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魂火(二) (1)

“我們先去尋找卡頓 · 金斯利吧,聽聽看他究竟讓我們來做什麽。”

淮栖将劍收回劍鞘,他已然成為了三人之中的領袖,谷茜和姜霄對于他發出的指揮并沒有異議。而且莊園南部的會客大廳離他只是幾步之遙,省得他們在不熟悉地圖的情況下再去滿地圖的瞎找。

收拾巡衛大士兵的仆人正在忙活着,他們三人走進方才大鐵人出現的花園入口。姜霄扶了一下柱子上被鐵人捏碎的殘缺的花紋,一邊撚着石沫啧聲感嘆,吹了一口氣,指尖上沾得灰塵便消散了。

淮栖走過拱門,無意間瞥了一眼廢墟旁,怯懦的薩梅爾正站在那裏,她正在因自己過失而緊張到臉色發白,不斷地道歉。管家正在說些什麽,似乎是對她下了逐客令。

就在此時,淮栖看到了她身上有隐約的藍色閃爍——這是任務引導的光芒,于是他趕緊喊住同伴二人停下腳步,朝薩梅爾方向走去。臨近了,他剛好聽到管家的呵斥以及驅趕的命令。薩梅爾目光含淚道:“求求您,如果我離開莊園,我将無處可歸,我會餓死在大街上。”

管家冷漠着眉目,毫不在乎地揮揮手,讓她這個外族人離開。

淮栖攔住管家,說道:“等一下。”

看見淮栖,管家切換了一張恭敬的面具,說道:“尊敬的客人,有什麽事情吩咐我嗎。”

迎上薩梅爾楚楚可憐的目光,淮栖本在口邊的話噎了回去,支吾了兩秒之後,輕咳一聲,說道:“我并不覺得這是薩梅爾的錯,是控制魂火的裝置出了問題,希望您能放她一馬。”

薩梅爾對于金斯利家族來說只是上千仆人中的一個,而管家可以随意左右其中一個的命運,他自然不會因為這種小事拒絕貴客的要求,于是便依言“饒”過了薩梅爾。待管家離開現場,薩梅爾感激地抓住了淮栖的一只手,但又慌張地松開,将沾過油污的雙手往髒兮兮的圍裙上擦了擦,她說道:“謝謝您的說情。”

“沒關系。”淮栖說。

此時,任務羊皮卷上出現了一條新的标記:“與薩梅爾對話,了解外族人深藏的秘密。”

情況果然如他們所想。雖然魂火有主線引導,但是劇情線索是碎片化的,如果一個玩家沒有注意到這裏的任務提示,會導致薩梅爾被管家趕出莊園,他們在這趟游戲旅程裏将會永遠的錯失這一條劇情線。

“‘外族人’是指什麽?”谷茜蹭了蹭下巴,說道,“管家提到薩梅爾的時候一直在反複說這個詞,會不會和劇情有關呢。”

“我是諾斯家族的人。”大概是谷茜的話觸發了什麽,薩梅爾自己開口了,她垂着頭,說,“諾斯家族覆滅之後,我無家可歸,便來到了金斯利老爺這裏求生。”

“諾斯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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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它原本是足以和金斯利分庭抗禮的大家族,卻“因為三十年前的兇案而落敗,最終以覆滅告終。”

三十年這個時間長度幾乎要給淮栖的神經烙下印記了。他不解地繼續追問道:““是如何覆滅的呢。”

薩梅爾不安地抓起了胳膊,好像在努力嘗試将記憶中的怪獸拉出來,她聲音顫抖地說:“是“是因為一場蓄謀已久的大屠殺。諾斯老爺沒有親生子嗣,而他本人和他收養的那群孤兒在那場意外中全都被殺死了。”

薩梅爾捂着臉,神色痛苦地回憶起了故人,她喃喃道:“連蘇爾 · 諾斯小少爺也沒有逃過這一劫……”

三十年前,孤兒,屠殺。

淮栖和谷茜對視一眼。

簡一蘇果然在用魂火的劇情映射着什麽。

看到了真相的冰山一隅,淮栖的心跳止不住地失控。稍微從淮栖口中得知了一些內情的姜霄也跟着學聰明了一點,嘗試着用他不同于旁人的腦回路思考了一下,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倆家族的名字暗含着什麽,金斯利就代表着‘靳氏’,而諾斯“嘶。”他就像個做語文試卷努力地将話題往主旨上扯的應試生,說道:“諾斯同音‘north’,也就是北,北不就是朔嗎。諾斯家族就代表着簡哥這一脈吧。”

谷茜挑眉道:“或許有點道理。”

姜霄一叉腰,自信道:“肯定有道理!”

有太多未定的信息,淮栖不敢妄下定言。她想繼續從薩梅爾這裏問出一些什麽,但是被系統“噤聲”了。內心獨白提醒他:“薩梅爾似乎并不想對我透露什麽,我需要找到能讓她對我們敞開心扉的方法。”

“她剛才提到了一個人,蘇爾 · 諾斯。”淮栖對二人說,“或許讓她對我們敞開心扉,需要從這個人入手。”

“所以我們現在是去找那金斯利老爺,還是找管家?”谷茜說,“去找老爺能獲取我們來莊園的任務,去找管家則可以了解到兩個家族的基本信息。”

姜霄說:“我們可是有三個人,可以分頭啊。”

“那我去找管家吧。”谷茜主動請纓說。

“那我跟着小淮淮。”

“要不然你和谷同學一起,”淮栖道,“兩個人比較安全。”

姜霄:“我……”

谷茜笑道:“不用了,相比之下,似乎你那邊的任務更加艱巨一些。”

““那好吧。”淮栖思考了一下,勉強收留了姜霄

“?”被二人推來推去的姜霄難過道,“你們倆不要搞得我好像是多餘的一樣。”

淮栖和谷茜約定原地為碰頭地點,與她暫時作別之後,拉上姜霄走進了花園通道,向迎客大廳出發。相比建築外側的富麗堂皇,迎客大廳要古樸的多,淮栖甚至從其中的陳設中看到了一些古東方的風格。

姜霄環望整個屋子,一邊觀賞一邊吐槽道:“這是什麽中西混搭的蒸汽朋克。”

他對周圍裝修風格做出的評價觸發了主人的反應,一個老人從屏風之後走出來,笑着說:“看來客人有自己的一套獨特審美。”

老人身材高大,有着一只具有壓迫感的鷹鈎鼻。臉上覆着一層歲月磨過的風霜。他的舉手投足十分紳士,可仍舊給淮栖一種怪異之感——就好像美術館裏的一座經年優雅的雕像忽然僵硬地動了起來。

這大概就是卡頓 · 金斯利了。

淮栖內心獨白道:

“他就是給塔納神廟寄委托信的人。”

“見到他,我的心中莫名翻湧起一股煩躁。”

“我想,我失去的那部分記憶一定與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淮栖直入主題道:“您好,您的委托任務是什麽。”

“客人,請您不要着急。”卡頓将手中的紅酒放下,說道,“我為三位客人準備了豐盛的午宴,客人宴後再解決我的委托也不遲。”

姜霄忽然驚道:“什麽,午宴?在這兒還能吃東西嗎?”

淮栖理解他的驚訝,若是這套泛體感系統裏還包含了“味覺”“嗅覺”的話,那真的是一種了不起的技術創新。

卡頓笑道:“當然。”

但淮栖說:“不了,我們想盡快知道任務內容。”

卡頓眯起眼睛來打量着淮栖,說道:“貴客,您的名字是 07,是嗎。”

他說:“是。”

“我特意邀請神廟的三位來,是因為見到你們的模樣非常的熟悉,有一種親切感。”卡頓說,“尤其是你,07 先生。”

看來卡頓在發出委托前,就已經知道提前了解過塔納神廟和獵魂手了。可關于自己的出身——“塔納神廟”,淮栖都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

就像是任務引導他們去管家那裏了解金斯利家族一樣,後面肯定有了解塔納神廟的契機。

“金色的頭發,和湖泊一樣的藍眼睛。”卡頓說,“您真的很像我曾經認識的一個孩子……”

淮栖打斷他:“所以金斯利先生,您的委托究竟是什麽。”

“是想讓您幫忙除掉一些怪物,”卡頓懷念完過去,深嘆一口氣,終于切入正題,道,“金斯利莊園近來鬧鬼。”

“鬧鬼?”姜霄眉心的褶皺縮成一坨,與淮栖竊竊私語道,“這游戲不會還帶着恐怖元素“吧。”

淮栖本該害怕的,但是一想到自己身處在虛拟世界當中——而且這個世界的“上帝”還是簡一蘇,他對鬼的恐懼并沒有戰勝對後續劇情的好奇與期待。

“您說的鬼是什麽?”

卡頓說:“07 先生,這個不應該是獵魂手的常識嗎?”

內心獨白為淮栖解釋:“我只記得一些碎片。在這個世界,魂火幾乎是等同水一般的生命之源,無處不見魂火的蹤跡,無人不信奉着塔納神廟的魂火之主。而如同水會蘊養出多樣的生物,魂火肥沃之處也亦會孵化出靈性之物。當魂火的來源純潔自然,則會孕育神草與精靈,而當魂火是肮髒的抑或是凝固腐濁的,那便誕生出醜陋的鬼魂與怪物。”

淮栖明白了,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想讓您詳細描述一下我們需要除掉的怪物。”

“原來是我會錯了您的意思。”卡頓說,“是這樣的,莊園裏有三只鬼,他們會在晚上以特別的方式出現,現在并未到時間,所以我才會邀請客人先進行午宴,又或者,您可以讓管家帶領你們了解關于三只鬼的信息。”

“您不能告訴我們嗎。”

“因為我并沒有見過那三只鬼。”卡頓搖頭道,“這件事是管家與我說的。鬧鬼使得莊園之中人心惶惶,仆人們正常的工作休息,甚至是與金斯利地合作夥伴們都被三只鬼幹擾到了,所以我才迫不得已求助塔納神廟。”

淮栖總覺得他的言行隐約之中透着矛盾,但又說不上來哪裏有問題。于是先接下了這個任務。

羊皮卷上的兩條任務字條全部變動了,同時增加的還有關于兩個家族的詞條收錄——看來谷茜的速度很快,她已經找管家聊過了。

“尊敬的獵魂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訴你們。”卡頓攔住淮栖,說道,“三位直面過鬼魂的相關人士精神出了一些問題,你們可能無法得到确切的信息,需要從模糊的表述之中尋找到目标。”

“知道了。”

羊皮卷告訴淮栖,他們接下來要去找管家并拜訪三位精神失常之人。淮栖猜測出“從模糊的表述當中尋找到目标”就是魂火的解謎元素的一種。既然玩法是人為設計的,想必不會像現實一樣難到無跡可尋。

“小淮淮,我們真的不去午宴嗎?”姜霄還是對這個耿耿于懷。

“去,”淮栖說道,“任務時間是在晚上,雖然非任務時間有跳過機制,但我還是覺得多去經歷一些副線對于拼湊劇情有幫助。”

他們和從書房回來的谷茜彙合,在一個仆人的帶領之下前往了金斯利莊園舉行宴會的地方。一路上他們看到了許多由魂火驅動的機械,不僅有笨重的機器,士兵、仆人、廚師之中都不乏精巧的銀白色的人型身影。魂火這種資源十分的珍貴,可在金斯利家族的眼裏卻只是一種再常見不過的能源,處在這種環境的熏陶之下,他們甚至會覺得用便宜人力灌溉綠植的方式“麻煩”,側面印證了這個家族的富可敵國。

宴上的貴賓并不算少,還有很多與金斯利家族合作的商人——也正是卡頓口中被三只鬼魂影響的群體之一。淮栖一行人找了三個看上去就價值不菲的椅子入座,剛一坐穩,打聽回情報的谷茜就說:“諾斯家族的滅亡一定和金斯利有關。”

淮栖并不着急知道推論,他讓谷茜先将知道的信息共享,道:“你從頭慢慢講。”

“諾斯家族和金斯利家族一樣,都是以開采、開發、販賣魂火為生。他們由此變成了這片土地最大的兩個家族,就連王國的統治者也要忌憚三分。”

姜霄道:“還有王室的設定啊?”

“有,但可能游戲的設計者并不想展開講,所以也不是特別重要。”谷茜把話題扯回來,““而魂火的來源一直是個迷,有人說這些都是魂火之主供應的,也有人說是兩大家族是到特殊的地方挖掘的——就像是開采礦石一樣,但關于這個一直沒有定論,因為兩個家族心照不宣地都沒有透漏過自己的生財之法。我想這些劇情應該是游戲原創,雖有映射的成分在,但并直接代表現實。”

淮栖大概明白了簡一蘇的隐喻套路,他将現實發生的事情的因果打散,切成了很多有具體事件的碎片,較為自然地與游戲的原創劇情融為了一體,只有當淮栖非常熟悉的提示性字眼——比如“三十年前的屠殺”——出現的時候,才會意味着劇情是“真實發生過的部分”。不過他也對這些部分也做了一些藝術加工,畢竟表達得太過突兀明顯,可能會對參與游戲公測的人員造成一些後續的安全問題。

谷茜繼續說道:“雖然兩個家族共同隐瞞一個秘密,但也改變不了他們是互相對立的事實。提起諾斯家族時,管家在我面前說的話十分委婉,不過掩蓋不住他字裏行間對諾斯家族的仇視與偏見——這一點其實從他對薩梅爾的稱呼便可以看出來了。”

姜霄想了想,提出異議:“僅憑這一點,就能說明諾斯家族是金斯利滅的嗎?”

“當然有其他原因,我先将所有基本信息說完。”谷茜說,“奇怪的是,兩個家族的人丁并不興旺。金斯利只有一個兒子,名字叫阿南特 · 金斯利,他自小多病多疾,天生就有很嚴重的心髒病,金斯利一直在想方設法地給他治病。老諾斯就更不用說了,他沒有任何親生子嗣,只有收養的那一群孤兒們。而在諾斯家族大屠殺那一晚,兇手首先殺的就這群孩子們。因為正要潛走的兇手被老諾斯發現,才導致了後面的慘劇。”

這段話說到一半時,谷茜再次看向淮栖。淮栖立即會意——心髒病、獨子、名字中帶有“南”。用這三個連續特征在真實事件的相關者中找映射對象,只有魏朝南了。

“很奇怪。”淮栖聽完,說道。

姜霄不解:“哪裏奇怪了?”

淮栖說:“兇手為什麽只想殺死那群孤兒呢?因為逃跑時撞見老諾斯而做出的大屠殺,聽起來有激情行兇的成分。而薩梅爾卻說這場滅族案是蓄謀已久的。”

姜霄恍然“哦”了一聲,搖擺道:“也是。”

“薩梅爾肯定知道一些內情,但也要注意她所知消息的真實性,她有很大可能在某些事情上被蒙蔽了。”谷茜說,“因為如果我說的金斯利家族是真兇的猜測成立。那麽知道‘真相’的薩梅爾,是不可能在金斯利家族生活這麽久的。”

“我知道了。”淮栖說,“還有其他的信息嗎,就比如“薩梅爾口中蘇爾小少爺?”

“我問過管家了,”谷茜的神色凝重,說道,“他只說,‘蘇爾 · 諾斯’是老諾斯收養的孤兒之一,他是一個像個天使的魔鬼,一個真正的惡徒。”

“可是那個“那個紅發的仆人女孩,”姜霄記不清楚這麽多長長的名字,他說,“她提起這人時的神色更多的是傷心和懷念吧,她會對一個惡魔的逝去感到惋惜嗎。”

三人對這個問題的回應皆是沉默。

“一點點地來,這背後未知的東西肯定還多着。”谷茜安慰說。

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宴會廳裏的奢華逐漸蘇醒了起來。各位賓客全部入座,姜霄最期待的菜肴們也端了上來。他忙不疊地用刀叉切開,塞進嘴裏一塊牛排,臉上的興奮随着腮的嚼動而慢慢地淡化了下去。

“怎麽了?”淮栖慶幸自己還沒吃。

姜霄放下刀叉,失望地嘆了口氣,說:“并沒有味道,肉嚼了一會兒就消失了。”

看來無垠系統的泛體感并沒有包含“味覺”這個大工程,或者說淮栖又找到了深藍介子的一個潛在的研發方向。

“原來簡哥這麽厲害的人也有技術盲區。”姜霄不肯放棄地又嚼了幾次牛排。

“那個“簡哥又不是神,他還這麽年輕,帶領的團隊在短短幾年開發出了無垠已經是開創性的成果了。”谷茜用肘部戳了戳身旁的姜霄,對淮栖笑道,“是吧淮栖。”

“啊,什麽?”然而淮栖的目光被大廳的一角吸引過去,并沒有聽到別人對他男朋友的評價,被叫到名字的時候還不解地眨了眨眼。

谷茜知道自己照顧他心情的舉措純屬多餘,只好咳了一聲,問:“你在看什麽。”

“薩梅爾。”淮栖的目光再次返回去,他神情專注地看着一個方向,說,“我看到薩梅爾偷偷拿了很多食物走開了。”

“沒人攔她嗎?”谷茜和嚼牛排的姜霄也奇怪地望過去。按理說薩梅爾這樣地位低下、在莊園裏負責更換機械零件的仆人是并不會被安排到宴會上的。如果她是來取食物送到某個地方的話,那就更奇怪了。

“我們要跟上去嗎。”谷茜問。

“不用這麽多人,我去就好。”淮栖說。

薩梅爾端着盤子走到了花園,她對于此地如迷宮一樣的環境非常的熟悉,竟然讓淮栖跟丢了。淮栖确認找不到她的蹤跡之後,只好回了宴廳。

離晚上還有非常漫長的一段時間,三人在宴會廳待了很久,無事發生,便去将莊園各處的地圖都浏覽了一遍,撿到了不少武器和物資,剩下的時間就跳過了。

選擇跳過游戲時間段只是幾秒鐘的事,再次睜開眼睛時,夜幕已經降臨。人潮在瞬間消失,只有他們三個待在宴會廳裏。他們不必擔心黑暗之下的行動受阻,因為整個莊園燈火通明。來接他們的管家手裏提着一盞燈,它散發着明亮而穩定的白光,周身卻飄散着藍色灰燼。

姜霄問:“這不會也是以魂火為燃料的吧?”

“是的。”管家簡短地回他。

他繼續說道:“三位貴客,受老爺的命令,接下來我将帶你們去見三位目擊者,希望他們能對你們提供有效的信息。”

如卡頓 · 金斯利所說,這三人的言語和行為瘋瘋癫癫,裏面還有一位商人模樣的紳士。他們面對淮栖所有的問題都答非所問,唯獨提起自己見鬼的狀況時,就像是靈魂被抽走了片刻,軀體的空殼裏臨時住了另外一個人,正代替他們說話。

第一個人是一個常住莊園的仆人,他目光空洞,嘴裏喃喃道:“水謂之陰,月謂之陰,地深謂之陰。吾在極陰之處。”

第二個則是那個商人,他的語氣和聲調與第一個發瘋的人相同,說道:“同外在,舉手投足皆相同,無一缺漏,謂之雙子。吾附在雙子其一之身。”

最後一個人是一個巡邏士兵,他說的最為簡短:“吾在囚籠。”

聽完三人如呓語般的“線索”之後,羊皮卷上的主線任務一行再次更新了:找到“極陰”、“雙子”,“囚籠”三只鬼并且消滅。

提燈的管家還補了一聲:“祝三位好運。”

“……”

三人沉默半天。

姜霄出聲打破了安靜,說道:“有頭緒嗎。”

淮栖說:“大概有一點“吧。”

姜霄抓亂頭發,說道:“現在是什麽情況!這不是歐洲中世紀的風格嗎!怎麽這線索整得就像是文言的咒語一樣。”

這的确是魂火的游戲解謎環節。但淮栖的動作游戲玩得更多一些,乍然一看這些咒語似的東西并沒有什麽頭緒。他只好再次把三條線索讀了一遍。

“先從第一條開始慢慢來。”谷茜說,“‘極陰’這條線索陳列了三個‘陰’的東西,并說鬼在‘極陰’的地方,會不會讓我們比較出其中之最?”

“那我們需要把要素挨個找全。”淮栖也覺得她的話有道理,“先這麽做,再看看有什麽提示吧。”

但是魂火驅動的灌溉系統遍布整個莊園,有水的地方多得數不勝數。月亮只有擡頭的這一個,他們也碰觸不到,而地深……

“啊“我們不會還要挖地吧。”跟着兩人亂跑了一圈的姜霄扶着雙膝,痛苦地喘氣道。

“說不定,這個莊園有沒有什麽地洞……”話音剛落,淮栖按照谷茜原先的思路轉念一想,道,“‘水’多得數不勝數,月只有一個,地洞要我們挖才能出現——也就是零,按照數量來,水之陰是不是之最呢?”

他們身邊就是一道灌溉渠,姜霄實在是不想跑了,一指淮栖,應和道:“有道理!”

他們反複查看了這一條長長的水渠,并且順着它來回走了一通,卻沒有發現什麽異樣。谷茜終于猶豫地推翻了自己第一個觀點,說:“水這個概念放在這裏也太寬泛了,并不像是具體的地方“或許我們一開始的思路就錯了。”

淮栖沉默了一會兒,他的目光一瞥,無意間看到了水上月亮的倒影。登時明白了什麽,深嘆一口氣,說:“不是将三陰比較,而是加和。”

“什麽?”

“如果三陰比較不出大小,那麽加和就是之最。水、月、和地洞可以同時出現在一個合乎常理、現實中有的地方。”

經他提示,谷茜瞪大眼睛道:“井。”

“是。”

姜霄立馬道:“可這裏的灌溉不都是魂火驅動的嘛,還要井幹什麽。”

“井裏打的水不一定是用來灌溉的。”淮栖說,“金斯利莊園只在乎那些昂貴綠植,而給仆人們飲用的水就不一定舍得用寶貴的魂火驅動了。”

“啧……”姜霄扶着淮栖的肩膀,忍不住吐槽道,“真他媽黑呀,萬惡的資本家。”

正好第一個提供線索的瘋人就是一個仆人。他們三人找到了他們集體居住的宿舍,果真在不遠處找到了一口提繩斷掉的廢井。谷茜一咬牙,大着膽子向下看,在井底的水面上看到了月亮的倒影。

“确實有倒影!”谷茜立馬和身後的兩個人報告。

“那咱找對了地方,那鬼是不是也……”姜霄立馬也探頭過去看,但是剩下的話全部噎回了嗓子裏,繼而爆發出一聲驚恐的慘叫,蹲坐在了地上。

姜霄被吓地失聲了一瞬,緩過神來的時候,聲音尾部在發顫,他說:“草,确實有鬼……”

淮栖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和谷茜的目光再次向下探去,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就在離他們不遠的距離,一個白衣“女人”正卡在井裏,以一種詭異的角度仰着頭,與往井裏望的人對視。從淮栖他們的視角看,只能看見一張神色空洞的臉。她的外貌還是正常的,但詭異的慘白。她正像一只節肢蟲子,在接觸他們的目光之後快速地撐着井壁向上爬,仰頭的姿勢卻沒有變化,導致那張臉在他們的視角裏不斷地放大。

谷茜尖叫了一聲,向後退了一大步。

但對于淮栖來說,最恐怖是,他的視角出現了血條。

“……”

他跟着前面兩人一起退後。

“怎麽辦!”姜霄說。

“先……”淮栖卡頓了一下,說道,“先退後,等她出來可能有濺射傷……”

說罷,他們見到慌張的谷茜站起來起來,往井口扔進去一塊大石頭。凄厲的聲響過後,視角中的 boss 血條竟降下了一大塊。

淮栖和姜霄:“……”

這鬼太脆了。

一切恐懼來源于火力不足。

那在有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就沒有害怕。

谷茜的這一塊石頭給他們提供了先機,淮栖和姜霄振作起來往井裏射了半天箭,在女鬼沒有爬上來之前,首先将她的血條歸零。

之後,手忙腳亂戰鬥完三人并排倚在井口邊,喘了半天氣兒。

姜霄邊喘邊吐槽道:“小淮,你開局英雄氣概去哪兒了。”

淮栖伸出一只手指,實誠道:“我的操作僅限于較為正常的怪,這種常年出現在恐怖游戲轉角殺的東西,愛莫能助。”

姜霄道:“那我們今晚的主力就交給谷茜了,一大石塊兒打斷 boss 出場,這特麽誰能想到啊。”

“……”谷茜哭笑不得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太緊張了,下意識而已。”

淮栖緩過氣來,笑着拍拍她的肩:“謙虛什麽,确實很牛。”

姜霄舉手:“贊同主力交給谷茜的舉手。”

淮栖舉手:“兩票通過。”

谷茜被逗得失聲笑了出來,道:“喂你們倆……”

淮栖沒有特別在意,社恐的他在此刻說話變得從未有過的直率,不再拘謹了。自己三人之間的關系在瞬間拉近了。游戲讓淮栖多了倆“共過生死”的朋友。

有了第一個解謎的經驗。再進行第二個的時候,他們進入狀态變得很快。

“提供線索的是個與金斯利家族合作的商人。”谷茜說,“他的線索是‘雙子’。”

姜霄說:“問一下莊園裏有沒有雙胞胎嗎。‘吾附在雙子其一之身’意思肯定是附在雙胞胎之中的一個身上了吧。”

解謎思路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們先順着第一想法詢問管家,結果得知金斯頓莊園的仆人之中真的有一對雙胞胎。

正當他們在懷疑這次的謎底竟然這麽簡單的時候,他們見到了這對雙子——他們兩人的确長得很像,應該符合線索的描述。淮栖并未從這二人身上察覺出有什麽異樣。

秉着“舉手投足皆相同”的原則,淮栖要求他們做相同的動作,可無論怎麽樣都無法使鬼魂現身,最後三人落得被系統噤聲——這說明他們所作的事和劇情無關,更加驗證了他們的想法是錯誤的。

谷茜道:“可以稍微轉換一下思路,就比如,商人經常去莊園的哪裏?”

姜霄說:“他們不都是可以參宴的貴賓嗎,總不能和仆人一樣擠一個大宿舍。肯定有專門的住處。”

他們去找了那商人之前住過的房間,順便将那倆雙胞胎也帶了過去。甚至他們依照姜霄的缺德辦法将兩位 NPC 打暈之後在地上擺了相同的姿勢,可忙活了半天還是沒有結果。

三人只好将遭受無妄之災的雙胞胎擡了回去。

垂頭喪氣的他們坐在床上,重新思考着。

淮栖打算從第一條解謎中理順思路,試圖找出謎題的設計規律來。他想到了他們去過的水渠,擡頭看到的月亮,以及“月亮在水裏的倒影。

“倒影?”

淮栖恍然錘向手心的時候,谷茜也和他做了相同的動作。這次谷茜先他一步說道:“鏡子!”

同外在,舉手投足皆相同,咫尺間無一缺漏,謂之雙子。

說的可以是鏡子中的倒影。

金斯利莊園的鏡子都是由昂貴的水晶打磨,淮栖在迎客廳裏見過。

淮栖迅速找來房間的一面水晶圓鏡,左右擺了一陣,可沒有出現他想象的結果。

姜霄:“說起來,我們在迎客廳見過鏡子了。雖然在仆人宿舍沒有這玩意兒,但它在主人宮殿之中卻是常見的東西,只要是來殿裏幹活的仆人都能見到這種物件吧?”

“不“重點在‘咫尺間無一缺漏’,”淮栖突然說,“我們需要找的不是這種小鏡子,而是全身鏡。只有後者才能在不用調遠距離的情況下将人最大限度地映進去。”

有了目标,他們于是再次認真地搜索了這個房間。

“這裏有!全身鏡。”谷茜一邊叫,一邊掀開了房間角落的一塊布,遮蓋之下的東西顯現了出來。這面全身鏡的鏡框雕刻着精美的花紋,一眼望去便知其連城的價值,紅布飄落的姿态映在裏面,就像是一塊流動的血。

而遮蓋之物剛一落地,離它最近的谷茜在其中的倒影漸漸扭曲,像是花掉的電視機屏幕,在有了信號之後,倒影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附在雙子其一之身,原來是指鬼會“附身”于鏡子裏的倒影。

這是一個小男孩“不,也是個小女孩,他的外形在不停的變換,就像個沒有被定好型的人肉橡皮泥,不停地融化、重塑。他們的身高比谷茜要矮一些,鏡子裏鬼魂雙腿懸在空中,瞪着僵直的雙眼,臉色和之前的女鬼一樣慘白。看到外面的人之後,他開始慢慢的轉動脖子,并且朝鏡面伸出手。

有了第一次的前車之鑒,三人決定莽到底,把冒出血條的 boss 扼殺在出場的搖籃裏,倒數完三二一,一擁而上。

可是在觸到鏡面的時候,淮栖似乎聽到鏡子裏的鬼魂說了一句話——

女孩顫抖而清甜的聲音與男孩變聲期沙啞的嗓音混在一起,叫了一聲:“07 哥哥。”

淮栖忽然怔住了。

這次的 BOSS 更加脆弱,當鏡子被打碎的時候,血條就已經消失了。兩人長呼一口氣,本想歡呼時卻發現淮栖在望着碎片發呆,便問道:“怎麽了。”

姜霄好奇道:“你不會又被吓到了吧小淮淮。”

“不“不是,”淮栖扶額,說,“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二人異口同聲:“沒有啊。”

谷茜看着淮栖的臉色,安慰道:“沒關系,每個人的內心獨白都會有差異呢,聽到一些同伴聽不到的也無妨。”

“我總覺得“我好像記得這種感覺。”

游戲裏的這三個鬼魂似乎認識他這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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