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陸無祟想了想,也很認真道:“不能接受。”
江淮遺憾地道:“那就沒辦法了。”
“有辦法,”陸無祟一頓,十分不經意道,“你不畫就行了。”
江淮“啊”了一聲,“可是不畫不行……”
陸無祟沒給他唠叨下去的機會。
他其實也就是逗江淮玩,沒想真的讓他過來照顧自己。
等江淮解釋完“如果他不畫畫就沒有稿費還錢”的因果關系後,面前已經沒有了陸無祟的蹤影。
江淮:“……”
晚上,醫生照例給陸無祟打上針——等他轉過身後,看見江淮的剎那,臉上的笑意都快控制不住了。
陸無祟深吸了口氣。
江淮還真的拿着他的一套裝備過來了,畫架和畫板擺了一地。
陸無祟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他揉了揉額頭上的青筋,沉聲道:“江淮,出去。”
江淮正拿着畫筆,聞言頭也沒擡,“不行,我要看着你,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在你的旁邊畫畫……”
陸無祟:“……”
“哎,可是我欠你那麽多的錢,不畫畫要怎麽還呢?你就把畫板看成是花瓶好了,”江淮一頓,終于想起來什麽,“對了,我的湖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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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噗嗤”笑了出來。
陸無祟皮笑肉不笑道:“扔了。”
“扔了?”江淮頓時站了起來,連畫筆都忘了放下,“你怎麽能扔了呢?”
醫生看他有要和陸無祟辯論的架勢,頓時吓出冷汗,連忙攔住他,“好了好了,扔了再買就是,陸先生現在還是病人呢。”
江淮咬着唇,有點委屈地看向陸無祟。
被這樣濕漉漉的眼神注視,陸無祟難得有了點底氣不足。
他撇開視線,面色有點外強中幹的冷硬。
江淮在醫生的勸導下,終于坐了下來。
只是他的神色不如才開始那麽開心了,肉眼可見的不高興。
醫生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房間裏剩下他們兩個人之後,陸無祟清咳一聲,“生氣了?”
江淮就和個小孩似的。
偏偏陸無祟最缺的就是哄小孩的經驗。
這時,他忽然想起來白天陸如梅同他說過的話。
家裏已經有個江淮,要是再添上一個小朋友……
日子估計沒法過了。
在陸無祟問完那句話之後,江淮吭都沒吭一聲,只管埋頭畫畫,畫筆在紙上留下“唰唰唰”的痕跡。
安靜下來之後,這個聲音其實有點像白噪音。
以前的時候,陸無祟不是沒有試過聽白噪音,但效果微乎其微。
可是他現在看着江淮氣鼓鼓的側臉,還有他作畫的聲音,又開始産生了睡意。
什麽時候睡過去的,他都不知道。
江淮雖然在畫畫,但餘光一直在陸無祟的身上。
他在等陸無祟的道歉。
可是等來等去,竟然只等到了陸無祟睡着!
江淮瞬間被氣到了,他猛地站起來,站到陸無祟的面前。發現自己弄出來的動靜依舊沒吵醒他之後,更生氣了。
他拿着畫筆,心念一轉。
在他的筆尖觸碰到陸無祟的臉頰時,陸無祟瞬間睜開了雙眼。
江淮的手在剎那間被陸無祟給攥緊,緊接着,他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人都翻倒在了床上。
陸無祟條件反射掐住了他的脖子,吊針和支架随着他的動作,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江淮睜大了雙眼。
陸無祟瞬間回神,松開了他的脖頸,整個人的狀态從緊繃變得松弛不少,壓抑着怒火道:“你蠢嗎?為什麽要在我睡覺的時候碰我?”
江淮吓呆了。
身下的肢體沒骨頭似的,被陸無祟壓住,也是軟綿綿的一團,陸無祟站起來,皺着眉盯着江淮。
“血……血……”江淮結巴道。
陸無祟順着他的目光,看見自己手背上的吊針已經因為剛才的大動作開始回血。
他幹脆把針頭給拔掉了。
再次看向江淮時,他的動作瞬間全部僵住。
——江淮哭了。
是那種特別克制的哭,就像是小孩被欺負之後,強忍着淚水,不想被人給看扁了,卻忍不住委屈。
陸無祟心想,還等他把針拔掉再哭,還挺給他面子。
心裏想的東西很淡定,然而實際上,他整個人僵硬極了,完全手足無措的那種。
“我也不是……”陸無祟湊近他,壓低了聲音,“我也不是故意的……”
江淮卻已經不想理他了。
他捂住自己的脖子,抽噎着坐起來,鄭重道:“我不想照顧你了。”
陸無祟:“……”
那他還真是謝謝了。
江淮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真的站起來開始收拾畫具,他哪怕是在這種情況下,收拾東西也是慢吞吞的。
陸無祟揉了揉眉心,幾次欲言又止。
但是道歉的話終究沒能說出口。
江淮到底是走了,醫生過來幫陸無祟重新打好針,又連忙趕去了陸老夫人那裏。
陸無祟在房間徹底安靜下來之後,又開始失眠。
輾轉反側之後,他從手機上找了段白噪音,和江淮作畫時候的聲音差不多。
可是他卻怎麽都睡不着了。
接下來的幾天,江淮開始和陸無祟玩躲貓貓。
只要是陸無祟在家的時候,他絕對能有多晚回來,就有多晚回來,如果沒辦法避免和陸無祟同處,他就假裝看不見陸無祟。
這個世界上,敢和陸無祟耍脾氣的人,都已經得到過足夠的教訓。
陸無祟也不是好脾氣的人。
然而這一次,他對着江淮,卻生不出來多少氣。
陸家的管家和保姆們看在眼裏,都閉緊了嘴巴,并且在心裏給江淮祈禱。
希望過上幾天,他們還能在陸家看見江淮的身影。
不過,江淮不止待下來了,還好端端的和陸無祟耍了幾天脾氣。
下課收拾東西走人時,江淮沒遮住脖子上的痕跡,被朱小艾給看見了。
朱小艾神情震驚,“你和你老公……玩這麽花?”
江淮的脖子細嫩,陸無祟的手勁兒又大,在當天就留下來了道紅色的痕跡。
隔天起床,這道痕跡變得發青,消下去估計要一個星期。
青色的痕跡,在江淮雪白的肌膚上格外明顯,也給他整個人染上了幾分暧昧。
很難不讓人想歪。
江淮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放學後的校園人潮洶湧,他重新捂好脖子,抱着書本走。
朱小艾明白他單純,皺眉湊近他,“你是不是被欺負了?”
這次江淮聽懂了。
他有點委屈,咬着唇沒吭聲。
“這也太過分了!”朱小艾生氣道。
江淮愣了一下,“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怎麽知道他過分的。”
“你不用管我怎麽知道的,”朱小艾拽住他,“你只知道他太過分了就行,我今天跟着你走,給你去讨個說法……”
“同學,打擾一下。”
朱小艾和江淮的動作同時頓住。
江淮擡頭,在看見來者是誰,瞳孔瞬間變大,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在一衆的學生當中,來者一身寬大時髦的風衣,和這裏格格不入。
朱小艾忽然道:“我認識你,你是木系畫展的老板。”
陶出南頗有風度地一點頭,臉上挂着笑容,“我也認識你,你是小艾吧?”
明明不認識,還能叫那麽親熱。
他的視線落在了江淮的身上。
江淮假裝沒看見他。
陶出南似乎也不在意,彬彬有禮道:“我這次來,是想邀請江淮,參加我們一個月之後的全新主題的畫展,上次你在我們畫展展覽的畫作,被不少客人誇獎,大家都很喜歡……”
江淮直接道:“不參加。”
似乎是沒想到他拒絕的這麽快,陶出南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苦笑道:“你一直沒通過我們的微信,我就已經猜到你要拒絕了,只是沒得到确切的答案,終歸不死心。”
江淮看着他現在的樣子。
想着的卻是前世,陶出南對待他的冷漠模樣。
他們的聯姻,比起這一世江淮和陸無祟,要更加的糟糕一點。
陶出南在家裏的話語權沒有陸無祟高,甚至幾乎可以等同于沒有。
陸無祟聯姻,是他自己的選擇。
陶出南聯姻,是選無可選的死路。
這樣的情況下,他對江淮的态度可想而知的不好。
江淮已經盡力避開他了,卻不懂為什麽還是能碰見他,而且每次都是陶出南主動湊上來。
好在,陶出南還算比較有風度。
江淮只是一個有天賦的畫手而已,他能纡尊降貴過來,已經是極限,犯不着死纏爛打。
看着他的背影,江淮松了口氣。
朱小艾揶揄他:“好家夥,你最近了不得,桃花一朵接着一朵來,還都是優質桃花。”
“沒有,”江淮跟他解釋,“他不喜歡我,不是什麽桃花。”
朱小艾沒當回事,“行行行,我也就是開個玩笑。”
經過這麽一打岔。
他也完全忘記了要帶着江淮朝陸無祟讨公道這件事。
晚上回家時,江淮習慣性先把客廳的門給打開條縫隙。
看見裏面漆黑一片後,他放心推開門,正在這時,客廳裏的燈“啪”一聲全亮了起來。
江淮和站在玄關開燈的陸無祟撞了個臉對臉。
此情此景,只有撞鬼的驚悚可以與之媲美。
江淮整個後背貼在了門上,圍在脖子上的圍巾因為驚吓掉了下來。
“打算躲我到什麽時候?”陸無祟道。
他的手中,拿了之前江淮養的湖草。
湖草已經長完全了,纖細的草徑顫顫巍巍,像是在同江淮招手。
江淮的眼睛都直了。
陸無祟展開掌心,端到了江淮的眼前。
他在等江淮眉開眼笑。
然而江淮抿了抿唇,“不止這一株。”
陸無祟:“……什麽?”
“我種了兩株的,”江淮朝着他豎起兩根指頭,“兩株。”
陸無祟:“……”
傻子不應該比普通人好哄嗎?
這小孩怎麽這麽難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