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本性暴露
那肉團是一堆觸手一樣的玩意抱在一起的, 像是個圓形的腦花。
裁判對這東西接受良好,畢竟本身火種系統裏頭那些人的造型就挺五花八門的,什麽怪東西都有, 是能夠直接進入游戲無縫做恐怖npc的那個種類。
他握緊了柯晨臨的手腕, 生怕柯晨臨一個激動撲上去揍那團怪物。
尤其在這團肉瘤說完那句話之後。
結果裁判多慮了, 柯晨臨壓根就沒有往前沖的欲望,在那怪物往這個方向蠕動的時候, 柯晨臨随口詢問身旁的裁判:“你想讓我留在這個副本裏變成這樣嗎?親愛的。”
“不。”裁判搖頭,“這個世界你不能待。”如果柯晨臨會變成這種大肉瘤,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起碼身體不會被怪物給利用。
柯晨臨往後退, 他看向團肉球,神色不見多少緊張:“媽。”
那團肉球停住了,在媽這個字落下之後, 它的觸手開始收攏,重新凝聚變形,轉化為了柯晨臨母親的模樣。
“看起來真怪。”柯晨臨輕笑了一聲。
裁判詫異地看向他。
剛才柯晨臨的确是在憤怒,不, 也許現在柯晨臨也不是冷靜的。但現在裁判能夠肯定柯晨臨那種掐脖子攻擊的行為并非由憤怒所驅使,他只是在試圖理清這個游戲副本的真相。
重新聚攏起來的這位“母親”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依舊是臉上帶着擔憂:“晨臨, 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麽事?”
又是這句話。
“沒有啊。”柯晨臨沖着自己的“母親”勾唇微笑, “我好得很。”
之後兩人又是一套你來我往地寒暄, 無非是柯晨臨的母親表達擔憂,柯晨臨去耐心解釋。
然而在得知真相的情況下, 看他們倆這狀态就覺得怎麽看怎麽顯得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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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柯晨臨目送那個怪物回到房子, 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 柯晨臨就收斂起了自己臉上多餘的笑容。
“她還是她,她擁有我媽的記憶,還有那些小習慣。”柯晨臨看向裁判,他發現裁判的表情不怎麽好看,回想起來自己家裏串門的奶奶,柯晨臨伸手拍了拍裁判的後背,“他們早就離開我們了,你知道的。”
“你在安慰我?”裁判指了下自己的臉,顯然柯晨臨這舉動對他來說有些不可思議。
“不用懷疑我,親愛的。”柯晨臨握住裁判的手,自然而然的十指相扣,“我是真的,只是你剛才那樣實在太像是安定了,我有些迷糊。”
裁判看着柯晨臨的臉:“你在生氣?”
“當然。”柯晨臨并沒有否認,“我不清楚這個世界有沒有boss,也沒有找到特殊道具,不然這游戲肯定已經完蛋了。”
無論剛才那個怪物是不是真的由自己母親轉化而成,在柯晨臨這裏那都算是消費了自己的感情:“不過現在放狠話也沒什麽用,還是先搞清楚再說吧。”
說到這裏,柯晨臨輕輕拉了一下裁判:“親愛的,這次你應該是站在我這邊的,對吧?”
原本上個副本兩人算是撕破臉了,這場游戲本應然而現在這個狀況稍微有一點特殊。
他們曾經的“親人”都進入了游戲,這很有可能是元帥為了制衡裁判或者自己而刻意設的一個局。
裁判沒有正面回應柯晨臨的問題,只是說:“這也許是一個人工副本。”
“哦?怎麽說?”柯晨臨也沒有繼續追問裁判,逼迫他給自己一個準确的答複。他知道裁判現在這句話就代表着暫時性的合作,只不過這合作沒有期限,随時可能會崩塌。
所以說裁判還是老實啊,要是告訴柯晨臨,說咱們這個副本齊心協力,就奔着毀了這場游戲去,而後等解決危機的時候趁着柯晨臨不注意反手一刀不就好了?
他們兩人拎着一個保溫飯盒,手牽手一起往回走,就像是普通的情侶那樣。
“你之前見過那位元帥,他的腦子有點不好。”裁判解釋。
柯晨臨對這一點深表贊同:“我之前一直以為他是個家裏有關系的,正常人一般沒法傻成那樣。”
“那其實不是他傻,而是在屬于他們的那個世界,親情甚至是愛情,都是不存在的。”裁判看了眼兩人交握的手,不自覺又往柯晨臨的方向靠了靠。
而後柯晨臨就自然而然的松開了裁判的手,去摟裁判的腰。
“咳咳。”裁判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他們是沒有父母的,那個世界的種族衍生已經被流水線化了。”
“流水線化?”柯晨臨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是的,那是一個完美的世界。”裁判點頭,“那裏的人不知道壓力為何物,他們到了年紀只需要提供自己的基因,而後巨大的系統會根據基因篩選配對合成完美的沒有疾病的孩子,而後統一由人工智能去撫養,沒有人類世界那麽多麻煩。”
“确實很棒,但這和你們元帥是個傻缺有什麽關系?”柯晨臨放慢了步調,他現在并不着急,緊靠着裁判能夠讓自己感受到對方的體溫,柯晨臨很享受這一切。
“因為那個世界不需要建立任何個體與個體之間的親密關系,從出生到死亡都是由人工智能去負責,個體之間不需要磨合,因為沒有另一個個體能夠做到比人工智能更加完美,所以人類世界這種原始的感情元帥沒有體會過,會顯得像個傻子。”
“談戀愛也不會有?”柯晨臨有些意外,其實嚴格來說他自己也是那個世界的産物。
“跟少,由于完全的自動化撫養,完美的照顧到了孩子的情緒,所以兩個人接觸相處之後會将某一件非常小的問題上升到無限大,最後結局往往都是分手。”裁判輕嘆了一聲。
柯晨臨還記得火種游戲裏頭那些稀奇古怪的人,他們甚至連外貌都可以做到随時定制甚至更換,似乎只需要保留精神:“所以他們到底怎麽滅絕的?”
“在幾乎消除所有的難題之後,為了不無聊,他們開始自找麻煩。”裁判說到這裏也有些無奈,“他們硬生生把自己作死了。”
柯晨臨:“……什麽意思?”他還以為那個世界是遭遇了類似外星人入侵或者大隕石降臨之類的才完蛋的。
“當吃喝玩樂都被解決,不用擔心疾病困擾,愛好能夠被最大限度滿足的社會,總會有人覺得無聊,為了找到更多的樂趣,他們開始往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向發展,比如毀滅世界。”
“有夠中二病的。”柯晨臨評價。
“當這一切能夠成為現實,那就不是中二病了。”裁判嘆氣,“不得不說,這種純粹為了愛好而反社會的群體崛起給那個世界注入了新的活力,只不過比較糟糕的一點是,他們成功了。”
柯晨臨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他再次拍了拍裁判的後背。
裁判看向柯晨臨:“你是不是想罵傻缺?”
“你很了解我,親愛的。”柯晨臨聳肩,“我覺得他們這種行為大概就是對吃飽了撐的這五個字最好的诠釋。”
他能理解裁判的意思,不過由于柯晨臨本人實在沒過幾天順心日子,裁判說出來的那些讓他稍微有些嫉妒,而在柯晨臨嫉妒的時候,他是不會自作多情用那本就少得可憐的同理心去共情的。
“咳,總之這位元帥只是完全不了解親密關系之間的邏輯和某些暗示,但不代表他傻,他是知道你我的親人能夠給我們造成麻煩的。”裁判又說,“而這個副本很有可能是他用火種系統裏面的積分給弄出來的。”
“火種系統沒有發現?”柯晨臨詢問。
“火種系統可能沒有那麽聰明。”裁判也很無奈,“他們和人交流的少,但是從小到大和智能系統打交道,智能系統有哪些空子可以鑽他們是清楚的。”
柯晨臨回想了一下自己和火種系統交流時火種系統那一板一眼公式化的熱情,不得不承認裁判說的是對的。
他倆一邊聊一邊走,不知不覺倆人就擠得特別緊了,步伐也變得一致,商量聊天倒還是說得正經事,只不過原本正常走路只需要十分鐘的路程他倆蹭了快半個小時。
最後到家的時候柯晨臨還莫名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我覺得我應該感謝這位元帥。”
“怎麽說?”裁判進家門換好鞋之後自然而然地接過了柯晨臨遞過來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這裏與我而言也算是一個烏托邦了。”柯晨臨進屋之後癱倒在了沙發上,他沖着裁判張開雙臂,“來,親愛的讓我抱一下。”
裁判有些無奈,柯晨臨的狀态總是在正經和脫線之間無縫銜接。不過他還是走上前配合着柯晨臨擁住了他。
結果抱着抱着就坐人腿上去了。
柯晨臨笑呵呵地擡頭看他,他倆這動作正好能讓柯晨臨将下巴墊在裁判胸膛上。
“我們回頭去調查一下這兒玩家有多少個是我們認識的,看看有沒有跟我們一起進來的新玩家。”柯晨臨并沒有說情話,又給拐回正經話題了。
“行。”裁判點頭,他的手也不自覺地放在了柯晨臨的肩膀上。
“話說你剛才在那個家裏的時候看到了我的幻想體。”柯晨臨笑了出來,“你盯着他看了好久。”
“因為很久沒見過了,而你沒法往回長。”說到這裏裁判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你現在也太瘦了些。”三年前柯晨臨雖然因為工作原因沒法太顧及身材問題,但好歹也是勻稱且有肌肉的。
而現在的柯晨臨有些瘦過頭了,他本身的顏值撐着他,讓他看上去不像個行走的骷髅,但說實在的,長得不錯的僵屍也沒比骷髅好多少。
“身體狀态這種東西沒法短時間養好。”柯晨臨說到這裏,又和裁判四目相對。
這次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了。
這種沉默的狀态維持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柯晨臨啧了一聲:“其實我想聊的不是這些。”
“我大概猜到了。”裁判點頭。
“但是這個環境,還有這個狀态的你,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柯晨臨說到這裏又重複那句,“你現在太像安定了。”
柯晨臨這種說法其實有些奇怪,畢竟嚴格來說裁判和安定就是一個人。
不過裁判能夠明白柯晨臨的意思,因為他也是這麽想的。
要怪就怪這環境,裁判已經好久沒有去過那個被他們稱之為家的地方了,而現在身處此地,他總有一種自己還在三年前,沒有離開的。
反而有一種膽怯的情緒萦繞心頭,久久不散。
柯晨臨的手順着他的後背緩緩往下滑,結果滑到最後,柯晨臨咳嗽了兩聲:“你覺得這個副本裏頭有電視可以看嗎?”
“第二個游戲裏頭電視就給了我們不少信息。”柯晨臨松開了裁判。
“不知道,可以看看。”裁判也從柯晨臨身上爬了下去,手搭在下巴上,有一種莫名的尴尬感。
他們家并排坐着,柯晨臨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還真就把電視打開了。
液晶電視上居然出現了雪花屏這種不符合邏輯的東西,而在閃爍了幾次之後,這個電視開始放起了宣傳片。
裏頭的主角是個樣貌平平卻很有親和力的圓臉女士,伴随着歡快的背景音樂,這位女士向觀衆們介紹這個完美世界。
“不需要金錢,不需要工作!這是屬于您的完美世界。”女士站在一片雪白的空間中,她打了個響指,周圍立即出現了裝修奢華,暖黃色調的房子,“您可以在這裏做任何事。”
她又拍了拍手,在她的腳邊出現了一只金毛犬,她的身後出現了白發蒼蒼帶着笑容的老人家,而站在這位女士身邊的是一個穿着駝色寬松毛衣的男人:“您可以和您的家人團聚,你們之間的相處會更加融洽。”
“我不需要這種融洽。”柯晨臨啧了一聲,他顯然不怎麽喜歡這類烏托邦一樣的東西,不過,“這像不像你們那個世界?”
“啊?”裁判察覺到柯晨臨在跟自己說話之後猛的挺直了背脊,很顯然他剛才的心思并不在這個上頭。
“我說這個廣告裏面說的世界像不像你剛才跟我說的那種,完美的,無憂無慮。”柯晨臨指了下電視,而後又在裁判的腦袋上輕敲了一下,“不注意聽,你在想些什麽?”
“沒什麽。”裁判顯然并不打算在柯晨臨面前剖析自己的內心,“是很像,元帥其實很了解我們想要什麽。”
“哦?”柯晨臨不怎麽贊同,畢竟他腦子裏的那位元帥永遠都是穿着少年軀殼的傻der,不像個多有城府的角色。
“純粹的完美世界是會讓人感到厭倦的,但這其中不包括飽受苦難之人。”裁判看向柯晨臨,“比如說你。”
“但我不喜歡這裏。”柯晨臨并不覺得自己被蠱惑到了。
“那是因為你過早的發現了端倪。”裁判有些無奈,“當然也有可能是你本身就打算親手毀了這一切,所以足夠冷靜,跟我們同一批進來的其他玩家可就不一定了。”
“哦,那他們真倒黴。”柯晨臨現在也找不出這些同批玩家,不過他知道之前那個敲門的肯定不是,畢竟玩家們都還沒怎麽接觸,哪兒會知道誰是誰呢?
電視裏那個廣告還在播放,而這種幸福到虛假的東西逐漸讓柯晨臨感覺到了無聊,而等這個又臭又長的廣告放完的時候,柯晨臨發現自己的手和裁判是牽着的,而且裁判一臉嚴肅,耳朵卻通紅。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柯晨臨看着兩人緊緊相握的手,陷入沉思。他這到底是習慣成自然了,還是因為這個副本有離譜的溫馨buff在撐着?
“要松開麽?”裁判問他。
“随你。”柯晨臨這回應可以說是相當的模棱兩可了。
他這兩次直接把選擇權交給了裁判,而裁判……他說不出話來了。
柯晨臨看着裁判的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緊張,自己反而放松了很多:“我們現在是合作關系,親愛的。我個人其實希望你能夠坦率一些。”
裁判的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深吸一口氣:“你看出來了。”
“需要給你一面鏡子麽?你臉紅得還挺明顯的。”柯晨臨提醒他。
裁判抿柯一下唇,而後破罐子破摔道:“我想要親你,你的嘴。”
不等柯晨臨回應,他便松開柯晨臨的手,轉而摁住柯晨臨的肩膀,把他壓在沙發上:“你現在……”
“親愛的你真火辣。”柯晨臨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麽有活力地裁判了,忍不住伸手摸上裁判的大腿,但他都沒往上摸,手就被裁判給拍下去了。
“你不要說話。”裁判皺眉,“你說話我容易緊張。”
柯晨臨摸着自己被裁判拍開的手背,稍微有些不爽。
然而他這動作也沒持續多久,很快就被裁判抓着手腕将手摁在了頭頂上。
“喂喂喂。”柯晨臨出聲提醒他,“親愛的你确定你只是想親個嘴巴?”裁判這姿勢像是準備做更進一步的交流。
“對!”裁判這一聲喊得中氣十足。
他死死地盯着柯晨臨,那神情不像是看伴侶,反而像是在看敵人。
嚴格來說他們上個世界更過分的事都做過了,現在只是接個吻而已,沒必要搞得那麽緊張。
是的,裁判現在是在緊張。
柯晨臨可太熟悉他這表情了,裁判還是安定的時候,倆人在一起時安定是這樣,倆人第一次睡覺的時候安定也是這樣。
還有小時候柯晨臨第一次稱呼安定為朋友的時候,安定忽然變成這樣,柯晨臨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對方打算揍人。
而裁判認真盯了他好久,最後親之前還預備了一下:“我準備親了。”
“你來吧。”柯晨臨的手動不了,只能沖着裁判眨眨眼睛。
裁判俯身,他的動作特別慢。其實他也有些搞不清,明明上個副本更親密的事都做了,這時候自己到底在緊張個什麽勁。
在嘴唇接觸到的一瞬間,裁判松開了柯晨臨的手,而柯晨臨也順勢抱住了裁判。
這一刻才真的有一種回到了過去的實感,回到了那個還什麽都沒發生的過去,盡管這只是短暫的幻覺。
一吻結束,裁判和柯晨臨同時松開了對方,都沒有繼續下去。他們不約而同地堅守着某種底線,不在這種情緒狀态暧昧的時候去發生關系。
在這個世界他們必須明确地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不能沉浸在這種烏托邦式的虛假快樂當中。
“這其實有些折磨人。”柯晨臨評價,“等我們出去了你得去把那個元帥打一頓。”
“我們那兒是不允許打架的。”裁判又說,“不過我會讓他生不如死。”說到這裏,他語氣都重了。
在意識到這個世界可能是元帥下的一個套時,裁判就已經想好回去之後該對元帥做些什麽了。
這個混蛋最好被綁在搖搖車上聽三百年的三字經。
柯晨臨拍了下裁判的後背,算是安慰:“我們有足足九個月的時間,不需要着急。”
他話剛落,外頭就響起了尖叫聲。
這時候看窗外應該已經是黑夜了,而外頭的尖叫并不是看到了怪物後單純的恐懼。而是帶着一股崩潰的味道,在尖叫過後是哀嚎哭泣。
柯晨臨和裁判兩人迅速跑到門口,在柯晨臨準備開門的時候,裁判阻止了他:“你別去。”
“怎麽?”柯晨臨疑惑的詢問。
“一般游戲副本裏頭的黑夜都是危險的,那聲尖叫到底是有人遇襲還是誘餌我們并不清楚。”
“那我一下子被啃掉了對親愛的你來說也不算是壞事。”柯晨臨覺得裁判這焦急的模樣特別有意思。
“不。”裁判皺眉,“我不希望你變成那個肉瘤的樣子,讓我出去。”
他們這樣倒是有點像大敵當前的苦命鴛鴦了,争着搶着要去先去送死的那種。
不過柯晨臨沒有再跟裁判掙,因為他知道裁判本體不在這兒,而他自己只有一條命,死了就沒了。
裁判打開房門,入目的依舊是原本他們樓層的走廊,而當裁判跨出門檻之後,眼前的景象轉變了,那是一個青年,那個青年在蹲在地上崩潰的哭泣,而一個巨大的肉瘤正在朝他蠕動過去,肉瘤蠕動的速度很慢,但奈何那個青年跑都不跑。
“這是他的誰?”柯晨臨也走了出來,他一手搭在裁判肩上,一邊看向那個崩潰的青年。
裁判也不清楚,不過這個問題也不需要裁判來解答了。
因為那個肉瘤邊蠕動着邊用男聲說:“我變成這樣你就不喜歡我了嗎?哥哥?”
這聲音怪纏綿的,估計不是有血緣關系的哥哥,而是情哥哥。
“喂!”柯晨臨拔高了聲音沖那個崩潰的玩家喊,“你把他當成原本的那個人去對待,叫他名字。”這算是直接引導了。
然而那位玩家不打算那麽做,他看向了柯晨臨,明白了柯晨臨也是玩家,但是:“祂是個怪物!祂把他吃掉了!!他死了!祂不是他!祂是個惡心的寄生蟲!”這位玩家的聲音特別大,能看得出,他整個人的情緒已經崩潰了。
他好的凄厲,腳卻一動不動。
柯晨臨其實能理解:“如果你不是裁判……”說到這裏,他忽然意識到了身邊人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安定,于是沒有繼續,笑笑也就過去了。
而裁判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自己不是裁判,而柯晨臨在這裏遇見了已經被吞噬的自己的話,他大概也會崩潰,就像這個玩家一樣。
柯晨臨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想要暫時的拉開那位玩家,起碼讓他稍微冷靜一些,腦子清醒了才能知道還是保命要緊。
可柯晨臨才沖着他走兩步,那個玩家就發現了,厲聲呵斥:“你別過來!”
柯晨臨頓住。
“你別過來!”那個玩家伸出手阻擋柯晨臨,他的眼淚流了下來,臉上并沒有太多表情,看起來更多的是麻木。
“随你。”柯晨臨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人就是純粹的不想活了,或者說準備忘記這一切。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這個玩家大概是有和愛人重逢的喜悅的,最後發現這一切都是假的,接受不了,想要逃避,是忘記也好,或者幹脆死亡,總之只要可以逃避現實,他不在乎那會是個什麽樣的方式。
柯晨臨就這麽看着那個肉瘤緩緩地靠近他,而後那些觸手包裹了這個玩家,而這個玩家的面容也逐漸由麻木轉為微笑。
那些帶着血的,更細微的觸手伸出來,它們湧入男人的耳朵,鼻孔,嘴巴,甚至從爬入眼皮,而男人開始咧開嘴笑,笑得特別标準,就像柯晨臨他們剛看過的那個廣告。
男人好像在念叨着什麽,似乎是個人的名字,他一邊說話,口水一邊往下淌,最後他抱住了那團肉瘤,而那團肉瘤也伸出了一根較粗的出手撫摸男人的面龐。
柯晨臨連連後退,退到裁判的身邊,拉起了裁判的手。
現在他們面前這一幕實在是太詭異了,而不久之前,如果柯晨臨沒有及時反應過來問題所在,他大概也會被這樣對待。
裁判握緊了柯晨臨的手,力氣特別大,估計也是在怕這個。
柯晨臨甚至能夠看到那個男人皮膚在起伏,很明顯是皮下有什麽東西正蛄蛹着,這個“擁抱”持續的時間并不長,最後那些觸手從男人身體裏抽離,肉瘤往後挪了幾步,而後轉化成了一個清秀的男性模樣,在那個男玩家倒下去的時候接住了他。
“剛發生什麽了?”男玩家終于恢複意識。
“你摔倒了。”那個男人說,“狀态不好嗎?”
“也許是見到你太高興了。”玩家樂呵呵地挽住了男人,在他扭頭的時候看到了柯晨臨和裁判。
這倆人長得特別顯眼,是一眼就能吸引目光的那類帥哥,而現在這倆人都看着自己:“請問有什麽事嗎?”他還沒忘記自己玩家的身份,這倆人行為舉止這麽詭異,有可能是什麽特殊npc。
“沒事。”柯晨臨不想跟這個被觸手操控記憶的玩家聊什麽天,他摟着裁判的腰進入房間。
在關上門的一瞬間,柯晨臨的表情嚴肅起來,目光落在裁判身上。
“怎麽了?”裁判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然而在看到柯晨臨那一副随時準備興師問罪的神情之後,裁判明白了:“我這個副本真沒對你的記憶做什麽!”
上個副本柯晨臨死去那麽多次的記憶都沒了,他最忌憚的就是有人對他的記憶動手腳,剛才柯晨臨看到了那個肉瘤有修改記憶的能力,他會懷疑裁判還挺正常的,畢竟裁判有前科:“親愛的,你必須保證你跟我說的是實話。”
“我保證。”裁判認真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副本有修改記憶的能力。”
“好的,我相信你。”柯晨臨說完,剛要往客廳走,但他想到了什麽又返回來,伸手指向裁判:“親愛的,如果我知道我的皮膚底下曾經埋過那種惡心的觸手,我們的婚姻可能就要出現危機了。”
“你不信任我。”裁判皺眉,“我保證了也沒有用,因為你對我始終抱有防備,我們現在應該是合作關系。”
“是合作關系,但你有前科。”柯晨臨認真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你說得對,但我還是覺得既然合作了那你就應該給予我一定的信任。”裁判也有些不爽了,“起碼在這個時候我是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并不恨你。”
“可是我們的立場是天然對立的。”柯晨臨提醒他。
“天然對立?!是啊,如果不是我之前想太多,想讓你好好活着,我們相遇的第一個副本你人就應該沒了!”裁判拔高了聲音。
柯晨臨也不甘示弱,大聲說:“應該沒了?哈?需要我提醒你嗎?我進入那個地下室的時候你對我說再見!如果不是我沒有産生恐懼這種感情,我就死在裏面了!說到底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還有,別叫我人,不是熄滅程序麽!”
“我一直都叫的柯晨臨!是你一直在叫我裁判!”裁判感覺自己和柯晨臨有些說不通。
“我明明叫的是親愛的!”柯晨臨拍了一下鞋櫃,“你還在乎這個?裁判大人?”
“我沒名字的嗎?!”裁判反問,對于柯晨臨最後那句陰陽怪氣,裁判感覺自己肺都氣炸了,“你以前從來沒叫過我親愛的!”
“你放屁!明明有!”
“那是在我們睡覺的時候你才叫!”
“我後面叫你親愛的時沒睡你?”
“睡了!”裁判說到這裏,忽然沉默了下來,他眨巴兩下眼睛,而後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太陽穴,“我們怎麽聊到這裏來的?”
最先挑起話題的柯晨臨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裁判找回了最初的話題:“我真的沒有消除你的記憶。”
“哦,我相信你。”柯晨臨點頭,看上去特別真誠,“親愛的你在我面前不會撒謊。”
裁判:“……那你剛才?”
“哦,就是氣氛太沉重了,我希望親愛的你活潑一點。”柯晨臨的手指掃過裁判的下巴,樂呵呵的笑了一下,“哦,不對,我應該叫你安定。”
空氣似乎凝固了。
直到裁判猛的一下錘到鞋櫃上,咬牙切齒道:“柯!晨!臨!”
“你看,現在你多鮮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