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所以,他這算是向你求婚了嗎?”燒烤攤上,張文波的嘴裏還含着半個雞翅呢,就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林知之,好半天才想起來繼續咀嚼道,“哇,那可真要恭喜恭喜了。具體日子定了嗎,我這個無業游民可得提前存零花錢,才夠給你倆封個大紅包!”

“打住打住,這算哪門子的求婚?”林知之連忙伸手在胸口比了個打叉,說道,“我看過了,訂單的截止使用日期足足有一年呢。”

“那還不是一樣?”張文波邊吃邊笑,“難不成一年之後,你會眼睜睜看着訂單過期,讓那幾萬塊錢打了水漂?”

林知之撇撇嘴,嘟囔着,“無所謂,反正又不是我的錢,誰讓他自作主張的。”

“幾萬塊呢,我看你到時候心疼不心疼。話說,怎麽這麽貴?我有朋友剛去拍了婚紗照,不過才花了大幾千。”

“還不是因為我媽……”林知之無奈地扶額。

聽聞那天的情況是這樣的:寫真館店員正熱情洋溢地向宋允誠推銷婚紗照,介紹不同價位的套餐和折扣。馮美娟湊過去看了一眼,就說,“知之可是我的寶貝女兒,要訂就訂最好的。”見未來丈母娘都開金口了,宋允誠哪裏敢怠慢,直接就下訂了最貴的那一檔。

張文波聽了,樂不可支得可樂都要噴出來,“你媽可真有意思,看來是對未來女婿算是相當滿意了……”他邊說邊笑,笑得眼圈忽然變得紅紅的,聲音都有點兒發顫了,“老實說,知之,我可真有點兒羨慕你。當初咱倆幾乎同時談戀愛的,你現在都被求婚了,可我呢……”

沒錯,時隔半年,張文波和女友杜珊終究還是分手了。

當初那個深思熟慮得宛如愛情專家,想着‘既然打不過就幹脆加入’的張文波,卻終究還是介意着杜珊和程建飛的‘友情’。

那之後,程建飛又看上過幾個女孩兒,每次總拉着杜珊出謀劃策,起初張文波也是努力融入的,可每每看着他倆聊得熱火朝天,張文波恍然總有一種感覺:自己是多餘。

有一天,張文波過生日,連林知之都從摩登午後帶了蛋糕送去他家,可杜珊卻因為忙着幫程建飛追女孩兒而在電話裏對他說,“我實在走不開,那個女孩兒就快來了。程建飛花了好多錢布置現場玩驚喜,我得在這兒看着呢。哎呦生日年年有,明天替你補過,要不你現在也過來?就在xx餐廳的包廂裏,滿地的玫瑰花,真的好浪漫啊!”

是啊,用錢砸出來的浪漫,那可一定是讓人眼花缭亂的。

張文波甚至都能想象那女孩兒來到現場後,驚訝,捂嘴,熱淚盈眶,含笑着答應程建飛的模樣。然後就是一個星期,至多一個月後,程建飛開始對杜珊傾訴,說不知道那女孩兒愛的是自己,還是自己的錢……

周而複始,多麽可笑。

張文波甚至質問過杜珊,“這樣的把戲還要循環多少次,他才滿意?”

杜珊卻淡淡道,“他有錢,随他折騰呗,管他那麽多幹嘛。”

反正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跟着搖旗吶喊,跟着吃喝玩樂,跟着玩浪漫跟着見世面,有什麽不好的?

直到有一天,杜珊無意地抱怨了一句張文波,“你這個人,一點兒也不浪漫。”

張文波便如同醍醐灌頂一般,決絕地離開了杜珊。

分手的決定是他做的,但這并不代表,他的心裏不難受。不然此刻在燒烤攤上的他,聽說林知之‘被求婚’的八卦後,為什麽會眼圈紅紅地揚手,叫了一打啤酒,一罐又一罐地喝下去?

他喝得鼻尖都紅了,含含糊糊地對林知之笑。

他說,“知之,我真羨慕你。在感情上,你明明什麽都不懂,什麽也不會,卻遇到了一個這麽合适的人。”

林知之想起宋允誠總愛說的那句:知之,你不會談戀愛,我教你……她不禁淡淡紅了臉,又嘆氣着把剩下的幾罐啤酒默默拿走,說道,“好啦好啦,我們一起回去吧。”

……

隔天下午,在摩登午後的辦公室裏。

宋允誠一邊核對賬單,一邊瞥着正坐在身邊喝茶的林知之,問道,“所以,他和杜珊真的徹底分手了?”

“應該是的。”林知之單手托腮,手中的小銀勺不斷攪着瓷杯裏的奶茶,“昨晚張文波真的喝了很多酒,我和他認識二十多年了,從來沒見過他這般模樣。哦對了,他昨晚忽然問了我個問題……”

“什麽?”宋允誠把一系列單據用小夾子固定在一起。

“他問我……”林知之的眼睛溜溜兒地瞅着他,模仿起張文波醉醺醺的口吻說道,“‘宋允誠有沒有介意過我的存在?如果有的話,我我我現在就可以和你保持距離!’”

“他是這麽說的?”宋允誠詫異地扭頭看她,完全放下了手中的賬本。

“是啊,他還嚷嚷着讓我站得離他遠點兒呢,說什麽,‘保持距離,從現在開始’……我真的是哭笑不得,要不是我攙扶着他,他早就從樓梯上摔下去了好不好!”

“哦?”宋允誠的眼睛微微一眯,“他喝醉了,你扶着他上樓?是怎麽扶的?”

“就抓着他的胳膊,拖着他的腰呗,還能怎麽扶。”

“……好吧,我想象着你所描述的動作,似乎你們當時貼得很近啊!不得不說,我的确是介意的!”宋允誠挑眉,伸手輕輕在她臉頰上捏了一下。

“哎呀,疼……”林知之虎着臉,又仰頭問他,“你是認真的?你真的會介意張文波?我是說,不僅僅是昨晚,你一直都介意張文波嗎?”

“嗯……好吧……”宋允誠終于輕笑一聲,“我老實交代,其實我并不介意。因為我知道你們之間沒什麽。還記得曾經我和你提起過,我看見你和他一起去了休閑街上的珠寶店嗎?”

“記得,石來運轉珠寶店。”林知之道。

“其實那次,我也鬼使神差地跟着進去了。”

“哎?”

好吧,想到當初的自己如此‘癡漢’,如今的宋允誠忽然有點兒不好意思。他于是閉了嘴,想換個話題,可林知之卻不依不饒,整個人都跳起來撲到他身上,嘻嘻笑着要他老實交代!

宋允誠只覺得懷裏陡然一滿,一低頭就對上林知之燦爛又好奇的笑臉,笑得他只得認輸投降,伸手圈住她的腰肢,說道,“好吧好吧,其實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石來運轉珠寶店是由哥哥喬宇豪和弟弟喬宇峰共同經營的。宋允誠跟進去時,見哥哥已經接待了知之和張文波。作為同在休閑街做生意的店主,弟弟喬宇峰認識宋允誠,也熱情地迎了上來,問他想看些什麽。

宋允誠的一顆心全然挂在店鋪另一端的兩人身上,随口說道,“我……想看看能招財的挂飾。”

“行啊,店裏有些钛晶雕刻的貔貅挂飾,是招財的,晶體幹淨能量強,很适合生意人……”喬宇峰說着,就從櫃臺裏選了些貨出來,襯着絲絨墊拿給他看。宋允誠心不在焉地聽着他介紹,眼睛時不時地瞥向不遠處有說有笑的兩人,心裏七上八下地琢磨:按情報而言,林知之應該是沒有男朋友的,莫不是情報有誤,或者她交了男朋友卻沒有告訴她母親?

他正一通胡思亂想,才猛然意識到,不知何時起,喬宇峰的介紹聲已經停了。他回過頭來,才突然發現喬宇峰正饒有興趣地看着自己。

宋允誠不禁有些尴尬,“嗯……這個貔貅不錯,多少錢,我要了。”

那廂,林知之和張文波挑選完畢,買單離開了。宋允誠不禁問了句,“剛才他們買了什麽,看着挺漂亮的。”

哥哥喬宇豪一邊收拾一邊回答,“給男方的媽媽買生日禮物,選了條碧玺項鏈。”

弟弟喬宇峰就問,“哦,他們是情侶嗎,要見家長了?”

宋允誠聞言,下意識地挺了挺背脊,凝神聽着。

哥哥卻說,“不是情侶。”

弟弟又問,“你怎麽知道?”

“我賣貨遇到過那麽多情侶,我能不知道嗎?他們一看就只是關系不錯的普通朋友。那女孩兒還說,‘拜托你快點找個正式女友吧,就不用拖着我出來挑禮物了’。”

“你确定他們是普通朋友,而不是正在暧昧中的男女?”弟弟喬宇峰追問。

喬宇豪于是狐疑地看着弟弟,忽而笑着篤定道,“我确定不是。因為他倆之間的狀态,和當初你與施老師搞暧昧時的氛圍,完全不一樣。”

此言一出,弟弟喬宇峰驀地咳嗽起來,“哥……哥,有客人在呢,你胡說什麽。”

“怕什麽。”哥哥喬宇豪對着宋允誠點點頭,“施老師現在已經成我弟妹了,所以搞暧昧的男女我又不是沒見過,剛才那對客人,沒有那種氛圍。”

……

講到這兒,宋允誠不禁笑了起來,順便緊了緊懷裏的林知之。見她正豎起小耳朵聽得專心致志,那小模樣真是別提有多可愛了。

宋允誠笑道,“我當時還驚訝呢,喬宇峰真是神了,居然把我想問又不敢問的,統統都問了一遍。直到他送我出了店門,忽然拍着我的肩膀說了一句,‘那女孩兒我見過,應該是附近市圖書館的職員,我陪侄子借書時見過她’……我才知道,興許當時在店裏,我的眼神可能……可能……”

可能,太赤/裸/裸了吧。

“啊……”林知之眨眨眼,“宋允誠,你的耳朵紅了。”

“有嗎。”

“有啊。”林知之跳起來,捏捏他的耳朵,“你害羞了啊。”

宋允誠于是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還真有點兒燙。

“那後來呢。”林知之繼續窩在他懷裏,津津有味地追問。遙想當時,她和張文波正埋頭挑選禮物,有個男人竟就在不遠處默默注視着自己,這感覺還真奇妙。

宋允誠繼續道,“就在上個月吧,有一天我把你送到休閑街口,你去坐地鐵了,而我正打算回店裏。一轉身,我又遇到了喬宇峰。他肯定是看見我和你道別了,笑吟吟地和我打招呼……他還說……”

“說什麽了?”

“他說:‘看起來,宋老板應該是如願以償了吧’。”

如願以償。當聽見這四個字時,宋允誠的臉上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而此刻,這個‘如願以償’中的‘願’小姐居然也羞赧起來,嘟囔道,“看來以後,我可不能再去那家店了。”

“哦?”宋允誠卻笑說,“可我正打算過幾天帶你去石來運轉珠寶店看看呢。”

“嗯?”

“因為喬店主在聽說我得償所願後,一個勁兒地恭喜我,之後還特意向我推銷了他店裏的定制鑽戒服務。他推銷得很熱情,大家又街裏街坊的,我哪裏好意思拒絕。”

“喂喂……”這似曾相識的套路,讓林知之心頭警鈴大作。她撐起身子看着他,“宋允誠,你你你該不會又交了定金吧?”

“哎,你是怎麽知道的?”宋允誠的眼裏滿是溫柔,和,和一抹令人熟悉的狡黠。他俯身吻住她的嘴唇,不顧她小打小鬧的掙紮,喃喃道,“知之,我們之間可真是越來越有默契了。”

……

作者有話要說:喬店主和施老師的故事,詳見《石來運轉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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