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黑羊(八)
昏黃的走廊上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兩個人影, 看樣子确實是和自己一起進入房子的人。
一男一女。
男的整個人爬在地上, 雙手瘋狂的揮舞掙紮,扯開喉嚨大聲呼喊。順着他的身體看過去, 隐隐可以發現他腳踝處似乎有白蒙蒙的蒼白。
自從和怪異三胞胎聊過天之後, 甘甜就發現自己似乎擁有了可以看到之前看不到的東西的能力。不過這件事情她先不準備告訴任何人。
為了能更清楚看到男人腳踝處的東西究竟是什麽,甘甜拼了命般的使勁往前奔。
然後……
某種濕噠噠、黏糊糊,就好像是溺死屍體般的手臂奇怪的從地面伸出,五個手指彎曲的狀似某種樣貌怪異的死魚, 死死的抓住男人的腳踝、小腿, 并且一點點慢慢向上蔓延。男人只能徒勞的掙紮, 卻根本沒有擺脫的能力。
吓!
甘甜急剎車, 下意識停住自己的腳步。
就在她停住腳步的一瞬間, 就看見男人旁邊的女人忽然從腰裏面掏出來某樣東西,明晃晃的光線随之一閃, 女人口裏念念有詞。光線筆直照射到抓住男人腳踝的手掌之上。
火光電石之間, 手掌仿佛受到了某種刺激, 瞬間消失。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須臾之間。
等秦申和甘甜終于靠近了,男人已經在女人的攙扶下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打着渾身的塵土。
“看樣子這裏似乎不用我們幫忙了?”秦申半開玩笑了說了句。
女人挺不高興的皺着沒有。
甘甜認真的打了個招呼, 做自我介紹:“我叫甘甜,你們是?”
Advertisement
女人臉上還挂着不樂意的表情, 卻最終沒有拒絕:“我叫沈招娣, 這是我弟弟沈小弟。”
“哦, 幸會。”
“沒什麽可幸的, 來這裏都是倒黴催的。”沈招娣鐵青着臉,拉扯着沈小弟掉頭就走。
等他們兩個人走遠了甘甜才問:“你看清楚剛才她掏出來的東西了嗎?”
秦申搖了搖頭:“沒看清,不過大概能猜出來。”
甘甜:“為什麽他們都有裝備,我就什麽都沒有?”
對于這個答案秦申理所應當:“那是獎勵,你新來的當然沒有。”
“那你呢?”甘甜反問。
秦申皺眉:“紮心了老鐵,我臉黑。”
甘甜:“……”還真是個實誠人。
“你別跟我說之前四角游戲的時候你就發現了,跟現在一個性質?!”甘甜猛然發問。
秦申一臉痛心疾首。
甘甜頓時愕然,果然如此!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本蹄,騙起人來不償命!
寧願相信母豬能上樹,也絕對不能相信男人那一張嘴!
“那你之前幾次經驗了?”
秦申聽完立馬伸出三根手指:“加上這一次,第三次。”
甘甜這一次也說不好應不應該相信他,似乎除了相信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至少就現在來說。
反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甚至沒有目的地可言。
甘甜和秦申兩個人索性繼續繞着房子胡亂溜達,溜溜達達的就再一次路過甘甜曾經遇見趙倩倩的昏暗走廊,透過層層迷霧般的空氣,甘甜覺得空氣中扭曲變形的人臉似乎有變多的趨勢。
她指着走廊對秦申說:“今天上午的時候我就是在這裏遇見的趙倩倩,她手裏拿着個銅鈴說是在驅鬼,可是我怎麽看怎麽覺得是在招鬼。”
秦申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很快皺起了眉頭。
甘甜問:“你是看見了什麽?”
秦申搖了搖頭:“沒有,只不過……”他腳步偏移,逆時針方向走了幾步,而後迅速扭頭,快速說了一句,“以後離那個地方遠一點。”
甘甜一愣:“怎麽個意思?”
秦申颔首:“從五行八卦上講,那裏是陰陽道。”
甘甜心中一驚,駭然起敬:“你居然還懂這個!你真沒看到點什麽?”
“确實沒有,你怎麽總問這個?”秦申滿是疑惑的深深看她一眼。
也就是說,能看見鬼臉的應該只有她一個人。
甘甜得到确認,而後淡笑,簡單敷衍了句:“就是随便問問,總覺得你們這些有經歷的人懂的更多。趙倩倩當時就能知道,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秦申“哦”了一聲,沒繼續深究。兩個人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一下午的功夫又在溜達中度過了,除了沈家姐弟之外他們沒有再遇見其他人。房子本身就那麽點地方,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去了哪兒。
吃晚飯的時候趙倩倩還是沒有出現,甘甜于是愈發覺得不太對勁兒了。
和秦申簡單交流了兩句,兩個人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兇多吉少。
甘甜問:“該不會真的死了吧?這裏還能真的死人?”
秦申不以為然:“你記得昨天晚上我跟你說什麽來的,死了就真的是死了。”
這麽說來的話……,事情卻是有些大條了。
出乎甘甜的意料之外,其他人似乎對于趙倩倩的消失習以為常,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聲過問。
飯快吃完的時候,消失了整整一條的房子女主人濮陽香終于現身。眉眼嬌媚依舊,說起話來還是那麽的軟軟糯糯:“諸位名醫,今天外子的病情似乎有所加重,還請各位名醫為外子診斷。”
話剛說完,就有幾個人的筷子“當”的掉到了地上。
******
濮陽嚴的卧室還是惡心的令人難以忍受。
腐爛的屍體混合着新鮮的血液以及失禁的排洩物所混合而成的嗆人的惡臭,和頭一天晚上一樣,依舊有人望而卻步,只是極少數。
甘甜冷冷的看了哆哆嗦嗦站在門外躊躇不前的男人,面無表情。
反正今天她是不準備再給濮陽嚴檢查身體,所以基本是更糟糕的情況也不會比之前更壞。
房間布置和頭一天晚上別無二致,濮陽香面帶憂愁,看向自己丈夫的目光同樣飽含深情厚誼。
“老公呀,你好點沒有啊?名醫們都來看你了,他們一定就治好你的,你就放心吧!”
甘甜腹诽: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這麽大信心?
平躺在大床上的濮陽嚴看起來似乎比頭一天還要幹癟,一動不動的看起來就好像死了一樣。
甘甜按照習慣想要往前靠近兩步,才剛邁腿就發現走不動道了。扭頭朝身背後張望,正看見拉扯着她後衣襟的秦申。
秦申面露微笑:“給後面的同志讓點位置,不要總争搶在第一線位置。”
甘甜驚訝,随即覺得按照他說的做似乎也沒什麽損失,至少……空氣比較清新?
為了照顧頭一天晚上沒能仔細觀察的同志,甘甜和秦申主動放棄前排位置,站在了人群稍微偏後的位置。
甘甜伸長了脖子插人縫隙一個勁兒的朝裏面看,問秦申說:“你就不怕漏掉什麽重要線索?”
秦申一臉的無所謂:“我不認為自己能在一堆爛肉上找到線索。”
甘甜白了他一眼,這個人還真是……夠坦白的。
人都聚集齊了,包括濮陽家的三個小雙胞胎都跟在了她們母親的身邊,然而躺在床上的濮陽嚴還是沒有半點的異常,至少和濮陽香所說的有所不同。
人群中開始有人發出疑問,“不是說病情加重了嗎,是不是已經死了?”
秦申冷漠回應:“死了就不喘氣了,沒看還動彈着呢嗎?”
甘甜無語,暗自扶額:“你也太會說話了,大兄弟。”
濮陽香目光幽幽的,根本無視其他人,全部注意力都放置在濮陽嚴身上,熱烈的目光仿佛是凝視
着某種自己極其心愛的東西:“他一直就是這樣,很乖很乖的,有時候我也會想,他要是能一直這麽乖下去就好了,可……”
她剛吐出一個“可”字,躺在床上的濮陽嚴忽然劇烈動作起來,身體猛然彈跳而起,發出駭人的嚎叫:“啊啊啊啊啊啊!!!!嗚嗷嗚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四肢随着身體的扭動觸電般的抽搐,本就脆弱不堪的皮膚瞬間炸裂,血水混着膿液從裂縫中流淌而出,大塊大塊腐爛的碎肉從他身體上滾落,一些黃褐色的混濁的液體也從床上沁出。看起來似乎是人體的排洩物。
腐肉臭、屎尿騷臭、血液腥臭……各種臭味混合,房間內的空氣頓時變得臭氣熏天,污濁不堪。
由內及外的融化。
透過人群甘甜緊張的注視着濮陽嚴,很快便驚訝的發現有某種黑漆漆的東西在他的口腔中旋轉,散發着不容忽視的邪惡的感覺。
甘甜總覺得這股邪惡的感覺她似乎在什麽地方看見過,一時間卻無法回憶起來。
緊接着,濮陽嚴似乎被深刻卡住了嗓子,發出“嗚嗚”的痛苦的聲音。“咳”的一聲,他猛的張大嘴巴使勁的咳嗽了一聲,血沫頓時飛撲而出,一大包黑撲撲散發的惡臭的東西從他嘴中噴出,融化了的皮肉很快化成了某種黑紅色的污物,黏糊糊的粘在他看不出人形的臉上,慢慢滑落。
一個二十來歲瘦弱青年站的靠前,躲避不及一大口黑色的污物不偏不倚噴射到他的臉上。
甘甜還來不及替他惡心,就聽見青年“嗷!”的一聲大叫,忽然發瘋般的一躍而起,瘋狂的揮舞着手臂,手掌死死的抓在了自己的臉上。
“啊啊啊!救命~~~”青年只來得及喊出一句,身體就蜷縮、跌倒在地面之上,發狂般的劇烈扭
動,瘋狂大叫。
新鮮的血液散發着甜腥的氣味從他的身子下方流淌而出。
耳畔回蕩的就是濮陽嚴和年輕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聲。所有人都眼前的突變驚得目瞪口呆,濮陽香甚至發出了短促的驚呼聲,“啊!”
唯獨三個才不過幾歲的小女孩興高采烈的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她們興奮的拍着巴掌上蹦下跳。
“好棒呀,他融化了啊!”
“真的融化了啊!”
“是啊是啊,真的是融化了呀!”
“真的好想融化呢!”
“想要融化呀!”
“真的真的融化了!”
“他會死嗎?”
“他一定會死吧?”
“他很快就會死了吧?”
“其他人呢?”
“他們也都會死了的吧?”
“他們什麽時候才會死呢?”
殘忍的話語從天真無邪的孩子的口中吐出,帶給人冷徹骨髓的恐怖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