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周成北想起陶小寒上車前剛給家裏打過電話,證明手機是能正常使用的,往常打電話過去他也是秒接,這次連續一早上都是忙音,到了中午周成北基本确定陶小寒有意在躲他了。

周成北無暇顧及陶小寒陰晴不定的心性,眼下需要他操心的事還有很多。

奶奶的身體向來不好,大病小病不斷,周成北難得攢下一些錢也全都用來給奶奶續命了,這次的手術和後續的高額費用肉眼可見地消耗着他的能量,一切的一切只是在告訴他,多年來的努力只是泥潭裏自欺欺人的掙紮。

他很小的時候,爸媽就欠了高利貸跑路,這一走再也沒有回來,他是被爺爺奶奶帶大的。初中畢業那年,工地裏幾塊水泥板壓在爺爺身上,碾碎了一個家庭的全部希望,于是他連高中也沒上就出來打工,頂替了爺爺繼續養家糊口。

後來初中的班主任把數學競賽的獎狀送到家門口,他剛從汽修廠回來,髒着手沒敢去接,讓班主任拿進來放在客廳桌子上。

那一天他用肥皂水來來回回洗了好幾次手也不敢去碰那張獎狀,一張薄薄的紙,卻沉重得快要壓垮他。

他曾經有很多次機會可以重新開始,他拼命工作攢錢想自考大學,奶奶卻突然生病癡呆了,病情一天天嚴重,漸漸不能獨自生活,于是他辭了穩定的汽修廠工作,開始找日結的零工和各種夜班兼職,只為了确保奶奶在清醒着的時候,能夠有人伺候她吃飯和服藥。

他不是不聰明,不是不努力,他只是比普通人少了很多很多的運氣。

這個年雖然很難過,但當陶小寒跟他分享生活時,他也真心為幸運的陶小寒開心。

陶小寒雖然嬌氣,但很容易知足很容易感到幸福,周成北不止一次被陶小寒甜甜的笑容治愈過,這也是他不反感陶小寒甚至願意跟他來往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陶小寒是一塊糖,給周成北的生活加了很多很多的甜。

陶小寒再去到周成北家是開學後的第一個周末,周五晚上放了學就往後海裏跑,到人家門口也不敲門了,從地毯下摸出鑰匙就開門進去。

距離上次來這裏已經過去小半個月了,而且離開的時候還跟仇人一樣拉黑了周成北,但陶小寒就是陶小寒,永遠随心所欲卻又邏輯自洽的陶小寒。

其實陶小寒還是難為情的,他上次回家,換下周成北那條內褲後,看着那條大尺碼的內褲想起了周成北的尺寸,羞得直接把人內褲丢垃圾桶裏了,後來意識到這麽做不禮貌,于是這次買了條新內褲來還。

那天他目睹了周成北打飛機現場,清晰地看見了周成北握在手裏的陰莖,看見紫紅發脹的柱身,上頭猙獰盤虬的青筋,還有馬眼處噴薄而出的很有力量的精液。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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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寒沒見過別人的,但周成北的跟他的太不一樣了,他那裏幹淨且顏色很淡,捏在手裏就是一個簡單的排尿工具,但周成北的,好像是可以拿來做很多壞事一樣。

陶小寒想到了路邊攤子上賣的烤紅薯,又粗又長一條,醜東西一個。

但當時的逃離并不是因為反感或害怕,而是他的心髒跳得實在太劇烈了,他怕再看下去可能直接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陶小寒形容不出這種感覺,只知道這絕對不是反感,他更不會因為這樣就讨厭周成北,相反的,他在沒見周成北的每一天裏,都莫名更想念他了。

陶小寒不喜歡被這樣撲朔迷離的情緒幹擾生活,所以更想去觸碰去證實。

于是他又來找周成北了。

周成北在家門口看到地毯被移動過位置,就知道那小孩兒又來了。

進了門沒人迎上來,客廳上放着個藍色的書包,是陶小寒的,周成北在自己房間找着了人,這人衣服沒脫被子沒蓋,就這麽蜷着縮在床上,眼睛緊閉,不知睡沒睡着。

周成北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臉,他跟條蟲一樣在床上扭了半天才坐起來,頂着一頭呆毛,兩眼放空,雙目無神,看樣子是剛睡醒。

陶小寒什麽話還沒來得及說,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周成北出去燒熱水,端着一杯熱水再進來時,陶小寒又躺下去了。

不知道他這趟過來幹嘛,只好先把人叫醒問話。陶小寒起來後很明顯的起床氣,喝着熱水悶着不說話,于是周成北不管他,先去廁所洗澡了。

洗完出來看見陶小寒站在門口,睜着圓圓的眼看他,長長的睫毛很天真地眨着。

“周成北,你讓我抱一下。”陶小寒很不客氣地開口。

周成北不知道他又要鬧哪出,但一個擁抱而已,不會少塊肉,就同意了。

隔着厚厚的衣服,這個擁抱顯得笨重厚實,陶小寒抱了一下沒什麽感覺,松開手擡起腦袋又說:“你讓我親一下。”

周成北之前就被他親過臉頰,也不算太意外,決定等陶小寒鬧完再好好問他,于是偏過臉表示默許。

陶小寒抓着他的胳膊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碰了一下,軟軟熱乎乎的嘴唇在人臉上發出“啵”的一聲。

周成北低笑一聲,擡手用指腹蹭掉自己臉上的潮濕,沒想到陶小寒好像很不滿,拉着他的胳膊說:“你擦什麽?嫌棄我?”

“抱也抱了,親也親了,說吧,到底想幹嘛?”周成北揉了一把他的腦袋。

陶小寒抿了抿唇,半天沒說話。

周成北繞過他走向客廳,拿起他的書包掂了掂說:“裏面是書,還是你的內褲和保養品?”

“還有你的內褲。”陶小寒走過來說。

周成北拉開書包拉鏈,看到一盒全新的男士內褲,尺碼挺大的,但他剛好能穿。

“你媽知道你用她的錢給別人買內褲嗎?”周成北轉頭看他一眼。

“你不是別人。”陶小寒吞吞吐吐說,“我只給你買過。”

“你上次那條落我家,給你洗起來了。”周成北把書包拉鏈又拉上,想了想還是問,“你是把我拉黑了?”

陶小寒很難解釋自己的情緒,垂着腦袋半天擡不起頭,等周成北到了跟前,才試探性地擡頭偷瞄了一眼,看見他很平靜的一張臉,才放下心來。

“我回家沒幾天就開學了,我是住宿學校,平時要交手機的。”陶小寒癟着嘴,可憐兮兮說,“我後悔死了,所以今天一放學就來找你了。”

“我沒生氣。”周成北本來想問問他為什麽拉黑人,看他一副委屈巴巴模樣想想還是算了,摸了摸他的頭這事就算翻篇。

“婆婆身體怎麽樣了?”陶小寒吸了吸鼻子問。

“轉到普通病房了。”周成北回答。

“是不是花了很多錢?”陶小寒仰起腦袋看人。

“嗯。”周成北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陶小寒直接從書包夾層裏掏出一摞厚實的紅包塞到他手裏,揉了揉眼睛說:“我這幾年存的所有壓歲錢都在這兒了。”

六個紅包,總共三萬。

十六歲的陶小寒還沒經濟獨立就有可支配的三萬塊錢,他周成北十六歲辍學闖蕩到現在也沒能剩下三萬。

“我要是你媽我就不認你了。”周成北拍了下陶小寒的腦袋,把紅包又塞回他書包裏了。

陶小寒急急說:“這些錢我用不着,你先拿去給婆婆治病。”

周成北把書包拉鏈拉好,往陶小寒懷裏一塞,說:“背上,我送你出去。”

陶小寒這下知道周成北的意思了,忙搖了搖腦袋說:“我不走,我晚上要住在這裏。”

“這是你家嗎?你想住就住?”

周成北回房間換了衣服拿上車鑰匙出來,看到陶小寒坐在沙發上抹眼淚,知道剛才話說得重了,但沒打算哄他,一手抓着書包,一手将他從沙發上提溜起來,就往門口去。

“我不走,我不走。”陶小寒帶着哭腔喊,“周成北大壞人。”

陶小寒身子扭得跟麻花似的周成北一下抓不住,于是彎腰把他整個抱起來,沒想到這人手腳并用對他一陣反抗,周成北拿他沒辦法只能把他放下。

陶小寒一抽一抽的哭得喘不上來氣,周成北都怕他厥過去。

“這錢...又...又不是給你周成北的。”陶小寒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我...我給婆婆的。”

周成北把他拎到沙發上坐下,半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說:“陶小寒,我能掙錢。”

“我知道你能掙錢,”陶小寒哭得更大聲了,“但是婆婆掙不了錢。”

婆婆掙不了錢,還要花錢,所以周成北才會這麽辛苦。

夜深了,周成北怕陶小寒再哭下去,等會兒隔壁要來敲門了,所以只好先抱着人安慰。

一開始只是摟了下胳膊,不知什麽時候陶小寒就爬他身上來,坐他腿上了。

這種面對面擁抱的姿勢讓陶小寒很快就安靜下來了,從嚎啕大哭到小聲啜泣,再後來就只是把臉貼在他頸側細細地吸氣,不吵也不鬧了。

周成北靠在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陶小寒的背,兩人就這麽在沙發上坐了快半個小時,就在周成北以為懷中人一動不動睡着了的時候,陶小寒突然仰起小臉兒,湊近了他。

“周成北,我可以再親你一下嗎?”陶小寒很輕地抿了下嘴唇。

“嗯。”周成北自覺地偏了個側臉給他。

沒想到陶小寒兩只冰涼涼的小手突然貼上他的臉頰,把他的臉扳正了。

兩人視線相撞的瞬間,陶小寒直起身子把嘴唇貼在了周成北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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