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直讓宋時問耿耿于懷的那份奏折,上次夜闖禦書房沒有找到,然後知道蕭承宇也沒有找到的時候,宋時問覺得萬事無憂了。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那份奏折又回到了蕭承宇手上。
這件事情要從宋時問遞交奏折的那天說起,趕上了梁國朝臣一起請奏陛下納妃,蕭承宇那天心情很不好,将所有的奏折統統打發回去,宋時問的那份也一并被打了回去。
那份奏折被打回了之前一起請求陛下立後納妃的一位官員家中,吏部的一個小官員。
管家将奏折放在了書房,那位官員知道是怎麽回事,也就沒再看。
既然聖上嚴禁再提後宮的事情,那麽他們不提便是,誰敢再去觸碰聖上的逆鱗。
後來有一天,官員在翻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翻出了這本他從沒見過的奏折。
一看上面的字跡,官員吓壞了,這是陛下的字跡,官員顫抖雙手打開了這份沉重的奏折,結果,卻發現,雖然是陛下的筆跡,但是說的內容卻很奇怪。
是關于南岳國質子的事情。
小小的吏部官員哪敢揣度聖意,立刻揣着那份奏折去找了陛下。
官員不知所雲磨磨唧唧說了半天,最後蕭承宇不耐煩了,指着門口,“有事就說,沒事就給朕滾出去!”
官員這才畏畏縮縮的拿出了那份令他抓狂的奏折,差點就哭了,“請陛下明示,臣實在是不知道陛下是何意。”
蕭承宇忍住了當場叫程路将人扔出去的沖動,厭煩的讓侯公公将那東西呈上來。
那位官員已經做好了陛下雷霆萬鈞的準備,誰知道,前一刻臉色陰沉的陛下,看到奏折之後,立刻喜上眉梢,重重獎賞了他很多的金銀珠寶。
可以看出陛下心情特別的好。
官員暈暈乎乎的出了宮,陛下後來還升了他的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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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做夢一樣。
蕭承宇将那份奏折看了又看,恨不得将上面的字都看進了心裏。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微顫的手指拂過上面的字一遍又一遍。
輕輕地,溫柔的,激動的。
雖然他一早便篤定宋時問就是小朋友,可是沒有能說服的證據,而宋時問一而再的不承認,蕭承宇心中也難免失落和不安還有煩躁。
小朋友的字跡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沒有人能寫出跟他一樣的字跡,只有他的小朋友可以!
蕭承宇沒了平日裏的陰鸷面孔,此刻他激動的對着侯公公笑道:“侯公公,是他,是他,只有他的字跡與朕是一樣的,因為是朕親手教他的,他很好學也很聰慧,學什麽都學的很快,當然,那時候他還小,也有貪玩不想學的時候,他就會拽着朕的胳膊撒嬌說不學了玩會行不行,這個時候只要給他一碗牛乳,他就乖乖的學下去,好玩的很。”
蕭承宇說着說着就不禁回憶起過去,嘴角上揚的弧度很好看,帶着些許炫耀,蕭承宇沒有意識到。
所以上次宋時問說對牛乳過敏是故意這麽說的,怕他認出來?小朋友的膽子真的是大了。
侯公公是由心的為陛下感到高興,陛下身邊一直沒有一個體己的人。
聽程路說,在南岳國那一年的時間裏,有這麽一位小朋友陪着陛下度過了那艱難的一年,陛下為了保護那個小朋友才沒有将他帶回來,結果梁國的事情處理完畢後,卻再也沒找到他。
蕭承宇看了奏折上內容,寫得情真意切,大意上說闌院過于破敗,梁國作為大國,該有大國的風範,不該讓他們住在這麽破敗的地方,還有,他們在闌院沒有任何的收入,既然他們作為質子來到梁國,那梁國該供應衣食住行,總不能讓質子活活餓死在闌院中,讓天下知道後會恥笑梁國苛待質子。
蕭承宇看完又心酸又心疼。
那晚他當然看到到了屏風後面的人影。
或許宋時問自己都不知道,他身上有淡淡的奶香味道。
看着宋時問躲在那裏,覺得很可愛,所以才故意說出了那句話,逗逗小朋友,結果,好像吓壞了小朋友,宋時問回去之後便開始有意的躲開他,蕭承宇後悔的要死。
在攻入南岳國上京城的時候,蕭承宇下了軍令,任何人進入城內不允許動城中的一草一物,違令者直接處斬并滿門抄斬。
他那時候怕他的小朋友就在裏面,會被誤傷。
結果,他在城中找了整整七天,都沒有找到他的小朋友。
他曾經住過的栖梧院,再見的時候,已經雜草叢生,遍布蛛網。
他沒有找到他的小朋友。
在沒有見到宋時問之前,他對這個南岳國送來的質子沒有什麽好感。
甚至有一種煩悶的感覺,他心裏是矛盾的,不想讓這個質子在梁國的日子好過,他成為質子,那就是他自己沒有本事,活該被推出來當替死鬼。
梁國吞并南岳國是遲早的事情,兩國再次開戰,那麽首當其沖的便是質子。
可是他內心又同情起這個世子,尤其當程路說他才十六歲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起了他的小朋友,也該是十六歲的年紀,大概是因為兩人的年紀相似,他才關注起這個質子來。
心裏總忍不住想,這要是他的小朋友那該多好。
後來在宮筵上看到宋時問的第一眼,他才知道什麽叫失而複得!
他雖然認定宋時問就是小朋友,可是他也害怕,不敢完全确認。
他怕,如果真的認錯了會怎麽辦,他對宋時問好,心裏會有負罪感。
他真的很想好好的去護着疼愛他的小朋友。
所以如今已經完全确認了宋時問就是他的小朋友,沒人明白他心裏有多激動。
他的小朋友,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捧在他面前。
蕭承宇懷着快要溢出來的心情來到了闌院。
遠遠的便聽見了他的笑聲,他很開心。
蕭承宇不禁笑了。
為他擦手,為他脫鞋穿鞋都是心甘情願,恨不得所有的一切都為小朋友打點了。
可是當他從宋時問的口中說出他身上寬松又略顯舊的衣裳竟然是他的兄長的,他心中的怒火就冒了出來!
他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宋時問的時候,小朋友弱小無助的樣子。
一手拿着發黃的爛菜葉,一手拿着一個肉包子,想寶貝一樣的捧着,被打倒地上沾了土,還要撿起來吃。
這是他後來每每想起來的時候,心裏就疼的厲害,冷酷如他忍不住鼻子發酸。
他的小朋友也是南岳國的皇子啊,為什麽過的卻如此凄慘。
宋時問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話說錯了,蕭承宇上前緊緊将他抱在懷裏,恨不得将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到哪裏都帶着他,不再讓他受到任何一絲一毫的傷害。
這是他的小朋友,此後說什麽也不會再離開他了!
程路拉走了目瞪口呆的蘇凡,“小孩子知不知道什麽叫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蘇凡像被提着的小雞子一樣被程路提走了,“你才小孩子呢,我十七了,你別拉拉扯扯的,我自己會走。”
十七歲的蘇凡在三十歲的程路面前可不就是個孩子嗎。
宋時問不知道蕭承宇怎麽就突然抱着他,還抱得那麽緊,但他喜歡被小哥哥抱着,便呆呆的站着沒動。
蕭承宇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
炭火燒的旺旺的,屋裏的溫度越來越高......
宋時問:“陛下......”
蕭承宇聲音低沉,“以後叫哥哥,好不好?”
宋時問:“......”???
“陛下,臣不敢。”
叫梁王哥哥?宋時問想活着不想死。
“我讓你叫,你就可以叫,乖。”
宋時問試探的叫了一聲:“哥哥......?”
蕭承宇手上加重了力氣,攔着他的腰,宋時問被勒得快要喘不上氣來了,梁王這是怎麽了?
蕭承宇帶着鼻音,“對不起,我以後絕不會再扔下你一個人,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了,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是對小朋友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承諾。
小朋友現在不認他不重要,他就耐心等着小朋友願意認他的那天為止。
“陛下,臣,臣快喘不過氣來......”軟軟的聲音将蕭承宇蔓延出來情緒收了回來,松開了雙手。
宋時問真的太瘦弱了,仿佛再一使勁,就能勒斷他的腰。
想到這裏,蕭承宇對南岳國的皇室更加沒有好感。
這麽乖巧讓人心疼的人怎麽舍得這麽對他,終有一天會從他們身上讨回來。
蕭承宇板着他的肩膀:“叫錯了,再叫一遍。”
宋時問:“哥哥。”
蕭承宇入揉了揉他的腦袋,“乖。”
宋時問不知道蕭承宇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的對自己說了這一番話,不過聽他的意思好像他在京都的日子會好過許多了。
他再一次慶幸蕭承宇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憐如他,蕭承宇已經早就知道了。
按理說,京城內沒人敢主動與質子交好,所以闌院門口一直都是清清冷冷的。
可現在門外一陣聲音傳進來,“皇兄,皇兄!”
一個少年歡快的聲音。
門口,程路迎上前:“宇王殿下。”
風一般沖進來的少年便是蕭承宇的弟弟,蕭承然,宇王殿下。
蕭承然十七歲,最親近的人是他的皇兄了,蕭承宇也很疼他這個弟弟。
蕭承然從小就只跟蕭承宇玩,蕭承然的母妃救過蕭承宇,在蕭承然母妃去後,就是蕭承宇護着這個毫無心機的弟弟,讓他遠離這場兇殘的皇權争鬥,安然無恙的活了下來。
今天進宮的時候,沒有見到皇兄,侯公公說陛下去了闌院,蕭承然早就聽說了這個南岳國的質子。
因為他的皇兄對這個質子很關心,皇兄很少去關心誰,尤其還是敵國的質子,他也想去瞧一瞧。
蕭承然跑進來就看到了傳說中的世子。
宋時問正坐在椅子上,而他的皇兄正往他碗裏夾菜,皇兄臉上滿是笑容,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蕭承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還是他往日總是板着臉的皇兄嗎?
宋時問的臉紅紅的,蕭承然上前,“你很熱嗎,臉為什麽這麽紅?”
宋時問:“......”
這個突然進來的人是誰?
蕭承宇給他介紹,“這是我的弟弟蕭承然,宇王殿下。”
蕭承然自然上前拉着宋時問的手,“你長得真好看,南岳國的人都長得像你這般好看嗎?”
蕭承宇拉開宇王殿下的手,“這麽大的人了還這麽毛毛躁躁的,你來幹嘛?”
蕭承然一臉的委屈,“皇兄,我今天去宮裏,侯公公說你來闌院了,我就來找皇兄了,皇兄,你好偏心,你都沒給我夾過菜。”
蕭承宇瞥了他一眼,“你身邊一堆的宮女太監伺候你還不夠?”
“當然不夠,”蕭承然又蹦出了一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皇兄,你是不是喜歡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