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活潑(三合一) (1)
柯晨臨走入房間, 打開了一扇櫃子,和裏頭的怪物來了個臉對臉,在看到那滿臉的紅色眼球之後, 柯晨臨默默閉上眼, 轉身去摸門去了。
至于耳朵裏頭那些聲音, 身體上那些黏糊糊的觸感都被他直接無視。
直到摸到房門,越過門框, 柯晨臨才将眼睛睜開。
“我以為你害怕這些。”裁判說。
“是麽?”柯晨臨随口應了聲。
這些怪物暫時是被規則所限制的,就像上個副本那被附了身的葉巍。柯晨臨從來不會覺得這類怪物可怕,因為只要遵循某種規則就死不了。
這種怪物弄出來的無形的心理壓力對柯晨臨而言也是無用的。而一旦那種恐懼對柯晨臨失了效, 那麽找尋目标的速度也就快了起來。
柯晨臨幾乎是一刻不停的搜尋那些躲起來的怪異物體。
危險性高的怪物數量要更多, 幾乎是碰到兩三個紅眼睛的才能遇到一個普通怪物。
“你不覺得你在白嫖我的成果嗎?”柯晨臨問裁判,“你就站在我身邊,什麽都沒有做。”
“你不信任我。”裁判繼續重複這句話。
“你彎個腰開個箱子的權利還是有的, 不然我總覺得是我虧了。”柯晨臨說到這裏,忽然又想起了什麽,詢問道,“你害怕這些?”
他忽然就明白為什麽裁判會覺得他害怕這些了, 因為安定認為他是怕的。
從小就是那樣,柯晨臨小時候那陣流行僵屍片, 而每次柯晨臨去安定家躲清淨的時候, 安定總會詢問柯晨臨想不想看點恐怖的, 而每每等碟片開始放映之後, 安定就會捂住柯晨臨的眼睛,一邊嚷嚷“你別怕”, 一邊吱哇亂叫吓得瑟瑟發抖。
這種狀态在安定長大之後也沒好多少, 無論是游樂園的鬼屋, 密室逃脫,還是劇本殺。他總能被吓得臉色慘白,總會說話發抖的安慰柯晨臨問題不大。
所以在這位裁判的記憶裏,自己應該是跟安定一樣的害怕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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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裁判将箱門打開,開出一個紅眼怪物之後自然而然的閉上眼,準備摸出去。
柯晨臨在閉眼之前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樣,那是個扭曲的像是大壁虎一樣的縫合體,那種反人類的東西甚至不是被扮演的。
如果是記憶裏的安定碰到,那絕對會被吓得哇哇大叫,然而裁判很冷靜。
柯晨臨閉着眼伸手撫摸牆壁,他感覺自己摸到了濕漉漉又柔軟的肉塊,他若無其事的一寸一寸撫摸過去,尋找門框的蹤跡。
本身作為這麽多恐怖副本的裁判,他怎麽會被這些玩意兒吓到呢?
柯晨臨忽然有些煩悶,他将自己手中的蠟燭在那濕乎乎的肉塊上燒了一下,清晰感覺到那怪物身體的痙攣,終于感覺心情好了些。
等他踏出去的時候又重新恢複了絕對的理智。
裁判詢問柯晨臨:“你有覺得剛才那只怪物在不正常的律動嗎?”
“有嗎?”柯晨臨咦了一聲,“我搞不懂怪物。”他不準備再繼續這個話題,同時開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惡劣了一些,他以前從不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兒。
最後得出結論,沒有,畢竟怪物在他這兒不算人。
柯晨臨迅速掃蕩了一圈一樓,找出來十一個正常的怪物。樓梯的後面有地下室的通道,之前那個小布娃娃提醒過不要進入地下室,柯晨臨當時上下樓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地下室那個小木門是關着的。
而在這個副本中的游戲世界裏,小木門被打開了。
“要進去看看嗎?”裁判問他。
“不去。”柯晨臨果斷拒絕。
這是個過于明顯的陷阱,而且柯晨臨雖然是火種系統的毀滅程序,但就目前來說,他完全沒有看到任何金手指。
柯晨臨走向二樓,在路過走廊的時候,他咦了一聲。
走廊上的畫變了,原本那些油畫都只有動物,都是從大幅油畫裏頭裁出來的,但在在這個空間裏,油畫是完整的。
柯晨臨看着那只抱着羔羊的女人,燭火緩緩上移,照亮了那個油畫裏頭女人的面龐,那雙藍色的眼瞳被陽光照的很通透,
柯晨臨不清楚畫幅的變化是否有什麽深意,就在柯晨臨準備動身的時候,燭火掃到了女人懷裏的羊羔,柯晨臨心裏咯噔一下。
他剛才專注去看那多出來的人了,沒有仔細看這只羊羔的臉。
羊羔的眼睛按理說應該在頭顱的兩側,那只羊羔是正面向畫面的,它的那雙眼睛居然會像人類的眼睛一樣在正面,而且那雙眼睛的瞳孔并非長方形的,而是人類那樣的圓形。
筆觸也不像古典油畫那樣的細膩,這只山羊的眼睛大體是深棕,然而柯晨臨看到了亮面和暗面交界處的那一筆紅。
柯晨臨迅速閉上眼睛。
“怎麽了?”裁判問他。
柯晨臨沒有回答,因為他不确定這是否是裁判的聲音。
“這畫有問題?”裁判又問。
如果有問題的話,這位裁判只會比自己發現的更早。畢竟裁判不是人不是麽?作為AI的洞察力只會比他這個半路出家熄滅系統要更加強悍。
柯晨臨将手中的燭臺往前伸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個裏世界到底待了多久,他手中的蠟燭有低落燭淚,但并沒有變短。
“你想要做什麽!”裁判的聲音變大,“停下來。”
然而柯晨臨沒有停頓,他點燃了那幅畫。畢竟小布娃娃沒有說過不能去傷害那些怪物。
那裁判的聲音忽然就尖銳了起來,他開始尖叫嘶吼。柯晨臨站在原地聽了一會兒,才伸手去摸門,尋找出口。
那只怪物似乎是被燒的痛恨了,叫聲綿延不絕,柯晨臨還沒有摸到門,就忽然聽到一道鐘聲。
【游戲終止!游戲終止!】
而後柯晨臨感覺到一陣失重,他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扯去了某個地方,手中的燭臺消失,甚至不受控制的睜開眼。
不等柯晨臨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麽,就聽到那個小布娃娃憤怒的吼聲:“你傷害了孩子!”小布娃娃潦草的眼睛落在了柯晨臨臉上。
哦,那估計就是跟自己有關了。
其他的玩家也被拉了出來,但是沒少了誰,只是他們一個個都像是站不穩似的,可惜大部分玩家臉上都覆蓋了毛,也看不出他們的臉色是否蒼白。
“這是犯罪!”小布娃娃怒吼,那只手指向了柯晨臨。
“我當時太害怕了。”柯晨臨說,奈何他的語氣沒有什麽起伏,聽起來可信度不高,“而且你告訴過我們,遇到了不聽話的孩子要先保命,這是我的保命方法,你怎麽能說我是錯的?”
“你之前沒有說過不能傷害它們。”柯晨臨繼續強調。
小布娃娃都給氣成粉紅色了:“你破壞了大家的游戲體驗!”
被吓得不輕的各位:……
衆多玩家向柯晨臨投去了感恩的目光。
老實講,他們從沒覺得作為捉迷藏裏頭的那個“鬼”還能被吓成這樣,當他們俯身去看床底時,他們不知道自己會找到什麽,哪怕不是紅眼怪物,那種拼接出來的惡心玩意兒也夠讓人反胃了。
他們裏頭有人嗓子都叫啞了,咳嗽都是一股子血腥氣。
至于去攻擊那些紅眼怪物,嗯,還真沒人這麽做。
柯晨臨環顧四周,除了依舊沉默安靜的裁判以外,其他人的臉色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扭曲,也許有人是裝的,不過:“我合理懷疑我是游戲裏找到孩子最多的玩家,現在你以之前從未規定過的理由将我拉出來,很難讓人不去想這是否是暗箱操作。”
他這語氣還真他娘的是理直氣壯,柯晨臨緊緊盯着那只小布娃娃:“這裏難道連公平都沒有嗎?老實講,我很失望。”
“我很難去相信這樣一個明顯有問題的游戲。”柯晨臨雙手背在身後,說到這裏還嘆了一口氣。
他說完之後,周遭忽然就安靜了下來,那個小布娃娃越來越紅,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也許是因為之前沒有這樣一個先例,遇到怪物就算是不害怕,也應該快速的離開怪物所處的位置,沒有人會用游戲分發的蠟燭去點燃怪物。
柯晨臨他還燒了兩次,他光燒也就算了,他燒了還不走,愣是杵在那兒聽怪物的慘叫。
可游戲的規定也确實沒有任何保護怪物的措施,所以嚴格來說柯晨臨提出的質疑沒有任何毛病。
“獎勵我會給你。”小布娃娃那叫一個咬牙切齒,“但你也必須接受懲罰!”
說到這裏,小布娃娃忽然露出猙獰的笑容來,他掏出了那三張人頭的卡牌:“你可以選擇擁有這三張卡牌中的一個,或是一頓大餐。”
柯晨臨看着那三張一模一樣的人頭,忽然詢問:“我能看看卡牌另一面的花紋嗎?”
小布娃娃的臉色又是一僵。
柯晨臨只是忽然想起,自己卡牌的背面是一個黑山羊的腦袋,于是便懷疑這三個人頭也只是三個Logo。
小布娃娃啧了一聲,不過卻翻開了另一面給柯晨臨仔細瞧。
卡牌的正面什麽都沒有,是一片空白。
“看你想成為什麽呀。”小布娃娃忽然就溫和了下來,“沒有限制,不過沒有誰能夠騙過卡牌,你可能會變成純潔神聖的動物,或是牲畜一樣的人類。”
提到人類的時候,他的聲音徒然壓低。
“哦,那我不要。”柯晨臨拒絕的幹脆。
“你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嗎?”小布娃娃朝柯晨臨的方向走近,“你想成為人類?”
“我想成為剛才那塊蠟燭。”柯晨臨說。
小布娃娃:“?”
“為什麽是蠟燭?”好不容易緩過來的羚羊先生開口了,他實在憋不住:“點亮自己,照亮他人?老哥你挺無私的啊。”
柯晨臨看向了這只羚羊,這羚羊并沒有像坡鹿那樣稱呼自己為“黑山羊先生。”一句老哥出口,柯晨臨覺得這家夥基本可以被規劃到副本玩家裏頭了。
“不是。”柯晨臨搖頭,他這人從未和無私倆字挂上過鈎,“我是想點燃房子,燒死你們。”說到後面的時候,柯晨臨重新轉向了面前的小布娃娃。
他說的誠實,畢竟這是他現在最強烈的想法。
也許人被打擊大了之後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心理變态,熄滅系統也不例外,或者說毀滅才是他的本性。
反正當時聽到假貨裁判的慘叫時,柯晨臨是興奮的。
他感覺自己的毛孔都張開了,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如果說他生命的轉折起源與一場大火,那麽也應該由一場火焰來結束。
口頭的承諾并不能代表“永恒”,因為命運不允許。能夠達到“永恒”這個命題的只有死亡。
腦子裏不斷有聲音催促他,燒吧,燒的一幹二淨。
小布娃娃的眼睛都不可抑制的睜大了。
“我不是變态。”柯晨臨盯着四周的目光替自己辯解。
那只剛和柯晨臨打好關系的坡鹿開了口:“可你說想燒死我們。”
“是的,我只是想要讓大家都別這麽累,睡一覺會好很多。”順便可以聽聽他們的叫聲,後面那句話柯晨臨沒有說出口,他繼續理直氣壯道,“不過我沒有選擇卡牌,這意味着我是有自控力的,你們不用擔心。”
裁判默默盯着柯晨臨看。
“那麽不需要卡牌,你講擁有一頓美味的大餐!”小布娃娃将卡牌收起,清了清嗓子之後繼續說,“不過同樣的,你将要接受懲罰。”
裁判的視線落到了那個小布娃娃的身上。
“什麽樣的懲罰?”柯晨臨詢問。
“你今天晚上将會在地下室度過。”小布娃娃假模假樣的雙手捧心,“我感到很抱歉,但是你傷害了孩子,他們很憤怒。”
“放心吧,你會很安全,因為孩子們都被關起來了。”小布娃娃歪了歪腦袋,“但也請不要感到恐懼,恐懼的鑰匙會打開鎖鏈,你會被吃掉的。”
這獎勵和懲罰不太匹配。
能夠做出出格行為的大概率是火種游戲的玩家,而玩家基本不會一上來就選擇卡牌。畢竟現在連醫生的影都還沒找到,選擇卡牌和選擇死亡沒有兩樣。
那麽獎勵基本就只能選擇大餐,而懲罰則是只要有恐懼的情緒,就會被攻擊甚至吃掉。但恐懼這種東西,在那樣的環境下,只要有了苗頭,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哦。”柯晨臨的聲音有些失落,他垂下眼簾,看上去有些難過。
等老鼠頭的玩偶走過來,要将他帶向地下室時,柯晨臨将頭轉向了裁判,他用一種滿含希冀的目光看着裁判的雙眼,輕聲詢問:“你希望我能從裏面出來嗎?”
裁判只是看着他,并不做回應。
“灰狼先生。”柯晨臨的聲音小了些,“你希望我活着嗎?”
他依舊沒有等到回應,柯晨臨像是終于支撐不住了,雙手捂住眼睛,低下了頭。
小布娃娃假模假樣的嘆了口氣:“哦~愛情的離去總是那麽猝不及防,把他帶走吧,別讓他再傷心了。”他沖着老鼠玩偶招了招手。
等老鼠玩偶領着心碎的黑山羊先生離開之後,小布偶娃娃像是終于出了一口氣,他沖着其他玩家招了招手:“玩家中還有一位勝利者,灰狼先生。”
他的聲音高亢,然而灰狼卻沒有給出任何的反應。
“選擇吧,你需要卡牌還是大餐?”小布偶娃娃再次掏出了那三張卡牌。
而裁判沒有回應,他盯着那三張卡牌看了将近五分鐘,小布偶娃娃在這途中并沒有出聲,他看起來對柯晨臨以外的玩家都挺寬容的。
最後裁判閉了下眼睛:“大餐。”
“您是一頭不貪心的狼。”小布偶娃娃随口誇獎,在誇贊結束之後,他再一次看向其他的玩家,“其餘的各位,你們需要交給我一枚藍色卡牌,當然金色的我也不介意。”
羚羊聞言,手驟然握緊,但他也明白自己必須上交。
靈魂第一個排除在外。腳也不可以,腳在的話他起碼能夠逃跑,軀幹呢?不,他還不知道上交了軀幹會變成什麽樣,如果是軀幹消失的話,那他的手腳長在哪兒?腦袋上麽?
思及此處,羚羊拿出了一張左手的卡牌,遞給小布偶娃娃。
在小布娃娃接收的一瞬間,羚羊恍惚了一下,像是被人從記憶裏抽走了什麽東西,不過他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左手……或者說,蹄子。
他的左手變成了羚羊的蹄子,而在看到蹄子的時候,羚羊先生終于知道自己記憶裏少去的是什麽了。他忘記了自己父母的模樣,而且記憶裏莫名其妙出現了一片草原。
草原上有許許多多的羚羊,他感覺自己跟在一只大羚羊的身邊,哦,那只大羚羊應該就是他的母親吧。
羚羊變得很餓,他在渴求青草。
而上交了一部分的食肉動物們則是看向了他們。
在交付人類一部分的同時,他們的獸性被喚醒。
看樣子等到了後期,食肉動物會有忍不住撲殺食草動物的可能性,而食草動物也有可能出于本能的恐懼,殺死這些吃肉的。
裁判收回目光,看向了樓梯的方向,柯晨臨被帶到樓梯底下的入口裏頭去了。而這個時候,那個領路的老鼠玩偶已經走了出來。
“先生,他看起來很難過。”老鼠玩偶走到小布娃娃身邊,眉頭人性化的皺了起來,“他好像在哭。”
小布娃娃随口應道:“那他也太可憐了。”之後就沒再詢問。
……
柯晨臨坐在椅子上,腦袋深深的埋在手中,抽抽搭搭嗚嗚咽咽。
“嘻嘻嘻。”有誰在笑。
周圍的空氣越來越潮濕,腥味越來越重。好像有東西朝着他的方向蠕動而來,再然後,一只手搭上了柯晨臨的肩膀。
柯晨臨顫抖着握住了那只手的手腕,而後猛的一拽,将那個怪物拽過來的同時低頭用自己腦袋上的角撞了過去。
碰的一聲,角似乎是戳到了那怪物的某顆眼球,怪物痛呼了一聲。
“沒看到我正在哭麽?能不能有一點同情心!”柯晨臨大聲譴責,“我剛剛可是失戀了。”
他的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但這并不妨礙他抵觸這怪物的行為:“你打擾到我了!”
那怪物發出哀嚎,又緩緩的退回了黑暗之中。
柯晨臨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那對角,忽然覺得做羊也沒什麽不好。
“我現在很無助。”柯晨臨嘆了口氣,“但我并不需要誰來安慰我。”
說完,他才終于肯擡頭打量這間地下室。
地下室像是一個倉庫,裏頭放着的東西和外面那房子也是不搭的,比如那個老式彩電。
彩電還在放映,只不過沒有畫面,只有滿屏的雪花。
柯晨臨在彩電上頭拍了拍,沒能拍好,也就放棄了。
他在彩電旁邊發現了一個畫本,那種又小又窄的美術作業本子,本子上頭的名字卻被劃掉了。
這個地下室只是一個産生恐懼就會觸發攻擊的地方嗎?
好吧,這種地方其實挺可怕的。無奈柯晨臨現在心裏頭除了越來越膨脹的破壞欲以外,就只剩下那努力壓制欲望的一點點理智了。
他進這種地方算是占了便宜。
就在柯晨臨這樣想的時候,那老式的電視忽然閃了下,上頭出現了畫面。
顯示器裏是一個赤身躺在水泥板上的人,那人看起來還活着,胸腔還有輕微的起伏,不過很快的,一斧頭揮舞了下來,斧頭砸進胸腔,血肉撕扯和骨骼碎裂的聲音一同響起。
而拿斧頭的人并未出現在畫面中,即便是拿着斧頭的那雙手,也是帶着黑色的膠皮手套的。
柯晨臨将自己之前坐的那個凳子端到了電視機跟前,順便把那個圖畫本也拿過來了。
他一邊看電視,一邊翻看圖畫本,試圖找出點什麽線索。
“這是個扭曲的童話故事?”柯晨臨皺眉看着圖畫本上略顯狂野的塗鴉,覺得這本子的主人應該是沒有什麽藝術天賦的。
不過好歹還是能看出來,圖畫本上有很多的動物。比如穿裙子的兔子,會飛的爬行動物。
柯晨臨實在看不出那長了翅膀的到底是貓還是狗,不得不說,這畫本的主人,本身的畫技就是一道密碼鎖。
“實現內心的童話?”柯晨臨繼續喃喃自語,“這醫生是之前有什麽心理創傷?”
他這話落的同時,電視裏頭的斧頭剁肉剁的更起勁了。
柯晨臨看向電視:“能稍微安靜一些麽?”
電視裏頭哐哐哐根本停不下來。
“不然我就把你砸了。”柯晨臨說真,真就起身準備去抱電視,結果那電視裏頭的畫面一秒消失,重歸雪花屏。
那些見了鬼的規定限制的是這個地下室的怪物。本來應該是用來提升精神攻擊的規矩。
如果規定告訴人說“你不能害怕,害怕就會死。”,那只會助長人心底的恐懼,這種恐懼會随着在地下室的時間變長而層層的疊加。
這一般不會失手。
畢竟本身火種游戲所接收的就是一群有求生欲的人。如果是有情感障礙,感覺不到恐懼,那對方也不會對死亡這件事本身感到害怕,當然也就進不來。
柯晨臨又在電視機上拍了拍,在沒有得到畫面回饋之後,柯晨臨無奈只能繼續翻箱倒櫃。
他看到了不少的獎狀,但名字的位置也被抹掉了。
除此之外,他還看到了一瓶彈珠,各種意義不明五顏六色的石頭,還有一個似乎是用舊衣服縫的歪七扭八的不知道什麽玩意兒。
“是個內心世界挺豐富的小孩?”柯晨臨拿起那罐彈珠搖了搖。
這東西以前安定小時候也收集過。現在那些彈珠還在家裏放着,因為安定收集的那幾瓶被轉送給柯晨臨了。安定還用早餐錢買了個彈弓,讓柯晨臨拿着“武器”,回頭被欺負的時候用那倆玩意兒彈他爹。
當然,後面安定并沒有餓着。柯晨臨給安定分了倆包子,他自己只留了一個。
至于彈弓和彈珠當然是沒用上的,倆人在一起之後,那些就自動被規劃為夫夫共同財産了。
柯晨臨繼續翻抽屜,他現在甚至不清楚擁有這些東西的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
電視再次跳出畫面。
這次像是在葬禮上,大黑棺材擺在堂屋中央,周圍似乎有很多人,可那些人都沒有出現在畫面中,柯晨臨只能聽到他們的笑聲。
那些人似乎在聊些什麽,柯晨臨努力聽了一通,沒聽清具體的說的什麽,只覺得這些嘈雜的聲音聽久了讓人覺得刺耳。
就在這時,地下室的門忽然開了。
那只老鼠玩偶給他端了食物下來。
這大概就是他贏的一頓豐盛的大餐。
然而柯晨臨提不起什麽興趣,因為那就是一盤種類繁多的青菜,這在柯晨臨的眼裏和草沒什麽區別。
而老鼠玩偶看到柯晨臨的時候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柯晨臨還能四肢健全的坐在這兒。
“謝謝你了。”柯晨臨說。
“不客氣。”老鼠玩偶将餐盤放在柯晨臨不遠處的小木櫃上,又詢問柯晨臨晚上是否需要被子,因為他得在這兒過一夜。
“不用了。”柯晨臨搖搖頭,“在這樣的環境裏,我也睡不着吧。”
老鼠玩偶對他投以同情的目光,而後轉身離開地下室。
等它走後,柯晨臨回頭看向燈光昏暗處,他知道那裏是有怪物的,畢竟柯晨臨能夠聽到它們粗重的呼吸聲。
“你們到底算什麽呢?”柯晨臨詢問,“失敗品嗎?為什麽那個有丁老頭臉的晴天娃娃會叫你們孩子?你們是它生的崽兒?”
柯晨臨當然等不到回答,只能聽到嗬嗬聲。
這些怪物似乎是說不了話的。
“你們能受傷,那你們能被殺死嗎?”柯晨臨又問,這次黑暗裏徹底安靜了,連呼吸都沒有。
“又或者,你們有情緒嗎?要是你們當中的某個怪物感到恐懼,其他怪物會一擁而上的吃掉它嗎?”柯晨臨緩緩起身,“如果不能說話,那點頭搖頭應該能做得到,畢竟你們有那麽多腦袋。”
“不說話了。”柯晨臨随手拿起靠在牆角的斧頭,“那就是聽懂了我在說什麽,對吧?”
既然他本身不會被影響,當然就要好好利用一下這樣的優勢。
……
別墅度過了還算平靜的一晚,當然這得忽略在吃飯時明顯食欲高漲的玩家們,尤其是盯着食草玩家的那群吃肉玩家。
在第二天清晨,玩家們再次集合在大廳,小布娃娃迫不及待的讓老鼠布偶打開地下室的門。
門剛一打開,裏頭就有個什麽東西竄出來了。
那東西滿身是血,伴随着玩家們的驚呼,徑直的跑向了灰狼。
灰狼沒有躲,胸膛被山羊腦殼撞的咚一聲響。
他倆其實是差不多高的,但柯晨臨沖過來的時候明顯俯了身。
“好吓羊。”柯晨臨說,“我感覺我心髒跳的厲害。”
“沒有。”灰狼實事求是,“你的心跳很平穩。”
“那就是我被吓恍惚了,連自己心跳亂沒亂都搞錯了。”柯晨臨繼續說,“地下室好黑。”
裁判低頭看向柯晨臨,他看不到柯晨臨的臉,不過在注意到那對羊角上的血跡之後,他伸手擦了擦。
還沒等擦幹淨,那個小布娃娃就是一聲尖叫。
那叫聲幾乎是要刺穿在場玩家的耳朵。
“你又傷害了他們!再一次傷害了這群孩子!”小布娃娃超柯晨臨沖了過來,但他沒有攻擊,他只是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柯晨臨。
“是他們要傷害我,我自衛反擊。”柯晨臨的聲音還怪委屈的,“這難道不是正常的嗎?”
氣氛再一次沉默了。
其他玩家這才反應過來,柯晨臨滿身的血,居然是那些怪物的,他自己本身并沒有受傷。
“他們又死不了!”柯晨臨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任何問題,“我可是會死的,生命當然比受傷更重要。”
小布娃娃的鼻子都被柯晨臨給氣歪了,回頭現在他能動手直接殺死面前這個黑山羊,他絕對不會猶豫。
于是空氣再一次安靜,只剩下輕微的摩擦聲,那是裁判在打磨山羊角的聲音。
裁判已經開始用自己的袖子去擦血跡了。
“請問今天的游戲會是什麽?”柯晨臨詢問小布娃娃,“如果沒有這麽快的話,我能去洗個澡麽?身上沾了那麽多血會讓我感到焦慮,畢竟我本羊是吃草的。”
你會焦慮個錘子!
小布娃娃差點罵了出來,這個山羊把他的地下室搞得亂七八糟。原本地下室只是陳舊,現在好了,被飛濺的血給鋪滿了,看起來比原先要更加恐怖。
“可以哦。”小布娃娃話都說不利索了。
它本身并不是毫無感情的,盡管是個荷官那樣的角色,可他的确是副本BOSS的衍生,繼承了副本BOSS的情感。
辛辛苦苦養了這麽久的小寵物,被這只該死的黑山羊折磨了一晚上,然而他還不能對黑山羊下手,因為黑山羊所做的一切并沒有違反規定。
柯晨臨假模假式的松了一口氣,而後轉頭看向默默擦角的裁判:“你能停一下手麽?”
裁判默默放下胳膊,目光從那倆锃亮的羊角上掃過,又重新垂下眼眸。
“我從地下室出來了,你失望嗎?”柯晨臨詢問。
“有一些。”這次裁判倒是回應了,“這意味着我之後還得繼續這項工作。”
什麽工作?當然銷毀熄滅程序,畢竟他來到副本的目的就只有這一個。
“真冷漠啊。”柯晨臨評價,說完,他又把手伸向裁判的狼嘴。
裁判并沒有躲開,任由柯晨臨扒拉開狼的嘴皮,撫摸裏頭的犬牙:“還是汪汪亂叫着撒歡的狗比較可愛。像你這類沉默寡言的,保不齊什麽時候就張開牙給來上一口。”
柯晨臨并沒有像先前那樣假裝悲傷難受,他伸手曲起手指敲了敲灰狼的牙,而後便往自己房間走去,他确實需要洗個澡,那些黏在身上的血讓他覺得難受。
路過羚羊的時候,柯晨臨還順嘴誇了一句:“新左手不錯,很有風格。”
左手已經變成蹄子的羚羊:“……”他懷疑柯晨臨和他一樣是火種游戲的玩家,但是羚羊完全不敢跟這樣的怪胎“認親”,他覺得這位黑山羊先生屬于是活潑過頭了。
如果柯晨臨知道那位羚羊對他的評價,估計是會詫異的。
因為柯晨臨這人從小到大就沒跟“活潑”兩個字扯上關系過,他永遠都是安靜的,沉穩的。
柯晨臨在上樓之後臉上的那點表情就消失不見了。
他沒有再整什麽幺蛾子,只是回到自己房間的浴室,認認真真的洗了一個澡,将那些黏膩的血沖洗幹淨,而後換上整齊的衣服,自覺的重新回到大廳。
這時候各位玩家已經坐上餐廳開始吃早餐的,他們所坐的位置并不像昨天那麽嚴謹,柯晨臨看到裁判身側那個位置是空的,估計是有人因為他的行為連帶着對裁判産生了抵觸情緒。
柯晨臨昨晚并不是單純的對那些怪物宣洩自己無處釋放的破壞欲,他還是套出了不少信息的。
那些怪物的思維是混亂的,它們的記憶糅雜了身上所有被縫合的物種。
但無論是那個碎片的記憶裏都有那麽一個人,一個男人。
男人是個獸醫。
這個男人對它們很好,這個它們指的是那些被縫合上去的動物。
因為它們本身快死了,如果不是男人,它們根本沒法活到現在。
而且這個男人不常住在別墅裏,他會和那些玩家一起玩游戲。
也就是說,那個所謂的醫生,就隐藏在他們十個動物裏面。
但具體是誰,那些怪物也不清楚。
柯晨臨回到坐下之後便開始觀察,只是周圍的玩家們看他的眼光都挺奇怪的,有好奇也有畏懼,完全看不出哪個是特殊的。
嗯,可能在他們眼裏,現在最特殊的就是自己。
還好這游戲沒有什麽投票處死的機制。
“你覺得十個玩家裏面哪個比較詭異?”柯晨臨又詢問起了裁判來。無論裁判說什麽,柯晨臨都不會信,甚至不會用來做參考。
但就讓這位裁判這樣安安靜靜的杵在旁邊,柯晨臨會覺得不爽快。
“你比較詭異。”裁判實話實說。
“除了我呢?”柯晨臨又問。
裁判想了想:“我也比較詭異。”畢竟無論出了什麽時,裁判都是冷靜的,沒有随波逐流露出任何的表情。
“你真幽默。”柯晨臨伸手摸了摸裁判的腦袋,“那除了你呢?”
“不知道,看不出來。”他也沒怎麽注意看過其他玩家,畢竟他不需要解謎,他就算輸了也不會死在副本裏,“不過你肯定被副本給盯上了。”灰狼指向那個陰沉沉的小布娃娃。
那娃娃的五官都有些淩亂,不過那雙潦草的眼睛很認真的盯着柯晨臨。
“我想只要副本抓住機會,就會毫不猶豫的對你動手。”裁判分析。
柯晨臨把整個副本裏頭的東西都得罪完了,那些怪物被他折騰了一晚上,現在的怨氣如果能夠實體化,估計都可以塞滿這個副本。
“那真糟糕。”柯晨臨不帶感情的捧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