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裝着粥的杯子上還有着沈稚熟悉的商标, 他在這家店裏吃了二十年的早餐。

但是他只愛吃鹹粥,而現在面前的這一杯,很不幸地是甜粥。

沈稚拿在手上,喝了一口, 然後滿臉痛苦的咽了下去。

這濃厚的甜度, 對沈稚這個鹹口粥的愛好者來說, 實在無法接受。

沈稚帶着喬安去了原本的家, 打開鎖後迎着一室的光走了進去。

“哇,這個房子采光真好,亮堂。”喬安用他樸實無華的話語表示誇獎。

“這可是我和爸爸一點一點改造過來的。”沈稚徑直來到自己的房間, 翻開櫃子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其實他要拿的東西并不多,更多的是一些充滿紀念意義的小玩意。

包括且不限于幼兒園歌唱比賽獎杯、小學作文比賽一等獎等等。

沈稚找了個盒子将這些東西裝好,最後被喬安一把抱起。

“找好了?”

“嗯, 都差不多了。”沈稚最後一次環視這個房子, “以後可能就不能回來了。”

科布倫星球離曼蘇拉實在是太遠,沈稚如果一心撲在演戲上面,以後也不見得能有比較長的假期。

喬安拍拍他表示安慰。

沈稚收起自己留戀的情緒, 推開門準備離開。

但門外卻站着傅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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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放在門把上的手猛地一蜷縮,有些詫異:“你怎麽來了。”

“機器人說你沒吃早餐。”傅沉說着, 從沈稚身邊擦肩而過來到屋內,冷靜地打量着房子陳設。

沈稚這才想起, 傅沉應該也是對這個房子好奇的。

他看了眼四周空蕩的走廊,重新将自家門關上, 怕隔壁鄰居發現傅沉的身份。

可能是沈稚離開不久的原因, 房子并沒有落下多少灰塵, 陽光在屋子裏留下漂亮的光束, 原木色的家具讓屋子多了些溫暖的意味。

沈稚看着傅沉落坐在沙發上, 又偏過頭去看窗戶外面的風景。

這個房子的景觀并不好,坐山擁水一個沒占上,唯一一個能看到的景就是一個古老的擺鐘。

那是市中心的棕黑色大擺鐘,每次擺動的時候,都會給科布倫二區帶來冗長低鳴的鐘聲。

沈稚來到傅沉身後,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給他解釋這個擺鐘的來歷。

“嗯。”傅沉低聲應道。

本以為傅沉不會有回應的沈稚有些愕然。

接下來,沈稚又陪着傅沉将房子所有角落都逛了個遍。

房子不大,一整圈看下來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這個時間都磨不了一杯咖啡。

沈稚和喬安站在客廳,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哈欠,然後眯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房間裏的傅沉。

在傅沉面前,喬安屁都不敢放。看到沈稚打哈欠,也只是替他打開窗,讓風往臉上吹吹清醒一下。

但喬安忘了今天要下雨,剛剛還晴天萬裏的天氣,此時已經狂風暴雨。

窗戶被打開,離窗戶最近的沈稚被刀子一樣的風夾雜着雨水,劈頭蓋臉地砸了一臉。

沈稚:……

喬安:……

喬安慌張地給沈稚擦臉上的水:“對對對、對不起!”

沈稚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喬安的動作,自己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窗戶已經被重新關上了,沈稚低頭琢磨怎麽擦雨水的時候,一道黑色陰影出現在身前。

是傅沉。

沈稚已經有些熟悉傅沉的味道了,在傅沉出現在他身邊的第一時間,沈稚就能認出這個味道。

沈稚擡起頭,眨着沾着雨水還濕漉漉的睫毛,看着傅沉從口袋拿出一張手帕。

黑色的手帕被傅沉捏在手中,傅沉舉起手擦拭着沈稚臉上的水珠。

“你還沒有叫我哥哥。”傅沉薄唇抿着,替沈稚擦完水,還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帽衫。

“我沒叫嗎?”沈稚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在傅沉面前說過的話,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每次都下意識地避開了那個稱呼。

頂着傅沉盛載光影般的金色眼眸,沈稚縮着脖子伏着肩膀悶不吭聲,心虛的都不敢擡眼。

傅沉:“擡頭。”

沈稚頭低的更厲害了,淺金色的卷發散落在脖頸兩邊,卷曲的弧度還在滴着水。

傅沉托着沈稚的下巴強制他擡起頭,對上他那雙滿含着無辜的眼睛,心中忽地一梗,一向冷靜的他也難得嘆息。

“算了,等你什麽時候想喊。”傅沉的大拇指改變位置,抹掉之前手帕漏擦的雨水。

明明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動作輕柔,就好像沈稚是個剛出生的皮膚嬌嫩的嬰兒。

回去的時候做的是傅沉的懸浮車,和便捷但容納量小的飛行器不同,懸浮車的速度要稍遜一些,但其舒适的體驗感以及容納量大的優點,讓它的受歡迎程度不低于飛行器。

傅沉坐的這輛懸浮車外表銀白,內裏的裝飾反倒是十分低調的黑灰兩色,要不是開車燈,沈稚懷疑坐在這裏就跟置身在黑暗中沒什麽兩樣。

懸浮車上還有很多辦公用的光屏,以及一個簡單的床。

“困的話可以在車上睡會兒。”傅沉摸着沈稚的後頸,“等會我帶你去軍隊醫療部那邊。”

在傅沉說出後一句話的時候,沈稚屁股剛碰上床。

但在聽到傅沉的後一句話時,沈稚差點摔倒在床上。

傅沉及時遞出胳膊扶住沈稚,皺着眉:“小心點。”

沈稚驚魂未定,不僅是剛剛一屁股差點坐空,更是因為傅沉說的檢查。

“是檢查眼睛嗎。”沈稚努力不讓自己過于着急,“之前霍爾已經給我做過眼睛的檢查了。”

“我知道。”傅沉寬厚的手掌輕輕碰了一下沈稚的眼睛,“做個全身檢查看看,順便将眼睛裏的芯片取出來。”

全身檢查!

這四個字甚至讓沈稚都沒心思注意芯片的事情,手下的深灰色的皮質被抓出褶皺。

沈稚呼吸急促,眼睛睜圓:“我不需要檢查。”

傅沉:“你需要。”

“我不喜歡!”沈稚的這句話說的時候,嗓音有些尖銳,“我不喜歡醫院,更不喜歡檢查。”

說完,沈稚又露出委屈的表情,悶着頭不再吭聲。

傅沉沒想到沈稚會這麽大的反應。

他忽然想到送到自己桌上的資料,那上面有着沈稚二十二年的全部成長記錄,包括他的無數次醫院就醫記錄。

而就醫的原因,就是不能覺醒的基因。

傅沉一下明白了沈稚對醫院排斥的原因。

他難得的有些慌張,想要安撫沈稚又不得技巧,安慰的話都有些生硬:“好,不檢查,我們不檢查。”

沈稚的呼吸還是有些快,但他悶着頭賭氣不肯擡起來,讓傅沉無法看清他的情況。

傅沉只能從沈稚起伏的心口判斷他情緒。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就在傅沉懷疑沈稚時不時睡着了的時候,沈稚終于又說話了。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沈稚吸着鼻子,調整好情緒重新擡起頭。

“不,是我沒考慮好。”傅沉若有若無的發出一聲嘆息。

他勾起沈稚垂落在臉側的一絲頭發,将其放在了耳後:“那就只将眼睛裏的芯片取出來。”

沈稚的身體這才動了動,說話時還帶着一些嘶啞:“芯片?”

“嗯,應該是一出生就種進去了,不過對身體沒有危害。”

“我……我不想取。”沈稚說完這句話,又不再吭聲。

傅沉璀璨的金眸望着他:“為什麽。”

沈稚握緊拳頭:“我現在有工作。”

“我喜歡現在的工作,不管別人怎麽評價娛樂圈,但對我來說演戲就是一份工作。”他要是取出芯片回複皇室标準的金眸,反倒是麻煩不斷。

“我不禁止你的工作。”傅沉沉着臉。

“我知道,但是我想以沈稚的身份。”而不是傅沉的弟弟。

沈稚說完,懸浮車內一片安靜。

傅沉的副官也坐在車內,但他在沈稚上車後就十分有眼色的找了個角落,就差給自己施展一個隐身術。

尤其是在沈稚和傅沉發生争吵的時候,副官還是第一次和傅沉唱反調的樣子,驚得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更令他震驚的是,傅沉還對沈稚毫無辦法,只能擰着眉坐在沈稚對面看着他卻束手無策。

沈稚最終獲得了勝利。

在聽到傅沉讓副官取消醫療隊的準備時,沈稚小幅度的彎起嘴角,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傅沉,還讨好的笑了笑。

完全不複之前尖銳的樣子。

傅沉這才想起,沈稚大學主修的表演。

傅沉:……

傅沉有些疲倦地捏着鼻梁,頭頂的燈光在臉上打出一片陰影。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的這個弟弟好像并沒想象中那樣乖。

但在看到沈稚沖他露出的讨好的笑時,傅沉的心又軟了,只能沉默的移開視線。

算了,弟弟要是喜歡就随他吧。

飛行器最終停在了軍隊訓練處。

沈稚跟在傅沉身後下了車,像個小貓似的屁颠屁颠跟着他進了訓練中心的指揮所。

陸寒欽正坐在主位上,旁邊還站着兩排軍官。

十幾個軍官站在一起,身上的勳章能震驚星網所有的網友。

巨幅星圖被投影在陸寒欽身後的牆上,沈稚地理不怎麽好,只能認出幾個比較知名的主星系,其他戰鬥符號一個也看不明白。

傅沉走進指揮室的時候,除了陸寒欽以外的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朝他敬了個禮。

沈稚緊緊地跟在傅沉身後,也就自然而然的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洗禮。

十幾個從戰場上殺下來的軍官,幾乎每個人都經歷過血液和炮火的洗禮,在生和死的邊緣掙紮過。他們站在一起的戾氣是相當重的。

被他們所有人看着,沈稚不免有些害怕,緊張的往傅沉身後躲。

但他離傅沉越近,收到的目光也就越熾熱。

直到陸寒欽的聲音響起:“好了,會議繼續。”

沈稚被傅沉安排在離陸寒欽最遠的椅子上坐下,傅沉則是坐在了他的左手邊。

拗口晦澀的軍用專業名詞一個接一個的從其他人口中冒出來,沈稚坐在他們中間,被這些聽不懂詞彙話語包圍,漸漸地打起了瞌睡。

但他也知道這個場景不能睡,于是沈稚只能在自己困得不行的時候掐一下大腿。

嘶!力氣用過了!

沈稚疼的差點喊出來,聲音都到了嘴邊被硬生生的咽下去。

為了不讓自己睡着,沈稚轉移注意力,撐着下巴開始想着劇本上的戲份。

也不知道拍戲的時候,沈澤裏會不會稍微遮掩一下與自己的關系,還有連姐,這段時間好像都沒聯系了。

沈稚的注意力漸漸的從會議室抽離,眼神放空,完全陷入自己想的事情上。

直到十幾道正氣十足的齊聲喊,将沈稚直接炸醒過來。

“是!保證完成任務!”

沈稚撐着下巴的手一滑,頭差點砸到桌子。

傅沉頭也不擡,精準的伸手托住沈稚的腦袋。

會議結束,指揮室裏的十幾個軍官散去,只留下陸寒欽和傅沉的副官。

沈稚驚魂未定坐在椅子上,心髒還在怦怦直跳,沒有從剛才的驚吓中醒過來。

陸寒欽的視線放在沈稚身上,将沈稚剛剛的反應收攬于眼底,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但又很快收斂恢複之前的寒意。

傅沉也沒注意到陸寒欽一秒即逝的笑意,看了眼星途,和陸寒欽讨論着這次的作戰。

等到陸寒欽和傅沉讨論完,沈稚已經快睡着了。

他揉了揉快阖上的眼睛,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下。

身體上的潛意識打敗了沈稚的意志,他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打到一半才意識到這裏是指揮室。

哈欠打到一半,沈稚捂着嘴往傅沉和陸寒欽那邊看了一眼,想看看他們有沒有發現自己剛剛的小動作。

本以為陸寒欽和傅沉一心放在讨論戰術上,結果沈稚一擡眼剛好撞到兩人的目光。

哦豁,尴尬了。

陸寒欽在沈稚困得不停點頭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淺金色的小腦袋時不時地點一下,困得很了就揉揉眼睛讓自己清醒清醒,但很快理智又被瞌睡占領。

沈稚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兩人觀察了個透,以為都是自己打哈欠引起的。

他往傅沉身邊靠了靠,小聲道:“我能出去走走嗎。”

再做下去他就要真睡着了,這跟上思想政治課有什麽區別。

傅沉點了點頭,朝身後副官看了一眼。

副官馬上接下命令,帶着沈稚出去逛逛走走。

之前的暴雨已經停了,太陽重新升起,天際線的邊緣還有着若有若無的彩虹。

沈稚踩在水窪裏,濺出一地得水。

出來以後,沈稚才發現這個訓練基地是在一座山上,而他現在踩着山頂的最高峰。

沈稚拍下彩虹發給爸爸。

沈離緒沒有回複,沈稚估摸着他現在已經上了星艦,就問了句傅沉的副官:“按照最快的速度,曼蘇拉星球到科布倫需要多長時間?”

副官板正地回答:“星艦的話是三天,要是小型斥候戰艦,兩天就能到。”

客運星艦是速度最慢的星艦,為了保護乘客的身體,星艦的速度一般維持在安全速度的一半。

軍用星艦的速度就快多了,全速起航的話,軍用星艦的速度能是客運星艦的兩到三倍。

以速度快捷為主的斥候戰艦速度就更快了,但是斥候戰艦主在短距離。如果從按照曼蘇拉星球到科布倫星球的距離,起碼要換五個斥候戰艦才能到。

沈稚不知道爸爸坐的是什麽類型的星艦,早知道之前就多問幾句了。

在訓練基地挨過一天以後,沈稚再也不肯跟着傅沉出門了。

他在房間裏度過了剩下兩天的假期。

三天假期一過,劇組就開始重新運作起來。

沈稚起了個大早,打着哈欠在機器人的看照下吃完早餐,然後坐上門外兩個大兄弟的飛行器去了劇組。

飛行器起飛之前,沈稚特意說了兩遍自己不趕時間,讓他們飛慢點。

上次他沒吐是因為沒吃早餐,今天吃得飽飽的,沈稚不想一到劇組就吐得昏天黑地。

這次拍攝的地方是個非常著名的旅游景區,劇組經過交涉租借了一小部分。

景區附近挺商業化的,化妝室休息室也不用劇組再臨時搭建,都有現成的房子。

沈稚跟着工作人員身後,找到貼着自己名字的化妝室。

門上不僅只貼了一個名字,在沈稚的名字下面還有一個人,沈稚還很不巧和他認識。

喬安替他推開門,沈稚走了進去坐在空着的那個化妝桌前。

在他的左手邊還坐着等待上妝的沈澤裏。

自從第一天之後,沈澤裏就沒有再出現在沈稚眼前,沈稚只依稀的知道他似乎在忙一些商業上的事情。

沈澤裏本來在閉着眼睛假寐,聽到沈稚進門的聲音才睜開眼睛。

“吃過早飯了?”

沈稚一僵,知道上次自己不顧機器人的提醒沒吃早飯事情,不僅傳給了傅沉,還被告狀給了沈澤裏。

好在沈澤裏也就問了一句,化妝師就進來準備給兩人上妝。

兩人的妝容都比較複雜,沈稚屁股都坐疼了,妝造才正式結束。

換上戲服後,沈稚拿着劇本和沈澤裏對了遍戲。

在沈稚流暢地說完最後一句臺詞以後,沈澤裏放下劇本由衷地誇獎:“不錯。”

聽到沈澤裏的誇獎,沈稚雀躍的露出笑容,就差驕傲的挺起胸膛了。

為了在沈澤裏面前表現一波,沈稚可是認認真真研究了很久的劇本。

沈澤裏啞然失笑,沒想到沈稚會這麽好哄。

真乖,乖得有些不像皇家和沈家的孩子。

導演助理進來提醒他們馬上就要開拍了。

沈澤裏起身:“走吧。”

沈稚開心的頭發都抖了兩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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