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什麽？”淩洲面上不露聲色。耳邊，系統的警報聲驟然響起，淩洲仿佛能看見顧成耀不斷飙升的黑化值。
顧成耀冷冷開口：“什麽時候的事。”
在淩洲面前，顧成耀從來都是穩重而溫柔的，哪怕他本性并非如此。
可眼前的顧成耀一點兒沒有了往日的溫和。
男人坐在椅上，身體微微前傾，搭在膝上的雙手交握着——如同一匹進入狩獵模式的獸類，渾身都散發着強烈的攻擊性。
這跟平時的顧成耀完全不一樣，眼神、氣息都是淩洲從未見過的。
淩洲終于見識到了被位面定義為【危險人物】的家夥，有多麽可怕。
下意識的，他幾乎想奪門而逃。
然而，顧成耀卻沒給他多餘的狡辯時間。男人起身，一步步走近。
“連解釋都懶得解釋？”顧成耀看着淩洲，眼神緩緩掃過淩洲的臉。
原來那雙漂亮的眼睛，從不只是注視他一人。
顧成耀上前，環住了淩洲的肩。淩洲正想開口說點兒什麽挽回局面，男人卻緩聲開口：“沒事的，一點小風波而已。”
只要解決掉一些混亂的雜音，他跟淩洲又能跟從前一樣。
男人的手臂慢慢收緊，淩洲被勒得有些難受，“哥，你聽我解——”
“嗯。”顧成耀不知有沒有聽進去，仍舊緊緊地抱着淩洲。仿佛一松手懷裏的人就會憑空消失一般。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淩洲徒勞地解釋。可他心裏清楚，他跟顧成耀之間的矛盾不僅僅是今天這件事兒這麽簡單。
今天的事兒，不過是引線被點燃。
他跟顧成耀的關系，或許從一開始就危機重重。
說到底，是淩洲太過忽視顧成耀的結果——在他看來，顧成耀是四個人當中脾氣最好，也是最好拿捏的人。
所以當初攻略四個人的時候，淩洲在顧成耀身上花的時間最少，對他也最不上心。
不僅分配的時間最少，警惕性也遠遠沒有在其他人面前那樣高。
雖然淩洲謹慎行事，向來走一步算十步，可随着位面的不穩定他還是露出了不少破綻。
本以為這點小破綻能蒙混過去，可顧成耀的智商擺在那兒，淩洲無意中露出的小小馬腳都被男人看在眼底。
淩洲有些疲憊地閉上眼上，長長地嘆了口氣。脾氣再好的獅子，也是獅子，不是好對付的小白兔。
“淩洲。”顧成耀側過臉，擡手按住了淩洲的下巴。
淩洲：“...”對于這樣壓制性的動作，淩洲覺得抗拒。但當他擡起眼直面顧成耀的目光時，淩洲頓住了。
男人的眼底風雨欲來，海底浪濤洶湧海面卻平靜得可怕。
偏執、陰鸷的眼神淩洲尚能面對，可顧成耀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沉默了下來。
“那個人就那麽讓你喜歡麽。你喜歡他什麽...”男人沉吟着，眼眸暗了一瞬，“他，就這麽好麽。”
大約是的。顧成耀苦笑一聲，他已到了而立之年，許多事情并不能像二十歲的時候那樣随心所欲。
一個沉悶、無趣的男人，又怎麽比得上——
“夠了！”淩洲甩開了顧成耀的手。
淩洲：“顧成耀，你給老子聽清楚。我今天去珠寶店不是為了跟其他什麽狗屁男人約會，我特麽是...”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我是去買戒指的。”
淩洲別過臉，嘆了口氣，“你說你這人，怎麽一點兒浪漫細胞都沒有。好好一件事兒非得鬧成這樣。”
“什麽...”顧成耀知道淩洲是去買戒指...跟另一個男人。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戒指是買給自己。
顧成耀這個男人，實在是太沒有安全感。
顧成耀根本就不相信淩洲深愛他、願意跟他結婚。淩洲煩躁地扒拉着頭發，心裏亂得很。
再這樣下去說不定他就真的要被困在這個該死的時空裏了。
“戒指是給你...給我們買的。”淩洲掏出手機，将通話記錄展示在男人眼前，“餐廳、樂手、廚師——顧成耀，你以為我費盡心思準備這些是為了什麽？”
見男人沉默，淩洲嘆了口氣，說：“就是這樣，明白了？”還在那兒瞎黑化麽？還在那兒瞎生氣麽？
“為什麽。”
淩洲：“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給我戒指，還有餐廳...”
當然是為了回家！淩洲的手指緩緩拂過男人的後頸，搭在他的肩上，“你說呢？顧總。”
“你無緣無故消失了太多次。”顧成耀壓抑着內心呼之欲出的答案，強行冷靜地說，“你沒有背景，沒有檔案，淩洲——”
顧成耀：“除了你的名字，我對你一無所知。”
淩洲，你買戒指是真的想跟我求婚麽？
還是，為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目的，假意情深。
“我愛你，我們結婚。”淩洲沒有給顧成耀再開口的機會，他展臂，将男人抱住。頗有點兒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淩洲：“顧成耀，我們結婚。”
良久，系統的警報聲戛然而止。劍拔弩張的氣氛漸漸變了味，就像一顆酸味糖果在舌尖作惡後，又釋出了不合時宜的甜。
“淩洲，你——”顧成耀的聲音被淩洲輕輕地堵在了喉間。
顧成耀被忽如其來的驚喜砸中，在詭異的甜蜜中失去了理智。
片刻，淩洲忽地被男人按倒，手腕也被男人的手掌扣住。
“嗯？”淩洲怎麽也沒料到事情的走向會是這樣。不是懷疑他劈腿麽？不是還在生氣麽？
很快，淩洲沒功夫多想。男人的唇微微有些涼，淩洲仰頭，倒抽一口氣。
“疼？”顧成耀擡頭，仔細觀察着淩洲臉上的神情，見淩洲的眼尾已經開始發紅，比起難受面上更多的是驚訝。
淩洲艱難開口：“哥，你不用這麽...”
男人俯身下去，再一次打斷了淩洲的話。
看在半跪在自己跟前的男人，淩洲眯起來長眸，輕輕嘆了口氣。
顧成耀的反常主動，淩洲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又無所謂地閉上眼，
這算是老男人開竅，老房子着火麽？
...
原本的計劃出現了變故，驚喜差點兒變成驚吓。
系統蹲在淩洲肩頭蹭了蹭他的頭發【主人，你別難過。顧成耀的智商很高，你的計劃被他擾亂也是沒辦法的事】
淩洲沉默了一會兒，問：“你上次跟我說的，狗血車禍具體的方案是什麽？”
——
【第二位面數據異常...】
【數據修複。】
【第三位面數據異常，主系統修複中...】
【修複完畢。】
這幾天系統的播報聲愈發頻繁，淩洲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裏待太久，再待下去其他位面就要出現問題。
只是，顧成耀連日不回家讓淩洲有些莫明，“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候再撥”
又一次，顧成耀的電話沒能接通。
分明誤會已經解釋清楚，黑化值也降了下去...淩洲一邊給陽臺的玫瑰澆水，一邊繼續撥打顧成耀的電話。
系統【主人，我已經将您要的裝備都準備好了。】
“好。”淩洲擡手擋了擋陽光。無論如何都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可是顧成耀現在不肯出現】
淩洲冷笑一聲，小小地拿捏一下顧總，這點兒本事他還是有的。
他随手拍了幾張玫瑰的照片，“一個人待了一上午了，回來陪我。”
果然，圖片一發過去男人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跟顧成耀約好了一起共進晚餐，淩洲看着陽臺上的花，忽然說：“小黃，要是我不在了你能照顧這些花麽。”
沒等系統回複，淩洲飛快地說：“沒事，算了。”
淩洲的情緒仿佛從未存在，下一秒，他就沒心沒肺地找阿姨，嚷嚷着要吃啤酒鴨、鵝掌冬菇花膠煲...
他告訴自己，陽臺上的玫瑰并不是真實，只是一堆代碼組成的虛拟産物。
晚上六點，顧成耀準時回家。
淩洲規規矩矩地坐在餐桌前，妖異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顧成耀。
男人迎着淩洲的目光走近，指尖微動，緩緩解開西裝外套坐在了淩洲對面。
顧成耀：“抱歉，最近公司忙沒有什麽時間陪你。”
“等這個項目有了進度，我——”
“不用。”淩洲撐着頭，笑眯眯地看着他，“沒關系。”
“不是說要我陪你。”
淩洲低聲說：“最後一次吧。”
“什麽。”
“沒有。”氣氛有些壓抑，但淩洲渾然不在意，他倒了杯香槟自顧自跟顧成耀碰杯。
“來，慶祝顧總事業有成。”淩洲笑着喝光了酒杯裏的酒，“顧成耀，我祝你夢想成真。”
他想再喝，卻被顧成耀擡手擋下。
淩洲也不勉強，一杯酒也夠他受的了。
“哥。”淩洲起身，緩步走到顧成耀身邊，而後熟練地坐在了男人腿上。
淩洲舔舔唇，帶着酒意的吻落在了顧成耀臉上。
“我還以為你脾氣好呢。”淩洲無奈地說，“是我錯了。”
淩洲微微低頭，捧着顧成耀的臉。男人順從地仰着臉，任由淩洲鬧騰。
淩洲：“我早該知道，你不是這麽好應付的。”他低聲說着顧成耀聽不懂的話，在顧成耀反問之前又偏頭吻住了男人的唇。
淩洲背着光，顧成耀仰頭只能看見他發紅的耳廓。
他擡手揉了揉淩洲的發，卻觸碰到了他過熱的臉。
“你...”顧成耀皺眉。
淩洲靠在他肩上，懶洋洋地說：“你說，你對我一無所知。”他嗤笑一聲，“那你應該也不知道，我酒精過敏吧。”
話音未落，淩洲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緊接着，就被顧成耀打橫抱起。
又是特麽的公主抱...淩洲懶得掙紮，乖乖地沒有反抗。
男人帶着愠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叫家庭醫生過來。”
“陳醫生這幾天請了假。”
顧成耀沒有懷疑，“那就備車去最近的醫院。”
淩洲縮在顧成耀懷裏，有些欣慰，又有些害怕。
車子一路疾馳上了高速。
淩洲雖然沒有了痛覺，可還是能感覺到自己身上過熱的溫度。
他仰躺在顧成耀腿上，一擡頭就能看見男人緊繃的下颚線。
顧成耀察覺到了淩洲的視線，垂眸低聲安慰他，“很快就到醫院了。”
“哥。”淩洲聽着男人低哄的語調，微微有些難受，他扯着顧成耀的衣袖想說些什麽，卻只是低嘆一聲，“算了...”
顧成耀的手掌冰涼，搭在淩洲額頭上的時候淩洲微微顫了顫，随後順從地蹭了蹭男人的掌心。
男人看着縮在自己懷裏的人，忽地說：“對不起。”淩洲有事瞞着他，他也有事瞞着淩洲。
航宇科技秘密開展了新項目的研究。那個秘密開展的項目，顧成耀始終沒有向淩洲提起——哪怕這個項目是對于淩洲的研究。
淩洲：“沒關系。”
顧成耀撫摸着淩洲的臉，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怪你的。”淩洲仰頭看着他，扯起一個勉強的笑意。
淩洲：“知道為什麽麽？”
忽地，車身強烈地搖晃了一下，而後刺耳的鳴笛聲響徹天宇！
車身撞上欄杆的前一秒，淩洲奮力起身，強行将顧成耀擋在了懷裏。
淩洲貼近顧成耀的耳側，“因為我愛——”
嘭！
耳邊，淩洲的聲音被徹底淹沒。
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愛意，在悲鳴聲中驟然熄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