抽出羽箭朝銅壺擲去,空中羽箭如飛魚,衆人只聽“咻”地一聲——

“貫耳!”

一芍揚了揚眉,站在自家主子面前道:“計分翻倍。”

陳三娘想到自己被一個鄉下來的丫頭比下去,氣哪裏順,拿着箭道:“我今日比累了,綠蓮,你來替我投。”

她話說完,一芍臉都氣白了,黎洛栖卻很淡定,只是沒想到還能這般耍賴。

“少夫人,她讓婢女跟你比成何體統,少夫人可以讓我來替你投。”

黎洛栖發現今天的一芍跟往日的沉穩有些不同,倒是多了幾分護主心切,自己剛過了把手瘾,她還是想玩的——

“綠蓮,你若是贏了,一會七娘的彩頭就歸你了。”

陳三娘的話傳到黎洛栖耳邊,不由勾起她的好奇,這時,只見林七娘跟婢女吩咐了一聲,這才朝衆人說道:“今日投壺的彩頭是一只雪白貍奴,月前在府裏出生,很是乖巧可愛。”

說着,方才那婢女就進屋把貓抱了出來,一個月大的貓崽兒乖順地靠在婢女懷裏,惹得在場的貴女們都想上前摸摸它,但都讓七娘攔住了:“這是投壺的彩頭,可不是誰都能碰的。”

她這一吊人胃口,投壺比賽就更是激烈,誰若是想把這雪白貍奴聘回家,就得比過所有對手。

“林七娘家的貍奴很是金貴,跟外頭聘回來的貓兒不同,少夫人若是喜歡,一芍替你贏回來。”

黎洛栖抓着箭在手心轉了轉,眼睛看着那只貍奴發呆,她想到那日在趙赫延的書房裏也看見了一副貍奴畫像,倒是跟這小貓有幾分的相似,如果把它贏回家,趙赫延會開心嗎?

“不用,我來。”

一芍愣了下,就見黎洛栖抓過羽箭,朝對面的綠蓮笑道:“開始吧。”

後花園的投壺比賽正在興頭,廊庑下走來了一行衣着華貴的婦人,“櫻俪還擔心自己兒媳讓人欺負,我看她這壺投得可是把所有人都欺負了。”

旁人綴着林夫人這話接着道:“怎麽還跟一個婢子比上了,這倒有些失了身份。”

周櫻俪臉上不動聲色地笑道:“禮部尚書家的千金玩累了,讓自己婢女頂替都不肯認輸,倒是很懂得游戲規則麽。“

她話裏的諷刺讓對面的尚書夫人臉色一僵,只是話鋒一轉,說道:“論投壺,國公府家的二娘才是晉安城裏百發百中的高手,今日怎麽還沒等到二娘上場?”

提到國公府,周櫻俪眼裏劃過一絲冷意,這尚書夫人明顯就是來膈應她的。

“清越姐姐!”

忽然,後花園裏響起林三娘的聲音,黎洛栖投下最後一支羽箭時,人群中走來了一道明豔的光。

冬日的風輕輕掠過,美人螓首蛾眉,着一襲浮光躍金色的馬面裙,一出現便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連黎洛栖也好奇地望去,卻被一旁的一芍擋住了視線。

“少夫人,我看花園裏有些冷,不如我們進屋吃茶吧?”

黎洛栖踮了下腳尖,一張凍白的小臉探了出來,恰好對上被人群環繞的美人視線。

當真是豐神冶麗,如琬似花。

“這位大美人是誰啊?”

一芍低着眉眼小聲道:“國公府家的獨女,劉清越。”

噢,名字也很大美人呢。

這時,黎洛栖見美人朝自己款步而來,不由站直身子,母親千叮咛萬囑咐不能有失儀态,尤其美人還對她主動笑了——

“沒想到阿延哥哥的夫人,竟也是位投壺高手。”

黎洛栖臉色一滞,阿延……哥哥?

林七娘笑道:“清越姐姐還說對我家的貍奴志在必得,現在看來,遇到對手了哦。”

一旁的貴客看熱鬧不嫌事大,方才讓黎洛栖打得耍賴的陳三娘一副找到靠山的姿态:“清越姐姐,羽箭我都替你搬來了,今日若不是因為你要來,我們才不會玩投壺呢!”

劉清越的出現讓整座後花園一時間熱鬧了起來,她好像天生有左右逢源的能力,吸引所有人為她臣服。

黎洛栖心口有些堵。

站在人群外的一芍懊惱頓悟:“難怪沒押中題……”

黎洛栖練了幾日的插花焚香,就因為劉清越的出現打破了規則。

此刻卻見她笑得優雅端莊:“方才黎娘子投壺贏了,我在前院來晚一步,也不能壞了規矩。”

說着,她摘下手上的金臂钏,讓婢女遞到黎洛栖面前——

“不如我以這枚寶石金钏相贈,黎娘子将貍奴讓給我,可好?”

劉清越話音一落,一旁的姐妹就不高興了:“我們又沒說遲到的不能玩,以你的能力自然能比下她,何必白白浪費這枚金钏。”

黎洛栖目光掃了眼這枚金臂钏,果然是光彩奪目,價值不菲,然而——

她搖了搖頭,嘴角挂着淺笑,朝劉清越道:“不讓。”

方才嘴角挂着譏笑看戲的人,俱都愣住了。

一個鄉野小娘子,居然為了一只貍奴、不要珠寶?!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繼續發紅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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