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林語軒沒有多在意,畢竟親王王妃身邊随侍的丫頭多得是。他跟着小太監走進皇帳,只見徒清汮等人都在了,便知道這又是一次秘密會議。給皇帝請完安,又跟在場的人相互拱手示意了一番,林語軒才落座,等待着徒清澤的開口。

“此次宣諸位卿家過來,是有一事要與衆卿家商議。”徒清澤左手放在書桌上,食指有規律地敲着桌子,“忠順王最近與甄家書信來往漸漸密集,又開始與寧國府攀上關系,兩府最近往來過密。”

“這寧國府是賈代化一脈的,是開國聖祖親封的四王八公之一。按理說如今也只是過挂着國公府頭銜的一等将軍府而已,難道他們不知道避諱的麽?”徒清汮皺了皺眉,“皇兄可是覺察出他們有什麽陰謀?”

“如今尚未發現。”徒清澤道,“只是忠順為人高傲,斷不會與這樣無權的世家走在一起,朕覺得他背後必定有什麽打算。”

“從來四王八公同氣連枝,忠順王爺是不是想從寧國府着手,逐步收複四王八公的人,好叫他們成為自己的助力呢?需知八公雖然均無實權,但四王還是在朝中有一定影響力的,又因為四王是聖祖親封的鐵帽子王,皇上也不能随意削爵。”諾安道,“若四王都轉投忠順王,那便是大災難了。”

“此事尚不能如此輕率地就下結論,四王都不是什麽愚鈍之人,又是鐵帽子王,大概也不會這般草莽。”林語軒覺得圖清汿想拉攏八公的可能更大些,“微臣覺得此時暫且不能輕舉妄動,應再派人多多查探才是。”

“修和說得是,臣弟倒覺得四王一向忌憚皇上,絕不會在這麽不恰當的時候做出如此的錯事。自然,丞相的想法也是好的,防範于未然總比事後補救來得好。”徒清汮總結了一下諾安與林語軒的話,道,“東平、南安、西寧三位郡王均是平庸之人,北靜王性子謙和,雖與榮國府的賈寶玉走得近,但也未見有什麽不妥之處。”

北靜王水溶?林語軒挑了挑眉,微微笑了起來。這位王爺年紀雖不大,但為人處事極為老練,京城中人無一不稱贊他謙和有禮。聰明如斯的人,為什麽偏生要跟榮國府來往呢?

“水溶是個知道分寸的,朕倒不擔心他。”徒清澤早就在北靜王府裏安插了釘子,知道水溶與榮國府交好只是因為祖上與賈府有世交之誼罷了,實際上也是看不過榮國府過火的作為的。

“皇上此次将忠順王爺一并帶來秋狝,也正好轉移他的視線,能好生查探京中形勢。”尉遲宏道,“只是甄家如今仍舊盤踞江南,是忠順王背後一大助力。江南腐敗嚴重,先前被抄家兩個禮部郎中與甄家也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皇上還容許甄家存在下去,只怕忠順王會有恃無恐。”

“此事急不得。甄貴太妃還在江南行宮伴駕,若此時抄了甄家,只怕會有人在父皇耳邊嚼舌呢。”徒清汮道,“甄貴太妃那張利嘴,能有幾個人說得過她呢?再者父皇對她仍舊青睐有加,斷不能輕易動甄家。”

“甄貴太妃到底是伺候父皇有功之人,只是她生下十四弟後身子就一直不大痛快,身邊的太醫是萬萬不能離身的。”徒清澤眼中閃過一道亮光,“江南行宮那邊傳來了消息,說甄貴太妃得了風寒重病不起,已經準備挪回宮中靜養了。”

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這病怎麽會來得如此巧合,只怕是皇帝在背後玩了一手吧。林語軒知道徒清澤是要開始大動作了,甄家一除,江南的勢力就要開始重組,到時候徒清澤只需派幾個心腹紮根江南,就可保得江南完全掌控在自己手裏。而那時候,他也有空閑的功夫收拾京中的世家了。

“忠順一事事關重大,朕召你們來是給你們打個底兒,此事千萬不能張揚。”

“臣等明白。”

徒清澤揮揮手讓衆人散去,林語軒跟着徒清汮走出皇帳,就見賈元春站在距離皇帳十米開外的地方候着,想必是來侍寝的。他瞄了一眼,卻發現賈元春身邊的那個女官正是穿着水湖綠色的衣裳,身量跟她在親王帳外見到的相差無幾,不禁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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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元春平整了一下衣裳,笑語盈盈地給徒清澤撫琴。這次随駕的妃嫔中她是第一個被傳召的,這份恩典即便是皇後也得不到。雖說皇上也收了賈探春進宮,可這些個女孩還沒來得及侍寝皇上就出發秋狝了,等到秋狝回來皇上也勢必得先去看望被留在宮中的老人的,那些個新人還是得等着吧。

“愛妃的琴跟皇後的琵琶都是朕的最愛呢。”徒清澤笑着道,“從前和貴妃的琴也不錯,只可惜她身子不好,不能常常給朕撫琴了。”

“皇上若是喜歡臣妾的琴聲,那臣妾日日為皇上撫琴可好?”賈元春妩媚一笑,彈下最後兩個音符,“就怕皇上心裏有別的人了,倒把臣妾給忘了呢。”

徒清澤輕輕一笑,目光在賈元春身上逡巡了一會兒,見她飛雲斜髻上簪着一支赤金景福長綿鳳釵,目光瞬間沉了下來,只是臉上還不動聲色地挂着笑意,道:“你發間的那支鳳釵不錯,是內務府的人做的?”

賈元春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地回道:“這支鳳釵是臣妾母親給臣妾送來的,聽說是家裏一直收着的舊物。”

“原來如此。”徒清澤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天兒不早了,睡吧。”

賈元春已經不再是年少害羞的女孩子了,她收集了不少民間情愛話本,到底還是開放了些。聽了徒清澤的話,便上前伺候徒清澤脫衣,又緩緩解下自己的衣裳,裏面着了一套淡紫色寝衣。她鑽進被窩裏,寝衣下那件百蝶穿花錦緞肚兜隐隐可見。

自從第一天得了召幸以後,接下來這幾日賈元春就像是被徒清澤遺忘了一般再未得傳召,反倒是薛寶釵更得聖心。到了塞外行宮,衆人都好生休養了一番,準備第三天的秋狝狩獵。此次狩獵的封賞極為豐厚,個個人都摩拳擦掌的。

妃嫔們跟王妃們都是不必出席的,她們只在高高的看臺上看着自己的夫君騎着寶馬出發,自己則跟身邊的人話唠一下,偶爾你來我往的,倒是不輸給在外狩獵的男人。

“我瞧着驸馬這般英姿飒爽的模樣,倒不像是個書生了。”恭親王妃笑着道。

“驸馬曾經也練過幾年騎射,所以還是有底子在的。”淑儀莞爾一笑,“他還說,要給寧純獵幾只小狐貍回去呢。”

“到底是驸馬疼你。”皇後親切地道,“當初皇上跟我說要将你指給一個七品官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擔心的,不過看着驸馬這幾年就知道她是個有才幹的,皇上也器重他。不過說起來,惠兒也到了議親的年齡了,十四弟妹可有跟十四弟商議過?”

“倒也說起過,只是還沒定下來而已。”忠順王妃穆氏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更是瘦削了不少,“妾身的意思是惠兒到底還沒有十五,倒也不急着出嫁。再者妾身也有心思想留她在身邊多幾年。”

“這倒是正理兒。只是惠兒到底是本宮的侄女,是天家的郡主,本宮也會為她留意幾分的。”皇後笑眯眯地說着,“要是看上哪一個人家就盡管跟本宮講,本宮定當給惠兒指婚。”

“妾身謝過皇後娘娘。”穆氏扯了扯嘴角坐了下來,手中卻不停地撕扯着做工良好的絲帕。她恨吶!她丈夫為自己女兒相看的人家居然是那榮國府的賈寶玉,是個連爵位都不能繼承的二房二子。為了跟拉攏賈家,她丈夫連親情都顧不得了,竟想把自己女兒嫁給個纨绔子弟。都是甄家的人做的好事!穆氏低着頭咬牙切齒,如果不是他們上書說賈家是可以拉攏的,她丈夫就不會有這樣糊塗的主意!

皇後頗有深意地笑了笑。

淑儀在一邊看着,默默記下來,只等着林語軒回來後與他細細商議着。她轉頭一看,只見賈元春神色落寞地坐着,發髻上鳳釵的寶石在日光下熠熠發亮。

第一天的狩獵相安無事,徒清汮獵得三頭梅花鹿與十幾只獐子,暫時獨占鳌頭。林語軒也不弱,雖然沒有像其他武将那樣大殺四方,倒真的被他抓了三只雪白的小狐貍回來。他叫人拿了籃子裝了起來,等着秋狝結束後便帶回去。

“倒真讓你抓到了。”淑儀有些好奇地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小白狐柔軟的皮毛,“真可愛。紫菡,去找個鳥籠子來,鋪上厚厚的墊子,再把它們放進去。”

看着下人辦完一切,淑儀打發了他們出去,才對着林語軒說起今天的事情來:“我看着,十四嬸嬸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似的,母後大概也知道些什麽。”

“到底是忠順王府的事情,哪裏是我們能管得了的。”林語軒一直很好奇為什麽徒清澤不把忠順王的女兒抱養進宮裏,但到底不方便詢問。

“也是,甄貴太妃當初求了皇爺爺讓惠兒妹妹留在王府裏,大概就是為了讓十四叔可以做主給惠兒妹妹議親吧。”淑儀倒是把話說破,“可是今日我看到一事,賢德妃頭上那支鳳釵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倒像是甄貴太妃之物。”

“貴太妃的東西怎麽會去到賢德妃處?”林語軒坐直了身子,“是不是你看錯了?”

“我記憶好着呢,那支鳳釵我可是記着呢。貴太妃終日戴着不離身的,我瞧着連做工都是一模一樣。”淑儀言之鑿鑿地道。

林語軒沉默了,他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出現在親王帳篷的女官、跟甄貴太妃一模一樣的鳳釵……這一切,都将似乎意味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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