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0
第20章 、20
◎比如私心,只能給一個人。◎
挂斷電話後,房門前有一瞬間的安靜。蘇徹狹長的眼掃過夏輕眠手中的手機,複又慢慢移回她臉上。
“洗過澡了?”
“嗯。”
他抄着口袋,懶洋洋往門框一靠,“那要睡了嗎?”
他沒多問,夏輕眠松了一口氣。以他們的關系,問和解釋都顯得多餘。這男人的分寸感讓她舒心。
“沒有,還不困。”
蘇徹勾唇,用力一扯将她拉到懷裏,低聲問:“那要不要出去走走?”
炙熱的氣息瞬間席卷而來。夏輕眠手貼在他身前,掌心下的軀體她見識過,勁瘦結實,每一塊肌理都漂亮得充滿張力。
某些畫面毫無預兆的竄進腦海,像把火似的燒得她臉頰發燙。
夏輕眠輕輕嗯一聲:“要。”
晚上九點不是睡覺的時間,留在房間也是胡思亂想,出去逛逛說不定可以緩解心情。
“走。”蘇徹牽着她的手一起放進口袋,腳尖靈活的把門帶上,“帶你玩好玩的。”
這個時間沙灘上的人并不多,零星有情侶在散步,稍微明亮的地方有睡不着的小朋友在堆城堡。
蘇徹牽着夏輕眠閑散的走在沙灘上。清涼的海水沾濕了他們的腳踝,他手裏的涼鞋随腳步輕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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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鹹濕。燈火越來越遠,人影也慢慢看不見。蘇徹忽然停下腳步,将涼鞋扔在沙灘上。
“站着別動。”
夏輕眠見他彎腰撿起一根樹枝,在細沙上圍着自己畫圈。她想吐槽畫畫那麽好的人不會畫圓,卻發現是個相當端正的心形。
她笑着問他:“你在幹嘛”
“畫地為牢。”他似真似假。
“那你這個牢房還挺浪漫。”
風吹亂她的發絲,蕩起了輕薄的裙擺。柔軟的布料一下一下掃過他的手背,讓人戰栗的癢似乎鑽進了心裏。
蘇徹喉結微動,“那你就別出來。”
“你要讓我在這裏守夜?”
他低笑一聲丢開樹枝,轉身走到一棵樹下輕輕一躍,從錯落的枝丫上拿了樣東西回來。
走近了,夏輕眠才得以看清到底是什麽,“孔明燈?”
“想放嗎?”
她毫不猶豫,“當然想。”
這玩意雖然歷史悠久,隐患也是有的。在市內禁放,她也只在手機上刷到人家用這個秀恩愛。現在有機會,免不了心癢想試一試。
蘇徹撕開玻璃紙,将孔明燈支好,示意夏輕眠捏好兩角。接着他拿出打火機,點燃前下意識看了她一眼。
夏輕眠垂着眼眸,纖長的睫毛垂落,昏黃的光影中菱唇嫣紅。模樣沉靜又溫柔。
他勾勾嘴角,咔噠摁下打火機,橙黃的火苗點燃燈芯。
半透明的粉色被照亮,溫暖的光映在眼底。夏輕眠輕輕念着一二三,伴随着一聲很輕的“放”,她和蘇徹同時松開手。
孔明燈乘風而上,在墨黑的天際留下一道和煦的光。夏輕眠雙手抵在唇邊,閉眼祈福。
海浪聲輕擾,風卷起她的發梢。待睜開眼睛,孔明燈已經飄到了遙遠的天際。
“許了什麽願?”蘇徹望着那越來越遠的光,輕聲問她。
他微仰着頭,側臉線條從額頭起伏落在高挺的眉骨,途徑挺拔的鼻梁一路向下落在喉結。
美人在骨不在皮,好看的人都擁有着優越的骨相。
夏輕眠嘴角微揚,拉住他的手将人拽進了“浪漫的牢籠”裏,“你猜。”
她眼睫微揚,水眸裏漾着淺淺的笑。靈動的眼神隐約透着俏皮,此時此刻卻只映着他的身影。
從方才就開始積累的情緒在胸腔內蔓延發酵,如同蓬勃的藤蔓緊緊盤在心口。
“這次是你主動拉我進來的。”他一字一句,低聲說到。
夏輕眠被他炙熱的眼神燙到,下意識退後一步。
腰從後被扣住,男人堅硬的身體貼上來,滾燙的氣息瞬間将她包圍,“就別指望再後退。”
說完,低下頭用力吻上她的唇。
黑夜裏,風很輕,水很涼。可這個吻比之前任何一個都要炙熱和激烈。
像是醞釀許久的疾風驟雨。像兇猛駭人的巨大海嘯。也像飛遠的孔明燈裏燃燒的火焰。
夏輕眠呼吸窒了窒,鼻尖和唇齒間都是他的味道。霸道肆意,無孔不入,将她緊密包圍。
忽然之間,她竟生出一種無處可逃的宿命感,似乎真的再也走不出這座“牢籠”。
可當下她不想騙自己,這個男人确實讓她身心都感到愉悅,愉悅到沉迷忘我。
夏輕眠放松肢體,慢慢閉上眼睛,纖細的手指抓緊他腰側的衣衫,輕啓薄唇任他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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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一行人準備出海。司徒橙精神萎靡的來到樓下,正好看到蘇徹霸道的攬着夏輕眠肩膀躲開突然飛來的排球。
球哐當一聲砸在門框發出刺耳的聲響,随後蹦蹦跳跳彈在地上。
“我靠,哥,你這反應也太溜了。”沈初檸羨慕的眼神宛若花癡,“夏姐姐你說是不是。”
夏輕眠溫婉的笑着點頭。↘本↘作↘品↘由↘
天空碧藍,陽光清澈,每個人看上去都心情很好。
司徒橙抿緊嘴唇,挂着黑眼圈的眼眶忍不住發酸。
她吸了吸鼻子走出去,兩條腿仿若有千斤重。
“小橙你怎麽啦?昨天沒睡好嗎?”
沈初檸迎上來想幫她拿東西,司徒橙卻目不斜視的越過她向前走。經過蘇徹身旁,停下腳步,扭頭看了眼夏輕眠。
“她就是你要帶來的人?”
蘇徹見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嘆口氣,“你哥先上船了,你去找他吧。”
司徒橙咽咽喉嚨,對夏輕眠勉強一笑,“歡迎啊。”
說完機械的繼續往前走。背包在沙灘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轍印,待遇活像即将被抛的屍體。
沈初檸咂咂嘴:“不是……小橙昨晚上難道被喪屍咬了?”
怎麽一大早喪成這樣,跟丢了魂兒似的。
蘇徹撓撓眉毛,說:“這用不着你,你跟她一塊兒過去吧。”
沈初檸了然,這是怕司徒橙精神恍惚的再出什麽事兒。
“那行我先過去,你們快點。”說完她拔腿跟了上去。
樹影搖晃,細碎的光影散落下來,映在身上略顯斑駁。
靜了一靜,夏輕眠問:“她是司徒野的妹妹?”
“親妹妹,單名一個橙字。”
她點頭,沉吟片刻到,“要不我還是……”
她的成長環境很長一段時間有薛映朵的存在,因此對一些細微的感覺十分敏銳。
只剛才短暫的一兩分鐘她便察覺到司徒橙并不喜歡她。她不像薛映朵帶着尖銳的敵意,相反眼神裏夾着委屈和小心翼翼,莫名讓人心軟。
“我跟他們兄妹認識二十多年,司徒橙在我眼裏跟初檸一樣。”蘇徹截斷她的話,聲音淡淡的,“沈初檸有的,她開口要我會給。但沈初檸沒有的,我同樣也不會給她。”
夏輕眠垂眸,細細品味他的話。
男人幹燥溫熱的手擦過她白皙的臉頰,慢慢扯掉松開的皮筋。
烏黑長發如瀑傾瀉,随風蕩出妩媚的漣漪。蘇徹繞到她身後,極盡溫柔的攏着細軟的發絲,用生疏的手法為她重新紮好。
“比如私心,只能給某一個人。”
耳尖被他堅硬的指骨蹭得火熱。夏輕眠感覺自己的心如同眼前洶湧的海面,彭拜翻湧。
蘇徹有些愛不釋手,指尖勾着她的發梢纏了幾圈才不舍的松開。
接着他從後面緊緊摟住夏輕眠的腰,在她耳邊低吟,“比如這些話,也只說給某一個人聽。”
.
司徒野此時正和施影躺在游艇的躺椅上沐浴陽光。臉上架着碩大的墨鏡,玻璃杯中上好紅酒泛出香氣,不甚惬意。
司徒橙和沈初檸一前一後上船,他懶洋洋的擡手打了聲招呼,“嗨~~”
司徒橙停下腳步,狠狠瞪了他一眼,“呵,你可真是就顧着嗨了。”
說完莫名其妙的話,用力踩着樓梯進了船艙。
“小橙你走慢點兒!”沈初檸在後面吱哇亂叫。
“……這一大早上吃槍藥了?不是,為什麽每個人都要拿我洩火。”司徒野轉頭看施影,“我很像受氣包嗎?”
施影食指勾下墨鏡瞧了瞧他,“他們不是在洩憤嗎?以為誰都跟我一樣願意拿你洩火?”
司徒野:“……”
媽蛋,忽然想跳海。
船艙中沈初檸終于追上了司徒橙。小時候她跑步根本跑不過自己,怎麽現在蹽得這麽快,吃風火輪了吧!
“大小姐,你能不能告訴我一大早你到
底怎麽了?”
不問還好,一問司徒橙眼睛立刻紅了,“我都看到了。”
沈初檸實在渴的要命,擰開礦泉水喝了大半瓶潤嗓子,“你看到什麽了?”
“昨天晚上蘇徹在沙灘上親那個女的。”
大名都叫上了,可見真的氣壞了。
“……她叫夏輕眠。”沈初檸終于弄懂來龍去脈,沒忍住嘆氣,“我哥這段時間形影不離的跟着她。”
司徒橙抹了把眼淚,“所以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這是我哥的私事,我無權幹涉,你也沒有。”
“可你明知道我……”說到這裏,她哽了哽,聲音漸漸變小,“明知道我喜歡他。”
沈初檸坐過去輕輕摟住她肩膀,柔聲說:“可我告訴了你也改變不了什麽。認識這麽多年你還不清楚我哥什麽性格嗎。”
司徒橙沉默了。
蘇徹看起來反骨浪蕩,實則一朵高嶺之花。這麽多年前仆後繼的那麽多,卻沒有一個能把他摘下。
其實她很清楚,蘇徹平時雖然也慣着她們兩個,但更傾向于對待小孩的寵。這麽多年他都沒談戀愛,是以有時候她也會幻想蘇徹對待心上人時的模樣。每每自我代入時總是心動不已。
可昨天晚上在海邊,她第一次知道了蘇徹可以那麽溫柔。原來他親吻的時候也會閉眼,擁抱的時候嘴角會不自覺上揚,對方退縮時會被他霸道的禁锢在懷中。
到現在她還記得當時心跳得有多快,也同樣清晰的記得心有多痛。
“我以為蘇立冬眼光多高。”司徒橙不服氣的小聲嘟囔,“那個夏什麽也就那樣。”
沈初檸好笑,“做人要誠實,她很漂亮。”
“漂亮怎麽了!追你哥的漂亮的多了去了。”可他誰都沒看上。
“你說得都對,漂亮沒怎麽。可偏偏唯獨她能拿下蘇徹。”
司徒橙轉開臉,依舊不甘心,“她憑什麽!”
沈初檸将這段時間他們的相處看在眼裏,深刻的體會到了一句話:沒有真正高冷的人,TA高冷只是因為不喜歡你。
就是蘇徹那樣的人,心動後也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兒。
“大概是憑我哥主動為她架了一座天梯。”
并且不是要她上去,而是自己心甘情願地走了下來。
—
蘇徹近乎告白的話像一把發酵粉,在夏輕眠心裏膨脹擴散。讓她無法再說出推脫的言辭。
穩了穩心神,她覆上他手背輕聲說:“走吧,他們在等了。”
蘇徹親親她耳尖,輕輕嗯了一聲。
陽光明媚,海鳥一群群飛過,大海被折射得金飾金麟。
上船時海風吹來,夏輕眠的草帽差點被吹走。蘇徹反應極快摁住帽子,順勢将她的臉摁在頸邊。
“我看一會兒還是摘了吧。”夏輕眠靠着他肩膀說。
蘇徹輕笑,“嗯,省得制造海洋垃圾。”
司徒野看着柔情蜜意的兩人,終于搞明白自家妹子為什麽一臉苦大仇深了。
原來是被醋給嗆的。
這也太殘忍了。
“我說二位客觀,咱可以出發了嗎?”
夏輕眠被戲谑的口吻驚擾,立刻從蘇徹懷裏退開,耳根不自覺燒起來。
蘇徹瞥司徒野一眼,随手将漁具丢他身上。腹部被砸中,他疼得悶哼一聲,擡手豎起中指。
船緩緩開始行駛。船艙中,司徒橙情緒穩定下來,只是一想到上去要面對的情況還是有些不自在。
沈初檸揉揉她腦袋,打濕洗臉巾讓她擦臉,然後好脾氣的拿出化妝包幫她補妝。
“要說長相我們小橙也不差啊。咱化得漂漂亮亮出去,讓他知道什麽叫有眼不識泰山。”
司徒橙吸吸鼻子,沒忍住笑出來,“讓他高攀不起。”
“對!”
沈初檸将哭出來的紅眼圈遮住,又給她化了個元氣滿滿的淡妝,而後兩人一起去了甲板。
哭也哭了,氣也撒得差不多,司徒橙以為自己做足了心裏建設。可一眼看到蘇徹坐在船頭教夏輕眠垂釣的畫面時,心還是被刺痛了。
他們肩并肩坐着,同時握住魚竿。海風将她的發絲吹到他臉上,酥癢的感覺讓他轉頭看過來,而後嘴角微彎,慢條斯理的将發梢一圈一圈纏繞在指尖。
“唉,它好像動了。”夏輕眠興奮的拍他手臂。
“嗯。”他十分自然的将頭發別在她秀氣的耳朵後面,去收魚竿。
沈初檸拉住司徒橙的手,“我們去烤東西吧。”
“……好。”
船尾支起燒烤架,司徒野正在生火。沈初檸跟施影打了聲招呼,就坐在一旁跟她閑聊。
“施姐姐你帶了防曬嗎?”
“在我包裏,你要用嗎?我拿給你。”
“好啊,謝謝。”
施影将防曬霜拿給沈初檸,轉眼就對着蘇徹手裏的魚歡呼。
“哇,真的給你們釣到魚了?!”
蘇徹擡下巴,眼中帶笑,語氣頗驕傲,“我徒弟釣到的。”
“我什麽時候成你徒弟了?”
“行,不是徒弟。是……”他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
夏輕眠耳根微癢,這麽多人在又不好說什麽,只能瞪他一眼。
眼神卻因為不好意思帶着一絲嬌羞,反而有種眉目傳情的意味。
“得嘞,正好生好火了。”司徒野勾勾手指,“快點拿過來,沒看魚急得直跳。”
司徒橙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可将細枝末節全部盡收眼底。忽然就有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覺。
她很嫉妒夏輕眠,但是更羨慕。那種羨慕遙不可及,就算她怎麽努力也不可能得到,以至于開始望而卻步。
她抿了抿唇,拿出手機給沈初檸發了條信息:【蘇徹就是個豬。】
沈初檸:【nsdd】
司徒橙勉強笑了笑。
可是守了這麽久的豬還是被別的白菜騙走了。
……
上午的燒烤趴結束,蘇徹換好沖浪服,帶着沖浪板下了海。
等他站穩抓好牽引繩,游艇開始提速。天空碧藍,一望無際的海面浪花翻湧,蘇徹被泳鏡遮住大半張臉,嘴角暢快肆意的笑容在璀璨的陽光下清晰可見。
夏輕眠站在船尾與他遙遙相望。看着他微卷的碎發被風吹亂,看他猶如利刃在海面劈出一條浪花四濺的路。看他松開手兩指交錯對她比愛心。
忽然間他身體輕晃了一下,夏輕眠心一緊,“不要鬧了,你快點抓好。”
得到的回應卻是他愉悅的笑聲。
臨近中午,太陽漸漸火辣起來。蘇徹上船後去洗澡,剩下幾人都躲在遮陽棚下閑聊吹海風。
魚竿架在那裏半天沒有動靜,夏輕眠有點上瘾,起身去查看情況。
“無人機遙控器呢,我想玩一會兒。”司徒橙終于有了點笑容,也開始想找找樂子。
司徒野随手一指,“東西都在那邊,你自己找去。”
等她走開,他壓低聲音問沈初檸,“怎麽着,是被蘇徹給拒了?”
沈初檸挑眉,“我哥還用多此一舉嗎?”
确實,不瞎的都能看出來他已經被人拿捏得死死的,根本不留餘地給其他人。
“原來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司徒野嘟囔。
其實這樣未嘗不是好事。雖然司徒橙是他親妹妹,但蘇徹從來也沒有做錯過什麽。
沒做過容易誤會的事,更沒給過希望,分寸感掌握得當,根本挑不出毛病。
沈初檸看他一眼,提醒到:“其實小橙挺受打擊的,你好歹是他哥,多關心關心她。”
畢竟喜歡了那麽多年,放棄歸放棄,真的看開肯定需要一些時間。
司徒野表情一整,“這還用你說……”
後半句話沒來及說完,船尾傳來司徒橙的驚叫。幾個人下意識看過去,她臉色慘白,顫唞的指尖指着海面,“夏、她掉下去了。”
司徒野一驚,第一反應是跳下去救人。一道白色身影比他更快,箭一般矯捷的沖進海裏。⊿
蘇徹奮力游到夏輕眠身旁,将她抱在懷裏。
“快點拉他們一把。”
船上四個人急得團團轉,合力将兩人拽上了船。
夏輕眠渾身上下濕透,水順着頭發下巴滴下來。太陽火辣辣的光照在身上,她沒忍住打了顫。
“沒事吧?趕緊去洗個澡。”施影道。
“毛巾毛巾,先擦擦。”沈初檸将幹毛巾披在夏輕眠身上。
司徒橙攪着手指頭,小心翼翼的上前,“夏姐姐……”
“我帶她先下去。”蘇徹面無表情,下颚線繃出冷硬的弧度,摟住夏輕眠肩膀直接去了船艙。
連一個餘光都沒給司徒橙。
夏輕眠跟蘇徹去了他的房間,一進門就被推進浴室。他的短發在滴水,水珠沾在睫毛上,眨眼時猶如輕薄的蟬翼在抖動。
蘇徹眼色清冷,薄唇緊繃成一條直線,渾身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氣息。可幫她擦頭發的動作卻格外溫柔。
兩只落湯雞面對面站立,沒多久,浴室的地面就洇出兩灘水。
“你的澡白洗了。”她輕輕笑着。
蘇徹手一頓,眼眸微擡,“你還笑。”
他似乎真的生氣了,側臉線條都跟着變得淩厲。
“你忘了我會游泳,淹不死的。”
他呼吸一窒,定定看她兩秒,将濕毛巾丢開,“別瞎說。”
“那你別生氣了。”她輕聲解釋,“那個女孩兒剛才滑了一下撞到我,才有了這次意外。她反應過來後抓了我的手,只是沒來得及。”
“你還挺大度。”
“我當然也生氣啊,如果她是故意的那我肯定饒不了她。可現在我總不能把她也推海裏報複一下吧。”夏輕眠去拉他的手,“要不等會兒你幫我一起把她扔下去。”
蘇徹無奈的勾勾嘴角,點點她額頭,“既然沒事就快點洗澡。”
“那你也去洗吧。”
“嗯。”
蘇徹轉身拉開門,頓了頓扭過頭,“我知道你會游泳。就算你十項全能,在突發意外的時候身邊的人第一個想到的不是你會不會,而是你安不安全。”
他說:“剛才我很害怕。”
上一次這樣恐懼還是得知她被困在酒店的大火中。
他關門離開,室內瞬間安靜下來。夏輕眠怔愣片刻,脫掉濕衣服打開花灑。
溫熱的水順着身體的曲線蜿蜒,她閉上眼睛洗臉洗頭發,腦海裏揮散不去是他方才的一字一句。
因為感情很多年都固定在同一個人身上,她自認為是一個慢熱和不輕易動情的人。
所以這段時間她以為自己把生理上的感知,和心理上的感情分得很開。以至于聽到林竹音的話時下意識産生抗拒。
熱氣升騰,身體漸漸暖了起來。夏輕眠關掉花灑,輕輕抹掉臉上的水。
—我剛才很害怕。
心髒像被什麽輕輕刺了一下,有些酸有些軟。她低下頭深吸口氣,有點懷疑是不是海水太鹹,不然為什麽會蟄眼睛。
.
蘇徹從房間出來,遠遠就看到司徒野靠着走廊牆壁在抽煙。見到蘇徹他掐滅香煙疾步走過來,“沒事吧?”
“嗯。”
司徒野不自在的清清嗓子,“一會兒讓小橙給夏美女道個歉。你就別對她甩臉子了
。”
“她自己沒長嘴要你來?”
“哎,不是你至不至于啊?!”
蘇徹盤起手臂,冷冷挑唇,“至于。”
司徒野第一次見蘇徹這種态度,不禁也跟着認真起來。本來感情的事也輪不到他插話,但現在他不得不多說幾句。
“大家出來散心又住一起,發生一段短暫的感情很正常。現在你當真了,有沒有弄清楚人家當沒當真?”
蘇徹靠着門沒吭聲。
“小橙今天有點鬧脾氣是她不對,但她不是故意推夏輕眠的。你不喜歡她也算了,我也不逼你……”
“你逼得了嗎。”
司徒野噎了噎,“确實也逼不了。我就是想提醒你不要樂極生悲,夏輕眠到現在還沒認出你來吧?等她認出來你準備怎麽辦?”
他平時雖然不着調,可不是傻子。上次在清吧蘇徹問了那麽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多想幾次也就明白了。
夏輕眠應該是比較抗拒姐弟戀,所以蘇徹才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雖然外表可以變,但他們之間永遠有不可跨越的年齡差。夏輕眠知道真相後難保不會生氣。
蘇徹不愛聽,提步就走。
司徒野跟在後面唉聲嘆氣,“你看看,開始逃避了。旁觀者清,我說的可都是金玉良言。你遲早都要攤牌面對現實,還不盡早想好對策。”
蘇徹忍無可忍,折身走過來掐住他後脖頸,擡腿一腳踢他屁股上。
“趕緊滾,少廢話。”
“卧槽你還踢我,有異性沒人性!”
蘇徹插着口袋,涼涼睇他一眼,“知道就少摻合。”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天王老子攔着都不好使。
—
夏輕眠洗完澡想在房間裏休息一會兒,發信息告訴蘇徹晚一點再上去。
蘇徹很快回複:【可以睡一覺,船要晚上才靠岸。】
夏輕眠打開窗讓風吹進來,然後疲倦的躺到狹窄的小床上。
下午陽光火辣,照在漫無邊際的海面上明亮得刺眼。
夏輕眠翻身閉上眼,腦海裏總是循環蘇徹在浴室裏說的話,沒多久便睡過去了。
傍晚夕陽西沉,海面被染上一層火紅。夏輕眠被敲門聲吵醒後看了眼時間,發現自己竟然睡了快三個小時。
以為外面是蘇徹,問也沒問走過去直接打開門。
“夏姐姐……”
司徒橙站在門口,表情有些忐忑。
夏輕眠頭腦混沌,手扶在門把上,“要進來嗎?”
“不了不了,晚餐要開始了,我就是喊你過來吃飯。”
“好,我等等就過去。”
司徒橙抿抿嘴唇:“白天的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推你下去的。我就是腳滑了沒站住……”
當時她在找無人機的遙控器,也不知道誰扔了個空酒瓶在地上,她不注意踩到腳下一滑,失控往前沖的時候就推到了夏輕眠。
當時她吓壞了,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去拉她的手,可那時候她已經掉下去了。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夏輕眠緩過神,似笑非笑睇她一眼,“不然我不會心平氣和的在這裏睡覺。”
司徒橙耳根一熱,心裏吊着的那口氣多多少少放下一些。想起蘇徹一下午的冷臉,她真是心有餘悸。
她喜歡他不假,但不希望被誤會是一個爛人。得不到他的回應,最起碼要保留基本的尊嚴。
她對夏輕眠笑了笑,“那你一會兒就過來吧,我們都在101,邊吃邊唱。”
夏輕眠彎彎嘴角,“好。”
101房間是一個小型的練歌房,夏輕眠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面傳出來的鬼哭狼嚎。
推門進去,司徒野正抱着麥克風忘情歌唱。另外三個女人紛紛做堵耳狀,只有蘇徹氣定神閑的翹着二郎腿,漫不經心的看過來。
對視片刻,他嘴角微挑,朝她勾手。
夏輕眠繞過話筒支架和長方形茶幾,在他身邊落座。
“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司徒野忽然升key,聲音巨大尖銳,音響振動得幾乎要爆掉。
夏輕眠驚魂未定,也下意識去捂耳朵。蘇徹要笑不笑,拔掉耳塞給她戴上。
夏輕眠:“……”
如果不是遭過太多次罪,誰會在出來玩的時候還準備這種東西呢?
這樣想着,她沒忍住笑出來,“給了我你用什麽?”
“我想辦法。”蘇徹起身走到操控臺旁,毫不遲疑的點了切歌。
音樂停止,話筒裏只有司徒野幹巴巴的聲音,“我唱得好好的,你切我歌幹什麽?!”
“難聽。”
施影揉揉耳朵,“非常難聽。”
司徒橙點頭贊同,“想求一雙沒聽過這首歌的耳朵。”
“你們好樣的!”司徒野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沈初檸身上,“還是小檸善良,蘇立冬我要跟你換妹妹!”
沈初檸吓得一激靈,趕忙拿過話筒挽住司徒橙的手,“來唱歌,該我們了!”
蘇徹抄着口袋冷哼,“毫無自知自明。”
……
晚上吃的是日料。夏輕眠以為是就地取材,剛吃了一塊三文魚就嘗出來是頂級的食材。
許家在各方面都很講究,尤其在飲食上從不吝啬糊弄。三五不時空運個新鮮食材,有時甚至會為了一頓飯心血來潮直接打飛的去吃。
這麽多年下來,她的胃口雖不至于被養刁,鑒賞能力還是培養了一些。
“還合口味嗎?”蘇徹吃的不多,這會懶散的以手撐頭在看她。
色彩斑斓的光從上方傾落,如同薄紗暈染周身。變換的光映進眼底,莫名生出幾分冶豔來。
夏輕眠小酌一口清酒,“這個也好喝。”
“什麽味兒的?”
“你可以倒一杯嘗嘗。”
砰——砰——
岸邊有人在放煙花。烏黑的天空被點亮,色彩缤紛的光照進來。
“好漂亮啊。”
“好像是別墅那邊有人在放。”
另外幾人吃飽喝足,這會兒全部擠到窗邊去看煙花。出來玩就是這樣,平時不在意的東西因為身邊的人或被氣氛感染變得稀罕起來。
司徒橙和沈初檸拿出手機發朋友圈。司徒野摟着施影站在她們身後邊看邊賤兮兮的吐槽。
“一個煙花有什麽好拍的,沒見過啊?”
“我願意拍你管我!”
“我才懶得管你。”
施影被他們吵得不耐煩,伸手掐司徒野,“閉嘴!”
夏輕眠看着看着,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她已經很久沒遇到這樣一群叽叽喳喳,又可愛的朋友了。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她烏黑的眼眸萦着一層輕薄的水汽。菱唇潤澤嫣紅,一笑宛若含苞待放的花蕊。
“跟他們在一起很開心。”她坦誠道。
“是麽。”蘇徹眼皮微垂,手掌扣住她腦後帶向自己,“那跟我呢?”
“你也……”
最後兩個字被他堵在嘴裏。唇齒相依,呼吸糾纏,掌心裏是他強勁的心跳。
砰。
砰。
“嘗到了。”他聲音嘶啞,一字一句落在她心間,“清酒是櫻桃味兒的,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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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整,船停靠在岸邊。
沈初檸和司徒橙要去別的地方玩,司徒野警告她倆別亂跑,然後帶着施影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只有夏輕眠和蘇徹選擇回別墅。
“今天我最大的發現你知道是什麽嗎?”
“什麽?”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
漫天霞光,夏輕眠倒着走在松軟的沙灘上。笑着指指他拎着的漁具,“釣魚其實蠻有意思的。”
蘇徹好笑,“沖浪不好玩嗎?”
“好玩啊,但我有自知之明,明顯釣魚更适合我。”
冒險跟耐性她還是更喜歡後者。這從側面也可以說明她是個随遇而安的人。
但是來這一趟的收獲并不僅僅是這樣。她看到了生活更多的可能性和更多面的自己。從前的她就像一株嫁接在花瓶裏的爬山虎,依附那一隅空間生存,孤獨執着。直到花瓶出現裂痕,爬山虎順着那道縫隙鑽出來,知曉了陽光的美好,便一發不可收拾的野蠻生長。
人的每一個選擇都是轉折。來到這裏對她來說就是重要的轉折點。這段時間所有的經歷都将帶她進入一段更鮮活豐富的未來。
她很慶幸遇到這群人,讓她的生活不再乏善可陳,并且加速從過去的境地走出來。
嬌豔的火紅挂在海與天的交界,風卷起她的發梢。绮麗的光線映着她恬靜的笑,宛若一副色彩濃重的油畫。
蘇徹朝她伸手,夏輕眠笑着問“想幹嘛”把手遞給他。雙手交握的瞬間蘇徹用力一拉,她便跌入他的懷抱。
他勾唇,嘴角揚起溫柔的弧度,“沒什麽,就是想抱抱你。”
……
回到別墅,兩人在門口站定。夏輕眠靠着門板對蘇徹說:“那我進去了。”
“嗯。”
說完她沒動,他也沒動。
靜默片刻,夏輕眠打開門轉身進屋。在走進去的那一瞬間手腕忽然被拉住。
她停下腳步側過臉,蘇徹上前一步,寬厚的肩膀擋住走廊刺眼的燈光。
視線隔空相撞,夏輕眠心尖一顫。他的目光太過炙熱和露骨,讓她輕易就讀懂了意思。
只是這樣無聲對視,就讓她渾身熱了起來。她喘了口氣,略微汗濕的掌心牽起他的手後退一步。
門哐啷關上。
蘇徹将手裏的東西丢在地上,彎腰一把扛起夏輕眠。
她整個人陷在沙發裏,呼吸困難,“櫃子上有……”
“我知道。”他低頭在她紅唇上咬一口,“慢慢來,不着急。”
……
折騰很久,夏輕眠累極。睡過去前隐約聽到蘇徹摟着她低聲說了一句話。
她迷迷糊糊張了張嘴,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跌入夢境之中。
這一覺睡得很沉,幾乎進入了渾然忘我的境界中。導致夏輕眠被電話震動吵醒時,一時間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皺着眉頭摸到手機,發現竟然才十點多。工作群裏消息炸鍋,寧城發現遺址,考古隊明天就要趕過去幹活。
齊刷刷的回複排隊似的滾過去,夏輕眠跟着回了句【收到】,等退出對話框後忽然猶豫起來。
按計劃應該還有兩天她才會離開,現在提前得猝不及防。像是有些事還沒有做完,有些話也還沒來得及說清楚。
蘇徹依舊在睡,手臂搭在她腰間占有性的摟着。她摸着他修長的手指,仔細觀賞他熟睡的臉。
他的頭發好像長長了一些,淩亂的搭在眉骨。閉眼時眼線彎成一道漂亮的弧度,垂落的睫毛長而濃密,竟生出幾分無辜。
夏輕眠眼底漾起眷戀,食指輕輕在他下巴上的胡茬掃過,接着低下頭,小心溫柔的親了親他的嘴唇。
似乎有所察覺,他眉峰微蹙,落在她腰上的手臂微微收緊。夏輕眠吓了一跳,呼吸輕了幾分。
薄毯早已滑到腰際以下,那一小片皮膚白得亮眼,對比起來簡直突兀。
上次在車上沒有注意,一直以為他的膚色就是這樣的。現在看來這一身古銅色皮膚竟然是曬出來的。
“這麽想不開啊。”
這麽白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将被子拉上蓋住他的
身體,夏輕眠小心翼翼的拿開腰上的手臂,穿好衣服,然後輕手輕腳的下了樓。
縱使已經極力控制了關門聲,但蘇徹仿佛若有所覺,還是醒了過來。
他呼吸綿長,渾渾噩噩間下意識摟緊夏輕眠。手中一空,瞬間睜開眼。
“小眠……”
蘇徹揉揉眼睛坐起來,歪頭緩了緩緊繃的脖頸,赤腳走到浴室前敲門。
“你在裏面嗎?”
安靜片刻,他徹底清醒過來,随手抓上襯衫褲子套上開門下樓。
一樓的招待臺前,夏輕眠正跟工作人員說着什麽。只字片語零散入耳,蘇徹眼皮驀地一跳,放緩急促的腳步,抄着口袋走下去。
“不睡覺跑這裏來做什麽?”
前臺将身份證還給夏輕眠,他瞥了一眼。
夏輕眠收好,輕聲對他說:“你回去繼續睡。”
“那你呢?”
她一頓,提步走過來。在他面前站定,“我有急事要離開,已經訂好機票了。”
蘇徹眯眯眼睛,下颚線緊緊繃了起來,沉默足足十幾秒才緩緩開口:“什麽時候走?”
“……現在。”
作者有話說:
下章明天六點更新,争取天天日萬。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柚子哈哈10瓶;塔塔、催更的葉子徐、豆起豆起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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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來了!】
【大大加油啊,我是學生黨,只能一周後再看你的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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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徹把輕眠當寶貝一樣寵,雖然是弟弟,但是他的心理很成熟,懂得照顧女主,尊重女主!】
【愛你愛你】
【撒花】
【撒花撒花要開始文案了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