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宮牆不遠處有一個小亭子,時嶼琛坐在亭子裏,時不時朝着一個方向望去。
這個位置能隐隐觀察到宮門口的情況,只有十幾個侍衛守在那裏。
皇宮有東西南北四個門口,每個門口,時嶼琛都安排了人候在暗處,聽候訊息,随時從各個宮門口闖進去。
只要控制住了皇宮,就能拖住一兩日,而邊境上的大軍一日之內便能抵達上京。
陳琊帶着手下的禁軍跟在時嶼琛身後,蓄勢以待。
他們在耐心的等待。
對時嶼琛來說,打仗如同家常便飯,他擔心的是在宮裏的蕭承宇和宋時問,他們已經進去了有好些時候了,還是沒有傳來任何的信號。
在亭子裏焦急等待信號的時候,他看見右相王成齡出現了,後面還帶着大批的軍隊,急色匆匆的從東面門口進去了,還留了一隊人馬守在宮門口。
王成齡帶兵夜闖皇宮,并非是小事,時嶼琛下令身邊的人做好準備,随時聽令殺進去。
他根據之前宋時問告訴他的皇宮的分布構造,推算出,從攻打宮門口開始到南岳王的寝殿,大概只需半柱香的時間。
還是來得及的。
陛下和宋時問身邊有程路,能等到他們沖進去,這是他們之前就商量好的。
......
寝殿內,一片沉默。
宋嘉澤一口氣說了那麽多話,身子有些承受不住,又反複咳起來,李滿喂了碗參湯幫他順順氣。
宋時問握着拳頭,在隐忍着心中的情緒,蕭承宇站在他身面扶着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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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問覺得全身無力,靠在他身上,好能汲取一些力量。
蕭承宇知道小朋友現在心情很不好。
宋時問心情複雜,他回想起蘇嬷嬷那天的話,“陛下他是有苦衷的”。
可是這樣的苦衷卻讓他的母親丢了性命,也讓他從小就飽受欺淩。
這讓他怎麽相信,從小就對他不聞不問的人其實暗地裏在保護着他?
可是這樣的保護有什麽意義呢,母親死了,他被人欺淩,被所有的人指着說,你就是沒人要的野種,連你的母親寧可自殺都不要你。
明白這些話中的意思的時候,他才不過五歲,看見蘇凡叫着蘇嬷嬷一聲“娘親”的時候,他很羨慕,也很好想有個娘親疼他。
可是他沒有。
若說他現在不恨南岳王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他将時慕蕊帶回了南岳國,後面也不會發生這麽多的事情,他母親也不會受苦,也不會被人害死在他國,也不會臨死之前沒有見到任何的親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或許以前他可以怨恨南岳王的無情,可是今天他才發現這份怨恨似乎很可笑,有一種無力感。
宋時問靠在蕭承宇身上什麽都不願想。
蕭承宇見他滿眼中痛苦,心中一緊,知道小朋友又在糾結中了,雖然他不說,他蕭承宇知道,小朋友一直都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的母親,可是這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問問,”蕭承宇板着他的腦袋與自己對視,“你母親是愛你的,她是希望你快樂的,否則那個時候她大可以不要尚在腹中的你,可是她卻生下了你,因為她愛她的孩子,她肯定也想過,要讓她的孩子平安快樂的長大。”
“問問,過去的事情,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們誰也不能改變,但是,卻因此,我遇見了那時候的你,也因此你來到了京都,然後,我們再次相遇,你也找到了親人,不是嗎?”
宋時問悶悶想,好像,是這樣的。
他還在糾結什麽?外公外婆還有舅舅疼愛他,蕭承宇寵他。
如今他又知道,原來他覺得冷酷無情的南岳王,其實是愛着母親的,母親并沒有被他抛棄,他也不是沒人要的野種。
如果不是成為質子前往京都,他和蕭承宇是不是此生就錯過了?
這麽一想,宋時問心中那股難掩的抑郁好像沒有那麽深了。
就像蕭承宇說的,過去的事情,沒人能去改變什麽,他在糾結什麽?
見他沉默不語,宋嘉澤沒想過能立刻能得到宋時問的原諒,因為他的軟弱無能,對宋時問造成了傷害也是無法彌補的。
現在宋時問肯出現在這裏,聽他講完他已經很知足了。
宋時問見頭發花白和眼中的失落,有些不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道:“母親她叫時慕蕊,是梁國時将軍的嫡女,那一年母親與舅舅一起上街游玩,走失了,舅舅他們找了母親很長時間。”
這些南岳王應該還不知道。
宋嘉澤第一次知道他喜歡的人的名字,低頭抿嘴笑的很溫柔,“她叫時慕蕊嗎,很好聽的名字。”
宋嘉澤驚訝道:“時将軍的嫡女,十一,你早就知道了,你與他們相認了嗎?”
宋時問:“是,我現在有了舅舅,有了外公外婆,他們都很喜歡我。”
“好好好,”宋嘉澤喃喃道,“你母親可以放心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十一,”宋嘉澤不能讓自己沉浸在悲傷裏,宋時問叫進宮的事情還沒有交代清楚,“十一,我已經寫下诏書,将王位傳給你,那诏書就放在你以前住的那間房間裏,跟玉玺放在一起,那裏有個老太監看守,你出了宮立刻去拿那份诏書。”
“今天誰也走不了!”一個凄厲的聲音在門外尖叫,在漆黑的夜裏顯得非常的淩銳,讓屋裏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韻王後得到了消息說宋時問偷偷進宮見南岳王,她帶着人就趕來了。
結果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了南岳王的話,韻王後直接破門而入!
“宋嘉澤,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原來你一直都在想着那個賤人!還想将王位傳給賤人生的兒子!”韻王後歇斯底裏喊道,原來之前宋嘉澤所做的一切都是騙她的,可憐她被騙了這麽多年!
“做夢!不可能!”
“王韻!你夠了!”宋嘉澤吼道,“這麽多年來,朕對你百般容忍,可是你卻變本加厲,才害的慕蕊丢了性命,害的十一這些年孤苦伶仃。”
韻王後惡狠狠的看着宋嘉澤,又看向宋時問,冷笑道,“可真是跟那個賤人一樣長了一張妖媚的臉!難怪能蠱惑梁王,你這個野種去了京都也能勾/引男人,都跟你那個賤人母親一樣都是以色侍人的貨色!”
“我知道了,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殺了我的遲兒!我告訴你,就算我的遲兒死了,我也不會讓你登上那個王位,那個王位是我的遲兒的,誰也奪不走!”
“王韻,你給朕閉嘴!”宋嘉澤動怒了,“你給朕滾出去!”
韻王後已經接近瘋癫了。
“我說錯了嗎,”韻王後一把推開上前的李滿,“那個賤人不就是憑着一張臉迷住了你,這個野種不也是憑着這張臉勾引了梁王,宋嘉澤你還不知道吧,那個梁王是如何寵愛野種的。”
“哦,是嗎?”蕭承宇冷聲道。
韻王後道:“你又是誰,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蕭承宇道:“我就是韻王後口中的梁王。”
韻王後呆了半天,尖叫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把他給我抓起來!”
韻王後帶來帶來的幾個太監蜂擁而上,只可惜都沒能近身,就全部被程路一招制住。
韻王後看着幾個不中用的太監,一時半刻沒有反應過來。
宋嘉澤卻意識到了什麽,臉色慌張,“十一,你快帶着梁王從南門口出去。”
韻王後出現在這裏絕對不是巧合,王成齡肯定是知道了他夜見宋時問。
“你們誰也不許走!”韻王後一把堵在大門口。
宋嘉澤急道:“李公公,去,把她給朕綁了!”
他忍受了這麽多年,已經忍夠了。
“是,”李滿應聲上前。
“你個死奴才,你敢動我!”
“娘娘對不住了。”李滿一把拉開了韻王後。
宋嘉澤對着還在原地發呆的宋時問道,“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走!”
怕是王成齡很快要趕過來,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宋時問還是沒動,“那你呢?”
如果他們離開了,那王成齡會這麽對他,他該怎麽辦。
見宋時問語氣中有關心的他的意思,宋嘉澤笑了笑,“你放心,他們找不到玉玺,還不敢拿我怎麽樣,就算我死了,你拿着诏書昭告天下,朝中的老臣們定會擁護你!”
現在又有了梁王的幫助,宋嘉澤不擔心宋時問會被欺負。
至于他的身體,他自己清楚,左右不過是這幾天的時間。
王成齡派人暗中在他的藥中動了手腳,他都知道。
“你們誰敢走!”誰也知道韻王後從哪裏掏出來的一把匕首,掙開了李滿的束縛,兩步走到宋嘉澤跟前,抵在宋嘉澤的脖子上,露着一個惡毒的微笑,“宋時問你要是敢踏出一步,我就殺了他,同歸于盡,反正我的遲兒不在了,我什麽都不怕!”
李滿跪下了不住的磕頭了,“娘娘萬萬不可,三思啊!”
“陛下,大膽宋時問竟敢勾結梁王深夜行刺陛下,臣特此前來救駕!”
王成齡帶着大批的巡防營,将寝殿圍的水洩不通。
話音落下片刻之後,士兵分開兩路,王成林從中間空出來的縫隙走出來,“蕭承宇,久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