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張文波着實看不懂了。

起初按照他不小心偷聽到的情報,疑似是馮美娟和宋遠征之間出現了問題。他好奇地向林知之打聽,末了,卻是一臉頹喪的林知之把他從學校宿舍拐到了燒烤攤上,點了一堆烤串和冰可樂,毫無形象可言地大快朵頤起來。

“所以,”張文波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一口氣又幹掉三串雞軟骨的林知之,問道,“你把我叫出來吃燒烤,那你媽晚飯吃什麽?”

“她心情不好,吃不下。”林知之猛喝一口可樂道。

方才回到家,無精打采的馮美娟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剛恹恹地對女兒開口說‘我今天胃口不太好……’可她話還沒說完呢,林知之就搶白道‘我也是,晚飯我出去随便吃點兒,媽,冰箱裏的剩菜你自己微波爐熱一下吧’,反而把馮美娟弄得一愣一愣的。

“好吧……”張文波吞了下口水,看着桌上漸漸堆疊起來的燒烤木簽,小聲道,“你和你媽正好相反。”

“你說什麽?”林知之皺眉。

“沒什麽,沒什麽,你繼續說。剛剛說到哪兒了?”張文波趕緊陪着笑臉。

“我說完了啊,”林知之目無表情道,“我說完之後,他就走了,你敢相信嗎,他轉身就走了!”

“哦。”張文波低頭吃一口烤茄子。

“所以呢?”

“所以什麽?”

“所以,你不覺得他很過分嗎?”林知之道。

“嗯,關于這事兒,我不得不替宋允誠說一句,”張文波察言觀色,字字斟酌地說,“知之,你不覺得你那句‘死纏爛打’更過分嗎?”

林知之一愣,愣得都放下了手裏的烤雞翅,“張文波,你站在誰那頭?”

“我站在真理的那頭!”張文波宛如一個傳教士一般,虔誠地在胸口劃了個十字架。

“我是說了‘死纏爛打’四個字,但那不過是氣話而已!可他怎麽能一走了之?他,他和他叔叔有什麽分別?”多年好友居然沒替自己說話,林知之為之氣結。

“其實,你和你母親也沒分別……”張文波嘟囔一句,又苦笑道,“還是女人都是這樣的?你們女人說錯話,就是氣話而已,男人不可以當真也不可以生氣,還得耐着性子哄你們,不然就是男人不對,不負責任,對嗎?”

見林知之的眉頭擰得和麻花兒似的,張文波只得循循善誘道,“我們先不談你母親和宋遠征的事情。就談談你和宋允誠吧。首先,你真覺得宋允誠對你,是死纏爛打?”

“……不是嗎?”

“真的是嗎?”張文波拿起一串兒香噴噴的烤雞心,在知之眼前晃了晃,“那個程建飛對你,才是死纏爛打吧。你知道這兩者的區別是什麽嗎?”

“是,什麽?”

“當你對這個男人沒好感時,他就是‘死纏爛打’;而如果你對這個男人有好感的話,他就是在追求你。”張文波說。

林知之的表情于是一下子凝固了。

“所以,”張文波似笑非笑地嚼着雞心,“所以現在,你明白你說了一句多麽過分的話嗎?”

“我……”林知之愕然地張了張嘴,最終卻只木然地把雞翅塞進嘴裏。

“所以現在,你是不是能理解宋允誠聽見這句話後,轉身就走的心情了?”張文波繼續說着,“同理可推,你母親馮阿姨也是如此。宋遠征隔了二十多年才終于鼓起勇氣找上門來,你母親卻說恨他,哪怕只是一句氣話,卻足以讓他二十多年的牽挂變得毫無意義。既然都毫無意義了,不一走了之,還賴在她面前幹什麽呢?”

這下,林知之連吃雞翅的力氣也沒有了,她的手宛如有千斤重,因為此刻她的心是沉甸甸的。

好半天,她才輕聲嘟囔了句,“你這是站在男人角度的理解嗎?你就不能站在女人的角度來說說?”

張文波雙手一攤,“可,我又不是女人。”

……

離開燒烤店,他倆趁着月色走在回家的路上。

林知之始終低頭琢磨着心事兒,張文波便靜靜地,也不打擾她。

快到樓棟了,林知之好似終于縷清了思緒。她仰頭對他說,“張文波,謝謝你。”

“不客氣。”張文波笑了笑。

“有你這麽能說會道的男朋友,也不知對杜珊而言,是幸還是不幸。”她抿嘴也跟着笑了,還開了句玩笑。

豈料張文波的神色凝固了片刻,才輕描淡寫地忽然說,“啊,忘記告訴你了,我和杜珊又分手了。不然,我哪能随叫随到地陪你吃燒烤?”

“什麽?”林知之大吃一驚。

“別那麽驚訝,本來我和她就是為了中獎的情侶餐券才暫時和好的,不是嗎?”他雙手插袋,故作輕松。可看着林知之愕然的目光,他終究還是嘆氣着實話實說,“還不是因為,你們女人……”

原來這天下午,張文波和杜珊大吵一架,起因居然和林知之有關——正是為了程建飛。上次之後,張文波才知道,原來每次程建飛看上哪個女孩兒,總是拉着杜珊一起出馬,不是讓杜珊幫忙牽線,就是讓她充當自己炫富的工具人。

杜珊雖然并不認可程建飛的種種三觀,但她和程建飛是老同學了,且程建飛每次花錢雇人替自己寫論文報告,總會大方地順帶幫幫杜珊,這讓杜珊總不好意思拒絕他的請求。

林知之婉拒程建飛後,他也沒傷心多久,很快就瞄準了下一個目标女孩兒。可能是為了盡快搞定,填補心裏的空缺,這陣子的程建飛總是拉着杜珊商量對策,晚上兩個人也在微信上聊個不停。

于是,作為男友的張文波受不了了。

盡管杜珊一再保證,自己和程建飛是純友誼,絕無越界的可能性,但張文波依舊和她發生了口角。

杜珊氣得眼淚汪汪,“你怎麽就不理解?男女怎麽就不能有純友誼?你和林知之不也是多年來的朋友嗎?”

張文波就說,“但如果宋允誠介意我的存在,我就會識趣地退到一邊,甚至要我消失都沒問題。而不是成天以各種名義地拉着她,完全不顧宋允誠的想法!”

杜珊怒道,“你以為全世界的男人都和你一樣小雞肚腸?”

張文波更怒,“我?小雞肚腸?你把我作為男朋友的正當請求,稱之為是小雞肚腸?”

林知之聽張文波斷斷續續地說着,聽到關鍵處,不禁催促道,“然後呢?”

張文波的眼睛望着天上皎潔的月亮,淡淡道,“然後,我轉身就走了。”

“什麽?”林知之愕然,随即不禁爆發出一陣排山倒海的笑聲,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你笑什麽。”張文波皺皺眉頭。

“所以,全世界的男人,果然還都是一樣的啊。”林知之拍拍張文波的肩膀,依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張文波無奈地扯扯嘴角,“喂,你看上去心情好多了。”

“好像,的确如此。”林知之深呼吸一番,順了順氣,“所以,你們這算是分手了?”

“嗯……”張文波聞言,卻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又開口道,“其實知之,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明白了什麽?”林知之站直了身子,看着他,因為她意識到接下來他要說的話一定很嚴肅。

“之前我和杜珊在一起,連一條公開戀情的朋友圈都不願意發,是因為我還不能百分百肯定自己對她的感覺。可今天,我們吵得很厲害,我轉身就走是因為我真的生氣了……可,如果我對她沒感情的話,我不會如此氣憤,對嗎?”張文波說着,目光轉向林知之,“所以我開始意識到,我是喜歡她的,甚至是越來越喜歡,不知不覺她已經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其實,不論是你母親還是你,也是一樣的。”

林知之眨巴着眼睛,心中一凜,已然聽明白了。

張文波繼續道,“你母親和宋遠征會吵得那麽兇,正是因為他們心裏有彼此……宋允誠會拂袖而去,當然是因為喜歡你;而你呢……”

“我……”

“你會氣得把我拽出來吃燒烤,一口氣吃了十串雞軟骨,十串烤羊肉,還有烤雞翅烤茄子烤扇貝烤韭菜烤饅頭片兒,難道不是因為,你的心裏也有他?”張文波說完,嘿嘿笑地看着他的好友,“所以知之,我該不該對你道一句,恭喜恭喜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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