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去陸家的車上,江淮蜷縮在後座位上,雙眼無神地發呆,仿佛失去了他的靈魂。
陸無祟就坐在他的旁邊,一直沒有說話,氣壓也很低。
昨天的陸無祟,實在是有夠可怕。
江淮想想就……心疼自己的錢包。
在他打碎了花瓶之後,陸無祟的臉色就變得格外難看,江淮覺得,他可能是真的喜歡這個花瓶吧。
正當他準備道歉的時候,陸無祟說:“花瓶是八二年的,年份不是太高。”
江淮知道自己闖了禍,垂下頭去。
陸無祟繼續道:“但是它是出自一位已逝大師之手,是孤品。”
所以,很貴。
“你給現金還是支付寶轉賬?”
住進陸家的第一天,江淮光榮負債幾十萬。
江淮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當時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直到陸無祟在他面前暴躁地關上房門,他才驚覺……
幾十萬?
這件事确實是江淮犯下的錯,有心也好,無心也好,他倒是不準備逃避。
就該怎麽還呢?
現在就算是把他手頭上所有能賣的畫都賣掉,估計也還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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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愁的一張小臉都皺了起來,在面對陸無祟時,心裏一直在心疼他的錢。
而陸無祟就更沒什麽好臉色了。
要是平常,他肯定不會計較這些。
但是俗話說的好。
不要惹一個失眠的人。
尤其陸無祟還是一個重症失眠患者。
車子開的很穩,在還沒感覺到什麽時,就到達了陸家,江淮從位置上起來一點,腦袋對着司機道:“咱們來這裏幹什麽?”
雖然他的腦袋對着司機,但是很明顯,話是沖着陸無祟說的。
陸無祟壓下腦門上的青筋,“你跟我說話,是不是該看着我?”
江淮還是不看他,對着前方道:“哦。”
陸無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幾乎是要被氣笑了。
他之前覺得江淮是裝傻。
經過昨天的一遭發現,很有可能是真的。
這人不止傻,甚至毛手毛腳,甚至在闖禍之後,還要裝傻。
本來就夠傻了,這一裝傻,更加的不聰明起來。
下了車之後,江淮左顧右盼,陸無祟忍無可忍,直接伸出手拽住了他的後領,像另一只貓一樣把他給拎了起來。
江淮無辜地看着他。
任誰被這樣一雙眼睛看着,心都會柔軟下來。
陸無祟除外。
陸無祟冷硬道:“我們來的是陸家,裏面都是陸家的人,你跟緊我,知道了嗎?點頭把你給放下來。”
江淮點了點頭。
他的雙腳終于平穩着陸。
但是他還有疑問:“你家不是陸家嗎?怎麽還來陸家?”
而且這個陸家,看上去更加的大。
陸無祟看着眼前的陸家,似乎也有些感慨,“百年世家,你以為是白叫的呢?陸家的産業分布在全國各地,這裏是本宅罷了。”
江淮其實還想問百年世家是什麽意思。
但是他有種直覺,要是他敢這麽問了,陸無祟一定會變得非常的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經過昨天他摔花瓶。
現在陸無祟對他的态度,居然還和藹了一點。
和藹當中,是懶得再掩藏的暴躁。
江淮一定不是很想知道,陸無祟态度的轉變,是因為确認了他是個傻子。
等進了陸家老宅的正廳時,裏面的人都快站滿了,不知道等了多久。
不過等再久,他們也不敢有怨言。
進去大廳之後,就有一個人笑着迎了上來,江淮認識她,之前訂婚宴的休息室裏,她自稱是陸無祟大姨。
她端着挑不出錯的笑容,跟陸無祟打了聲招呼。
這次倒是學老實了,什麽都不敢再說了。
陸無祟懶得搭理她,直接問:“奶奶呢?”
陸莎莎臉上的笑容一頓,但很快又重新挂起來笑容,“你奶奶啊,在樓上呢。”
陸無祟抓住江淮的手腕,直接把他往樓上帶。
大廳中說話的人聲一頓,剎那間都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那是誰啊?那可是陸無祟!
陸無祟是誰呢?是現在陸家的少主人,也是陸家産業裏,手持股份最多的人。
旁人對他嫉妒和懼怕參半的一個人。
從他展露鋒芒時,就是獨來獨往。
獨來獨往久了,幾乎沒人能想象出來,他身邊站着另外一個人的樣子。
如今那個人竟然出現了。
白白淨淨的小男生,帶着幾分的膽怯……和強勢的陸無祟,竟然意外的搭配。
上了二樓,就是老夫人的房間。
雖然陸無祟叫她奶奶,但實際上,陸老夫人是陸無祟的外婆,也是陸無祟媽媽的媽媽。
陸無祟的爸爸是入贅的陸家……目前還活着。
今天陸無祟回陸家,倒是沒看見他爸。
進去的時候,陸老夫人正在練字,戴着一副老花鏡,看見兩人進來,道:“記得随手關門。”
也不知道為什麽江淮能對她的話反應那麽快,反手就把門給關上了。
陸無祟覺得,這小傻子挺知道該讨好誰的。
但明明別人都不敢惹自己,為什麽這種讨好的技能不能放在他的身上?
一想那個花瓶,陸無祟的血壓就有點起來了。
陸老夫人名叫陸如梅,年輕的時候是個風雲人物,現在老了風采不減,依舊精神矍铄。
放下手中的筆,她對着江淮笑眯眯道:“這兩天在小祟身邊住着,感覺怎麽樣啊?”
江淮頓了一下,“還好。”
除了欠債不太好。
其實他都有點後悔和陸無祟住在一起了。
不過這事是他的錯,所以沒什麽好抱怨的。
陸如梅點點頭,又轉向陸無祟,“他的反應會慢上一些,你多讓着他點,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就是要互相包容的。”
明明不經常出門,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沒逃脫她的眼睛。
陸無祟在面對陸如梅時,是比較恭敬的。
他點了點頭。
“今天把你們兩個叫過來,是想商量一下結婚的事情,”陸老夫人道,“你們兩個是什麽想法?”
結婚?
還能有什麽想法。
——反正早晚都是要結的。
“看來是都準備好了,什麽時候?”陸老夫人問。
陸無祟顯然已經決定好了,“下個月就去領證。”
江淮懵懵懂懂,也跟着點頭。
陸無祟沒和他商量,是和江家商量的。
江家對于他們結婚,自然是樂見其成,哪怕是他們明天就去領結婚證,江家也會舉雙手同意。
陸如梅也點點頭,“還有一件事。”
“結婚日子定下來了,孩子的事情,你們兩個也該抓點緊了。”
老人在某些觀念上,輕易是不會改變的。
陸無祟以為陸老夫人說的是領養或者是代孕。
對于陸無祟來說,結婚可以,搞出個孩子來卻是萬萬不能的。
畢竟以後還要離婚呢。
這件事被陸無祟給含糊了過去。
跟着陸無祟下樓時,江淮能明顯感覺到陸無祟的心情比起才來時,要差上不少。
偏偏那些親戚,就愛在這種時候湊上來送人頭。
江淮正跟在陸無祟的身邊,就有人道:“小陸啊,你爸爸好不容易出山一回,怎麽不跟爸爸打聲招呼呢?”
說話的人,是個生面孔。
江淮站在陸無祟的身邊,看得就比較清楚,陸無祟的臉色幾乎是立刻就陰沉了下來。
在陸家,陸無祟的爸爸,是一個忌諱。
只見遠處,一個男人搖搖晃晃着站了起來,沖着他們的方向過來。
陸無祟扭頭就走,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江淮還愣在原地,反應了一會兒,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陸無祟似乎是想起來了他,返身再次拎起他的後領,帶着他往前走。
這麽明顯的怒氣,旁邊的親戚再湊上來就是傻子了。
不出片刻,男人就追了上來,對着陸無祟道:“小祟!爸爸回來你不歡迎爸爸嗎?”
陸無祟一頓,扯起嘴角,冷笑道:“歡迎不起。”
男人的面色并沒有因為他的這句話而産生任何的波動。
他臉皮還挺厚,見陸無祟不願意搭理他,聳了聳肩,也不自讨沒趣,對着旁邊的親戚笑道:“這孩子,打小就不怎麽親近別人。”
旁邊的親戚心知肚明他是什麽人,卻也跟着他笑。
他們這一頓,吃的是中午的飯。
等上菜的時候,一張長長的大桌子就擺在了前廳的中央,陸老夫人坐在最中央,江淮和陸無祟理所應當地被安排在了一起,他們在老夫人的對面。
身處中央,也自然自然成為了衆人圍攻的對象。
“小淮,別客氣,咱們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想吃什麽讓旁邊的傭人夾就是了。”
“你們兩個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吶?”
“婚禮打算在哪裏辦?”
陸無祟不打算回答,江淮反應慢,所以大部分時候,這些問題都是落在了地上,沒人接起來。
就在這時,有人問了一句:“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啊?”
目前為止,江淮那份奇葩的相親資料,應該只有陸無祟和幫他篩選的助理看過才對。
他們并不知道江淮能生孩子。
在不知道江淮能生孩子的前提下,對着兩個結婚的男人問這種問題,委實有些可笑了點。
不過陸無祟還挺慶幸。
也幸虧他們不知道。
不然,江淮以及江家腦子有問題的這件事,就瞞不住了。
陸無祟想到這裏,拍了拍江淮的小腦袋。
這麽個傻子,希望能藏到他們離婚的時候吧。
陸無祟直起腰背,随意給江淮切了塊牛排,淡淡道:“三舅說笑了,我們兩個大男人,要什麽孩子啊,不過倒是舅舅,這麽多年了也沒和舅媽要個孩子,是因為不想嗎?”
被他點到名字的三舅聞言,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
他有弱精症,沒要孩子當然不是因為不想!
“婚禮的話,當然是要豪華一點,”陸無祟見江淮不吃,手中的動作一頓,幹脆直接塞進了他的嘴裏,“不然就要和二姨當年一樣,草草辦了婚禮,至今想起來都是遺憾。”
二姨的臉色也綠了。
“大姨。”陸無祟一頓。
大姨頓時緊張起來。
她剛才已經收斂了,什麽都沒問吶!
陸無祟輕聲一笑,“我就是叫叫你。”
他大姨頓時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一直沒出聲的江淮,忽然道:“嗯嗯,我們結婚的事情,之後會自己看着辦的,就不勞煩你們操心啦。”
……這反射弧。
大概只比2G網速慢一點吧。
這次,方才還神神叨叨的一群人,此刻都拉下了一張臉,倒是陸無祟,緩緩笑出聲來。
誰讓他不痛快了。
就等着自己也不痛快吧。
出去陸家時,陸無祟的助理正在車前等着他們。
他的手裏拿了一大堆的工作等着陸無祟來處理。
兩人上車之後,陸無祟就拿着助理帶過來的文件看,江淮的目光在陸無祟的身上,跳落到他身旁的車玻璃上,看上去是在發呆。
陸無祟不動聲色地看向他。
江淮見狀,湊近了些,對着他小聲道:“你現在是不是想要一個孩子啊。”
方才他聽那些親戚們對着陸無祟,說的就是這些內容。
陸無祟把文件給合上了,挑眉道:“是又怎麽樣?”
這小東西,斷章取義還挺厲害。
他什麽時候說過想要孩子了?光憑那些人的一張嘴就能判斷出來嗎?
“其實,你想要孩子的話,我可以幫你,”江淮悄聲道,“我能給你生。”
陸無祟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他本來都快相信這人是個傻的了。
現在非要在這種時候湊上來,對着他說這些話,就有些裝瘋賣傻的嫌疑了。
今天陸無祟的耐心已經快告罄。
“停車。”陸無祟沉着臉道。
司機立刻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把車子給停靠了下來。
陸無祟又冷聲道:“下去。”
江淮見他生氣,下意識打開車門,想出去。
陸無祟腦門兒青筋抽了一下,頭疼地揉了揉額頭,“我不是說你。”
前邊的司機和助理見狀,連忙溜之大吉。
在車上,安靜下來之後,江淮有點蜷縮逃避的沖動,更後悔為什麽要說那些話。
他其實是想跟陸無祟商量商量,能不能把他的花瓶欠債,多寬限兩年。
一年也行。
“到底是誰給你灌輸的……”陸無祟一頓,“男人也能生孩子的理念?”
江淮眨了眨眼,試探道:“可我能生啊。”
今天,第三次,陸無祟再次被他給氣笑了。
“不要這樣,好嗎,”陸無祟放輕了聲音,“不然你這個認真的态度,會讓我懷疑傻的是我不是你。”
江淮認真問:“為什麽啊?”
“你不用管為什麽,”陸無祟湊近他,與他的眼睛平視,“只需要記得,男人不能生孩子,而你是個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人家就是能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