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正如同方言欽所預料的那樣, 永王對兵權本來就垂涎已久,蕭首輔做夢都想獨霸朝堂,所以僅僅是吵了三個早朝, 衆人就達成了共識。

永王三天後率軍出征,永王妃和永王世子留在京城做人質。

當然, 只是形式上的人質。

畢竟永王寵妾滅妻的風流轶事,就連街頭的乞丐都能倒背如流。

不過衆人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因為真正的戰鬥才剛剛拉開序幕, 接下來是帝黨和首輔黨之間漫長的博弈,而勝利的獎品正是永王黨空出來的那些官位。

連帶着曲修墨也忙了起來,連方言欽都經常找不到他的人。

當然了,也不排除曲修墨是在故意躲着他。

不過山不來就他, 他可以去就山啊。

所以練完字之後的方言欽直接把擦完手的布巾往總管太監手裏一扔:“鄭聰——”

鄭聰當即站出來說道:“萬歲, 曲學士現在不在翰林院, 他被國公爺調去了戶部, 這會兒應該正在清查國庫。”

方言欽對鄭聰越發滿意,他也沒去管鄭聰和總管太監之間的那點彎彎繞繞,畢竟鄭聰要是連這點麻煩都解決不了的話, 那他就算空有一顆想往上爬的心也沒用。

他說:“那就直接去國庫。”

鄭聰:“是。”

大揚朝的國庫共分為十二庫, 全都設在午門外, 有重兵把守。

既然出了宮門,方言欽自然不可能再穿着龍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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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鄭聰帶出來的內侍太監的腰牌還是很管用的, 只一眼,負責把手國庫的指揮同知的臉就變了。

再一看鄭聰身後的方言欽, 他已經顧不上變臉了, 連忙低下了頭, 一邊舉起腰牌送還給鄭聰, 一邊向後退去:“萬……貴人請!”

鄭聰也退到了一旁, 沒有跟着方言欽進去的意思:“貴人,曲學士現在應該在廣盈庫。”

“好。”

方言欽擡腳便走了進去。

廣盈庫裏儲存的是绫錦紗羅,因為體積大,所以庫房也是其他國庫裏最高的。

因而方言欽很容易就找了過去。

而庫房裏,一群翰林院和戶部的官員正在清點绫錦紗羅的數量。

方言欽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正站在樓梯上的曲修墨。

他頭戴烏紗帽,身穿一件緋色的官袍,将他的唇色映襯的越發鮮豔,而束在他腰上的腰帶更是完美的将他的腰線勾勒了出來。

以至于方言欽忍不住眯起了雙眼。

直到有人一不小心撞上了他。

那人明顯正沉浸在賬冊之中,發現自己撞了人,連忙擡起頭就要道歉,然後就發現眼前這人他根本沒有見過,而且對方還穿着一身便服,所以他當即皺起了眉頭,厲聲說道:“你是誰,又是怎麽進來的?”

他的聲音很大,所以瞬間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其中就包括曲修墨。

看見來人居然是皇帝之後,他瞬間瞪大了雙眼。

他沒想到皇帝居然找了過來。

天知道他專門向他外祖父鎮國公讨了這個差事,就是為了躲着皇帝。

想到這裏,曲修墨一個不留神,腳下一滑,居然直接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曲大人?”

事情發生在猝不及防間,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好在樓梯并不高,等到方言欽大步走過去的時候,曲修墨已經被衆人手忙腳亂地扶了起來。

只是他還沒能站穩身體,臉色就白了。

“腳崴了?”

方言欽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問題,所以他當即就要吩咐鄭聰去請太醫。

而像是意識到了方言欽想要說什麽一樣,曲修墨頓時就急了,擡手就要捂住方言欽的嘴。

畢竟方言欽要是真的把那句話說了出來,在場的人肯定都能猜到他的身份。

到時候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帝對他心懷不軌。

只是他顯然忘了自己的腳崴了的事情了,以至于他不僅沒能捂住方言欽的嘴,反而整個人都栽進了方言欽的懷裏。

方言欽:“……”

方言欽從善如流地摟住了他的腰。

曲修墨:“……”

曲修墨直接被一股說不出來的好聞的氣味熏了一臉。

曲修墨懵了一瞬,他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因為他這一撲,導致皇帝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還是該找個地縫鑽進去。

因為之前偷偷摸摸地躲着皇帝的是他。

現在主動投懷送抱的也是他。

好在之前撞到方言欽的那位官員很快就打破了死寂:“曲大人,您認識這位先生?”

曲修墨這才回過神,然後他手忙腳亂地推開了方言欽,然後說道:“嗯,這是——”

說到這兒,他不由地卡了一下。

然後目光堅定道:“這是我的一位世叔!”

說完,他鎮定自若的和方言欽對視。

所以,希望這位世叔能有點長輩的樣子,不要再起不該有的心思。

結果這位世叔根本不接他的招,只說道:“腳還疼嗎,要不我送你去醫館看看?”

不說到這件事情還好,一說到這件事情,曲修墨的臉瞬間就又白了,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氣勢也直接一瀉千裏。

在場的其他官員一聽說方言欽是曲修墨的世叔,瞬間便卸下了心底的防備,而後紛紛向方言欽行起禮來。

畢竟曲修墨可是鎮國公的外孫,他的世叔能是一般人嗎!

所以方言欽輕而易舉地就占據了攙扶曲修墨的位置。

再加上曲修墨的那些同僚也紛紛勸起了他:“是啊,先去醫館看看吧,別是折了骨頭。”

“這裏有我們看着就行。”

以至于曲修墨想拒絕都不行。

所以他只能咬着牙答應了下來:“好吧。”

不過一出國庫,曲修墨就迫不及待道:“那個……微臣自己走就了行……”

他被皇帝扶着的手都快燙熟了。

所以說這話的時候,他幾乎不敢直視皇帝。

方言欽:“好。”

然後他直接松開了曲修墨。

曲修墨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也沒有想到,皇帝居然這麽簡單的就答應了。

這是不是說明,皇帝也是講道理的。

這麽想着,他擡腳繼續向前走去。

下一秒,他落在地上的腳一吃痛,身體下意識的便往旁邊倒去。

然後直接倒進了皇帝的懷裏——

再次被那股好聞的氣息熏了個正着的曲修墨:“……”

他又忘了自己的腳已經崴了!

但這不是最主要的——

他手忙腳亂的站直了身體。

這、這算什麽事!

所以他的耳朵瞬間就紅了,連帶着說話的聲音也低了下去:“抱、抱歉!”

“嗯。”

方言欽沒說什麽。

曲修墨不免又松了一口氣。

不行,不能再繼續丢臉下去了!

所以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他試探性地往前挪了一小步,下一秒,他的眼角就微微泛起了紅。

疼的!

但也不是不能走。

所以他擡腳繼續往前走去。

只是一步、兩步、三步……,他的腳步越來越慢,眼眶也越來越紅。

與此同時,他心底突然滋生出一股難以名狀的委屈。

直到下一秒,一只手再次攙住了他。

曲修墨下意識轉過頭,正對上方言欽無可奈何的神情。

而像是看到了什麽,方言欽面上一怔。

而後他伸出手,抹去了曲修墨眼角不知道什麽時候滲出來的淚滴。

許是皇帝的動作太過溫柔,又或者是他心底的委屈得到了撫慰,曲修墨下意識地摒住了呼吸,甚至忘了揮開皇帝的手。

直到皇帝說了一句‘回神,他才眨了眨眼,終于反應過來。

曲修墨:“……”

皇帝是故意的,他剛才是故意答應他的。

為的就是現在這一刻。

可是生氣歸生氣,不知道為什麽,曲修墨的心跳也跟着砰砰直跳起來。

以至于他是什麽時候被皇帝攙到的醫館,又是什麽時候被皇帝送回的鎮國公府都不知道。

直到皇帝最後說道:“回去之後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曲修墨瞬間回過神,而後心慌意亂。

不對勁,不對勁!

說好的躲着皇帝呢,為什麽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不行!

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

事已至此,他只能和皇帝攤牌了。

哪怕他都不明白皇帝怎麽會突然對他産生興趣,明明在此之前,他們只見過幾面。

所以他深吸一口氣,突然開口道:“萬歲,其實微臣已經有未婚妻了。”

方言欽正要轉身的動作一停。

曲修墨張口就來:“她很漂亮,也很喜歡微臣。”

“微臣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和她生上兩三個孩子,做一對人人羨豔的神仙眷侶……”

他越說越流暢:“而這,也是我外祖父所期盼的。”

他故意加重了外祖父這三個字的語氣,幾乎是在明示皇帝了。

方言欽笑了,所以他說道:“原來如此,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眼光居然和朕一樣好?”

曲修墨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氣氛瞬間就崩潰了。

曲修墨:“……”

有種老牛想吃嫩草,有種不要裝傻充愣啊。

而且什麽叫做眼光和你一樣好?

難道做皇帝的嘴巴都這麽甜?

曲修墨臉都紅了。

一半是氣的,一半是羞的。

哪知道下一秒,方言欽也直接攤牌了:“所以你為什麽會想要拒絕我。”

曲修墨幾乎是脫口而出:“當然是因為您是皇帝,而我只是一個臣子。”

這年頭平頭百姓婚嫁都講究門當戶對,更何況他們的差距是如此的懸殊。

哪知道方言欽居然點了點頭。

曲修墨:“……”

突然有點生氣。

結果下一秒就聽見方言欽說道:“也就是說你并不反感我。”

曲修墨:“……”

曲修墨突然就慌了,因為他居然覺得皇帝說的話似乎很有道理。

他試圖狡辯:“并非如此,微臣……微臣并無分桃斷袖之癖。”

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他說道:“而且萬歲坐擁後宮佳麗三千……”

而且他越說越生氣:“……想必随随便便拉出來一個妃子都比微臣好上百倍千倍,所以萬歲何必把時間浪費在微臣身上。”

只是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卻慢慢的低了下去,因為他突然反應了過來,卻又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生氣。

方言欽卻笑了,他看着曲修墨,認真道:“自從當日在仙緣觀見到愛卿之後,朕就沒再去過後宮了。”

曲修墨:“……”

那、那又怎麽樣?

難道你沒再去過後宮,後宮裏的那些妃嫔就不存在了嗎?

而且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謊?

只是雖是這麽想,他的唇角卻抑制不住地想往上揚。

然後他就看見方言欽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唇角上,他說:“至于你是不是喜歡男人,試一試就知道了。”

試一試?

你想怎麽試?

曲修墨……曲修墨兩眼微瞪,心髒都快蹦出來了。

可是說又說不過皇帝,也不能給皇帝甩臉色,所以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逃。

尤其是在聽到身後傳來的笑聲之後,他跑得更快了。

大門哐當一聲就合上了。

方言欽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然後舉起手,只是說道:“藥忘拿了!”

空氣安靜了一瞬!

下一秒,大門打開一條縫,一只手從縫裏伸了出來,抓過方言欽手中的藥包之後,又飛快地收了回去。

最後又是哐當一聲,大門又關上了。

方言欽忍不住輕笑出聲。

就很可愛!

但他也沒有再做其他的事情。

雖然他也想吃熱豆腐,不過誰讓他的這具身體已經被前邊那位承安帝搞垮了,暫時還不支持劇烈運動呢。

更別說這張臉現在也不是一般的磕碜。

也就是他老婆不嫌棄他了。

不過想到之前曲修墨居然喊他世叔,方言欽就忍不住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當年他被和他年紀一樣大的同事的兒子喊爺爺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麽委屈!

所以煉丹的事情必須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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