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衛昭自打斷了招攬的心思, 整個人就變得更加懶散。她不願到處走動,便整日價的窩在房中,指揮法伊蓮做這做那,此前衛昭的東西當了不少錢, 雖然買不起多的奴仆, 但也足夠在這船上揮霍了。

宋思思那一日裏生了氣, 引發咳疾, 又吹了河風, 受了點風寒。法伊蓮在廚房遇到煎藥的阿棕,回來對衛昭說了,衛昭思考許久,這才拖着不情不願的步伐去看了眼小姑娘。小姑娘怪可憐的, 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看見衛昭來,整個人高興得都要放光一般。

只是那高興勁過了, 小姑娘又有些不好意思:“姐姐好心,只是此後莫要來看我了, 以免過了病氣。”

“說的什麽話, 我是拿你當親妹子的。”衛昭和顏悅色的說完, 惹得小姑娘眼睛都紅了。只是回去之後,衛昭便再也沒有去見小姑娘, 将她抛到了腦後。

“不是拿人家當親妹子麽?”法伊蓮好奇的問。

“可不是麽”衛昭窩在榻上染指甲, 鳳仙花汁塗了一層,她神情放松,連帶聲音都懶洋洋的,“我家的親妹子誰不把我當做眼中釘,我素來不搭理她們。”

“這樣不好。”她的奴隸聞言, 停下手中的活計,認真的回道。

“怎的不好了?須知本宮去看望一人,那可是祖上青煙,三請四求才得來的好事。”衛昭坐直了身體,看向面前的法伊蓮,嘴角都帶着一點淺淡且不屑的笑容。她赤着雙足,足下墊着三層的錦緞,雖然比不得長公主府上的,但也勉強可入眼。

法伊蓮看向衛昭,她已經越來越像長公主府上那個長公主了,不是森林中掙紮求生的衛昭,也不是十五年前那個需要卑微讨好的阿顯,而是手握大權,驕奢的長公主。

“你愣着做什麽?還不快繼續?”

衛昭道。

長公主喜食魚脍,以鲈魚為最。也幸好眼下是在水上,否則法伊蓮還真不知曉從哪裏去給她這被慣壞了的長公主找吃食。

法伊蓮低頭,她開始動手,操刀響捷,若和節奏,魚片輕薄且透明,片片落下,宛如蝶翼,實在是賞心悅目。

她的奴隸原本就是好看的,專注時,那雙綠眸更是幽深而冷靜,宛若一汪深潭。衛昭忍不住想,可惜了頭發未洗回去,否則的話,倒是可以讓畫師畫下來,好好欣賞一二。

法伊蓮很快處理完,将盤呈上。衛昭舉筷,又微微一頓,笑道:“古人雲,飲禦諸友,炮鼈脍鯉。這是應當與友共食的美食。”

“我去請宋小姐。”法伊蓮道。

“魚肉生痰,請她做什麽?”衛昭眉頭一擰。

法伊蓮安靜等候,不說話了。

見狀,衛昭氣不打一處來,她瞪了法伊蓮一眼:“還要我請你坐下同食麽?”

法伊蓮裂開嘴,露出了一個無聲的笑容,笑雖無聲,卻帶着點目的達成的狡猾勁頭來。她一撩衣袍,就坐了下來:“謝謝你。”

“要叫主人……”衛昭不厭其煩的糾正,神情之間倒也不見愠怒,只下巴揚了揚,“去拿那雙筷子,你我同食。”

法伊蓮嗯了一聲,起身,又扭頭,笑:“你真好。”

說罷,就歡歡喜喜的出了門。

倒是衛昭在那處愣了半晌,許久後,紅暈爬上臉頰,她抿着唇,将筷子一放,手貼了貼自己臉頰,低聲道:“什麽啊……不就一個賞賜麽?”

兩人坐下剛吃一嘴,外面就傳來了紛擾的聲音。

衛昭臉色一沉,法伊蓮站起身,看了眼窗外,她臉色微微變了變,道:“外面似有些不安寧。”

衛昭轉頭:“是追兵?”

“不像。”法伊蓮搖搖頭,她沉吟片刻,又道,“我去看看。”

法伊蓮轉身匆匆,走過衛昭身邊時,她的衣擺都拽住。法伊蓮垂頭,對上了衛昭的眼睛。

“既然不關我們的事,那便先吃了再說。若真是沒我們的事,那就莫要多管閑事。”衛昭見法伊蓮神情微動,似有反駁之意,她輕輕的敲了敲桌面,“這魚肉正是時候,鮮美軟嫩。若是過了時候,便不好了。你辛苦切一場,自然是要吃完的。”

法伊蓮眨了眨眼睛,她坐下來,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沉默不語。衛昭見法伊蓮如此,便笑道:“可是心生感動,從此做牛做馬?”

“我生來是人,自然做不得牛馬。”法伊蓮擡起頭回道。

衛昭唇邊蘊着笑,她的奴隸麽,向來不會自怨自艾,說出這種話,倒是她的風格。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舉筷,大快朵頤。

也算是吃了個酒飽飯足,法伊蓮這才走出房門。一打開門,吵雜聲就已經鬧翻了天。法伊蓮抱着雙臂,她沒有看下方,目光倒是先被前方的景象吸引。

商船已進入了平吉湖。

湖水遼闊無邊,左右四顧,浩渺煙波,不見邊際。水汽蒸騰,天空霧氣蒙蒙,遮掩陽光,偶有飛鳥越過,叫聲嘹亮。恍惚間,法伊蓮還以為自己回到了那片永遠搖晃、蔚藍的大海間。

而在前方,确實一枚商船的遺骸,一頭朝上,正在緩緩下沉。

許多人抓着木板,大聲呼救。而船上的人也正吆喝着營救。

“豈有此理!這些強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出面搶劫!!”

“不是說大船不敢劫掠麽,如今竟是如此猖獗。”

法伊蓮聽見有人憤憤不平的說道。她綠色的眼睛微凝,那艘下沉的商船,與自己所在的相差無幾,這意味着,這些賊寇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法伊蓮臉色微沉,她上前幾步,雙手按住了欄杆朝下。

下方甲板上早就亂成了一團。

渾身濕漉漉的人被救起放到一旁,船上的船醫來回跑動,不少人受了傷,血和湖水混在一起,到處都是。衆人遠遠的看着,小聲交談,船工們都被調動起來幫忙,那個昆侖奴也被拉了起來,去做最累最重的活計。

此前曾見過的王姓镖頭滿臉嚴肅,他手中抓住一個人,那人渾身濕透,穿着與船上的船工無異,顯然也是個船工,剛從水中救起的。

“你們是何時遇襲,現在那些水賊呢?”

“就,就在一個時辰前。”那人顫抖着說道,又回轉手來抓住了王镖頭,“我們船老大被抓走啦,好漢還請救救我們當家的啊!”

王镖頭又問道:“你們船上有多少護衛?”

那人一邊哭泣,一邊道:“沒有,我們原以為這樣的大船,水賊不敢猖狂的。”

王镖頭見狀,沉吟片刻,猶豫不決。

正在此時,一個女聲傳來:“我們去追。”

王镖頭一回頭,就看見法伊蓮站在他的身後。法伊蓮身形高大,與尋常男子無異,王镖頭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他皺眉,目光落在法伊蓮的雙眼上,随後又落在了她腰上別着的刀上。

“我可以幫忙。”法伊蓮道。

而一旁的船工驚疑不定的看着法伊蓮,悄悄的朝王镖頭身後躲去。法伊蓮察覺到了,于是問道:“我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王镖頭見狀也頓時看向了那名落水的船工,那船工小心的湊到王镖頭耳畔,一陣細語。王镖頭臉色漸漸凝重,看向法伊蓮的表情也跟着變得嚴肅起來。

“這位客官,你可是奴隸?”王镖頭問道。

法伊蓮微微挑眉,正要回答,卻聽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她賣身于我,是我的仆從。如今救人還得要看身份了?”

法伊蓮神色微變,轉過頭來,見衛昭緩步走來。法伊蓮下意識往下看去,見她穿好了鞋子,再一擡眼,卻見衛昭瞥了一眼自己,走到自己面前,低聲道:“讓你莫要多管閑事,待你回來我們再算賬。”

法伊蓮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又勾起一點笑來。

衛昭看了眼王镖頭,王镖頭看慣了貴人,見衛昭氣度不凡,也不想開罪客人,只得賠笑道:“客官說的什麽話,只是若是我們前往,少不得打鬥,若是受了傷……”

衛昭聞言,舉棋不定,她本不想摻和這攤事,只是見不得法伊蓮受他人欺辱,這才站出來撐個場子罷了。如今聽王镖頭這麽一說,當下就想順水推舟應了。但法伊蓮卻站了出來:“事不宜遲,我自幼在海中長大,水性不錯,又會點拳腳功夫,還是救人要緊。更何況水賊如此猖獗,不知所圖。”

王镖頭見狀,也點頭,招呼其餘人放下小船。

衛昭拉過法伊蓮,一臉不贊同:“你去做什麽?”

“他們既然敢劫一次商船,那便敢劫第二次。而且……”法伊蓮指了指那艘幾乎快要沉得沒影的船,低聲道,“這船離我們這樣近,就算是一個時辰前的事情,但為何我們連一點聲音火光也沒有看到?須知海……水賊劫掠,大多會先以炮火壓制,再用撞角沖撞,戰鬥不會結束的很快。因此我懷疑……”

“有內鬼?”衛昭蹙眉道。

“只是猜測。”法伊蓮點頭,“還請讓我前往。”

衛昭盯住法伊蓮的眼睛,過了半晌,這才道:“如此,那千萬小心。”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存稿啊……沒有多少了……

其實很多沒有寫得很直白的,比如阿棕,阿棕武功很高,比小法還要厲害,但是打人是在宋思思開了口她才敢打。她在面對比她矮小的船工時,被羞辱了,卻只是往後退,而宋思思開了口,她一下子暴起,就說明她已經非常生氣了,但是她被“馴化”了,只是心中還是有想法的。

阿棕是個比較複雜的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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