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虛拟現實(一)
尉遲禾身材高挑,留着一頭烏黑的長長直發。
淮栖猜得到為什麽大家熱衷于給簡朔和她“配cp”,兩個人雖說形不似,性格各異,但由內而外的氣質卻有一種模糊的相同之處。
淮栖覺得倆人很像,但也說不上來是哪裏像,直覺是一門高深的玄學。
尉遲禾帶他吃了午飯,他這一行不止他一個,還包括尉遲禾團隊的許多成員,讓淮栖認識了不少新朋友。
雖然說是“新朋友”,但其實淮栖和他們很多都是一個班的,只是淮栖的社交龜速導致他的大一将要結束,和同班同學還幾乎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一天之內淮栖的聯系人列表瞬間豐富了起來。而淮栖臉盲,名字和人臉要對應好幾遍才能記住。所以這大概是他的“記憶系統”運載量最大的一天了。
淮栖還是不善于主動和別人交流,混在同學堆并不顯眼,大概除了尉遲禾,在離開時都沒人注意到飯局上還有他這一號人。
他們打車回了學校的雙創中心,下午有場團隊培訓,在這之前尉遲禾把淮栖和一兩個人叫到了負責學生專用的辦公室。
淮栖老毛病,一見到尉遲禾的笑容就緊張,自己默默地在腹中打草稿,生怕說錯了什麽話。
他走在最後,尉遲禾的高跟鞋在他旁邊清亮地響着。她問道:“淮同學,幾天前你們那位好學長找你說了什麽。”
淮栖反應一會兒,問道:“簡朔學長麽?”
“是他。”
“只是邀請我加入他們的團隊,”淮栖道,“只有這些。”
“沒別的了?”尉遲禾道,“他沒說什麽其他的目的麽。”
“……”淮栖道,“真沒別的了。”
“他親自挖牆腳的時候不多,這足以說明你很優秀。”尉遲禾笑道,“還好我提前知道了,防止夜長夢多,今天特地領你過來填個信息确認表。”尉遲禾一邊在包裏找辦公室鑰匙,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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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群的時候已經填過了……”
“那只是結課作業方向的意願調查,”尉遲禾說,“簡朔肯定和你說過了,我們兩個團隊還有二次篩選,那才是真正地選公司的實習生。”
“那學姐您說的這個表……”
“就是讓你提前‘實習’了,放心,有工資,且培訓對遙大學生免費。”
“……”
淮栖連忙道:“我才大一,還不夠資格。”
“怎麽不夠格,詳細事宜我一會兒跟你說……”尉遲禾在鎖孔轉了兩下,一摁門把手,說,“哎?門原來沒鎖,我還……”
尉遲禾敞開門見到坐在屋裏的人,聲音戛然而止。
簡朔兩腿搭着,一手拿着一本書,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在他合書的時候,淮栖看清了那是他曾在自己家翻過的阿西莫夫的機器人短篇集。
他的出現讓尉遲禾出乎意料,她下意識地把淮栖往牆邊一推,意圖将他藏起來似的,問道:“你今下午不是監督演習麽,怎麽在這兒。”
簡朔的語氣帶着輕松上揚的調調 ,道:“圍觀尉遲學姐挖人現場。”
“你好意思說,”尉遲禾道,“是誰先來挖我牆角的。”
“原定二次篩選是成員大二之後的事,在這之前他們完全可以自主更改方向,你這就帶淮同學簽合同。”簡朔笑道,“這不太厚道。”
“方向是他們自己選的,”尉遲禾挑眉,轉頭對淮栖道,“淮同學,你有更改方向的意願嗎。”
淮栖貼着牆角,小心翼翼地瞄了裏面坐着的簡朔一眼,仍然堅持了自己開始的初選擇,小聲道:“暫時沒有。”他又添了一句:“那個“抱歉學長。”
“抱什麽歉,本來你進的就是我們群,”尉遲禾對他的回答十分滿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他要是再去為難你,你就直接call 我。”
“……”淮栖道,“不,沒有為難,我……”
“淮栖,”簡朔說道,“我和你借的三天時間,到今天晚上九點。”
他不提淮栖都差點忘記了,淮栖道:“啊?”
“如果過了今天時間,你還沒有改變主意,我就放棄嘗試,好嗎?”
“……”
像淮栖這樣的人,對于未知領域的探索心為負,若是将他扔到一個不擅長的領域裏工作、并與人合作。慌張和敏感給他造成的心理壓力要遠大于學習一門新知識的技術壓力。淮栖并不覺得有什麽可以驅使着他去邁出自己舒适圈的第一步。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自我認知明确卻不會尋求改變,就像一臺可以清楚的檢索全身但缺乏升級動力的電腦。淮栖的自卑大概就來自于這種清晰的認知,他有時候會不喜歡自己,但別無他法。
淮栖躲開他的目光,道:“嗯。”
“頭一次見挖人還帶着時效的,”尉遲禾和簡朔本來就是朋友,這次的競争原因沒有摻雜太多的商業野心和爾虞我詐,更多的是出于二人當仁不讓的好勝心。再說她見到淮栖回答的這麽不拖泥帶水,也沒什麽可擔心的。她好奇道,“那今晚就輪到我圍觀簡學長的挖人現場?”
簡朔将書本放回架子上,道:“求之不得。”
……
淮栖不明白,一個月前他還是個普通不過的透明人“怎麽就忽然變成這樣了。
簡朔約他八點在計院中心的樓頂,下面就是藝術廣場。本來平常這裏就有許多學生閑逛和社團舉行活動,今晚到了一個人流小頂峰,因為各大群裏從早到晚都在傳,機協的無人機表演的要在這裏做第一次試演。
淮栖有點恐高,并不敢往下看,站在通向樓頂的門口,瑟瑟發抖地被晚風鞭打。
“遙城的一個大型獻禮慶典在下個月舉行,舉辦方找到了我們學校,讓機協承包了無人機表演部分。”簡朔的聲音被風從旁邊吹來,但絲毫沒有吹散它的溫度。
簡朔背着一只單肩包,走下臺階,朝他伸出手來,道:“這邊來。”
淮栖注意力被腳下黑漆漆的臺階吸引着,并沒有把手搭過去。他問道:“今晚要試演嗎。”
“嗯,”簡朔道,“畢竟這次有兩千架,還要全網直播,之前并沒有嘗試過這麽多,提前試一下。”
“兩“千架?”淮栖道,“都是學校機協的?”
“當然不是,絕大部分是我們公司提供,還包括一些外租的。”
“哦……”淮栖将脖子往裏縮了縮,拉緊的衣領遮住了下半張臉。
淮栖沒有親眼見過無人機表演,不過得益于自媒體如此發達的時代,在網上還是略有目睹的。就像是跨年夜的煙火,現場和拍攝自然會有很大的差距,但還不至于把淮栖的世界觀給颠一下。
“戴上這個。”簡朔竟從包裏拿出了一套 VR 設備。并将眼鏡遞給了他,黑色外殼上的“Ocean Meson”的印字似乎在發着淡淡的銀光,就像是這片夜空上的擡頭可見的暗色月亮。
這應該是深藍介子——也就是簡朔公司的産品,但淮栖在市面上還沒有見過。作為一個游戲宅,他一直想擁有一套 VR 設備,奈何沒錢。于是這具眼鏡就像是在淮栖的手裏發燙似的,讓他拿不穩。
簡朔見狀,幫他把頭盔和手套全部帶好,并将一雙藍牙耳機輕輕塞到了他的右耳。
耳機裏放着莫紮特舒緩的鋼琴曲,淮栖疑惑轉向簡朔,說道:“學長,這是要幹什麽?”
耳機的音樂緩緩停下,響起電話鈴聲,簡朔用手指觸碰了一下,接聽。
另一遍還有圍觀人群的嘈雜聲響,一個男聲說:“簡哥,檢測到你的設備了,鏈接完畢,我們這邊準備就緒。”
簡朔聽不到聲音,但能預料到另一邊說什麽,俯下身來靠近淮栖戴着的耳機,呼出的熱氣劃過淮栖的耳廓。他道:“開始吧。”
另一邊回道:“好嘞。”
淮栖仍舊一頭霧水。忽然,他的眼前一黑,而後眼鏡中那些現實場景中的建築、燈光全部變成小點,随着點的數量逐漸增多,它們開始組成物體原有的模樣。使他的雙眼變得就像是兩只清晰度逐漸變高的攝像頭。
簡朔一只手搭在淮栖的肩上,說道:“它正在收集現實場景的三維點雲數據,之後會基于數據進行實時建模。不過會在原有模型的基礎上增加一些提前設計好的改變。”
才經過了幾分鐘,眼前的教學樓已然變成了賽博朋克式的霓虹燈大樓,本來潔白的樓體上浮現了一塊巨大的 LED 燈,并播放電影《銀翼殺手》裏的那些經典“廣告”。
這真實又漂亮的場景就算是淮栖也忍不住感嘆了一聲。簡朔說道:“用你左手的手柄,可以切換場景。”
淮栖試着做了,他摸索着摁了幾個選項,但是下個場景是一片黑暗,他像置身在宇宙當中,原來還“燈光閃爍”的教學樓已然變成一塊塊巨大的長方體銀石,随着他視角轉動而浮現光芒。
此時一片彩色巨幕升起到了空中,不停泛着顏色的漸變波浪,它的出現讓廣場上一片驚呼。淮栖即使在樓頂也能聽得到。
這不是一塊“巨幕”,而是由兩千架無人機組成的長方形方陣。因為數量過多,甚至可以當做一塊浮在空中的,分辨率較低的顯示屏來使用。
它們在天空中不斷組成圖案和動畫,每切換一次耳機裏就會傳來那個男生的彙報,這應該就是演出當天的部分內容。整整十多分鐘,沒有失誤,落幕的時候圍觀學生群中爆發出了掌聲。
“簡哥,我們這邊測試完畢了。”
簡朔又是那個姿勢,每說一次話就弄得淮栖耳廓發癢,他回道:“等着。”
另一邊回道:“OK。”
“下個月它們才屬于獻禮慶典。”簡朔看了一眼手表,對淮栖道,“今晚九點之前,它們是獻給你的。”
“啊?”淮栖雖然并沒有明白簡朔的意思,但他的心跳就像個未蔔先知的孩童,聽到這句話時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起來。
簡朔覆上他的手,熟練地摁了幾個鍵,問道:“看見了麽。”
淮栖的視線之內浮現出了五塊泛着銀光的 UI,他道:“嗯。”
“點一下。”
淮栖伸手挨着點了。
第一個讓無人機組成了一朵巨大三維的玫瑰,這應該是一個預制圖案,他緩慢地高空中打着轉。
第二個則讓部分機器飛出玫瑰,剩下的繼續補全這只花。分出去的重組成了幾個英文字母:“For HQ”。
淮栖的心髒在這瞬間運載過熱,正在反應當中,好一會兒才明白那是他名字的縮寫。
他聽見樓下傳來起哄和尖叫聲,很遠,特別不真切。
“喏,獻給某只小白鼠的花,”簡朔彈了個響舌,打趣道,“喜歡嗎。”
淮栖:“……”
他仿佛項上頂着一個開水壺,趕緊摁開第三個。
那朵花逐漸坍塌,平鋪成了一片由綠色藍色的二維地形——他們分別代表着草地和水面,讓淮栖響起自己經常玩的像素游戲。果真,那些少量的無人機從上面落到“地面”,變成了一只簡陋的馬裏奧。
淮栖搖動搖杆,它竟然便在地形上走動、跳躍。淮栖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道:“超級馬裏奧是我小時候玩過的第一個游戲。”
簡朔道:“好巧,我也是。”
在第四個摁下去時,耳機裏切換了聲音,是淮栖很喜歡的一首配樂cornfieldchase。
而這時,所有的機器也都變成了白色的燈光,橫貫天空,像一塊巨大而又神秘的白泥。
“這是什麽。”
“捏一下試試。”
“捏?”
“嗯。”
淮栖伸出帶着手套的五指,在天空上輕輕一抓,那塊“泥”就随着自己的動作收縮。他的手向外一撥,它就像是一灘浮在真空中的靈活的水,随着自己的動作形成“物理形狀”。
淮栖脫口驚嘆了一聲。
“這個塑形是實時的,需要的計算量也大,在這方面飛行器沒法完全類同電腦的像素點。所以你只能簡單地做一些小動作。”簡朔道,“玩完了就可以嘗試下一個。”
第五個,圖形沒有動。站在他身邊的簡朔忽然抓着淮栖的手腕,做了一個“招來”的動作。天空上的白泥忽然散開了一些,朝樓頂飛來。
淮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輕撞了一下簡朔的胸膛。而簡朔引導着将他的五指掰開,又一合,白光點點的無人機就圍繞在了他們兩人旁邊。
“看樓頂!”廣場上有人喊。
他們看不到樓頂兩個渺小的人,只能看到白光規律地旋轉,就像是星辰成碗,墜落人間之後倒扣在了那個位置。而在淮栖的眼前,它們被眼鏡實時渲染之後更為驚豔,真的變成了連着白色光線的“星辰”。
耳邊的cornfieldchase 還在播放,淮栖愣在原地,就算是樓頂的寒風也吹不涼他發熱的皮膚。他已經忘記了要收回之前的話:簡朔真的把淮栖腦海中關于“美”的認知烹饪之後重新颠了個勺。
他看見旁邊簡朔動了動唇。淮栖在音樂聲下根本沒有聽清,急忙“啊”了一聲,但他似乎隐約看見簡朔唇語組成了幾個觸動他心弦的字。
淮栖的心跳聲幾乎與音樂一起戛然而止,所有無人機上燈光也随之熄滅,并飛回了遠處。
耳機裏傳來男聲:“厲害啊簡哥,我還以為你說要自己測試什麽“剛才那是你實時操作的?”
淮栖屏住呼吸,一句話都不敢說,簡朔回道:“嗯。”
他們又互相說了一些淮栖聽不懂的。直到一切結束,淮栖摘下眼鏡,目不轉睛地盯着簡朔,道:“學長,你剛才……”
“嗯?”
“你剛才是不是叫了“我的小名。”
淮栖的“直覺”似乎看見了,淮栖剛才嘴唇翕動,說的是“枝枝,你喜歡嗎。”
但他十分不确定,說實話他并沒有看清——黑暗和緊張給了他無言的忐忑,甚至可能是潛意識在作祟——但他腦子一沖就問出來了。
“啊,你小名?”簡朔一邊收拾着裝備,一邊道,“你小名叫什麽。”
“我……”淮栖趕緊把話收回來,道,“我沒事,就是剛才,我沒聽清你說的話。”
“哦,”簡朔轉頭看向他,笑起來像只狐貍,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淮栖:“……”
簡朔将他送下樓的時候最後問了他一次,是否換到他們團隊。
他說,有朝一日他也可以做這些,在天空上“建模捏臉”,在夜幕上“打游戲”。
其實,從樓頂走到樓下也沒停下來的激動已經回答這個問題了。
淮栖這次抿了下唇,猶豫了一會兒,他說:“可是我什麽也不會。”
“你有一個天才的腦袋,和很會努力的心。”簡朔指着背包上的機協 logo,說道,“你和他們都一樣,擁有這兩樣東西。就差一點喜歡的熱情了。”
淮栖大概不會忘記這個夜晚,就像是他沒有忘記小時候第一次在朋友家玩到游戲光盤裏的“超級瑪麗”一樣。
他沉寂很多年的探索心随着胸膛中瘋狂的律動破土而出,驅使着他艱難地從“自己的領土”裏邁出了第一步。
他說:“謝謝學長。”
“沒事。”
“我……”淮栖垂下眼睫來,說,“我回去親自和學姐商量一下,明天或者今晚給你回複,好嗎?”
簡朔沉靜之後發出了清脆的笑,揉了一下他的頭頂,道:“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又要拒絕我。”
淮栖沒來得及躲開,這還是他第一次被親人以外的人摸頭,走廊裏剛剛還零散走過去幾個下晚自習的學生,淮栖想找個地縫把腦袋藏進去。
他想到“他剛才似乎把簡一蘇算進親人裏了。
不過也差不多。
他和簡朔告別,回家時路過熱潮剛散的藝術廣場,同樣剛剛經歷“洶湧”讨論的還有自己手機裏的“計院養猹群”。
“HQ 是哪個,是哪個啊啊啊?”
有人挨個分析道:“他公司縮寫是 OM,不是公司也不是遙城,所以肯定是在排練之外的,也不是尉遲禾,他姓簡,應該不是他親人 不然縮寫裏應該帶個 J。”
“萬一不是真人呢,萬一是他家的寵物。”
“救命你拿兩千架無人機表白你家貓狗啊??”
“你們猜一晚上了,在機協有關系的人直接撬消息不就行了。”
“報告指揮部,機協今晚的負責人也不知道 HQ 是哪個。”
“……”
“不會真的是表白吧,還是單向暗戀的那種?”
“八教就沒有路過樓頂的兄弟姐妹嗎??”
“八教今天有個專業階段考核,進去要繞遠門還要跟大爺申請。今晚沒啥人去。”
淮栖:“?”
為什麽會被理解成表白。
淮栖想了想那朵夜空中的玫瑰,分析出了這荒謬想法的來源。不過淮栖權當他們多想,刷完信息流,發現自己并沒有身份暴露的征兆之後,默默合上手機。正好也到了小區門口。
他慢慢走着,晚風将方才的燠熱吹散了一點。當走到自己的樓下,看見有警車和救護車,還算輕松的心弦又瞬間繃緊。
他呆呆地看了一會兒,握緊背帶,一言不發的上樓,看見了陳盼安。
陳盼安瞥了剛回來的淮栖一眼,道:“回來了。”
“陳哥,怎麽了。”
“沒事,和你沒關系。”大概是因為自己剛和兇殺案扯上聯系,陳盼安怕他胡思亂想,于是先簡單地給他吃了定心丸,“有個老人在房間裏沒了,物業報的警,大概是今天中午突發心髒病。”
淮栖在家門口,站了半天,原因無他,那老人就是住在自己對面的鄰居。
他回來的剛好,現場已經早就處理完了,門禁閉着。
有那麽一瞬間,淮栖的眼前閃過黑洞洞的一幕。
一眨眼。
門大開着,血淌了一地,那具蒼老萎縮的軀體橫在中央,不可思議地瞪着圓凸雙眼。血和肉如旺盛的雜草一樣占領了他的胸腹和地板。
再一眨眼,這個場景就消失了。
那感覺就好像是……
他的屍體完好無損,可他的靈魂被開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