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心牆 (1)
現在的柯晨臨還有什麽下不去手的嗎?
“需要殺死他們?”裁判明白了, “你親自動手?所以你那天掐脖子的意思是?”
“我想試試呗,但是沒有成功,也許我還得找個理由, 足夠貼合他們身份的那種, 那樣能夠讓他們以自己本身的角色死去。”柯晨臨找了個長椅坐下了。
以他們原本的角色死去, 也就是說,柯晨臨需要合理的殺死自己的家人?
這的确是過于挑戰人的底線了。
“哦對了, 親愛的你對懷孕了解多少?”柯晨臨的話題忽然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懷孕?”裁判一愣,而後搖了搖頭,“大部分的資料我都有下載過, 不過我不清楚你說的是哪種了解。”
如果是懷孕的心情的話, 那裁判還真不理解。畢竟他從小到大身邊最親近的女性只有這個身份的奶奶,而由于年齡的關系,奶奶是絕對不可能再經歷懷孕的。
“我其實也不太了解這個, 不過我媽随口跟我提過,從懷上我到出生好像沒有十個月,也就九個月出頭這樣。”柯晨臨這些記憶都是從犄角旮旯的扒拉出來的,如果不是他現在超脫了人類的範疇, 只怕早就将這一切給遺忘了,“你覺得這個完美世界, 有沒有可能一個巨大的‘子宮’呢?”
“你猜測的依據是什麽?”裁判問他。
“如果Boss如我所想是我們的親人的話, 這個完美世界就不應該任由我們為所欲為。”柯晨臨一手拖着自己的下巴, 一邊笑道, “親愛的你也知道,他們很少對我滿意, 當然,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感情總是伴随着無可避免的拉鋸。”
柯晨臨伸手戳在裁判的小腹上:“這裏很安全,因為和母體緊密相連,同時在這裏的孩子沒有自己的思維,不會做出過激的事情,還有,如果不考慮感情因素的話,母體是想要殺死胎兒這個入侵者的。”
“所以這個完美世界的危險性,就是我們一旦暴露自己并不屬于這個世界,就會被‘防禦機制’給影響,殺死。那個被洗腦成傻子的玩家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他一邊說,手一邊在裁判的小腹上打轉,指間隔着布料輕輕的剮蹭着裁判的皮膚,裁判沒有躲開,但渾身的肌肉卻是一瞬間緊縮了。
“我說我在等,我們倆在一起的事在這個副本裏已經不算是秘密了,我想看看這個副本想不想分開我們。”柯晨臨的臉朝着裁判湊近,兩人鼻尖相抵,“不過等到現在他們也沒有什麽反應,這讓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柯晨臨挪開手,嘆了一口氣之後躺在了椅子上:“有沒有可能是我們之間的相處過于親密了,沒有讓他們察覺到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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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們以前就是這樣的。”裁判皺眉,“這樣不好嗎?”
“我是指在他們能看到的地方,我們甚至沒有再室外接吻過。”柯晨臨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而後不等裁判開口,自己就否決掉了這個行為,“不,這個還是算了。”
他沒有當衆摟摟抱抱卿卿我我的習慣。他還是不習慣将自己和伴侶的親密像是表演一樣地在公衆面前展示,他不需要依靠這種曝光去證明所謂的愛,而且那樣做會讓柯晨臨覺得自己像個沒有自制力的動物。
裁判松了一口氣,很顯然他也是這樣想的:“親密可以用另一種形式來表達。”
“比如?”柯晨臨詢問。
“我還得想想。”裁判搖搖頭,他也還沒搞懂。
柯晨臨看向裁判的側臉,盯得久了之後,他腦子裏忽然浮現出一個畫面——熊熊烈火中,自己面前這張棱角分明的面龐被大火所吞噬,柯晨臨緩緩挺直了後背:“比如生離死別?”
裁判愣住,不過他很快地就明白了柯晨臨的意思:“這個完美世界大概不會發生那種意外。”在這個世界潛水都不會被嗆到,人是可以在水下呼吸的。從高空跳下,人會被風托起,而後緩慢的降落在地面。
所以這兒的火大概率也燒不死人,沒有了危險的條件,生離死別就顯得沒那麽現實。
“親愛的,你覺得33歲的男人有可能得阿茲海默症嗎?”柯晨臨又問,“我可以推着輪椅帶着你回憶我們的過去,而你只需要裝個樣子。”
“沒聽說過有誰33歲老年癡呆的。”裁判有些無奈,他見柯晨臨又想張口,順便提醒,“我想腦子出問題這個也不太合理,因為大腦出了問題的人不可能挺到這一關來。”
好吧,他說的是有一定道理的。
柯晨臨終于放棄了讓裁判扮演傻子這一方式。
“如果他們真想阻止我們在一起,那無論我們幸福與否,他們都會動手的。”裁判說,“不需要我們自己再去刻意的引導,如果人為幹預太多,最後的結果反而不可信。”
如果自己真的去扮演一個智力受損的人,那對方的幹預很有可能就是出于“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一個智力障礙人士身上浪費人生。”這樣的理由。
“我知道。”柯晨臨緩緩嘆了一口氣。
而裁判被柯晨臨這句我知道搞得一愣:“等等,你就是想看我扮演一個傻子對吧?”
“是啊。”柯晨臨也沒有掩飾自己目的的意思,“我想讓你多依靠我一點嘛。”
放屁!明明是想多看點笑話!裁判心裏吐槽,更加确定了現在的柯晨臨已經徹徹底底的變了,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他耍得團團轉。
如果剛才自己依柯晨臨所說的,去扮演一個腦子出現問題的角色,之後只怕又會被柯晨臨玩很久,短則一星期,多則一個月:“你給我正經點。”
“我很正經,所以我這不什麽都沒做麽?”柯晨香臨聳肩,他在等着自己的家裏人主動過來找他聊聊。
他沉得住氣,一天到晚帶着裁判到處瞎逛,反正他足足有九個月的時間,就算浪費前頭八個月他也無所謂,他和裁判在一起就當放假了,但他相信,自己這行為還是膈應到了自己家人的。
他了解他們,他們愛自己,這毋庸置疑,然而他們忍受不了自己某一些出格的行為,尤其是自己的母親。
“走吧,咱們去坐摩天輪。”柯晨臨拽着裁判起身,“你知道戀人一般會選擇在摩天輪到達最高點時表白嗎?”
“我知道。”裁判有些無奈,“而且摩天輪上表白這個游戲我們已經玩了四十二回了。”
“四十二回?有這麽多嗎?”柯晨臨愣住。
“有的,前天咱們就一連坐了五輪,五輪都告白了。”裁判和柯晨臨十指相扣。
“可你玩得很開心。”柯晨臨說。
是的,盡管裁判一副“又來了”的模樣,但他每回都認真對待,哪怕是摩天輪上看得到風景千篇一律,也無法阻擋他倆的熱情。
有可能因為這場摩天輪之旅他們只能在有限的時間裏頭盡量多的去玩一玩,最後這一切還是會結束的。
柯晨臨想得不錯,他天天樂樂呵呵和裁判東逛逛西逛逛,玩鬧的同時排查其他的可能性,他自己開心了,但其他人顯然是憋不住的。
柯晨臨抱着裁判從山頂往下跳,他們緩緩降落在地的時候,柯晨臨看到了自己的母親。
她站在終點等着他們,表情不太好看。
“媽。”柯晨臨笑着朝自己母親打招呼,摟着裁判的那只手卻不自覺變得更緊。
他大概知道應該怎麽去解決這個副本的問題,但也不願意那樣做。
“晨臨,我可以跟你聊聊麽?”柯晨臨母親的雙手在身前緊握着,這昭示了她的緊張。
“當然可以。”柯晨臨扯出一個笑容,“你想聊什麽?”
柯晨臨的媽媽看了眼裁判,然而不等她開口,柯晨臨就打斷了她:“一起吧,我和安定在一起這麽久了,沒什麽他不能聽的。”
“阿姨。”安定沖着柯晨臨的母親點了下頭。
“別叫阿姨,你可以叫媽。”柯晨臨這話一出來,弄得兩個人都開始不自在。
“那個……”柯晨臨母親不知該怎麽開口。
而早就做好打算的柯晨臨咳嗽兩聲,決定先發制人:“正好,我也想跟你聊聊,楊女士。”
柯晨臨的母親姓楊,叫楊光。他的外公外婆大概是懶得認真想個什麽好名字,直接取了個諧音。
柯晨臨很喜歡自己母親的本名,只不過他母親本身的經歷和陽光兩個字沾不上什麽邊就是了。
“去我家吧。”柯晨臨一手搭上了自己母親的肩膀。
柯晨臨媽媽的身體随着他這一搭而有些僵,柯晨臨本人也是各種的不自在。
他們之間的關系其實沒有那麽親密,從柯晨臨能夠走路之後,他們之間似乎就再也沒有了擁抱這種表達關愛的行為。
女人不會表達,而柯晨臨過早的懂事讓他也不會去索取。
裁判是安靜的,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故事只需要自己去打個配合,主要的矛盾點還是落在柯晨臨和他的母親身上。
裁判回握了一下柯晨臨的手,他說:“你從沒有在家庭裏明确的感知過愛這種東西。”
柯晨臨微微睜大雙眼,裁判說話的聲音并不小,是能夠讓柯晨臨的母親聽得清的。
柯晨臨只是覺得裁判這說法有些耳熟。
而裁判也沒有隐瞞他的意思:“你的第一個世界我沒有參與,不過我後來以你伴侶的身份走了個後門,在火種系統那兒調出了你第一個副本的經歷。”
柯晨臨其實和第一個副本的孟娟在某些部分裏還挺像的,只不過柯晨臨很早就放棄在自己的家庭裏索取任何情緒價值了。
他從自己家庭成員的種種行為中分析出來他們是愛自己的,也是在乎自己的,但柯晨臨同樣知道自己家人的人際關系以及感情處理相當的糟糕,所以他不打算學習他們。
這一切乍一看沒什麽毛病,但這其中最大的問題恰恰是柯晨臨在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不應該這麽冷靜,他應該會哭也會鬧,而不是在懵懂中明白了這個家庭的愛沒法給自己任何正面的養分,而将感情轉移到其他的事物上。
比如說他那個容易沖動的名叫安定的朋友,很可惜他的朋友也很糟糕,就算柯晨臨将自己原生家庭對自己的影響降到了最低,最後還是成了這副模樣。
柯晨臨笑了一下,沒有接茬。
他領着自己的母親回到住所,沒有立刻展開争執,而是先給自己的母親到了一杯熱茶,他們得慢慢來。
“我知道你想要聊什麽。”柯晨臨坐在自己母親的對面,“不過在你提問之前,我也很好奇,為什麽在你的幻想裏面會有他。”
楊光聽了這話,微微低下頭,她知道柯晨臨口中的那個“他”是誰,她也知道自己的孩子厭惡自己的丈夫:“他好歹也是你爸爸。”
又是這個答案。
柯晨臨其實不太能理解自己母親的邏輯:“事實上他從來沒為這個家庭做出過任何有益的事,你一個人超負荷工作扛起整個家庭不累嗎?”
他和楊光的聊天模式不像是母子,柯晨臨更像是那個溫和的長輩。
“事實上,就我所知,從我出生以來我爸就沒做過什麽人事。”柯晨臨雙手交疊,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他酗酒,賭博,在外頭花天酒地,回家還要鬧。我不清楚你為什麽要替他收拾爛攤子,畢竟你們并沒有什麽血緣上的關系。”
“他是你爸,你怎麽能這麽說他?”楊光眉頭皺了起來,然而她的重點卻放在了柯晨臨作為兒子對自己丈夫的不尊敬上。
“你們覺得是我害死了他。”柯晨臨沒有理會她的職責,“但他死了你不覺得松了一口氣嗎?”
“你說什麽呢?!”楊光拔高了聲音,在她聽來,柯晨臨的意思是在指責她作為妻子在慶幸丈夫的死亡,這對她來說算是侮辱,“他好歹是你爸!要是沒他能有你嗎?”
“是啊,我也搞不懂,為什麽還硬要有個我呢?”柯晨臨笑道,“我倒是非自願地欠了你們一份人情了。”
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柯晨臨壓根沒打算說服自己親媽,這日積月累的思維烙印哪是講幾句道理就能解除的?
“你不覺得我爸天天喝酒晃悠,在家打老婆打小孩打父母的,挺丢人麽?”柯晨臨問。
楊光似乎氣得急了,她啪地一下放下了茶杯,伸手指向柯晨臨:“你爸再丢人也沒你丢人!和男人攪和在一起,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在家門外都跟安定手牽手!”
然而在注意到柯晨臨的神情之後,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柯晨臨很優秀,但從來都不聽話。
楊光作為母親,對自己這個兒子卻是帶着畏懼的,不然也不會在知道柯晨臨和安定在一起之後默不作聲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就不能換個人嗎?”楊光垂下眼簾。
“對啊,就不能換個人嗎?”柯晨臨反問自己的母親,“你和他在一起連感情都沒有,就為了所謂的責任?”
楊光猛地站起身,而柯晨臨還在繼續:“現在大家都死了,媽,真沒必要再堅持自己那些個想法。”他想在後面加一句你現在一天換二十幾個伴侶都沒人能譴責你,不過礙于自己母親那死板的三觀,柯晨臨還是選擇了閉嘴。
最後大家不歡而散,柯晨臨的母親一聲不吭地離開了,而柯晨臨則是老老實實的收拾着茶幾上被弄撒的茶水。
“你沒事吧?”裁判詢問的聲音很輕,帶着那麽一絲絲小心翼翼的味道。
柯晨臨擡頭看了他一眼,随後笑了一聲:“親愛的我看起來有那麽脆弱嗎?我又不是小孩了。”
裁判聽了這話表情并沒有好看多少。
他确實有容易想太多的毛病,尤其是當某件事和柯晨臨聯系起來之後。
裁判總覺得柯晨臨是脆弱的那個,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盡管現在這種想法已經被柯晨臨習慣性地裝柔弱治療得差不多了。
但現在情況特殊,柯晨臨面對的是他的家人。
就在裁判想要繼續說什麽的時候,他的眼睛被光晃了一下,是陽光透過那個茶杯折射到了裁判的眼睛那兒。
“好了,別想太多。”柯晨臨過來伸手撫摸裁判的臉頰,輕聲安慰,“她之後會明白的。”
“明白什麽?”裁判微微皺眉,柯晨臨這忽如其來的溫柔更讓裁判堅定了自己的看到。
柯晨臨肯定被打擊到了,現在他這種挑逗恰恰說明他在隐藏一些什麽。
而且什麽叫“她之後會明白的?”不說現在,就說自己作為安定還沒有死亡的時候,柯晨臨對于兩人的感情是否會獲得家裏人的祝福是絲毫不在意的。
現在柯晨臨這樣說,裁判只能将其定義為一種玩笑,不過:“你要覺得難受可以先休息一陣,反正時間多得是,咱們不需要着急。”
“一起休息吧,安定。”柯晨臨伸手就要去牽裁判的手,然而卻被裁判躲開了。
“你叫我什麽?”裁判詢問。
“安定啊。”柯晨臨笑得溫和,“有什麽問……唔。”
一柄水果刀插在了柯晨臨的脖頸上,柯晨臨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裁判抽出水果刀,眼看着柯晨臨血流不止,漸漸倒下去。
而後他面前的場景在眨眼的一瞬間完成了轉換,依舊是在客廳,柯晨臨卻站在了茶幾的另一頭拿着玻璃杯笑看他:“出來了?”
“幻覺?”裁判回想起剛才自己被晃到眼睛那一下,表情有些難看。
“應該是,我剛才一起身就看見你滿臉的擔憂。”柯晨臨說到這裏嘶了一聲,“太假了,尤其你還在那兒問我是不是你的存在惹得我媽不高興。”他實在受不了,就拿刀把那玩意兒給捅死了。
醒來之後他發現裁判在自言自語,最後問出一句“你叫我什麽?”之後,裁判的眼神也清明了。
“那玩意兒在夢裏叫你安定?”柯晨臨詢問,然而還沒等他調侃,裁判就拿起水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近了他的脖頸。
單就體能來說,柯晨臨和裁判壓根就不是一個等級的。
“喂喂喂,冷靜。”柯晨臨高舉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親愛的你已經從幻覺裏面出來了。”
“不。”裁判表情并沒有放松,他在懷疑現在自己所處的是更深一層的幻覺,“你怎麽證明你不是假的?”
柯晨臨眨巴兩下眼睛,而後迅速皺起眉頭擺出一張幽怨的臉:“這個你讓我怎麽證明,要殺你就殺吧,親愛的,不必在意我。你只是認不出真正的愛人而已,這并不算丢人。”
裁判:“……”
“難過的只有我,畢竟我一睜眼就知道親愛的你是真人了。”柯晨臨伸手捂住心髒。
“別碰我胸口。”裁判收起水果刀。
“我只是摸一下親愛的你良心會不會痛。”柯晨臨并沒有松手,“畢竟你拿刀架在自己伴侶的脖頸上,一副随時準備殺了我的模樣。”
裁判确定柯現在這個柯晨臨的真實性,松了一口氣。
而柯晨臨已經整個人粘過來了,依舊在那兒絮絮叨叨地說着,接着裁判用刀對準他脖頸這個話題四處發散,肆意發揮。
“剛才那個幻覺是阿姨弄出來的?”裁判詢問。
“不然呢?”柯晨臨反問,“我其實是想在幻境裏面多待一會兒,看看那個幻境的最終目的是什麽。但我實在受不了裏頭那個哭哭啼啼的柔弱安定了。”
“哭哭啼啼?”裁判挑眉。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你在我媽心裏頭會是這麽個形象。”柯晨臨無奈聳肩,“不過你小時候哭的确實挺頻繁的。”
安定小時候常哭,多數是被柯晨臨的父親給氣哭的。每次柯晨臨的父親鬧事,年幼都柯晨臨時受傷時,安定總是最生氣的那個。
他極其痛恨柯晨臨的父親,也不喜歡柯晨臨那一家人。安定總想着等自己長大之後要給柯晨臨他爹套麻袋,揍一頓狠的。
越這麽想安定越覺得現在還是小孩身體的自己不争氣,然後就給自己氣哭了。
裁判在柯晨臨開口之後顯然也想起這一茬,他還沒說話,柯晨臨就提醒他:“親愛的你心跳加速了,是在害羞嗎?”
裁判将他推開,咳嗽一聲之後強行扭轉話題:“你之後準備怎麽做?”
“鬧事。”柯晨臨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帶着一陣莫名的疲憊感,“既然我媽就這麽直接下手了,發現端倪的我當然得鬧事。這樣才能合理地擴大矛盾。”
裁判默不作聲地看向柯晨臨,而柯晨臨提醒他:“親愛的,我們要做得并不是在這時候再給他們灌什麽雞湯,我們要做的是合理的殺死他們,我們的所有親人。”
“他們已經死了,我們只是送他們去他們該去的地方。”這句話是柯晨臨講給他自己聽的,他必須說服自己,他伸手在口袋裏摸了摸,而他原本空空如也的衣服口袋非常體貼地憑空出現了一包香煙。
柯晨臨掏出煙,在裁判詫異的目光中熟稔地叼上,打火,吸了一口之後才注意到一旁的裁判:“抱歉親愛的。”這次不是調笑,他是意識到安定一向是不喜歡煙味的。
柯晨臨從嘴裏拿出香煙,香煙弄熄。然而裁判搖了下頭:“不,無所謂,這兒你再怎麽造作也不會得肺癌。”
他的話讓柯晨臨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而後他又毫不猶豫地将煙塞了回去:“那謝謝你的理解了,親愛的。”
花落之後,倆人之間的氛圍又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等柯晨臨煙都抽了一半了,裁判才忍不住問:“你到底打算怎麽做?”
“我也在想怎麽樣才算合理。”柯晨臨無奈地笑了下,“畢竟親愛的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沖動的人。”
他現在的大腦其實很混亂。
就剛才抽煙的那一會兒工夫,他的情緒已經經歷了從理性分析到憤怒的轉變,憤怒完之後又需在逃小香豬要盡量的壓抑自己那點感性的想法。
他不想這麽做。
第一次的,柯晨臨腦子裏出現了一個問題。
憑什麽?
憑什麽是自己呢?他還不夠倒黴嗎?
見了鬼的無論是作為人類誕生,還是作為熄滅程序覺醒,柯晨臨從來沒法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他永遠都在随波逐流。就像他決定不了自己的出生,阻止不了自己愛人的離去。
他已經夠倒黴了,然而命運總會告訴他,不,還能更倒黴。
見了鬼的游戲把他那早該入土為安的家人擺在他面前,他現在要殺死他們。
他現在感覺有人往自己手裏頭塞了一把刀,命令他必須解決掉的至親之人。
是,他們之間的相處的确是有問題的,永遠無法互相諒解
但那不代表柯晨臨憎恨他們,更不代表柯晨臨能夠做到殺死他們,盡管他們實際上已經成為了怪物?
他們是由柯晨臨的至親轉化為的肉瘤,可只要不肉瘤化,在他們自己的意識裏,他們就是原來的那個人。他們和本尊也沒有什麽實質的區別。
他們需要作為本尊死去,這種二次死亡更加殘忍,也更加惡趣味。
這場玩笑還沒開夠?
“柯晨的?”裁判又喊了一聲,“你确定你現在還正常?”
“我好得很。”柯晨臨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吧。”
“去幹嘛?”裁判疑惑,“你已經想到合理的找麻煩理由了?”
“是的,這可能得麻煩親愛的你。”柯晨臨看向裁判,“你盡量地往安定的人設靠一靠。”
裁判明白了,如果是年輕的安定,在柯晨臨受了這種委屈之後總是會試圖幫柯晨臨找回場子。
柯晨臨的意思是讓自己先去,最好是和柯晨臨家裏人鬧起來,鬧得越兇越好,而後柯晨臨再過去,堅定地站在安定這一邊,進一步的将矛盾擴大化。
“沒問題。”裁判點頭起身,“我現在就可以過去。”
“真的沒問題嗎?”柯晨臨問他,“奶奶可還不知道咱們之間的關系。”
裁判動作停頓住了。
在奶奶死的時候他們年紀都還小,而這個月柯晨臨他們都在盡量地避免和奶奶之間的接觸。
不過奶奶本身也算是他們的親屬,大概是元帥用來綁架裁判的一種方法,極有可能也是副本的Boss之一。
“我知道。”裁判點了下頭,“這一切總要結束的。”
他說完就推門出去了。
而柯晨臨一手撐着腦袋,目光落在家裏的大門上。
他不相信裁判真的無所謂,畢竟單就針對自己這一點上,裁判的表現那可以說是相當的優柔寡斷。
想到這裏,柯晨臨沒忍住笑了一聲。
笑完之後,柯晨臨拿起茶幾上的刀,猛地向電視的方向投擲而去,在完美世界的buff之下,電視沒有壞,而刀則是被彈回了茶幾上,規規矩矩地放着。
另一頭,裁判直接踹開了楊光他們家大門,而後他又看到了因幻想而凝聚成的柯晨臨的父親。
一股無名火自心中燃燒而起,裁判一把拽住了對方,再次揮拳砸過去。
他從來就和柯晨臨不同,他不喜歡柯晨臨的家人,一個都不喜歡。
柯晨臨和他們是有感情的,裁判知道,那是因為他們朝夕相處,他們養了柯晨臨。
但裁判忘不掉那天,那個混蛋男人死的男豐毒佳時候,那群見了鬼的鄰居,柯晨臨的母親和柯晨臨自己的奶奶,他們都在指責他。
指責他不該關門,如果不關門他的父親就不會死。他們似乎都選擇性地遺忘了,柯晨臨緊緊關上門的時候,他的母親和奶奶正在哭泣,正在抱怨自己的命苦。總是在抱怨,從沒想過逃離。
如果不是柯晨臨關上了那扇門,那個神經病進來了,他們又得多一身傷。
他媽的他們有苦衷,憑什麽讓柯晨臨這個小孩來體諒他們?
伴随着一聲尖叫,裁判手裏抓着的那個男人又消失了,裁判擡起頭,正好看到楊光出來。
“阿姨。”裁判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我們聊一聊吧。”
……
最後是安定的奶奶拍響了柯晨臨的家門,柯晨臨出去的時候,看到安定的奶奶滿臉的糾結,顯然有很多想說的,不過她還是沒忘記最主要的事:“小柯你快去看看!安定把你媽家的房子燒了。”
“……啊?”柯晨臨都愣住了。
把房子燒了是個什麽情況?
他讓裁判先去,他知道裁判有分寸,頂多就是吵起來。裁判是不可能打架的,畢竟自己家裏的那群人年紀都大了,裁判最多能揍那個被幻想出來的自己的爹。
而等柯晨臨跟着安定的奶奶跑過去的時候,入目的就是熊熊大火,和大火之外對峙的安定還有自己家裏人。
“你們的家早就毀了,你們自己毀的。”裁判一字一頓道,“丢人的只有你們自己,日子沒過好怪自己去,別有事沒事扯晨臨。”
安定的爺爺站在一邊,拽着安定的奶奶在一旁,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他們似乎是準備勸架的,一會兒對楊光說:“這事兒是我們先做得不對。”
一會兒又對裁判說:“安定你消消氣,火氣這麽大做什麽?”
然而裁判不吃這一套,他沒什麽尊老愛幼的道德情操:“阿姨過來肯定也有爺爺奶奶在裏頭添油加醋的一份,我是明白的。”
“沒必要表面裝得像個好人。”裁判冷笑。他就這麽油鹽不進,弄得大家都難看。最後柯晨臨爺爺和奶奶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看樣子裁判對柯晨臨的家人積怨已深,這樣子壓根就不像是演出來的。
柯晨臨趕忙上前,二話不說将裁判護在身後。
這是原先就商量好的,現在柯晨臨擋的格外真情實感,因為他看得出來裁判語氣兇我卻沒有動手的意思。
自己家裏人可就不一定了。
他們要是上來想要揍裁判,裁判礙于雙方之間的力量差距不動手,那可就是吃了大虧了。
柯晨臨皺着眉頭質問他們:“你們想要對他做什麽?”
“我們想對他做什麽?”楊光被自己兒子這一問給整震驚了,她指向依舊在燃燒着熊熊大火的房子,“是我們想做什麽,還是他想做什麽!”
“這裏的房子不會真被燒壞。”柯晨臨沒有看那房子,“但你要是動手打人的話,安定可是會疼的。”
“你知道他對我們說了什麽嗎?”這次說話的是之前一直和和善善的爺爺。
“我知道。”柯晨臨深吸了一口氣,“他說的不是實話嗎?”
在自己爺爺震驚的目光中,柯晨臨繼續道:“你們自己日子都沒過清楚就來幹擾我了?”
“我幾時幹擾你了!”柯晨臨的爺爺拔高了聲音。
“我媽那個性格,要是背後沒人給她撐腰,她不可能來找我說這些。”柯晨臨把想要出來的裁判又往自己身後拽了拽。
“別鬧了,我爸長成那樣,爺爺你和我奶也脫不了幹系。”柯晨臨家庭最大的矛盾大概就是他的父親那個廢物。
柯晨臨的爺爺奶奶不能被稱之為壞人,但确實對自己唯一的這個兒子極盡寵溺,教育方式相當不健康。
奶奶懦弱,爺爺倒是在自己父親極其不聽話的時候揍過他幾回,不過那人本身就從根上爛透了,輕輕拍幾下哪兒能把一團爛泥拍成好苗子呢?
在自己母親嫁過來之後,被打,被吸血,他們不曾做聲。他們會說自己母親是個苦命的人,嫁了這麽個貨色,卻絕口不提還有離婚這麽個選擇。
柯晨臨的爺爺某種意義上确實稱得上是好人,畢竟家族裏頭許多的小輩都是他出錢供出去讀書的,這只是對外。對內他卻依舊是自私的那個,當然,他自己并不這麽想。
柯晨臨無法将自己家這群人往好個壞兩種選項裏頭硬塞,所以他才會覺得無奈,所以他在未成年的時候就試圖遠離這一切。
他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啪的一聲。
那是一巴掌扇在柯晨臨臉上的聲音,打巴掌的人是柯晨臨的母親。
她應該是可憐的那個,她是被欺負被壓榨的那個,可某些見了鬼的扭曲的不正常的思想卻在她心裏頭深深紮根下去,她痛苦,卻以自己從未抛棄自己那混賬一樣的老公,沒有選擇離婚為榮。
她認為那是一種對她堅強的誇贊,就像古時候的女人會為了毫無意義的貞節牌坊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一樣。
柯晨臨的臉被打的偏向了一邊。
這一巴掌其實并不痛,他的母親并沒有用多大的力氣。
“你做什麽!”裁判想要扒開柯晨臨,結果卻再次被摁了回去。
“媽。”柯晨臨重新看向自己的母親,“楊女士,我知道我現在說這個話挺遲的,但就算是死後,就算擺脫了那一切,你也不打算把自己當成一個徹頭徹尾完完整整的人去看待麽?”
他這句話估計又觸犯到了晚輩和長輩說話的“禁忌”。
因為柯晨臨能看到,自己的母親和爺爺奶奶看起來更憤怒了。
“就這樣吧。”柯晨臨領着裁判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