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角游戲(二)
“啊!!!”
甘甜瞬間從夢中驚醒,騰的從床上坐起,一身的冷汗。
擡頭看着光線昏暗的房間,一景一物都熟悉萬分,事無巨細仿佛都還帶着自己掌心的溫度。是自己平時租出的房間無誤。
甚至……
頭一天晚上換下來的,準備洗還沒有洗的髒衣服還老老實實的堆在椅子上。
甘甜有些煩躁的用手揉了揉有些脹痛的腦袋,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什麽毛病,居然想起了一年前發生的事情。
真的是,太……
正發呆的功夫,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甘甜翻身抓過來一看,是個陌生中透出幾分熟稔的電話號碼。
甘甜接通,甜蜜的女聲随即嬌嗔回蕩在她的耳膜之間:“你這個人啊怎麽接個電話都磨磨蹭蹭的,人家都等不及了!”
是周培培。
甘甜頓時失笑,還真是想什麽來什麽,自己方才剛夢到過她。
“我的大小姐,你不看看現在才幾點鐘,還不允許人家周末睡個懶覺?”甘甜好脾氣的調侃她說。
對方似乎也有些過意不去了,隔着電話線撒嬌:“我這不是怕你忘記時間提醒你嗎?都一年沒見面了,你就不想你親愛的姐妹們嗎?”
“想!想的我心疼肝疼肺疼。”
“那你千萬別遲到啊,王芳、蘇雨霏她們都來!記得地點是在龍宮大酒店二樓包廂,牡丹廳。”
“成,都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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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午見。”
“中午見。”
挂斷了電話甘甜又在被窩裏面耗了一會兒,這才起床。
今天是她大學畢業一周年的紀念日,剛巧一直在國外的周培培回國,便召集學校裏幾個玩的好的同學一起攢了個局。到底是同吃同住思念的好姐妹,能有見面的機會所有人都由衷的感到高興。
洗漱完畢換好衣服,精心的畫了個小淡妝,甘甜收拾利落整齊,踏着輕快的節奏走出家門。
她所住的地方距離龍宮大酒店算不上遠,一路順風沒花多少功夫就趕到了目的地。
腳尖才踏進牡丹廳的大門,就看見了一屋子熟悉、親切的笑臉。
“甘甜!”
“小甜甜!”
“來晚了啊,罰酒罰酒。”
實際上甘甜到的并不晚,但是和其他幾個先頭部隊比,确實是顯得稍微遲了一些。
參加聚會的都是學生時代讀同一個班級的年輕人:周培培、蘇雨霏、李強、孫旭成、範長江還有李娟,以及……
甘甜一眼就看見了夾在一頭烏發中的鶴發童顏,驚訝的叫了出聲:“常老師,您也來了!”
常老師,本名常建軍,是大學時候甘甜他們系的系主任,老教授。
其他人笑而不語,倒是李娟顯得有幾分的不樂意了,嬌滴滴的一下腕上了常建軍的手臂,玩笑般說:“怎麽的,不是說好了聚會可以帶家屬的嗎?我就不能帶我老公了啊?!是吧,建軍?”
甘甜怔愣,李娟和常建軍……結婚了?祖孫戀?!
“恭喜恭喜。”甘甜幹笑了兩聲,簡直是日了狗了。
李娟一臉的得意,愈發親昵的将頭靠在常建軍的肩頭撒嬌:“當初我和建軍結婚的時候我本來想請大家的,可是建軍不同意,其實呀,他就是太保守了。”
話說出來,在座一桌子的人臉色都顯得有些不好看了。
周培培皺了皺眉頭,連忙上前打圓場:“哎呦,都別站着了,快坐快坐。甘甜你坐這兒,挨着我和雨霏。”
周培培、蘇雨霏以及甘甜,上大學的時候就是形影不離的好姐妹,畢業之後能再見面都是滿肚子說不完的貼心話。
一桌子人談笑風生,趁着聚餐正式開始之前,甘甜跑了一趟衛生間。
到底是高檔酒店,裝修風格古香古色之中透出典雅奢華。從隔間裏出來甘甜站在洗手池前洗手,邊洗手邊胡亂琢磨。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今天的聚會有些……非比尋常。
首先是,菜都要上桌了王芳卻還沒有到,按理說連她男朋友孫旭成都到了,她不來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再者就是,蘇雨霏的精神顯得有些萎靡不振,和以往活潑開朗的性格相比大相徑庭。
所以說人都是會變的,哪怕是再熟悉的人,哪怕分開不過一年的時間。
這些認知令甘甜覺得有些寂寥,下意識的嘆了口氣。
嘩……
嘩嘩……
冰涼清澈的水從她的指尖滑過,耳畔忽然傳來水流波動的聲音,整個人仿佛脫離了俗世的煩惱,轉而投入了自然的懷抱,聲音由遠及近,漸漸變得激烈。
這種奇異的變換令甘甜感到吃驚,她懷疑是飯店更換了背景音樂的緣故,只不過……聲音來的太過突然,就好像是刻意為誰準備的一般。
然而,這種自然而又美妙的聲音似乎是擁有某種常人難以抵擋的吸引力,引得耳朵自發去追随,想要聽得更加清楚。
優雅中帶着魅惑的旋律,隐約還有人輕輕呢喃。
這到底是……
洗手臺臺面上白瓷面盆裏泛起了陣陣漣漪。
只可惜甘甜什麽也沒有發現,她的注意力全都被面前通透明亮的鏡子所吸引。鏡面之中映出來的是她自己的臉,以及……
有什麽“東西”突如其來的闖入了她的視野之內,白白的、嫩嫩的、水汪汪,手腕上挂着的翠玉镯子反射着星星點點的水光,寒意刺骨。
是……一雙從白瓷面盆裏伸出來的,雪白無暇的手。
甘甜的心瞬間一緊,倒吸一口冷氣,想要向後撤退時候才察覺,自己的腳底卻仿佛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
巨大的驚愕充斥了全身,令她整個人僵硬在原地,就好像是一截木樁。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一雙手,手臂扭曲搖曳,仿佛舞動的蛇,不斷扭曲、變長、變長到正常人類所根本不可能達到限度。
心髒劇烈的跳動,仿佛就要掙脫胸腔的桎梏而蹦出,甘甜心急如焚,身體還是僵硬如石塊,根本無法動彈半分。
而之前距離她還有一段距離的手臂,也正在逐漸縮短和她之間的距離。
“這是……”
火光電石之間,那雙手猛的翻轉,似乎是終于認準的方向,猛的朝甘甜喉嚨飛撲而來,冰冷的觸感瞬間襲上她的喉嚨,潮濕、粘滑。
喉嚨随即一緊,氣流受阻,甘甜只覺得胸腔瞬間憋悶。
前所未有的死亡陰影瞬間将她包裹。她覺得自己的靈魂漸漸和身體脫離,這感覺就好像是……
“诶,女的?”男人聲音突兀,憑空出現。
甘甜下意識的猛一扭頭,視線正撞上站在衛生間門口的年輕男人。男人面露囧色,帶着幾分羞愧:“對不起。”
說完這三個字,旋即轉身離開。
事情發生的太快,以至于甘甜自己都無法确認真實性,就好像是一場迷夢。
手,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眼前空無一物,唯獨從自來水管中流下的清水低落到瓷質的面盆裏,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嘩啦,嘩啦,嘩啦……
甘甜的身體重新恢複了自由,心髒在胸腔內噗通、噗通、噗通,顫抖悸動。她呆呆的杵在原地,緊緊抿着嘴,目光深沉再次注視面前的鏡子,盯了足足有兩秒鐘這才轉身、快步離開。
脖頸的皮膚上還保持着那種令人作嘔的冰涼、潮濕、滑膩的感覺,神經末梢傳來的隐隐的疼感有意無意的提醒着她,或許她之前遇到的并不單純是一場夢。
直到回到包廂甘甜的臉色還是不大好,周培培不放心關切問:“怎麽了,去個衛生間這麽長時間?”
甘甜讪笑,擡頭捋了下擋在額前的頭發,幹巴巴回答說:“就是……嗯,沒什麽。”
“那你的脖子怎麽了?”周培培眼尖,一眼就注意到不對勁兒的地方。
下意識的甘甜連忙用手捂住,問:“怎麽了?”
“有點紅。”周培培說。
看她們兩個人聊天,蘇雨霏也湊過頭來,好奇追問:“你們兩個說什麽悄悄話呢?”
周培培說:“沒說什麽,甘甜的脖子有點紅。”
很快,蘇雨霏和周培培的眼中閃爍起八卦的光芒。
甘甜有些發囧,簡單的“哦”了一聲,并不想把自己經歷的事情說出來吓唬他們,于是掩飾道:“廁所裏有蚊子,個頭還挺大的。等下你們千萬不要去啊。”
果然,周培培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噘嘴抱怨了句:“還自稱高檔呢!等下我要投訴他們。”
“那也不必要,何必呢。”甘甜心虛的嘟囔了句,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對不起飯店老板。
這邊的事情被甘甜舉重若輕輕輕揭過,一桌子的人又開始嘻嘻哈哈講述分別一年來各自的趣事。
等到飯菜過半也還不見王芳的身影,甘甜便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疑惑,朝孫旭誠問了出來:“孫旭誠,你們家王芳呢?”
孫旭誠是王芳的男朋友,大學四年兩個人恩愛有加如膠似漆,畢業的時候兩個人正商量結婚的事情。
但是出乎甘甜意料之外的,她信口而出的一句話仿佛捅了馬蜂窩,一桌子的人當即都停下了筷子,露出了難看的表情。
甘甜的心“咯噔”了一聲,目光逐一掃過衆人:“你們這是……怎麽了?”
孫旭誠蒼白着一張臉,身子打擺子般微微搖晃,過了好幾秒鐘才艱難的吐了出來:“甘甜,難、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甘甜驚訝,反問他說:“我該知道什麽?你們兩個分手了?”
孫旭誠搖頭:“沒有,只是……”
最後還是蘇雨霏幫他回答了甘甜提出的疑問:“甜甜你別問了,王芳早就沒了,就在我們畢業典禮後的第二天。”
沒了?
“什麽叫做沒了?!”抑制不住內心的驚訝,甘甜幾乎是爆發般的大叫了出來。
一只溫暖的手掌輕輕撫上了甘甜的肩頭,是周培培的。
周培培的臉上露出悲傷顏色:“甜甜你別問了,我也是前兩天回國才知道的,我們的王芳真的不在了。”
看見在座衆人的臉色甘甜就知道他們沒有說謊,王芳是真真正正的死了。巨大的悲傷襲上甘甜的心頭,難過的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王芳居然死了?
死于她們畢業典禮後的第二天?
然後很快,甘甜就想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連忙扭頭問周培培:“培培,可是今天早上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明明說王芳也會來。”
“啊?”周培培一臉茫然,“我今天早上什麽時候給你打過電話?”
電話居然不是周培培打來的?
甘甜下意識的摸出手機翻看通話記錄,空蕩蕩的頁面一無所有。
她心頭頓時又是一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早上她明明接到了一通電話。
如果說電話不是周培培打來的,那麽究竟是誰?
還有就是,他們都說王芳死了,是真的嗎?
如果甘甜沒有記錯的話,她明明記得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