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樣的縱容是否存有邊界
第四十二章 這樣的縱容是否存有邊界。
就在半個小時前,有人在網絡上曝光最近聲名大噪的鐘酉酉存在學歷造假嫌疑。這個據說年僅二十歲便博士畢業,被冠以天才工程師頭銜的新秀,不僅找不到任何與博士畢業論文相關的資料,更在母校輔江大學的網站上,查不到任何畢業相關信息。
接着,在曝光內容的十分鐘後,發布者又随之補充了另一條充滿威脅意味的內容,表示手中還握有鐘酉酉大量其他精彩黑料,如若當事人不能給出公開并合理的回應,将不介意以每天曝光一條的方式,全部公之于衆。
“這人會是誰?郭兆勳嗎?還是其他別人?”沈樞在電話另一端沉下聲音,“為什麽這麽做?是單純沖着鐘酉酉來的還是沖着畢方去的?”
“不管為什麽,先立即把熱度降下去。”
葉丞面色微冷,挂斷沈樞電話後便開機撥打電話。與此同時右手擡起,幾乎是一個下意識擁人入懷的寬慰姿勢,卻終究在半途堪堪停住,最後只克制地撫了撫鐘酉酉的發頂。
鐘酉酉在怔忡之間回神,聽到他說:“別擔心。”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低沉細致,很像是多年前哄慰受驚的小朋友。可随後在電話中同旁人溝通商議時,言語之間卻銳利盡顯,分明是不準備對發布者予以任何寬待的處置方式。
這并不是葉丞第一次遭遇公關事件。
在過去幾個月間,他曾數次受到來自郭兆勳占盡輿論高地的挑釁攻讦,從人品到能力,極盡刻薄貶損之能事,卻從未見其有過任何回應。不知情的人多數認為是葉丞自覺虧心過甚,于是只能采取逃避拖延的辦法平息衆怒;也有少數人覺得是他剛回國任職不久,人脈資源較于郭兆勳不免短板,才最終造成無力回應的局面;可在當下,鐘酉酉聽他與人交談,甚至不需多加言語,便無一不是被滿口應允,輕描淡寫之間,與外界眼中那個能量薄弱,人微言輕的形象相去甚遠。
明明足以駁斥回擊,卻事實上從未給予過聲明回應,想來只有并不在意外界流言這一種理由可以解釋。可也正是眼前這個滿身惡評卻無動于衷的人,在當晚得知有關鐘酉酉的不利言論後,即便還僅處于萌芽狀态,便在第一時間以一種嚴苛且明确的态度,直言要求相關負責方将所有網絡惡意盡快消弭。
在結束數通電話後,室內重新歸于平靜。
葉丞說:“熱度已經撤了,正在查發布者身份,确認之後會告知過來。”
鐘酉酉眉心有一點蹙起,垂着眼低低應了一聲。被猝然曝光的內容多少帶出對三年前輔江大學的不愉快記憶,讓她面色不佳,被葉丞端來熱水,留足緩沖時間後,才最終握着杯子緩和下來,輕聲說:“總覺得這次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
“就像剛才沈樞說的,如果是郭兆勳想要借由對我的打壓去質疑畢方這次LUR項目的表現,表面上看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他最擅長的就是輿論招數,做出這種事很說得通。可是,他跟褚行昌已經相熟多年,最近褚行昌還把他引薦進輔江大學做客座教授,他不會不清楚褚行昌在為院士增選的事上心。今晚雖然是把我曝光出來,可背後始作俑者卻是褚行昌,如果深挖下去,對褚行昌的不利影響比我還要大,從這方面考慮的話,總覺得郭兆勳還不至于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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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冷靜下來,鐘酉酉的思路總是可以很快變鋒利。接着又若有所思:“可是,如果不是郭兆勳想對畢方下手,而是有人單純沖我來的話,也一樣有點問題。”
“……畢竟我擺在明面上的黑歷史就有不少,光是在潤恒科技時期,就有過不止一樁。”鐘酉酉說起桀骜不馴的三年過往,不自然地目光微掩,“可這個人完全不理會這些,直接選擇曝光輔江大學的事。我的博士論文是在畢業後才被抽檢出問題,本身知道的人并不多,褚行昌當時又花了很大力氣去遮掩,如果不是有目的地去搜查,應該不會發現這些,至少,也不應該會這麽快。”
“也有可能是褚行昌自己的問題。或許是他在增選院士的籌備過程中得罪了什麽競争對手,被對方有意針對。”葉丞道,“又或者,還有一種可能,據說郭兆勳為了拉攏人心,私下透露過不少隐秘消息給身邊人,不排除這件事也曾經被作為談資說給了旁人。加上最近他境遇轉差,有人不願意再服從他,暗地裏生出二心也未可知。”
“而且,”葉丞又看了一眼那條曝光內容的屏幕截圖,“這段話本身也說得含混不清。”
“博士論文沒有被公開發表的直接原因在于項目被轉入了涉密級,規定年限以內不可能被公開,跟學生是否畢業不構成因果關系;輔江大學的學校網站本身也并沒有列明所有畢業生信息的慣例,是否确實畢業不能僅通過網站信息就下結論。這樣一條內容發出來,除非是故意為之,否則這個人應該缺少輔江大學內部消息渠道,很有可能是學校外的人。大約不知從哪裏道聽途說了一句,甚至都沒确認過消息真僞,就毛躁地發了出來。”
鐘酉酉腦海中隐約浮現出一個名字,微微分神,一時沒有做聲。
葉丞看着她,片刻後說:“明天還要回輔江大學看望姜老師麽?”
早在兩天前鐘酉酉的機票就已經買好,行李也在白天收拾得差不多。鐘酉酉因他的發問而回神,略想了想,點一點頭。
“褚行昌很可能會得知今晚的事,到時候或許會聯系你。”葉丞說,“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
鐘酉酉擡頭望向他。
葉丞面容一脈平靜。如果不是鐘酉酉在上回那次輔江大學論壇會議時對他興致一般的情緒隐約有所覺察,又在那天同沈樞聊天吃飯時,進一步明确獲知葉丞事實上對于輔江大學某些過往與人事的禁忌态度,大約真的可以只當這是一句平淡的話。可眼下,這個在沈樞口中堪稱是葉丞禁地的地方,卻被他主動提出明天回去一趟,究竟是為了什麽,不言而喻。
很久之前鐘酉酉就從葉丞那裏感知得到一種無聲縱容。
那是一種從未以言語表達過,卻總是可以及時出現的強大無虞的包容。幾乎已經成為葉丞的一種習慣,不以自身意志為轉移,以至于讓鐘酉酉甚至都無法确定,這樣的縱容是否存有邊界。
葉丞已經打開手機準備再購買一張機票,卻突然被扯住了一點衣袖。
鐘酉酉小聲說:“先等一下。”
她像是有話要說,卻說得并不連貫。“我”字重複了三四遍,也沒能聽到後面的話。與此同時,卻始終抓着他的一點衣袖不肯松手。又過了半晌,才聽到她低低開口。
“……三年前,也是跨年的晚上,姜老師給我打電話問我近況。可是,那時候我沒有敢接。”
那是鐘酉酉從輔江大學離開後,獨自生活度過的第一個新年。那天晚上鐘酉酉甚至沒有開燈,就坐在沙發上,靜靜看着姜老師的名字在屏幕上亮了又滅。她坐得一動不動,“一直到姜老師第二天又打來一遍,我才裝出一副沒睡醒的語氣,匆匆跟她聊了兩句。”
以如今再回視,才陡然發覺,那一年她曾經被迫長大。
她曾在那一年颠覆過無數認知,從葉丞到褚行昌,一直以來所有關于理想與信仰的東西都崩塌殆盡。手足無措之下被迫消化這些事,又無人可訴,偏激情緒便随之而至。那就像是自發形成的一種防禦機制,讓鐘酉酉在以一種敵對與怨憤的目光看待這個世界的同時,也終于勉強從幾欲壓垮的巨大茫然之中得以喘息出一口氣。
“那時候,我……其實狀态不太好。”鐘酉酉低聲說,“表面上好像什麽都無所謂,可實際上比誰都害怕揭開那些瘡疤。甚至不能聽到有人提起畢業跟論文的字眼,整個人情緒反常,睡眠也很差。”
無論如何,那個時候的鐘酉酉也只有二十歲。
在這個古代男子才堪堪及冠的年紀,藏匿在鐘酉酉厚厚偏激的表殼之下的,是盈滿胸腔卻無從排解的悔意與膽怯。無從說起是哪裏後悔,卻只希望一切都可以從頭來過;更難以形容具體在害怕什麽,卻只希望可以被衆人徹底遺忘。與其說鐘酉酉是以這樣的狀态對抗世界三年,更不如說是在對抗自己,像是一座逐漸冷凍的冰雕,自內而外都覆上寒霜,“直到後來,你突然來了畢方。”
幾個月前的暮夏,畢方總部研發大樓的一次重逢。
氣氛算不上友好的一次會面,卻像是豁然讓萎縮的根底生出一縷新綠,那天從總部回去潤恒科技的路,便恍然與來時路有了不一樣。
鐘酉酉的話語并不流暢,吐露情緒的話總是比闡述技術研發更困難一些,可是在葉丞的溫和注視下,終究将話一點點補充完整,“這幾個月,尤其是這幾天,我有試着讓自己冷靜下來,認真思考一些問題。”
比如,思考那些悔意與膽怯究竟從何而來;
再比如,嘗試原諒并接納人生會存在缺憾的事實,并客觀地将外在他人的過失與內在自省的苛求區分開來;
再比如,自從葉丞回來,即使不在身邊,也足以讓她生出一份底氣,令她全然信任暗夜中一直都會有一道綿延不絕的光,自盡頭蜿蜒流淌而來。
“我明白今晚的事對我的潛在威脅性,也很清楚褚行昌的本性。我知道他可能會找我談話,也很清楚他可能用來對付我的那幾種手段。”鐘酉酉擡起頭來,“知己知彼,所以,這一次,我不會再介意有可能要被揭開瘡疤。”
“我可以一個人回去。我應付得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依舊抓着他的一片衣角,像是回到小時候;眼底卻有比小時候更為深刻的存在,有如經風暴雨洗禮過後的貴重寶石,沉甸甸的璀璨,同時明亮,剔透,不染塵埃。
葉丞微微低頭看着她,半晌才嗯了一聲。
“還有,今晚雖然有讓人掃興的事發生,但是,”鐘酉酉頓了頓,輕聲說,“哥哥,新年快樂。”
【評論】
有些情緒一經發酵便難以消退,快發生吧!
我怎麽感覺到了一點甜呢
酉酉和葉丞的事這次都要有個交待吧,交待玩怕是要完結了。
我都抱着營養液來看你了,快把存稿君交出來!!!
是啊月底終于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哥哥
說好的月底完結終于來了。
诶嘿嘿嘿嘿,又更新了,好久不見??萬水千山總是情,多給一瓶行不行?行!
哥哥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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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呢
還有我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