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上南門的這條街道，沒有風，空氣裏還殘餘午後悶熱的暑氣，彌久不散。
魏妤站在街邊，等待對面的綠燈亮起的間隙裏，身後的臺球店，不時傳來桌球的撞擊聲。
“硯哥，去哪呢，來打一局啊？”
“有事，你們玩。”
這個聲音有點耳熟，是十分鐘之前說的那句不認識的主人。
魏妤轉過臉，男生姿勢懶散地斜靠在綠色的臺球桌邊，骨節修長的手指松松握着一顆黑球8，他手腕一擡，黑球8砰的一聲滾入斜對角的球袋裏。
“玩一把，耽誤不了幾分鐘。”有人挽留。
“真有事，過幾天再說。”男生聲音很淡。
“什麽事啊，這麽急，別不是泡妹子去了。”
“泡什麽妹子。”
男生哼笑一聲，從臺球桌邊走開。
回到宿舍，剛洗了澡出來，宿舍門就被敲響，是宋璐的聲音。
魏妤頭發半濕不幹的披在腦後：“門沒被鎖，你直接推進來。”
宋璐抱着一盒剛洗過的葡萄，喂了顆到魏妤的嘴邊：“嘗嘗，今晚看的房子怎麽樣，确定租了沒？”
魏妤：“剛給房東轉了押金。”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搬過去？”
“明晚吧，那會溫度也不太高。”
宋璐：“我明天幫你搬呗。”
魏妤偏頭看她，好笑地問了句：“你明天不用和那個誰去約會?”
宋璐摳着指甲上貼的亮片：“約什麽會啊，早掰了，反正我明天也是閑着，順便看看那邊環境怎麽樣。沒準下個學期，我也準備在外面租房子，省得再和吳珊吵。”
吳珊是宋璐的舍友，人和人之間相處大概也講究氣場。宋璐和吳珊不怎麽投契，這個學期她們兩就吵了不下三次。宋璐還因為和吳珊吵架的事，半夜敲過魏妤的宿舍，和她擠一張床睡過。
第二天是雨天，雨勢瓢潑。
魏妤整個早上都待在宿舍收拾要搬到出租房的行李，夏季衣服倒不是太多。比較棘手的還是她的複習材料，二十多本教材和試卷，裝在一只紙箱裏，重量不輕。
直到下午三點多，足足下了七個小時的雨才停了。魏妤和宋璐乘着這會涼意，迅速把所有行李都搬到出租屋裏。
對面的房屋敞着門，裏頭煙熏霧繞，煙味都散到走廊裏，幾個男生或站或坐地圍在一張四方小矮桌上，抽着煙打撲克，不時爆發出一陣嬉笑聲。
宋璐遞給魏妤一瓶礦泉水：“就這環境，你能好好複習？”
魏妤低頭，拿剪刀劃開紙箱封口處的膠布，不太在意道：“總不能成天都打牌吧。”
宋璐瞥了眼對門：“也是。”
屋裏傳出說話聲。
“李何硯什麽時候回來？”
汪洋嘴裏叼着煙：“給他打電話沒接。”
“是不是他外婆又怎麽了？”
汪洋皺了皺眉：“應該不是，他快半個月沒回去了，單純回去看看。”
魏妤将教材随意擱在書桌上，想着吃了晚飯再回來收拾。她起身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出來，朝宋璐道：“等會我們去西門吃飯？”
宋璐下巴指指屋裏橫着幾只紙箱：“不收拾了？”
“晚上回來我再收拾。”魏妤說，“你想吃什麽，我請你了。”
宋璐心直口快：“別了，你的錢留着還房租吧，雖然這裏房租不貴，但還有水電費和吃飯這些也是一筆開銷。”
兩人吃完晚飯，從巷子裏出來，夜幕降臨，街道的路燈亮了起來，有不知名的飛蟲繞着路燈打轉，宋璐在巷口的奶茶店買了兩杯檸檬茶，遞了杯給魏妤。
魏妤問她：“你是回學校還是怎麽？”
宋璐頭也不擡看着手機：“我爸要來接我，要不你和我一起等等，讓我爸送你回南門。”
宋璐是本地人，家在雁南城東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
魏妤笑說：“別麻煩叔叔了，坐公交車也就一站的時間，那我先走了。”
回南門的公交站在另一邊。
魏妤走到公交站時，正好看到宋璐坐進一輛轎車裏。手機突然震動了下，是宋璐發來的消息，問她上車了沒有。
魏妤：上車了。
回完這條短信，157公交車沒有她設想中在兩分鐘之內到達站點。今晚有點反常，157來得特別晚，魏妤等快十五分鐘，才終于坐上公交車。
回到出租屋，走廊裏靜悄悄的。
她對面的那間房門此刻緊閉着，看來人都散了。
掏出鑰匙，對準門鎖，鎖孔滞澀，轉了半圈就卡住了，魏妤又用了點勁才打開。
開了空調，着手開始收拾行李。
她東西不多，不到一個小時便收拾齊整，身體出了層汗，粘膩膩的。魏妤拿了睡衣，到衛生間洗澡。
時間太晚，換洗的衣服只能明早拿到頂樓的洗衣池去清洗。
魏妤關了燈，掀開被子上床，才躺下沒一會兒，走廊傳來男生低低的嗓音：“剛到。”
“別那麽早來，我白天要睡覺。”
接下來的聲音被關門聲掩斷，聽不清了。
魏妤這晚睡得不是很好。
淩晨三點醒來一次，外面雨聲潮潮。
困意盡消，她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又登錄進微信。宿舍四人群裏，兩個小時之前，三個舍友在刷屏聊天。徐曾po了一箱車厘子的圖片，說她爸媽問她回去想吃什麽，她随口說句車厘子，結果他爸媽真買了兩箱。
徐曾在群裏要三人的地址，說打算把車厘子分寄些給她們，不然放着也得壞。其餘兩個舍友一口一句謝謝老板。
聊到最後，徐曾在群裏@她：魏妤，你這個假期是不是沒回去？
魏妤：嗯，沒有回去。
發完這條信息，魏妤也沒想過徐曾會回複她。
下一秒，屏幕就亮起來，彈出微信框。
徐曾私聊她：你這個點還沒睡？
魏妤：你也不是沒睡。
徐曾:那不一樣，你平常不是十點就睡麽。
魏妤：睡到半夜，突然醒了，有點睡不着。
徐曾：你地址發我，我明天給你寄車厘子。
魏妤給了徐曾她出租屋的地址，兩人又了聊幾分鐘，就各自道了晚安。
走廊又是一陣開門聲，緊接着是打火機點火的聲音響起。
魏妤蹙眉，摸黑中穿上拖鞋，打開門。
對面屋裏的光線照亮走廊，男生叼着煙扭頭投來一眼，視線短暫在她臉上停留幾秒，含緊了嘴上的煙。他沒什麽表情地回過頭，挾下煙，嘴唇蠕動，慢慢吐了口煙圈。
殘留的煙霧模糊了他面容，他身上還是那件皺巴巴的黑色T恤，似乎讓他與黑暗融為一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