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州西瓦子
解密司裏,李必正在給彩雞剝瓜子。
鐘離清和蘇勉在外面等着,很快就聽到裏面傳來凄厲的鳥叫之聲,不用想也知道彩雞禿了。
“宋遇和小獬豸有仇?”鐘離清覺得自己頭皮都跟着疼了起來。
“何止是有仇。”蘇勉心想彩雞今天要倒黴了。
裏面不斷傳來咆哮之聲和慘叫之聲,不一會兒,宋遇牽着大白貓出來了。
一人一貓都是一身的鳥毛。
不過看宋遇的表情,并沒有高興到哪裏去。
鐘離清要問,被蘇勉壓了下去,示意他不要問。
果然,不出片刻,宋遇就将腿一拍:“李必這個王八蛋,竟然要老子去州西瓦子,說什麽那裏有鳥叫聲,他怎麽不叫王占去!”
鳥叫聲不用說,必然是夜枭在叫。
要是平常地方,她也就去了,但是州西瓦子不一樣。
城西一直人不多,出了城人更少,原因是州西瓦子原來是個非常大的亂葬崗。
不是現在那個小小的亂葬崗,而是從前朝開始,就占據了整個西城門,堪稱是萬人坑的亂葬崗。
後來起了一場大火,沒人知道亂葬崗怎麽會起這麽大的火,将那裏堆積的屍骨燒成一片灰燼,之後才慢慢有閑漢去住,成了現在的瓦子。
汴京都戲稱這裏是三不管之地。
開封府不管、廂公事所不管、皇帝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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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西瓦子有報喪鳥叫,是非常正常的事,裏面住的暗娼比雞籠巷還多,很多都是将死之人。
去這個地方找鳥叫,不是折騰人嗎。
“我跟你去,那個地方太亂了。”蘇勉道。
瓦子裏多的是亡命之徒,死了也沒人管,草席都沒有一張,直接就将屍首扔了。
不是活不下去了,沒人會去州西瓦子。
“我也去看看。”鐘離清閑的蛋疼,官藥司的事情已經解決,沒什麽讓他操心的了。
康明在馬車外面聽着,一個頭兩個大。
去州西瓦子!
還是這三個人一起去?
他感覺自從少爺認識了這兩個人之後,他沒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膽的。
算了,等去了他就好好保護少爺,除了死,他沒有不能為少爺做的。
馬車調轉方向,往西而去,中途停了一下,蘇勉下去買了熱氣騰騰的肉餅和一籃子豆包,外加擀面杖一根。
還極其貼心的給鐘離清買了一碗羊肉湯,并且打斷了宋遇三番兩次的投喂。
“他不能吃這個對,這個也不能吃,我知道你把他當自己人,但是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蘇勉操碎了心,感覺自己在老娘們的道路上狂奔,并且一去不複返。
一個宋遇就已經夠讓他操心的了,現在還要加上一個反應比常人慢上不少的鐘離清。
往往是宋遇塞鐘離清手裏了,鐘離清順手就往嘴裏放。
此人目光呆滞,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破事,而且時不時的用陰恻恻的目光打量自己一眼,像是醞釀着什麽陰謀一樣。
簡直叫人心底發毛。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馬車又進不去了,康明只能留下來看馬車,不然車轱辘都能讓人拆了。
州西瓦子的宅院建的是亂七八糟,有的甚至是自己搭的,光是這些房子,就讓鐘離清想要一把火把這裏燒了重建。
這種支棱着尖角的街道,讓他極度不舒服,已經到了坐立難安的地步。
“都把帽子戴上,別太紮眼了。”蘇勉說了一聲,把披風帽子按在宋遇頭上,擀面杖也被他藏在了袖子裏。
鐘離清忍無可忍,伸手把宋遇腦袋上的帽子給弄正了。
宋遇心想:“他什麽時候娶我?”
蘇勉心想:“這小子看來是真的對宋遇情有獨鐘啊,不放過任何一個親近的機會。”
這個時候,鐘離清卻什麽都不想了,他正在極力的忍住不舒适。
州西瓦子人也不少。
只是這種熱鬧和汴京的熱鬧截然不同,總是彌漫着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仿佛人住在這裏就已經不能算是活人了。
暮氣沉沉,就連刮過去的風都格外的冷。
這裏缺少一種煙火之氣。
路邊蹲着許多無所事事的人,看着宋遇三人和一只大白貓出現,眼睛裏直往外冒綠光。
他們身體并不強壯,但是神情卻兇狠陰鸷,這樣幹幹淨淨的人出現在這裏,就是羊入虎口。
尤其是鐘離清,腰間挂着的玉佩在暮色下發出碧綠的光。
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寫着“有錢”兩個字。
大白貓趾高氣昂的走在前面開路,并不認為自己被宋遇給抓起來了有多丢臉。
一個能想出來世界上最殘酷的懲罰的人,配得上它。
宋遇也不在乎身後跟着的那一串人。
她故意帶着人往陰暗的巷子裏鑽。
片刻之後,巷子裏有了動靜。
“啊!”
凄厲的叫聲在裏面響起,叫的驚心動魄,慘絕人寰,伴随着貓叫,在街道上格外顯眼。
四個人屁滾尿流從裏面爬出來,附帶着每個人腦袋上一個大包和一臉花紋。
惡人堆裏來了更惡的人。
這下沒人再找他們的麻煩了。
蘇勉找了個茶棚,要了三杯茶,小聲讓他們不要喝,就坐着聽閑話,還時不時的搭讪兩句。
茶棚裏的水不幹淨,是在原來的亂葬崗上直接打的一口井,不管用什麽茶葉,都有一股腐臭的氣味。
這裏的泥都是帶着死氣的,按照以前的話來說,這裏已經是死地了,種什麽都不長,喝了水就容易生病。
不喝也有辦法,走大約一裏地就是汴河,可以去汴河挑水。
不過住在這裏的人并不十分在意水不幹淨。
也許在他們眼裏,水反而是最幹淨的。
一個在這裏招攬客人的暗娼低聲道:“你們聽到了嗎,老是鳥叫,尤其是深更半夜,別提有多吓人了。”
她嘴上說着害怕,手卻把衣服領子又拉開了一點,本來是想着招攬客人,結果拉的太低,一不小心露出來一個楊梅大瘡。
大家紛紛抱着茶杯退避三舍。
“天冷,妹子你還是穿上吧。”
“就是,穿上穿上。”
“呸!大哥笑二哥,好像自己那點鳥幹淨到哪裏去了,我都不嫌棄你們,你們還嫌棄我!”
暗娼罵罵咧咧的把衣服領子拉好,然後順勢把裙子拉起來一點,露出腳來,然後把目光不斷的瞟向鐘離清。
就算是看不清楚臉,憑她閱人無數,還看不出來這是個大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